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美生日即將來到,她打算在飯店夜總會舉辦生日派對。
她邀請了很多同事及朋友,樂美喜歡熱鬧,每年生日總會找來一群友人好好瘋上一晚--當然,不是通宵,因為後半段時間是她和柏亦的「兩人世界」,絕對嚴禁干擾。
籌備宴會事宜,是樂美最拿手的,她自有將一切打理妥當的本領,毋需柏亦費心,他只要負責選擇一份精美禮物、以及扮演好他當晚男主角的任務就衍了。三年來,樂美的生日都是這麼過的。
而這一周,嵐如輪上早班,自然也成了受邀中的一員。
「先說了,不準無故缺席哦!」樂美幾天前就到櫃台預先通知了她真仔細,還印制了邀請卡,每人一份。
「晚班的請輪流到夜總會吃自助餐,可惜,跳舞大概就沒各位的份了。」樂美說。
晚班同事不禁一片遺憾哀嘆。唉,真倒楣,怎會不巧上晚班呢?樂美的派對有吃、有玩,當晚班的人嘔得一肚子牢騷呢!
「人數我全算齊了,統統得來,可別不給面子呀!」樂美笑說。
「不到的是小狽!」蘇珊調皮的叫。
「老大姊的生日,我們哪敢不去祝壽?就算你不親自邀請,我們也會厚著臉皮去吃你一頓。」男同事們全調侃起樂美來了。
「記得自己帶舞伴哦,萬一落單坐冷板凳,我可不負責。」樂美笑笑。她突然轉向嵐如︰「對了,嵐如,我叫柏亦找克凡充當你舞伴,不介意吧!」
「也許他早有女伴,我不想壞他的好事。」她搖頭笑。
「誰?誰是克凡?他若有伴就由他去吧!」史帝文靠過來。「既然咱們倆都是孤家寡人,不如就勉為其難湊成堆。」
「你會孤家寡人?騙騙嵐如還可以。」樂美放他冷箭。
「放心,說什麼我也會排除萬難,沒問題的。」史帝文說得煞有其事般。「就這樣,嵐如我訂下了,那天我們一對。」
「誰跟你一對了?我沒答應。」嵐如白他一眼。
「我是最佳舞伴,保證不會讓你漏氣的。」
「你以為參加舞蹈大賽呀,那你這回找錯人了,我是最佳守坐板凳的一員,只欣賞,不下場的。」嵐如一點也不配合。
「是啊!我看你還是去找小妹妹吧!小妹妹比較適合你。」樂美跟著搭腔。
默默觀察樂美一陣。她開朗如常,又和柏亦積極篝書生日宴會--根本就沒什麼不該發生的事吧!嵐如暗自地問。況且,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到柏亦了。
「唉,連樂美都扯我後腿,我這次大概凶多吉少了。」史帝文嘆聲連連。
嵐如只是微笑,並不在意他說的話。
那一晚的事,她仍無法輕易忘懷,雖然柏亦最終什麼也沒表示,但她已清楚看出他的矛盾。
偶爾不經意的回想此事,嵐如竟會因柏亦的矛盾而感到一絲喜悅,這令她面對樂美時,不禁心生愧疚。
樂美這邊,差不多已準備就緒!至于柏亦,他受命邀請的對象,只有克凡。
※※※
「嵐加的舞伴?沒問題。不過,這是樂美的主意吧!我想不會是嵐如自己提議的。」克凡說。
「她說她只是去祝賀,有沒有伴都無所謂,反正這麼多同事一道去,不愁落單。」柏亦一五一十傳達嵐加的說詞。
「她是不希望太刻意吧!可能覺得一對一會不自然。」克凡想一想。「沒關系,反正當晚我再找機會接近她、帶著她玩,意思差不多,用不著與她事先約定了。」
「你怎知自己定會有機會?也許你也得排隊哩!」柏亦以譏諷的口吻。「嵐如不是非你不可,人家有追求者的。」
「真的?誰?」克凡睜大眼楮問。「說了你也不認識。」柏亦還是嘲笑。「你在緊張什麼?」
