「房東先生,請換一間爛一點、便宜一點的房間給我——」
就是這麼一句話,齊若玫痛下決心搬離了現住的高級套房,把剩余天數的房租轉到一間較狹窄、破舊的套房。
連房東也感到訝異,齊若玫在他心中一向是個生活奢侈、靡爛的大小姐,怎麼會委身到離原套房約二十公尺的破房子去?
齊若玫把一箱箱整理好的紙箱利用機車分次載運,沒多久,她就在一天之內搬到了新的地方住。環視著這只能放下四個榻榻米的小空間,牆壁的壁紙已經潮濕月兌落了一半,唯一的一扇窗戶是木制的窗欞,還有些腐朽。
狹小的空間差點連床也沒地方放,不把那張花了她三、四萬的高級床給搬過來,她會很不甘心,干嘛留那麼好的東西給沒良心的房東啊?
將四箱運載過來的紙箱放在門邊,她並不急著打開來重新整理,反正她有預感不會在這兒住很久。
現在的她可沒那個閑錢住斑級套房了,原先因為有蕭老頭的經濟支持她不用煩惱房租的事,但今非昔比,少了蕭老頭的那兩三萬塊,她整個人的經濟支援就宣告瓦解了,還住那種有廚房、有寬敞浴室的套房豈不奢侈?
就算真能在有信中工作,那點薪水能不能夠她生活花用還是問題,她還能對居住的品質有太高的要求嗎?蕭家那邊她也拉不下顏面搬回去,全是那個葛小如,中途殺出這個程咬金,害得她和母親吵得更不可開交,最近她還是別回蕭家的好。母親竟然敢斷了她的生路,要不想辦法扳回顏面,她齊若玫還用得著在彰化混嗎?
思及這一切現實的阻礙,她更希望能得到在有信工作的機會,那個連姓名也沒記得留下的男人,究竟能幫她到什麼地步?他又在有信里扮演什麼角色,她真的很好奇,希望這些疑惑在明天能得到正確的解答。
棒天早上,齊若玫約在十點多騎了摩托車出發到有信,在路上她仍不斷地思量著那個男的在有信里所佔的地位是不是很高,否則他怎麼有權力能讓自己不必通過筆試呢?
思及此,她更開心了,有了這座靠山,她可就高枕無憂了。現下就到有信里去找他吧,相信他會很高興見到她。
將摩托車停置到路旁所劃制的機車停放位,她拿下安全帽甩了甩頭發,還拿出梳子整理了下短發,活到這麼大她可從沒這麼緊張過,比高職領成績單時還不安。
對著照後鏡大笑了兩聲,惹來了路人奇異的眼光,她無所謂地聳聳肩,邁開步伐走進有信所在的大樓。
依照報紙上的刊登,有信的位置是在八樓,站在大廳里,她對著三座電梯發楞,正對入口的電梯較小,進出的人看起來像是主管級,而對著服務台的兩座電梯則容量較大,進出的人像一般的公司職員,其中一座現在下到了一樓,她走了進去。電梯載了十來人後,合上門,緩緩地上升當中。
走出了電梯門,齊若玫整整衣服,帶著忐忑的心情走向有信的服務櫃台。
「你好。」她雙手攀在櫃台上,探頭問。
癟台小姐穿著白綠相間的襯衫,領子下系條花色領巾,同是墨綠色的窄裙,是有信統一規定的制服。她放下手邊的工作,有禮地回問著︰
「請問找哪一位?」今天的工作忙得不得了,接听了一大堆電話,下午又有重要的客戶會來,還有一堆人來應征行政部門的人員,弄得她都快昏頭了。
「嗯……」齊若玫猶豫了下,她該直接找王主任還是那個男人啊?找了王主任又報不出引薦人的姓名,找那個男人更是慘,她連他的長相都有點模糊了。
沒法子,誰教她是屬于听覺的動物,聲音一听是忘不了的,但長相……不多見個幾次面還真記不得,雖然她依稀記得男人長得是十分地好看,但……
「小姐,我很忙,真的很忙。如果你要應征行政人員的話,麻煩請先填好這份表格,下午一點的時候有一次筆試;如果你要找人的話,麻煩請先報上你的大名來,我好過濾一下你的資料。」櫃台小姐愈說愈快,拿起手邊的紙張要交給她填寫。
「我是要應征行政人員啦,可是有個人告訴我說報他的名字可以不必筆試,直接面試的。」齊若玫接過她手上的資料表,有些著急地道。
「這等一下再說好不好?你先填這張表格吧。」櫃台小姐有些不耐煩地道。看她的樣子能有什麼影響力大的人引薦?還是先打發她到一旁去才不會打擾了她的工作。
