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我……」
書案上的燭火,在夜風的吹拂下,忽明忽滅,映照著書房里的兩個男人,氣氛凝滯得教人透不過氣來。
晉熹冷瞥他一眼,「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站在他面前,邱邑只覺不寒而栗,他的心機如故明顯的攤在自己眼前,絲毫不加遮掩。
直到這一刻,邱邑才終于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年來自己才是看不清局勢的那一個。
「晉爺……算是邱邑懇求你,不要一錯再錯了。」看著案上一塊通體艷紅的璩玉,他只感到寒冷。
「你的過錯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如果你以為能在我面前拿喬的話,這就有待商榷。」一抹冷笑掛在晉熹的唇角,斯文的臉孔瞬間添上陰冷。
「小的不敢。」
「我不會感謝你的多事,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一天遲早都會來臨,只是你讓它提早到來,如此而已。」晉熹不怒反笑,優雅的批閱著公文。「至于畢顏,我只能說她幸運。」
「那日你說不在府里得入宮,是刻意說給我听的?」在那場慶祝與古奎震再次相聚的小小宴會里,晉熹挖了個坑,以守株待兔之姿,等待他這個敵不過良心譴責的背叛者落網。
「若不這麼說,你哪有機會去偷解藥?」晉熹笑著反問,一派輕松愜意。
那夜邱邑潛入書房偷解藥,不但在晉熹預料之中,更是為日後局勢變化鋪路,說得坦白點,邱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他的城府怎會如此深沉?迎向晉熹的目光,邱邑突然憶不起他平日無害溫柔的笑容是何模樣。
「直到現在,晉爺對我還是不信任?」邱邑攏起眉,對他的試驗感到傷心。
「我只是防患于未然,雖然你站在我面前,但並不表示連心也站在我這邊。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年來我和你說了幾遍?五遍?六遍?這是十遍呢?我已經記不得了。」晉熹笑眯起眼,卻語透寒意。
「我不懂,何時你才會讓自己過得快樂?十二年了!已經整整過了十二年,你還活在過去里。」他不想看著晉熹將自己步步逼向絕境里,若是東窗事發,一切將不可預知。
晉熹臉上的笑容透著三分寒意,在燭光照耀下更顯詭譎。「是呀,已經十二年了。」時間在眨眼間流逝得飛快,但他卻覺得當年恩怨猶如在昨夜。
「錯了就是錯了,但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的,不是嗎?為什麼你就是執意活在過去?而不肯往前看……你告訴我人要往前看的,難道不是?
當年,他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小乞丐,日子過得艱苦也沒半點尊嚴,還得看人臉色才得以過活,為了一口飯和人打上半天架,連命都可以送掉也是常有的事。
要不是晉熹伸出援手,邱邑相信今日自己不可能會站在這里,活得如此昂然自信。
當他因自己出身卑微,自卑得在人前抬不起頭時,晉熹擋在身前為他掩去所有鄙視的目光,當他沉溺在失父喪母的悲傷時,是晉熹告訴他人要向前走,才能抓住夢想中的幸福快樂……晉熹一直都這麼對他說的。
如今,那段恩怨將晉熹整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那顆清澄明亮的心,已經看不見了。
聞言,晉熹陰冷的面容揚起微笑,「我難道沒有?
他置之一笑的表情有夠虛假!邱邑咽下傷感,強裝鎮定。
「去吧,早去早回。」低首繼續批閱公文,晉熹的催促聲透著一股寒意。
上前拿起那塊紅璩,邱邑顯得步步艱辛。「你知道的……或許我沒有辦法……」接下這紅璩的人,迄今尚未有一個人回來覆命過,他又怎可幸免?
