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房間內,有幾位穿著銀藍色制服的高官圍坐一起爭相辯論,每人身上都散發出一股怒氣。
「我反對派異能者隨行考古隊,目前異能者的存活量逐年降低,若派出去回不來怎麼辦?我們可拉星損失不起任何一名異能者。」三號官員說。
「這次考古隊的成員都不是泛泛之輩,不能等閑視之,他們需要異能者隨行,以防突發狀況。」二號官員說。
「我想有醫護人員就夠了,不需要異能者隨行在側。你要知道,異能者總是找機會逃月兌。」四號官員說。
「不需要,不需要,若考古學者發生不幸,你能負起責任嗎?」二號官員火大地吼著。
辦公室內一片寂然。
「大家別吵了,我考量良久,決定讓異能者隨行,我們可以加派警衛監視他們的行動。」一號官員權威的說。
「那派幾號去比較妥當?」
「我覺得九號不錯,她反叛心不強,又是女性,若有異變,警衛也制得住她。你們覺得如何?」二號官員
闢員們看來看去,最後一致點點頭贊同。
「好,那我們就派九號隨行。」一號官員裁定。
*****
長長的走廊是如此安靜,光可鑒人的地板,雪白無瑕的牆壁。走廊兩側是一扇扇鐵門,居住在內的是被軟禁的異能著。鐵門內的小棒間,好听一點的稱呼是私人專用套房,難听的說法是各人專屬牢房,名為休息室,實為拘禁所。
走廊響起啪噠、啪噠的腳步聲,一直走到尾端編號為九的鐵門前停住。
「九號,行政官找你,請你盡快到他的辦公室。」桃花源的守衛不帶感情的傳達命令。九號慢慢從床上起身,走出小套房,隨著守衛往行政官的辦公室走去。
來到門口,她敲敲門。
「進來。」行政官說。
她推開門,輕巧的走到行政官桌前,逕自搬了張椅子坐下,目光朝下,安安靜靜等待行政官對她說話,頗有逆來順受的感覺。
行政官批閱公文告一個段落,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架,把她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口︰「九號,你有一次機會可以到外面走走,但是你必須發誓不離隊,而且……」
她不敢置信的猛然抬頭,懷疑自己是否听錯。身為異能者,能踏出桃花源是史無前例的事。
「九號,我在說話,你有沒有在听?」
「什麼?」
「我在告訴你這次離開桃花源你應該遵守的事項。」
「我懂,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嗯,你回去準備私人物品,明日一早六時會有人去接你。」行政官說完,低頭繼續辦公,不再理會她。
而她如同來時一樣,靜悄悄的離去。
「九號,我是珮琪,快開門。」她興奮地拍打著門。
「 啦」一聲,門鎖開啟。
珮琪推門而入。「你真不夠意思,要出遠門也不告訴我,還讓我從旁人口中得知,太差勁了!不過你真幸運,能加入考古隊,我也好想去哦。你知道嗎?你這次去的地方是撒哈荒地,不是普通人能去的,連統治者都沒去過,而且你是歷史上第一位踏上撒哈荒地的女性,高不高興?天啊!生為你的朋友,我感覺好榮幸哦。」她從一進門就像機關槍掃射一樣,說個不停。
「有什麼好高興的,我又不是去游玩,也不是以考古學者的身分前去。」九號淡漠的語氣宛如在珮琪頭上澆了一壺冰水,讓她滿腔的熱情頓時冷卻。
「哎呀,一樣啦,能出去就好,總比老是窩在這四面環壁的空間好,像我想去還不行呢。不然,你把機會讓給我。」九號笑了笑沒說話,端杯果汁給珮琪喝,再揉揉她的頭發,看她喝得又急又猛,模樣好可愛,不禁笑得更開懷。
珮琪現年十六歲,個性沖動又火爆,但她有一顆善良、仁慈的心。她是行政官的女兒,也是九號唯一的朋友。
九號想起她們初見面時,珮琪因事故全身傷痕累累,是她耗盡心力把她從鬼門關救回,傷愈後,珮琪就死纏活纏的執意要做她的朋友,剛開始她冷漠以待,但珮琪發揮鍥而不舍的精神,終于攻破了她的心防,兩人成了好朋友。坦白說,她非常感謝珮琪的努力不懈,不然她至今還是孤單一人。
想著想著,她突然感覺好安靜,側首瞄了珮琪一眼,發現她正傻傻的看著自己。
「舌頭不見啦,怎麼都不說話?」九號舉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揮動。
「沒事,從認識你到現在都不常看你笑,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好漂亮,艷光四射,每次看你笑我都傻眼了。」
「這世間沒有什麼值得我笑的。」
「有啊,有啊,我就值得,不然你干嘛每次看到我便露牙齒?」
「是,只有你值得。」九號捏捏她的小鼻子,一副她說得都對的無奈樣。
「嘻——我就知道我價值不菲。言歸正傳,我找你是有事相求,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事?」
「幫我帶一項紀念品回來。」
「什麼紀念品?」.