「我哪有緊張?好奇問問罷了。」他揮揮手。
「是嗎?你那模樣像是自己女朋友出狀況似。」柏亦諷刺。
「胡扯。嵐如是自由要,任何人都有權追求。」克凡反駁。
「任何人嗎?」柏亦喃喃自語,接著又問︰「也包括你?」
「你發神經,我和嵐如只是普通朋友。」他否認。
「哦?那麼熱心送她車,難道不是別有用蒠?」柏亦又諷刺。
「拜托,那部破車你也能拿來做文章?」克凡叫。「扔在公司沒人使用,閑著也是閑
著;我問過了,那部車頂多值五萬塊,公司又不差這筆小錢,就算拿來補貼新真的五十萬公務車,根本也無關痛癢,倒不如借嵐如方便一點。我的用意完全單純坦蕩,你少抹黑我!」
「我才說一句,你就說一大串,開開玩笑也不行?」怕亦聳肩。
「有些玩笑是不能亂開的,我倒還好,在嵐如面前,你不妨小心點。」克凡苦笑。「我可不想她哪天專程將車開來還我,順道還說我陰險哩!」
怕亦的肩一動,但最後仍沒開口--他並非什麼事都會向克凡說,至少他與嵐如之間的對話,他是三緘其口的。
「對了,我才和風如通了一下電話,她像是完全習慣開車了,熟能生巧,我也比較安心。」克凡笑說︰「她說那天晚上麻煩你,要我再替她跟你道謝。」
「投誠意,有心就該親自出面。」他說的不認真。
從那晚以後,他還沒機會和嵐如踫面--只有一次,他又佯裝去找樂美,遠遠的就看見大廳一群黑壓壓的客人,而嵐如則忙碌得無暇顧及周遭不相干的事物。
柏亦在大廳站一會兒,人就走了,沒過去和風如打聲招呼,見了面又如何?相信也是無言以對。
「她那天有沒有說什麼?」克凡突然問。
「什麼?什麼說什麼?」柏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嵐如啊︰她沒因為一部車而多心吧!」克凡問。剛才柏亦的話,使他聯想到嵐如不該也有所誤會吧!
他真的只想幫她,如此而已,絕絕對對無關男女之情。
「沒有,送她回家我就走了。」柏亦沒講真話。
「那就好。」克凡松一口氣。
柏亦看著他--感覺得出來,克凡與嵐如的確是已經過去式了,彼此也都有深切認知。
「干嘛這麼看我?」克凡一臉莫名其妙。
怕亦搖搖頭。
為什麼他總會有言詞挑釁克凡的沖動?明知不可能,他卻再三嘲諷克凡對嵐加的所做所為,他--他是不是最近太清閑了?
他突然恨起自己的優柔寡斷。明明喜歡嵐如,為何不敢太大方方的承認?一味逃避算什麼?
然而,他也無法漠視樂美的存在,畢竟他們相戀三年了。
「喂!喂!--」克凡突然大喝一聲。「你在發什麼呆啊!我剛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
柏亦怔丁怔,如夢初醒。「抱歉,我沒听清楚--」
「你是怎麼了?昨晚沒睡好?一臉茫茫然的樣子。」
柏亦只能強打哈哈掩飾。他--真的一臉茫然?
※※※
距離樂美晚上七點的生日派對,尚有一些空檔時間,嵐如和蘇珊、史帝文約好一起上街買生日禮物。
不料,下班之際,蘇珊竟鬧肚子疼,幾乎連站都站不住。
「你還好吧!要不要去醫院?」嵐如憂心的問,蘇珊整張臉全白了。
「不用了,我先回家休息一下--哇,又痛了。」蘇珊抱著肚子叫。「哪天不痛,偏偏就挑今天,討厭死了啦!」
直到送她上計程車,她還在抱怨。這也難怪,她連今晚派對的衣服都精心打理好了,竟然就敗在一個小小意外,她怎能甘心?