古奎震的身手,他們都很清楚,邱邑有種被人推下萬丈深淵的感覺,卻無法反抗拒絕。
晉熹抬起眼,冷冷瞪著跟在身邊近二十年的邱邑,「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沒有第二條路。
「晉爺……」
「你和我一樣,沒有選擇。」晉熹勾著笑,眯起眼看他,「一開始,我們就沒有選擇的余地,是他逼得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不是?」
他的話冷冷飄散在耳際,邱邑不想听卻不得不听。「我知道,我會去……」轉過身,他要自己別再眷戀。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晉熹眼中閃過一抹異樣光芒,直到邱邑一掌按上門板,才出聲淡淡的道︰「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你。」
邱邑沒有回答,逕自開門離去。他的話淡得讓人不確定是否真實,卻印在邱邑心底最深處。
是的,他們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因為身為一個旁觀者,他看得比誰得都還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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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燒的營火,驅走夜里的寒冷,火光將古奎震的臉映得昏暗不明,那雙銳利的眼眸也顯得有些迷蒙。
一旁的黑馬甩頭噴氣,輕踏著步伐,古奎震忍不住開口道︰「嘿,沉著點。」
望著眼前艷朱色的營火,他將雙手擁在胸前,空蕩的感覺讓他愣了半晌。
她……她已經不在身邊了!
這兩天里,他不知和自己說過幾回,她早已不在身旁了,可他還是無法忘懷。
他會在趕一陣子的路後突然停下腳步,反射性的回過頭,直到馬兒嘶鳴一聲,才笑自己愚蠢,策馬繼續往前。他會在用餐時叫上一碗甜湯,等到酒足飯飽後才發現手邊還擱著甜湯,然後付了錢後匆匆離去。他也會在攤販前停下腳步,看著商人努力叫賣,轉身準備開口時,才發覺身旁根本沒站人,待在原地錯愕許久……
他承認,未適應她不在身邊的事實,所以他做了很多蠢事顯得很可笑。
兩天之內,他笑了好幾遍,每一回都在笑自己奇怪的舉止,而且還笑了很久很久,他花了很多時間在笑自己做的傻事。
他說不出為什麼,但就是想笑,仿佛要借著這個動作才會讓自己好過,才能告訴自己往前走。
每當他覺得孤寂時,就會這樣告訴自己,然後繼續未完的旅程,但他還是覺得心里很空虛。
閉上眼,他不要自己再多想,怕在越探越深之余,會將自己傷得更深。
月亮高掛夜空,灑落一地銀白光芒,細微的聲響乍然響起,而後遭夜風卷走,古奎震雖然閉目養神,但並沒忽略掉那道聲響,瞬間,肌肉奮起蓄勢待發。
對方悄然無聲潛近他身邊,古奎震握住身側大刀,輕力一使寒刀出鞘,擋下對方揮來的長劍。定眼一瞧,他見到發出攻勢的男人,腰際上掛著一塊通體紅艷的璩玉。
錯不了,就是他們!
格開長劍,他閃過左方掃來的劍氣,翻過身站穩腳步,氣一提砍向前方,兵刀發出相擊的聲響,聲聲尖銳直逼入心。
墨黑色的眼里寫滿戒備,古奎震手中的刀劃開其中一人的胸膛,悶哼聲緊接而來。他身一撤,站定後又劈開一柄長劍,乘隙砍下對方的頭。
古奎震身手俐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居倒敵方,刀口上染滿熱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透冷的殺意。
他舉刀擋下一把真朝他劈來的銳劍,目光掃向來人,古奎震眼里閃過一絲光芒,這雙眼他曾經見過,但此刻卻憶不起。
眯起眼,他看向男人腰上掛著的紅璩,就是一開始朝他發動攻勢的人。頭一偏,他及時閃過長劍,這人的身手比起以往那些殺手還要矯健。
古奎震決定先解決其他人,再和他交手,若自己下手夠仁慈小心,或許還能從他嘴理問出些蛛絲馬跡。