「都可以,一顆石頭、一塊石板、一具尸體、一副枯骨……總之,只要是從撒哈荒地拾回來的就行。」
「最好紀念品上印有‘撒哈荒地’四個字以茲證明,對不對?」九號開玩笑的說。
「討厭,你取笑我。說正格的,如果上面有印字是最好不過了。」
九號想了一下。「好,我幫你帶東西回來,就算上級制止,我也會想辦法偷渡。」
珮琪沖過去抱住她。「噢,你真好,這下子我在班上可大出風頭了。」她看看手腕上的表。「啊,來不及了,我上課要遲到了!我們一個月後見,你自己要小心哦。」她邊說邊往門外跑。
九號看她像一陣風似的跑開,剛剛的生氣又不見了,房間內隱入一片死寂,她感覺自己又是孤單一人。
*****
所有考古人員坐上飛行船,準備飛向可拉星另一處,佔地廣大的撒哈荒地。
「人員到齊了沒?」指揮官問。
「到齊了。」聯絡官答。
指揮官略微掃看。「醫護人員呢?九號?怎麼沒看到九號?」
「我在這兒。」九號揚起手揮一揮。「好,全員到齊,各就各位,能源機啟動……」
飛行船在指揮官一連串的指令下慢慢升空,到達一定高度,「咻」地一聲,飛行船以超音速遠離基地,瞬間消失。
自從得知可踏出桃花源看看外面的世界,九號的心情不可謂不興奮,懷抱著忐忑不安的情緒,殷殷期盼著早日離開,深恐上級臨時取消行程,一切落空。現在她坐在飛行船內,確定基地已遠遠拋在身後,七上八下的心才回歸原位。
經過數小時的飛行,飛行船緩緩降落,揚起滿天塵土。
「報告指揮官,飛行船已降落在設定的考古區內,目前艙外的溫度攝氏四十六度。」聯絡官一板一眼的報告。
「好,請考古人員備妥裝備集合,三十分鐘後準時開艙。」
艙外的氣候炎熱無比,陸續走出船艙的考古人員不一會兒已全身是汗,很快的汗又蒸發掉,留下一身黏膩,只有九號處之泰然,因特異的體質,使她對炎熱的高溫毫無所感。
太陽曬得人頭昏眼花,高溫已非習慣舒適生活的考古人員所能適應的,他們從沒在這麼嚴苛的環境下工作過。考古人員匆匆環顧四周一圈,很快的躲回飛行船,眾人商討後,決定晝伏出,否則在大太陽底下工作,只有被曬成人干的份,甭說是考古了。
撒哈荒地早晚溫差極大,考古人員白天待在飛行船內,晚頂著寒風探測開鑿,苦不堪言的熬了三個多星期,借著高科技的助力,今晚總算在這片大荒地中有所發現。
「喂,大家快來啊,發現古代宮殿的入口了!」一名組員站在一個小洞口前揚聲大喊。
其他考古人員放下手邊工作,靠攏過去合力開挖,將洞口擴大。九號礙于職責,興致缺缺的緩步靠近。
爆殿的發現代表考古行動即將接近尾聲,九號活了二十二個年頭,第一次踏出桃花源,第一次感到無拘束的自由,第一次有生命的悸動,雖然天天面對無垠的黃沙,但也好過在桃花源的日子。要她再回到以前冰冷的生活,她辦不到,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想到再過不久即將搭飛行船離開,她好心慌、好害怕。跟看大家手拿照明燈陸續走進洞里,她只好硬著頭皮尾隨。
進入洞中一片黑暗,雖有照明燈,能見度卻極低,踏著石階一步步往下走,空氣中的濕氣、霉味愈來愈重,且有一股陰風陣陣吹拂,與洞外的高溫相異,令人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石階好似走不到盡頭,狹長的空間死寂得令人害怕,唯一的聲音是考古人員彼此間的喘息聲。
「還有多久才走到底啊?」終于有人忍受不了月兌口而出。
「不知道,領隊沒有停步的指示,等石階走完,我們大概也到地心了吧。」走在他前面的一人回應。
「我倒覺得我們似乎是在通往古書中說的陰曹地府。你們不覺得這通道很詭異嗎?舉例來說,我們手上拿著強力照明燈,按理說能見度不可能這麼低,但是事實上卻只能照映自己的面孔,連前一位的背影都看不清。」那人說完還回過頭對後面的人笑笑。