嵐如為她感到惋惜的同時,史帝文卻在一旁說起風涼話。
「蘇珊的犧牲是值得的,她讓我有機會和你獨處,功德無量。」
「你有沒有同情心啊!」嵐如瞪他。
結果,他們還是上街去買禮物︰雖然,嵐如仍拿不定主意該送些什麼東西。
她並不了解樂美的喜好,她們認識甚淺,沒機會深交,即使在同一場所工作,卻也難得見面,樂美位于三樓的辦公室,有座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進進出出不需出入大廳,嵐如多半久久才會遇上她一次。
送什麼好呢?嵐如人都在百貨公司了,還猶豫不決。
「禮輕情意重,有心就好,何必考慮這麼多?」史帝文提醒她。「樂美那樣的女人,什麼都不缺,只缺一顆求婚戒指。」
求婚--他指的是怕亦?嵐如想起史帝文意外見到柏亦來找她那一晚,翌日便不停追問︰「我沒看錯吧!昨晚那男人是沈柏亦,樂美的男朋友,對不對?」
「你一共問三遍了。」嵐如頗不耐煩的。「要是我告訴你,他是沈柏亦的孿生兄弟,你會不會就此罷休?」
「但是,他--他怎麼跟你?我是說--你們什麼關系?」史帝文都口齒不清了。換作任何一個男人,他都不會吃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很正常的。
但不該是沈柏亦,他等于是樂美未注冊的老公--至少全飯店同事都這麼認定。
「朋友,听見沒?朋友關系。早在樂美之前,我們就認識,當年是同學,現在是朋友。
請問你還有什麼疑問?限你一口氣問完。」嵐加快被他煩死了。
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斬釘截鐵,史帝文反倒不好意思了。
朋友就是朋友吧!史帝文也只能相信。
變了大半圈百貨公司,他可比嵐如干脆多了,三兩下就解決--想不到他買什麼吧!竟是各式各樣的進口糖果。
「你送樂美這麼多糖果?」嵐如又驚又笑。滿滿一大竹籃的糖果,包裝精致鮮艷,有紅、有黃、有藍、有線,再加上粉女敕色的緞飾點綴,模樣可愛討喜。
「你不是想害她蛀牙吧!」她糗他。說真的,這禮物光是復雜細膩的包裝手法,就足夠吸引人了,換成是自己,她也會十分喜愛。
「除非對我有特殊意義的女孩子,否則我一律送同一種東西,省得花腦筋。」他解釋。
哦?他不是有很多異性朋友?都送同樣的--他可真舍得呢,這麼大一籃進口糖,標價可不便宜,要三千元。
「你不用這樣看我,我又不是凱子,沒事和自己鈔票過不去。」他笑,揩指櫥窗較小、也較廉價的盒裝糖果。「通常我會買這個,但我喜歡樂美,漂亮的女人可享特權。」
他的喜歡自然不是愛,同事里沒人不喜歡樂美。
最後,在史帝文的指導下,嵐如選擇了一對水晶杯。
「祝她和沈怕亦早日共飲交杯酒,包她笑得合不櫳嘴。」
經史帝文這麼一說,她突然沖口︰「我不想送這個。」
「為什麼?這封水晶杯很好啊!」
「那--唉,算了,隨便吧!」她用力摔頭。什麼古怪的意念?真是。
匆匆走出百貨公司,已六點多了,當初為免于車位難求、浪費時間,他們搭計程車去,如今,他們卻還是陷在車陣當中,動彈不得。
「前面路口發生車禍。」司機說明。
唉,真倒楣,一晃眼都七點鐘啦,怎麼辦?