心念一轉,古奎震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攻勢越發凌厲,沒有多久的時間,樹林里只剩腰上掛著紅璩的男子和他雙雙對峙。四目相對,他敏銳的捕捉到對方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率先出手欲將對方擒下。
他一定曾在某處見過那雙眼,要不怎有相識的感覺?古奎震一邊出手還擊,一邊在心底揣測來人身分。
手一揮,他劈落黑衣人的劍,大刀擱在他的頸項上,手迅速點住他的穴道,活捉對手。
古奎震盯著那雙眼許久,伸手扯下黑衣人蒙在臉上的布巾,當下卻傻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邱邑看著他,一聲末吭。見到古奎震滿是錯愕的表情,他只能感到抱歉卻也無可奈何。
「怎麼……怎麼會是你?」
腳邊倒臥數十具尸體,沾上熱血的黃土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得詭譎,看在邱邑的眼底十分心痛,這些無端遭卷入的人,是何其的無辜。
「回答我!」古奎震怒不可遏,握著刀的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邱邑抿著唇,不發一語。
「說不說?」大刀擱在他頸項上,古奎震既震驚又憤怒。
「小的無言以對。」
「該死的為什麼是你?」他大吼一聲,「告訴我,為什麼會是你?」
邱邑嘆口氣,「震爺,對你,我感到十分抱歉。」
他頹然的將刀收回,掏出懷里的紅璩,「原來這些年來,和我有糾葛牽扯的人竟然近在眼前。」躺在掌心里的紅璩,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對于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事,邱邑只能說聲抱歉……」他強做鎮定,卻忍不住語氣里的哽咽。
「這塊璩玉的主人是你嗚?」古奎震揚高手里的紅璩,艷朱色的光澤映入兩人眼里。「告訴我。」
「是,是我。」
「說謊!你和他們一樣都是餃命而來的傀儡。」古奎震氣得將那塊紅璩擲到他身上,「要不這是什麼?」他粗魯的扯斷邱邑腰上的紅璩,凶神惡煞的問道。
「你已經知道了,還需要我證實什麼?」邱邑淡淡地問道。
「邱邑,我要你親口對我說!」古奎震失控大叫著。
「事實擺在眼前,就如你所想的那般。」
「我不相信!」
「這些年來安靜站在一旁的我,看得比誰都還清楚。」邱邑迎向他受傷的目光,眼眸里滿是莫可奈何。「如今會走到這個地步,你和他都沒有錯,我明白為什麼晉爺會這麼做,他已經失去太多,就連你也失去,他受不了,若換作是我,也會和他一樣。」
古奎震幾乎無法站穩腳步,和鎮定的邱邑相較下,他顯得慌亂。
「他一個人過得很不袂樂,但是卻走不開,有時他會一個人沉思許久,直到我出聲喚他才回過神,在那一刻里,你曉得我看見什麼嗎?」縱然時光流逝已有十二載,晉爺仍然忘不了。「他眼底的傷,和他的眼淚。時間對他而言,不足以彌補心底的痛。你走了,而他什麼都沒有了。
「縱然官大權重又如何?悲傷的時候找不到人訴說,高興的時候沒人和他一塊分享,就連笑,都得先騙過自己才能騙得了別人,你曉得嗎?他活在自己堆砌而成的謊言里,告訴我他過得很快樂、很充實,很高興上天賜給他富裕的生活,但看在我眼里他卻是一貧如洗呀!」
夜深露重,陣陣夜風有著沁透人心的寒意,教古奎震不寒而栗。
「他的傷口沒有人發覺,就連我也是在無意間才看見的。」豆大汗珠滑過臉頰,邱邑暗自沖開被制的穴道,向後退了好幾步,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頹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很抱歉把畢顏小姐卷入這場恩怨里,她是個單純沒有心機的女孩,卻讓她看見這麼殘酷的事實。」
「邱邑!」直到這一刻,古奎震才驚覺那雙眼也曾出現在另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身上。「不要!」
即便要付出代價?
耳邊回蕩那日和那名老人在橋頭的談話,他終于明白何謂代價!