「別胡說八道!還有,別露出牙齒對我笑,怪可怕的。」才講完沒多久,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咦!走到底啦。」
石階盡頭處有扇刻著雙頭鷹徽飾的石門擋住,幾位考古人員借用儀器順利挪移開石門,門後竟是一個明亮寬敞的石室。石室是方形的,四周上端各安置有十來顆明珠,每顆明珠都比拳頭還大,散發著柔和不刺眼的光芒,此時照明燈巳派不上用場。
在明珠的照明之下,清楚的看見牆上及天花板刻畫了許多圖案,有鳥、獅、豹、人、樹和花草。動物的眼楮和植物的果實,皆由各形各色的寶石所妝點,每粒寶石都晶瑩美潤,似閃眩著異彩的星辰,那麼爛麗、光耀,炫目奪神,美極了。
石室中央疊排著三十余只銀色箱子,箱上的圖案由紅、藍、綠三色寶石瓖嵌而成,花紋絢麗,悅目之極。不用打開看,也知道里面裝的必是奇珍異寶,銀箱四周,龍眼大小的渾圓珍珠散滾一地,約略估計,大約在百顆以上。
考古人員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張大著嘴巴,全像蠟像一樣呆在那里,連對世事巳冷然看待的九號,都為這奢華的景象感到暈眩。所有人都沒料到經過黑暗陰森的甬道後,迎接他們的會是這樣的驚奇。
有人深啄口氣,盡量壓抑興奮的心情,平靜的道︰「很驚人,是吧?」但抖動的語音拆了他的底。
「不……不是在作夢吧?各位,我們不是在作夢吧?」有人沙啞著嗓子說道。
大家目光呆滯的瞪著眼前的一切,像痴了一樣。
突然,一道洪亮的聲音揚起。
「嘿!各位,我們是來考古,不是來尋寶的,請大家振作一點。」領隊大聲吆喝,企圖喚醒沉迷在五光十色中的考古人員們。
眾人被這中氣十足的聲音震醒,窘迫的笑笑。
「不,我……我們只是一下子被震懾在了,呃,只是一下子……」其中一人眼光四處瞄著。「你們看,那有一扇石門,上面同樣刻有雙頭鷹。」手指向斜前方,迅速改變話題。
考古人員們紛紛涌向前去,熱心的研究討論,似在向他人證明自己沒受那珠寶的影響。
九號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不禁替他們的虛偽做作感到好笑。
*****
這扇石門不若前一扇那麼難開,因為它是活動的,前一扇卻是封死的。很快地,所有考古人員進入另一個石室,一個更大、更華麗的石室。
靜靜地,眾人寂然站著,眼前,是一幅活生生的遠古帝宮圖。
三個衣飾華麗的女子端著三面碩大的金盤站在紗幔旁邊;每個金盤上都放置著三顆拳頭大小、呈星型的紅寶石,這九顆寶石,每一顆都閃爍著迷蒙的紅光,晶亮剔透,看上去像九顆正自空中殞落的流星。
另一處,有一座以水晶瓖綴著金銀圖紋的半圓形水池,池水已干,卻仍有五個幾乎全果的女子站在池中呈沐浴戲水狀,然而,沾染在她們發間身上的不是水,是一顆顆的明鑽、一塊塊的藍玉。
站在猩紅毛毯的另一面,五個裝扮華麗,留著長辮子的女子正做歌舞之態,看她們的眼珠如玻璃似的黯淡木然,卻個個微張著小口,伸臂勾腿,好像片刻之前她們猶在快樂的歌舞,但事實擺在眼前,她們擺這個木然不動的姿態,已經有好多、好多年了。
石室正中央平穩的擺放著一個長方形的純金棺木,棺木上嵌滿了寶石明鑽,閃耀流爛,醒目炫神。
四個女子半跪在棺木旁,俯首垂目,像是極為悲傷。
由此看來,考古隊尋到的不是宮殿,而是一座富麗堂皇的陵墓。
由這座陵墓的規模大小、華麗裝飾及陪葬物品,看得出來死者在當代是一位極具權威的高官。
這座陵墓雖不是預期的考古目標,但這意外的發現更讓人心喜。
「這些女子看起來都像活的。」一名考古人員舐舐嘴唇,不自覺的把腦中所想的話說出來。
最靠近金棺的人瞄了一眼棺內的人。「連金棺內躺著的人都像是活的,給人感覺宛如沉睡而不是死亡。」