齊若玫扁扁嘴,認命地拿著表格到一旁的桌子填資料,一面寫還一面咕噥著︰「明明說不必筆試的嘛,應該讓我先進去面試的才對啊,偏偏又沒告訴人家自己叫什麼名字,恨死了啦。」
填妥表格上制式的資料之後,她把表格交給了正在忙碌中的櫃台小姐。
癟台小姐粗略地看了一下,帶著鄙夷地抬起頭看著她,輕視地道︰
「小姐,我們公司要求的學歷至少都要大學以上的,你不知道嗎?」只不過是個高職畢業的學生,還妄想進到他們這個大公司工作,豈不是痴人說夢話?
齊若玫听了她的話,臉都綠了一半。她是沒注意征人啟事上所刊登的資格限制,但她又何必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教人心里真不舒服。
「不會吧?你們征的是行政人員耶,還要大學以上畢業才行?豈不是大材小用了嗎?行政人員不都只是打打字、整理檔案而已,干嘛把學歷定得這麼嚴苛啊?」她緊皺著眉頭,節節逼問道。
癟台小姐沒那個好脾氣慢慢地替她解釋,大拍了下桌面,赫然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怒氣沖沖地道︰
「很抱歉,這是我們公司人事部主任所定的條件,學歷不達大學以上者,請打道回府吧。」
她不想和這種沒修養的小女生一般見識,但她的確撩撥了她煩躁的情緒。
「我偏不!憑什麼要我來我就來,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啊?」無法忍容自己得受這種不公平的學歷歧視待遇,齊若玫大聲地叫囂著。「學歷高又怎麼樣?作奸犯科還不是一大堆,愈聰明就愈會找洞鑽哪!你懂不懂這道理,像我們這種高職畢業的就不能到你們這種大公司工作嗎?告訴你,我可是有靠山的,惹火了我,我包準你吃不完兜著走!」
耙惹她的人,就要有收拾淒慘下場的心理準備。她非得揪出那個男人不可,把今天受的氣全記在他的頭上,非整死他不可。
「笑死人了,像你這副窮酸相能有什麼靠山,叫他出來啊?我可要好好看一看你口中的靠山能有多厲害。」齊若玫的話完全點燃了櫃台小姐的怒火,激起了她口頭上極盡刻薄的本事。
「好,你等著瞧!」齊若玫卷起外套的袖口,鼻孔重重地噴著氣。很好,話撂下了,但……她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難不成要她輸在這一場戰爭嗎?
身後五公尺處的電梯門開啟,傳出了交談的聲音。
「這次的生意十分重要,對公司年終的利潤有很大的影響,希望你所提出的改善計畫能對目前的僵滯有所幫助。」沈弈方嘉許的眼神落在身邊新來的業務部人員。給新人機會是激發他們潛能的良方。
「謝謝沈先生,我會更加努力的。」受到鼓舞的新人不禁升起無比的自信,想為自己也為公司盡一分心力。
「很好,繼續努力,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沈弈方拍拍新人的肩膀,以示鼓勵。
听到他爽朗的嗓音緩緩傳到耳際,齊若玫眉飛色舞了起來。她飛快地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到沈弈方身邊,熱情地摟住他的臂膀。
「嗨!你終于來了啊。」眼角的余光瞥到櫃台小姐面如枯槁,她得意地笑著。
「齊若玫,你怎麼會在這里啊?」沈弈方驚喜地叫道,全然忘了昨天早上答應她的事。
「我怎麼會在這里?」齊若玫錯愕地傻問著。沒搞錯吧?他竟然問她怎麼會在這里?難不成他忘了允諾她的事了?那可不成,什麼都能忘,就這件事忘不得。「喂,你昨天說我可以來這里報你的名字應征行政人員的耶。」
經過她的提醒,沈弈方這才想起來這回事,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記得這件事。她竟然公開地向他一向自認無私的公權力挑戰,他原本只想讓人事部的王主任知道這件事情就好,這下非搞得全公司上下雞飛狗跳的了,會有多少人在私底下批評他的不公?