一「我的能力微薄,不能為晉爺做點什麼,他的哀傷痛苦我無法分擔。」絲絲紅艷的血染在銀白匕首上,看得古奎震膽戰心驚。
「不要!邱邑,別做傻事。」
「他為我做了很多,但我卻無法給予半點回報,震爺,如果你已經得到救贖,那麼請拉他一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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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嗎?」
畢顏回過身,看見晉熹站在涼亭外,兩眼帶笑的看著她。
「嗯。」她回以微笑,卻在轉回頭後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
「要不要找人聊聊天?」晉熹步入亭內,笑著在她身邊坐下。「就當作是解解悶。」「那你呢?怎這麼晚還沒就寢。」
晉熹指著眼楮底下的那兩圈,「見到沒?它有沒有更黑一點?」他苦笑一聲,「我在熬夜。」
「你要保重身體,我娘說雖然年輕力壯,可是也要好好保養……」
「才能操勞比較久?」他接下她未說完的話,朝她眨眨眼。
畢顏因他滑稽的表情,忍不住笑開來。「對,你真聰明。」
晉熹嘆口氣,「伯母英明,我也很想把這句話奉為圭臬,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該找個人來為你分擔。」
揚揚眉,晉熹沒有說話。
「要不然你真的會很辛苦。」她拍拍他的肩,深感同情。
晉熹笑得很無奈,「畢顏小姐的叮嚀,晉某會放在心上。」
她膘他一眼,曉得他並沒有把她的話听進耳里。
「杏文說這兩天你的食欲不好,叫人很擔心。」
「我只是……」畢顏皺起居,一時間找不到完美的借口。
「只是不能接受他的離開是嗎?」他體貼的說出她不敢說出口的話。
畢顏臉上出現復雜的神色,眼里泛起霧氣。「我……我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有數,我無法和你爭辯。」
她放棄在晉熹面前故作鎮定,幽幽問道︰「他年輕時是什麼模樣?听說他是一個將軍,很年輕的將軍。」
「嗯,我想想,時間已經太久遠了。」晉熹的目光霎時變得迷離,仿佛回到那遙遠的過去。「他很厲害,十七歲就為朝廷立下輝煌的汗馬功勞。他肩上背負許多責任,我記得朝廷因他的關系分成保守和革新兩派,保守派認為他是個毛頭小子,援助他只會浪費公帑和兵源,但是革新派卻相信他必然會為這委靡不振的朝廷注人新血。」
畢顏安靜的听著他說,才發現自己對古奎震的認識僅是片面。
「你瞧,這對他來說是不是很不公平?他一個人要背負這麼多輿論壓力,卻還要為自己和古家爭一口氣。事實證明,保守派人士錯了,而那些亮眼戰績對他不過是牛刀小試,他還聯合一些有作為的官員革除舊習,肅清朝野綱紀,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廢除買賣奴隸這一條,當時還引起軒然大波,但是他很用心,盡力去為天下百姓謀福和。」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會離開?」
「官場上的險惡你不會懂的。」他別具深意的看她一眼,而後聳聳肩淡淡的笑。
「遭人陷害?」
「不曉得,要問他才知道。」晉熹仰起頭,今晚的月亮掩在雲層里,讓人覺得有些可惜。「當年,只要揚起那支黑錦旗,敵方見到上頭的錦虎,十個有八個逃的比飛的還快,他就是這麼厲害的一個大人物。」
「你說……你說黑色……黑色的錦旗?」畢顏聲音微顫的問道。晉熹並未察覺她的異樣,自顧自的往下說︰「旗幟飄揚在戰場上,只要看見那只栩栩如生的錦虎,就可以知道將有一場戰事,無一例外。」他說得眉飛色舞,仿佛見到古奎震驃悍的模樣。「一旦你見過他馳騁在沙場上的英姿,就會明白他生來就是該活在戰場上的英雄。」
畢顏抑不住渾身顫抖,雙手緊握成拳,冷汗滑落兩頰,呼吸逐漸變得困難。怎麼是他?怎麼會是他?