「可能是因為這里的空氣純淨,溫度低寒,或是當初在氣絕之前飲用或吞食什麼防腐藥物,多少年來,他們仍然保持著原先的形態,和生時無異。」考古隊的領隊提出自己的見解。
大家頗為贊同的點點頭。
他繼續發表高見︰「沒想到古代已有這麼先進的防腐技術……」
「太神奇,太不可思議了,你們看這碑文,字形居然和我們所使用的文字相同。」一聲驚呼打斷了領隊的言論,他很不高興的緊皺眉頭。
其他考古人員放棄原先的話題,全聚向角莎呈起觀看新發現的石碑。
「太好了,這樣就不難理解當時的文化。這次的探索比預料的收獲更多。」
「這石碑上的刻字大部分已模糊不清。」其中一位考古人員眯著眼似要看透石碑,一字一字慢慢念道︰「……巴達城王……卡洛士……享年二十九歲……歷代……建太陽殿……于……」他再湊近仔細看,只差沒把鼻子貼在石碑上。「唉,沒辦法,字跡太模糊了,希望可以從這陵墓中找到更多文獻,至于這塊石碑,只好帶回去詳加研究。」
九號趁他們聚在一起討論石碑時,小心翼翼的避開跪在金棺旁的女子,好奇的走到金棺邊詳看。
躺在棺內的是位高大的男人,體格結實壯碩,由她剛剛所聞知曉,棺內的人死時年僅二十九歲。
好年輕啊!九號為他的英年早逝感到惋惜。她不願再瞧下去想挪步離開,卻似有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別走,看我,看我。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催眠著要她低頭仔細瞧。
他的額頭佩戴一只金箍,金箍上刻有一只立體雙頭鷹,他的右手握著一柄不容人忽視、約有五指寬一臂長的劍,劍身烏黑泛亮,鋒利無比。他握劍的手勢仿佛隨時準備與人廝殺,但最令她著迷的是他嚴勵的面孔。
合蓋的眼瞼看得出他有一雙大眼,兩道濃黑粗長的眉毛最是醒目。高挺的鼻梁、緊閉的薄唇及瘦削的雙頰,突顯的五官似是大刀劈劃出來的,充滿傲然生氣、王者氣勢,以及無窮魄力。
他給人的感覺在在昭示著︰我是天,你們要臣服于我。
她已感受不到周圍的動靜,就是這樣痴迷的望著他,直到考古人員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起才把她喚醒。
「牆內也有具木棺,大家快來看。」
「啊!白高興一場,是具空棺。」
「我猜想這具空棺是為他妻子所預備的。好小氣,竟是木頭做的。」
「那棺內為何沒人?」
「總不會跑掉了吧!」其中一人開玩笑地說。
「胡說八道,想嚇死人啊!我猜想那個叫什麼卡洛士的這麼年輕就死了,可能來不及娶妻,空棺是放著意思一下的吧。」
「嗯,很有可能,誰知道古人怎麼想,反正他有這麼多美女陪葬,不差木棺這一位。」
眾考古人員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著,因為是具空棺,很快的他們轉移目標朝別的古物探查。
九號等考古人員散去,才慢慢的踱步過去看空棺。
若與中央那具金棺比起來,牆內的這具木棺較乏善可陳,沒什麼看頭,可見在當時的年代,女性的地位是多麼卑微。
或許是同情心,或許是好奇心,或許是一種不知名的力量鼓勵她抬手觸模棺邊,忽然整座陵墓天搖地動搖晁得厲害,石塊紛紛掉落下來,考古人員慌亂的吼叫,紛紛沖向出口,而她因躲避不及被其中一塊落石砸到頭,頓時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而陵墓的出口也被石塊漸漸堆高封住,恢復成當初未被挖掘的模樣。
*****
上午時分,橘紅色的大陽高掛半空中,拚命的散發熱力。
一望無際的撒哈沙漠,一個杳無人煙的鬼地方,沙面冒出熱氣直烤腳底,只除了少數商隊逼不得已非橫越才行經的地區。
沙丘後有駝鈴聲響起,一列商隊悄悄出現在沙頂。
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輕扯身旁老者的衣袍。