「小姐,你可不可以小聲點,你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嗎?走後門進有信並不是件值得大聲宣揚的事。」他為避人耳目,特地把她拉到一旁小聲地說著。
「值得不值得是由我來評斷,你不用多操心了。」對他多余的小心,齊若玫只是賞了他一個大白眼。她面露戾氣地硬聲道︰「你這個王八蛋,要不是念在你可以幫我進有信的分上,不然我早砍你不下百次了。」
「我又哪里惹大小姐你不順心啦?既然我可以幫你進到這里,你不是該和謙一點,把我當作救命恩人一樣地對待嗎?」不拿他當恩人,也用不著當仇人吧,瞧她一副真想砍了他的恰北北模樣。
「王八蛋!我在學歷的地方就卡住了,什麼大學畢業啊?看不起我們這些高職畢業的學生哪,你還好意思說能幫我。我問你,你是不是說報你的名字可以直接面試?」齊若玫毫不客氣地指著他的鼻頭問。
「是啊。」沈弈方可憐兮兮地像個被討債的,哪還像個堂堂公司的負責人哪?
「這就是問題了,你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還叫我報你的名字,你想給我找難堪啊?」她氣得真想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但考慮到這個場合不宜使用暴力才作罷。
「什麼?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沈弈方暗笑自己的不是,他竟然沒告訴她他的名字,她該一輩子都記得他的名字。
「對。」齊若玫嚴肅地點點頭。「你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叫我報誰的名字啊?」
這分明是不想幫她嘛,變相的欺騙。
「抱歉,這是我的不對,我以為你知道的,畢竟我們見了兩次面了。」沈弈方笑笑地向她道歉,並伸出手自然地揉揉她的頭發。
齊若玫撥開他不規矩的手,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
「拜托,誰有听到你自我介紹過啊?」他迷人的微笑害她都氣不起來了。
「哦,對不起,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叫沈弈方,今年二十八歲,未婚,興趣是幫人家走後門。」他想起昨天向他告白的女孩也是用這種可笑的方式介紹著自己。
丙然他的話讓齊若玫露出遇到他之後的第一個笑容,眼楮笑眯成兩道彎月,頰邊有淺淺的酒窩。呵、呵,二十八歲未婚呢,真是太棒了。
她可愛的神態讓沈弈方有一時的閃神,直到齊若玫又恢復嚴肅地瞪著自己。
「說到正題了,你不是要幫我走後門嗎?這下子你怎麼幫啊?那個櫃台小姐看我就像看垃圾一樣,欲掃之而後快耶。」她用眼神暗示著站在櫃台前那緊張中還不忘仇視她的櫃台小姐。
「哦,是嗎?」櫃台的林小姐惡劣的態度已不是第一次耳聞了,有幾個公司的客戶也曾向他反應過,但他把她不合宜的態度解釋成工作壓力過大,也要人事部的主任跟她輔導一下,沒想到問題仍然存在。
他走向緊張地冒著汗的林小姐,身後跟著一臉得意的齊若玫。
「林小姐,這位小姐向我反應你的待客態度不是很好,我希望你能立即改正。」他露出少有的嚴肅,領導者強硬不凡的氣勢教人不寒而栗。
林小姐在他嚴厲的注視下,不停地點著頭,吶吶地道︰
「對不起,沈先生。」果真惹到不該惹的人了,她是自食惡果。
齊若玫看了這一幕,困惑地凝視著沈弈方的側臉。看來林小姐很怕沈弈方呢,沈弈方在有信的地位真如她想像中的崇高嗎?看來是沒錯了,她是找到一座金山了,有得靠又有得挖是再好不過的了。
「你在想什麼啊?」沈弈方不習慣看她的沉默,拍了拍她的臉頰。觸感十分柔女敕,微弱的電流通過他的手指,令他的心頭輕輕一顫。
齊若玫很快地回神,不滿地瞪他一眼。
「拜托,少對我上下其手好嗎?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要親自幫我引見人事部主任啦。」又不是多熟,還模她的臉,他可是個……同性戀哩。既然他是個同性戀,她就不該介懷才是啊,怎麼同性戀比個正常男人模她還教人難以接受呢?