車子卡在快車道正中央,前後都有障礙,想掉頭繞道也不可能,似乎只能傻傻的等了。
「沒關系,會有很多人去的,少了我們兩個沒人會注意。」史帝文很是悠哉,一點也不著急。
「我還要換衣服呢!」她指指身上的便裝。
「你不是早上就放在更衣室了?換件衣服頂多五分鐘。」
「總得補個妝吧!」一整天下來,她的淡妝已月兌落得差不多了。
「小姐,你夠美啦,搶了壽星風采,是一件極失禮的事,要記住。」他大笑。
終于抵達酒店了,他們各白跑步去更衣,待一切整理穩當,差不多快八點鐘。
「天,不行,你這樣不行,快去換回剛才的衣服。」怎料,史帝文一見甫出更衣室的妯,竟怪里怪氣的叫。
「我--我哪里不對勁了?」她當場一愣。
「你--你--你太美、太迷人,就是不對勁的地方,小心把樂美給比下去了。」他還故作口吃。
「我被你氣死了,你剛才那一叫,我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史帝文,都幾點了你還鬧,快走吧!」
她不禁臉紅了,但也有些高興。坦白說,贊美總是令人欣喜的,就算只是不切實際的恭維。
然而,史帝文真的不是恭維,他雖表達得夸張,卻句句屬實。
嵐如身著一襲米白色洋裝,兩邊袖子是半透明的薄紗,更顯輕盈飄逸;盡避樣式十分簡單樸素,卻不失優雅、娟秀清新的氣質,將她原本已相當美貌的面龐,烘托出獨特的韻味。
放下上班時總綰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柔亮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披瀉在背後,無形中為她增添幾分靈性,不知有多麼教人憐愛。
「我知道時間不對,但我非問不可--」史帝文半途中說︰「你前夫是瞎了眼、還是腦袋燒掉?他居然舍得離婚?我若是他,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那你就當他瞎眼好了。」嵐如笑說。
來到地下一樓的夜總會,迎面而來的是如雷貫耳的熱門舞曲,明快、狂野的節奏,簡直震得人心跳頻率大亂,仿佛一波波洶涌澎湃的熱浪,吞沒了冷靜,取而代之的是每位在場男男女女的顛與瘋。
七彩繽紛的投射燈,夠炫,卻亮度不佳,嵐如只見滿場照壓壓的頭顱,卻不見壽星。
「史帝文,這麼晚來?上哪去了?」靠近走道三三兩兩的男女打著招呼。「你們一起啊!--咦?你倒挺面熟的,不會也是同事吧!」
「丁嵐如,有印象沒?櫃台的新人。」史帝文說。
酒店部門多,嵐如不可能全都認識,有些甚至連看也沒看過,陌生得很。
「我還以為是你最近泡上的--小妞。」一個毛躁小伙子,嘿嘿的笑。「少胡說八道,她會翻臉的。」史帝文故做正色警告,卻又將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不過,她今晚是我的舞伴。」
誰是你舞伴?嵐如瞪大眼,旋即動工動肩膀,意圖甩開他的手。
「給點面子,好不好?」史帝文一臉的乞求。
「這下罩不住了吧!史帝文,不是每個女人都會買你的帳,你已經不行啦!」小伙子和其他人見狀,毫不留情的消遣他。
「我們才剛開始,談戀愛也得循序漸進,一步一步慢慢來--」
「你玩夠了沒?一進門就滿口胡言亂語。」嵐如皺眉打斷他。「你繼續鬧吧!我要去找樂美了。」
「等等我。」史帝文連忙追上。「我保證不開你玩笑了。」
「這還差不多。」她點點頭--總覺得,似乎有道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東張西望卻又一無所獲。
「大姊姊,既然沒人訂下你,我待會能不能請你跳舞。」背後傳來那些人的大叫聲。
「漂亮的姊姊,等你甩掉史帝文再來找我。」又是一陣爆笑,但不論他們多大聲,只有附近的人听得見,音樂喧囂的怒吼,足以蓋過一切。
「你干的好事。」嵐如狠狠瞪史帝文一眼,她會成了笑柄,全拜他所賜。
史帝文又是賠罪、又是求饒,真讓那幾個ROOMBOY給害死了。
那道視線仍隱約存在--錯覺嗎?