「爸布,你看沙丘下好像有人倒在那兒。真奇怪,這里居然有人會只身前來,他不要命啦!」
「查打兒,你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不要靠得太近,小心一點。」
「好,我知道。」小男孩滑下沙丘走上前去,定楮一看,他反身奔爬回沙頂,對著老者呼喊︰「不得了,倒在沙丘下的是個女人,還是位大美人。」
「還有沒有氣息?」者者對于沙漠上有死尸已司空見慣。
「有,有。」小男孩強調似的點點頭。
老者趕緊從駱駝身側抓了一個水袋滑下沙丘,口中大喊著︰「下沙丘,扎營。」
商隊听令移動,小男孩跟著老者滑下沙丘。一點點水灑在女人臉上,她被這清涼的水喚醒,申吟了一聲才睜開眼,突地看到眼前一老一少穿著白長袍子,頭戴頭巾,驚嚇的直往後退。
老者和小孩也被她那怪異的紫眸嚇到,不自覺的也倒退兩步。
三人對望了一會兒,小男孩察覺她並無攻擊性,率先開口︰「阿姊,你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你看,我們的商隊在那里,我們是商人—你不要怕。」他手指著不遠處正在搭帳棚的商隊。
九號不再退縮,定眼看著他們想從他們身上尋找證明。
「爸布,她有金發,而且她的眼楮是紫色的。」小男孩輕聲低語。
「嗯,我看到了。我曾听說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種人生來就是金發藍眼,但不曾听說有金發紫眸的,不過,我想她只有一個人,應該無害吧。」小男孩不應聲。
「小姐,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老者和顏悅色的問。
九號對于老者的問話毫無反應,現在她腦袋里一團亂,納悶自己為何會在沙漠中,她明明記得自己是身處在古墓里看金棺……她左顧右盼尋找同伴,卻發現只有她一人在這沙漠中,其他考古人員連個人影也沒有。
她害怕,不知所措,霎時淚眼迷濛。
「爸布,她好像是啞巴,怎麼辦?」。
「我看就讓她跟著我們吧!太陽這麼大,總不能丟下她不管。」
「好吧,也只能這樣。」
「小姐,如果你沒去處,不如先跟著我們再做打算。我們不會害你,在這沙漠中跟著我們較安全,你要不要來?」
九號面對這困境,心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當她听到老者的建議,猶如在茫茫大海中攀到一根浮木,她感激的點點頭。雖然她知道老人和小孩對她並無惡意,甚至慈善到為她設想,但人心隔肚皮,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防人之心不可無,太坦白對自己並無好處,所以她決定繼續扮演啞女。
「查打兒,烈日當頭,你快扶小姐進棚內,小心些,不要讓其他人看到了。」
三個人回到商隊,遮遮掩掩的送她入帳棚休息,然後老者和小孩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查打兒端了一碗駱女乃進帳棚。「阿姊,爸布要你喝完這碗駱女乃後再休息,我們等太陽下山就要開拔出發。」
九號笑著點點頭,接過木碗,可是木碗卻被查打兒扣住不放,她狐疑的盯著他。
查打兒紅著臉把木碗遞入她手中,「你笑起來好漂亮哦。」然後搔搔頭,不好意思的跑出帳棚。
她勉強喝完帶著騷味的駱女乃,慶幸自己遇到了好人,對他們不得已的欺騙,讓她內心頗有罪惡感。她甩甩頭不願想太多,因身體疲累,頭一沾枕也就安然入睡了……
*****
「阿姊,醒醒,要收棚啟程了。」
九號在查打兒的搖晃下醒來,感覺自己才剛閉眼休息,怎麼那麼快就要收棚了。她揉揉眼楮強迫自己清醒,想找水梳洗一下。