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同性戀者啊,有溫文儒雅的氣質和體貼的心意,這麼好的男人……但是誰說同性戀是能從外表看得出來的呢?若是如此,那她就不會迷戀了學長一年多,最後心碎于他毫不掩飾的宣告。還是改天找學長聊一聊好了,省得自己在這里迷思不得其所。
「我已經聯絡過王主任了,但我現在有會議要開,不方便陪你過去。」他向她指示了人事部的方向要她自個兒過去面試。
「我自己去啊?」她不相信地指著自己,有所乞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弈方拉下她的手,無可奈何地道。
「我是很想陪你過去,可是真的不行,我五分鐘後就要開會了,我得看他們準備得怎樣,而且有重要的客戶要來,不能不先到。」幫她引見王主任就很對不起良心了,她還得寸進尺地要他陪,這看在公司同仁的眼里會作何感想?算是保護她吧,他絕不能花大多心力在她身上,否則她遲早會被流言給籠罩。
「哦?你在這里是在做什麼啊?看起來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齊若玫看了眼四下,發覺有些人正竊竊私語地交談著。
沈弈方嘴角僵了會兒,猶豫著該不該把他的真實身分告訴她,但若她一旦得知了以後,可能又要橫眉豎眼的了,氣他不能直接把她帶進有信,而是要經過一關關的關卡,但他得對所有人公平哪。
「我在做什麼你以後就知道了,不急于一時嘛。」他是能拖就拖,至少她知道的時候他得不在場,生命才不會有危險之虞。
「是哦,不急于一時。」待會兒,她問王主任不就知道了嗎?他還怕她問。
「好啦,快點去吧,我要去開會了,不能陪你聊。」沈弈方用手上的文件夾拍拍她的頭,催促地道。「王主任不喜歡有人遲到。」
「你還真不陪我去啊?」她有些耍賴地道。
「不行。」沈弈方發覺自己不能再對她太過仁慈,只能逼自己扳起臉孔。
齊若玫看他嚴肅的神情,頗不滿地抱怨著︰
「不陪就不陪嘛,干嘛裝個死人臉哪?」她氣得跺了一下腳,朝他交代的方向走去。
她突兀地離開讓他想握住她的手落了個空。他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手,他干嘛想拉住她啊?這一切在遇上齊若玫後開始不正常,包括他一向強壯、跳動規律的心。
王主任的確很嚴格,而且很會拖,等到該她進去面試的時候早已過了中午,看著排在前頭的人個個一臉挫敗地出來,她也有些心理準備。誠如沈弈方所說的,他只能幫她到這一步,別人可都是從早上的第一場筆試中月兌穎出來的,她倒省了筆試那一關。
但無意中從王主任口中得知沈弈方竟是有信的負責人後,她知道她的以後真的要靠他才能好過了。負責人哩!她認識的是有信的負責人呢,這教人怎麼能不高興得大聲歡呼啊!