「畢顏,你身體不舒服嗎?」見她臉色發白,渾身發抖,晉熹關心的問道。
「你听過一支叫克烈的民族嗎?」
晉熹震驚的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那頭錦虎,吞噬掉我族人的性命……」她淚流滿面,無法接受事實。
「你……」晉熹眼底寫滿訝異。
「我還會見到他嗎?」畢顏緊握著拳頭,淚水不停滑落。「這輩子我還會再見到他嗎?」
「畢顏……」
「我們會再見到面嗎?」她激動的大喊,吼聲回蕩在夜風里。「告訴我!」
晉熹擰緊眉,害怕盛怒之下的她听見古奎震最後留下的話後,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畢顏,你冷靜點。」他握住她的肩,見到她那張既心碎又氣憤的臉龐。
「冷靜?若換成是你,你能冷靜嗎?」她生氣的吼著,宣泄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會是他?」
晉熹輕嘆著,卻無法為她做些什麼。
「我還會再見到他嗎?」
「若是再見到他,你會選擇傷害他嗎?」他輕聲問道,「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會祈禱這輩子你再也不會遇上他。」
她氣憤的捶著他的胸口,「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和他一樣,怎麼可以?」
「你們或許還會再見面,但得等到他不再愛你的時候,他是這麼對我說的。」他任她發泄心中的恨意,因為他們都是被命運捉弄而無法得到幸福的人。「那期限,你曉得有多久嗚?」
畢顏無力的掩面,淚水從指縫間流下。
「而代表的意思,你又知道是什麼嗎?」拍拍她的肩,音熹輕聲嘆息。「如果你夠了解他,就會知道那句話的含意。」一個永恆,古奎震選擇換種說法來表明。「我們都是得不到幸福的人,所以你要活得更快樂,就算是為了我和他。」
「我不能……我不能……」
「別恨他,永遠都別恨他,別讓自己陷入絕境。」她破碎的哭聲傳進耳里,晉熹仿佛看見一道倩影重疊在她身上。「鳳……」他將欲探向她的手收回。
畢顏想忍住淚水,卻徒勞無功。
「他的心傷得和你一樣重,甚至更勝于你,相信我,一定更勝于你。」晉熹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喃,字字吐得沉重艱辛。
畢顏忍不住抬起頭,因為他的話說得堅定又具信心。「你……」
「離她遠一點!」一道黑影竄進庭園里,語氣充滿憤怒。
回過首,畢顏見到那道自己日夜想念的身影,卻也難免驚愕。「震……」她顫了子,欲月兌口而出的話遭外力壓迫而梗在喉嚨里。
「我以為還得等一段時間我們才有可能再見面。」晉熹只手擒握住她的縴頸,只要再用一分力,相信她就會香消玉隕。
「放開她!」古奎震怒不可遏,看著他變得陰狠的面容,感到十分惱火。
「晉爺……你……你怎麼會……」畢顏吃驚的看著他,直到他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後,她忍不住流下淚水。
見到她的反應,古奎震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你對她做了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那三個字不斷在耳邊徘徊,每個字都飽含他無限的歉疚與無奈。畢顏想開口問他原因,卻無能為力。
晉熹拖著她站起來,步步退向涼亭外。
「不要過來,要不然,我無法預知自己接下來會做什麼。」
停下腳步,面對他的威脅古奎震莫可奈何。「你真夠卑鄙!」
畢顏默不作聲,將目光移向身旁的晉熹,見到他眼底閃過一絲傷痛,這才曉得他說過的話。
我們都是得不到幸福的人……
當他說出那句話時,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她曾在心底揣測,卻得不到答案,直到現在,她似乎明白那個笑得神態自若的晉熹,一定曾在心底反覆練習好幾回,才足以騙得了他們。
可是他始終騙不了自己,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
「我不在乎你怎麼說,我就是我,不需要別人來評判,我也毋需迎合你們。」晉熹說得瀟灑,神情卻顯得冷漠嚴苛。
「放開她,我們之間的恩怨與她無關,已經犧牲太多人了,就連邱邑也賠上一條命,你還要牽扯多少人陪我們一塊不幸?」古奎震一臉憤然,對他怒目相向。「邱邑在我面前自刎!你听見沒?他是為你而犧牲的!」
晉熹的心漏跳一拍,面容卻平靜一如往常。「愚忠。」他冷嗤一聲。
「你這家伙!」
閉上眼,畢顏不想見到他們劍拔弩張的模樣,因為她無法忽略擱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掌心正抑止不住頻頻顫抖。
他在傷心!晉熹的心正在淌血。這一切太殘酷了,她恨為何只有自己曉得,更恨自己無法讓他們停止彼此傷害。
「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晉熹冷冷的控訴著,面容冷漠無情。「所以,請別怪我。」話一說完,他帶著畢顏離去,消失在古奎震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