查打兒看她的舉動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他遞給她兩、三片薄荷葉,以教導的口吻解說︰「在沙漠中行走,水是很珍貴的東西,不能浪費,我們都是用薄荷葉漱洗。」
她按照他的指示把薄荷葉放入口中嚼動。
查打兒非常滿意她的听話,接著打開他帶來的籃子,拿出一包食物及衣袍,「我想你一定餓了,這包是酪餅,吃吃看,很好吃的,我很喜歡吃。」
她接過酪餅一分為二,遞給他一半。
他笑著推拒,「不用啦,你吃,我早吃過了。」嘴是這樣說,可是眼楮卻發亮的盯著酪餅。
九號不容他抗拒的把餅硬塞入他手中,然後吃起另一半。
「謝謝,阿姊,你真好。」他快速吃完餅拍拍手上的屑,拿起擱置一旁的白袍說︰「阿姊,爸布交代要你換上這件袍子,他說你的衣服太特別會引人側目,還有你必須戴面紗及頭巾,因為你的眼楮和頭發顏色跟我們不一樣,所以必須遮起來。我知道你和我們一樣不是壞人,但別人不知道,爸布說有些人沒知識、沒常識、沒膽識,只要他們看不順眼就會害人,他們是大壞蛋。」
她看他一副小大人的口氣,嘴角忍不住漾出一抹笑意。
他以為她不相信,急切的說︰「真的,真的,爸布不會騙人。」
她點點頭示意了解,可是小男孩不了解她的意思,于是她接過袍子更衣,以此證明她相信。
穿好袍子、戴上面紗,她在查打兒面前轉一圈,讓他看看有無不妥之處。
「你的頭發沒包進去。」查打兒說。
她將頭巾繞過來繞過去,就是包不住頭發,只得用眼光向查打兒求救。
「很簡單的嘛!這邊繞過來,這邊再圍過去,好了,大功告成。」他前後看看,非常滿意自己的杰作。
「查打兒,進去那麼久,小姐準備好了沒有?」老者在帳棚外喊著。
「好了,好了。」他大聲回應。
「走吧,我想大家就等我們兩個人。」他拉著她的手步出帳棚。
外面已經天黑,滿天星斗閃爍光芒,氣溫不似白天那麼酷熱,甚至有些寒冷,他們出來後,就有三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幫忙拆帳棚。
老者走到九號面前,慎重地說︰「從現在起你要時時小心,頭盡量低垂,眼楮不要亂瞄,千萬不能讓人發現你的紫眸和金發。再走兩天我們就進入巴達城領域,巴達城王以嚴苛、殘暴聞名,你照著我的指示做就能保平安,知道嗎?」
她點點頭。
「好,我撥了一匹駱駝讓你騎乘,今天出發晚了我們要趕路,預計明天日出前抵達鄰近綠洲,查打兒會在一旁照顧你,有事就找他。」交代完畢後,老者離開她到前方領隊。
「阿姊,來吧,我們快騎駱駝跟上隊伍,不要落單了。」
一匹駱駝趴跪在沙地上,嘴巴不知在吃什麼嚼呀嚼的,九號和查打兒一靠近,它就仰天嘶鳴了一聲。
九號嚇了一跳倒退兩、三步,眼楮瞪大,身子微抖。
「別怕嘛,菲菲很溫馴的,它只是頑皮了一點。」查打兒安撫的說,然後拍拍駱駝的頭,「菲菲,阿姊是我新交的朋友,你不要嚇她,乖一點兒,我才會疼你哦。」
九號站得遠遠的打了個寒顫。
「來吧,阿姊,我教你騎,不用怕,過來嘛。」
九號怯性生的靠近,以手勢問他︰「它听得懂你的話嗎?」
查打兒想了一下才了解她的手勢。
「當然听得懂,它很聰明呢。阿姊,上來吧,有我在這兒,別怕。」他拍拍胸脯保證。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眼看商隊已啟程了,只好硬著頭皮跨到駱駝背上。
菲菲在查打兒的口令下站起來,因搖晃的動作太大了,九號驚叫一聲差點摔下來,彎身緊緊抱住駱駝。
查打兒被她滑稽的動作笑彎了腰。
「阿姊,很安全的。」他邊笑邊把控索交給她,然後坐另一匹駱駝,大聲吆喝,菲菲很溫馴的伴隨其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