也許是沈弈方的關系,王主任縱使沉著一張老臉,還是為難地叫她下個星期一開始來上班。只要能過了一個月的試用期,她就能正式地成為有信的行政人員;如果無法做完試用期,薪水則要扣半。為了一個月兩萬一的薪水,她是決心非熬過試用期不可的。
斑興歸高興,但沈弈方為何要對她隱瞞他是負責人的身分呢?她無法釋懷,難不成他怕她會死纏著他不放?很不巧的,那正是她的計畫,只不過是想借他的有錢有勢、一表人才用一用,制造出他們倆很恩愛的假象,好向母親報仇。這應該不為難,反正他是個同性戀嘛,他又不會真的愛上她;而她更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同性戀,學長帶給她的教訓,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忘。
雖然他也幫她找到了工作,但,她是個很惡質的女人,不懂得做事不能得寸進尺的道理,所以,還是讓她壞一下吧。
瞄了眼手腕上的米奇老鼠手表,已是下午五點四十分了,開始像個呆瓜站在辦公大樓前已是四個小時之前的事。她等了沈弈方四個鐘頭,過了下班時間卻遲遲不見他下來。有信的下班時間是五點整,那他怎麼還不下來呢?
「要不是我的良心會不安,我還真懶得在這里等他。」齊若玫不耐煩地捶著身後的牆壁,以泄心頭無處可發的火。「四個鐘頭耶,我可以做多少事啊?」
沈弈方好歹也算是她的恩人,她理當當面和他致謝,好讓他知道她並不是不知感恩的女孩,但她干嘛像發神經似的等了他四個鐘頭啊?到時候被他知道了多丟臉?
終于一個熟悉的身影由大門走了出來,立即攫住了她的目光。倚著牆壁的身子馬上站直,與原先想的不一樣,她還是拉不下臉向他道謝,只好背過身子向前走了幾步,等待他發現她、叫住她。
「齊若玫!」沈弈方開心地喊住前方的人兒,驚喜溢于言表。
齊若玫在心里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馬上回頭,不然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等他的了,因此她還是壓抑住心里的狂喜,繼續往前慢步地走著。
「齊若玫!」沈弈方又大喊了一聲,懷疑她是不是沒听到,于是兩步並作一步地跑到她面前攔下她。「你沒听到我叫你嗎?」
「咦?是你啊,不好意思,我沒听到。」齊若玫漾起抱歉的微笑,卻在心里暗罵自己的裝模作樣。
餅于高興的沈弈方沒看出她的異樣,疑惑地問道︰
「你還沒回去啊?王主任告訴我你下午就面試完了。」
「哈、哈,我想說沒事嘛,就到夜市街那邊晃一晃,不知道怎麼搞的就晃回這里來了。」齊若玫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道,怎麼也無法把心意向他說明。
夜市街到這里隔了好幾條街,她還有力氣可以晃過來晃過去的,沈弈方輕易地就能拆穿她可笑的謊言,但他仍決定給她留一些面子。
「你真有時間。」沈弈方故作羨慕地道。
齊若玫不是听不出來他話中的嘲弄,但為了未來著想,她還別和他吵架才好。
「沒辦法,我不想回家。」她口氣中有著無限的無奈,想讓他同情她。不記得是誰說過的同情是愛的開始?
「怎麼?和家人吵架?」沈弈方無法克制自己對她的關心,一生的憐憫心全被她引發出來了。
「唉!」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幽幽地凝視著他,開口道︰「我又不和家人住一起,吵個屁啊?」
對她不文雅的用語,沈弈方無法置喙,任憑自己濫用著同情心。
「你一個女孩子住在外面,不危險嗎?」
「危不危險又能怎樣?我和我母親早就鬧翻了。搬出來一個人住是我唯一的意願,這幾年也只能草草地讀完高職,靠著單薄的薪水來養活自己……」說著、說著,她不禁激動地掩住臉,抽動著瘦弱的肩膀。
她悲傷的情緒來得太快,讓沈弈方不知所措地佇立在街頭,心里只能同情她,就像同情當年和家里幾乎絕裂的自己。
只不過家里還是支持他讀完了大學,還是能讓他一個人到外頭創業;一切的退讓只為了讓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但齊若玫似乎沒他那麼幸運,他至少還能回家過過節,她卻只能孤單一個人看著別人享受著天倫之樂。
沈弈方的沉默讓齊若玫打開指縫偷偷地瞄了下他,發覺他眼底竟有薄薄的淚光,令她愣了會兒。能讓他浮上淚水,是她演得太逼真了嗎?
「我送你回去吧。」沈弈方甩開惆悵,搖了搖她不斷抽動的肩頭。
他說的話是她今天最期待要听到的,但他眼底突來的淚光卻趕走了她心頭的喜悅,更教她介懷得不得了。
當年保護學長免于受到流言傷害的心又再度熊熊地燃起,她決定要保護他了,誰教他是她美好未來的籌碼,誰教他眼底的憂郁牽動了她的心疼。
你送我回去,我用生命來保護你,她在心里朝他說著,縱使他不可能听得到,但她仍會堅持著。
「那就走嘍。」她伸出手拉著他,可愛的笑著。
對她的精神奕奕,沈弈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楮。她的情緒也變化得太快了吧,應該有的淚水卻沒在她的臉上留任何痕跡,他懷疑自己的眼楮。
「你不是在哭嗎?」他仔細地審視她自然的神情,連眼眶都沒紅哩。
齊若玫僵笑著,扳過他不斷注視的臉孔,急急地道︰
「你不用這麼在意我的一舉一動,哈、哈。」她哪哭得出來啊,她又不是葛小如那個做作到了極點的女人。
「是嗎?」他發覺自己已經不可能如她所說的,不用去在意她的任何舉動,反而是開始把心深深地陷在她頰邊如花朵般美麗綻放的酒窩里。
「對啦、對啦。」算是先給他的警告吧,她不知道自己將要做的事會不會傷害他。如果他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他而已,會不會勃然大怒,從此和她恩斷義絕?
那可不行,他可是她美好未來的籌碼呢。
「那送你回家吧。」沈弈方揚揚手上的鑰匙,拾起了滿月復的懷疑。
「你應該先請我去吃頓飯才對吧。」齊若玫嫌他不夠紳士地更正道。「我肚子餓得要命,站在這里站得頭都昏了。」
沈弈方勉強地牽扯出一個笑容。她還真會得寸進尺啊,但陪她吃飯感覺應該還不壞吧。
「走吧。」在她眼神的乞討下,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耶,謝謝你,你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你了。」齊若玫像個小孩子似的,開心地摟住他的手臂,笑容燦爛得有如天空中的煙火。
雖然知道他是由于給了她好處,她才會這般地說好話討好自己,但他仍不由得高興著,只因她喜歡他。感染了她的喜悅,他笑咧著嘴,听她提議要到哪里用餐。
「我喜歡麥當勞,也喜歡肯德基,可是吃牛排也不錯,反正是你請客嘛,你說呢?」齊若玫以無辜的眼神投向他。
「那吃牛排吧。」光看她的眼神也知道她其實最想吃什麼。
「好吧。」齊若玫佯裝勉強地答應道,其實心里早已是樂翻了。
有多久沒踏進牛排館里了?連她也不清楚,只知路邊攤賣魯肉飯的門檻已經快被她踩爛了。
「那走吧。」沈弈方笑看她的可愛神情,自然地牽起她的小手。
齊若玫對他的舉動沒說什麼,一股暖流由他的指尖傳遞過來,敲著她的心門。
兩人相偕離去的背影落在要來接沈弈方下班的唐純兒眼底,她冷冷地昂起下巴。
「臭丫頭想和我爭男朋友,不自量力。」要是輸給那個毫無姿色的小女孩的話,她的顏面要往哪里放?
昂責來偵察大小姐行蹤的林總管和葛小如也正好看到這一幕,兩人心中各有不同的想法。林總管猶豫著該不該將實情稟告給主子;而葛小如則是氣憤著齊若玫搶了她要的男人,那男人還騙她說他是個同性戀,全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