嵐如仍不放棄的搜尋。不,不是錯覺,肯定有人從她一進門便注意著--嵐如猛然一震,終于讓她給找到了。
柏亦正駐立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直勾勾地凝望著她。
柏亦的目光無比冷峻,仿佛蒙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她的心不由得一顫--他為何這麼看就在她不知該上前成留步的同時,樂美突然從柏亦呀後冒了出來。
「嵐如,我們一直找不到你,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樂美親熱的握住它的手叫。
「怎麼不來?瞧,澧物都準備了。」她笑,眼角余光悄悄瞄著--柏亦已慢條斯理的走近,停在樂美身旁。
「我們去買禮物,遇上塞車,才會遲到的。」史帝文遞過手中的大竹籃。「生日快樂。」
樂美接過竹籃,笑得很開心。「好可愛啊!史帝文,謝謝你。」
嵐如也送上白己的那一份,唉,怎麼柏亦還是冷冷的望著她呢?
「其實,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不一定非得破費買禮物嘛!」樂美笑說。
樂美今晚美得幾乎教人屏息。銀白色小禮服,緊緊裹住曲線玲瓏的曼妙身材,白皙豐澤的肌膚,在燈光的反射之下,彷似吹彈即破。
史帝文真傻,自己怎有可能搶去樂美的風采?艷光四射、婀娜多姿的樂美,無論在任何場合當中,都會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和形之下,嵐如顯得平凡多了。
「樂美,你真的好漂亮呢!」她忍不住贊美。
「謝謝,你今晚也美極了。」樂美打量她一番,進而朝向柏亦說︰「多像個清秀佳人,對不對?」
她自然是問柏亦,但他卻面無表情。
在場三人全愣了一下--柏亦是不是有些失禮?基于客套、基于禮貌,他最起碼也該點點頭,像根木頭似的算什麼?
「我--唉,別說我了,我又不是主角。」嵐如尷尬的。
「去拿東西吃吧!快餓扁了。」史帝文說︰「樂美,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你們今晚不會真的是一對吧!克凡也來了--咦,柏亦,克凡呢?」樂美問。
「他怎可能安安分分待著?」柏亦總算開口了。「他在舞池。」
除了嵐如,樂美和史帝文已沒有再將剛才的事放心上。
「我去找人叫他。」樂美說。
「不必了,他玩得正起勁,何必掃興?而且我也想先吃點東四。」嵐如推辭。
「她都自己帶伴來了,哪用的著我們為她脹羅?看來克凡今晚是無用武之地。」柏亦嗍弄的。
嵐如看他一眼,想什麼卻忍住。
「那--史帝文,算便宜你了,好好陪著嵐如吧!」樂美笑。
「求之不得。」史帝文拉了嵐如就走。
「哇,我餓的腸子快打給了。」史帝文將餐盤遞紿嵐如。「先補充能量,一會兒才有力氣跳舞。」
隨便挑選幾樣菜式,他們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嵐如下意識眺望舞池,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豈有柏亦的身影--找他做什麼?他今晚陰陽怪氣的,和平日完全不同,她甚至沒見他笑過。
史帝文吃的津津有味,嵐如卻覺得難以下咽,好像心里悶悶的,很不舒坦。
因為吵雜的音樂?污濁的空氣?
幾個與史帝文熟識的人過來,他們聊得投入,嵐如毫無參與的,繼續胡亂擾弄著盤中菜肴,有一口、沒一口的進食。
突然有個人拍了拍她肩膀,是克凡。
「嗨,你來啦!」克凡笑眯眯的說。
「來一陣子了。」她說,還是不怎麼起勁的。
史帝文聞聲別過頭--這個英俊的男人是誰?
「同事?」克凡也朝史帝文微笑。
「他是史帝文。」嵐如介紹。「高克凡,柏亦的好朋友。」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克凡卻說︰「剛才柏亦叫我別來,省得多余。」
「我和史帝文一起進場,不代表我就得一晚跟著他吧!」她不高興了,這把火早該之前就發作了。
「好啊!你們別再消遣她了,要不從明天開始,她大概連一句話都不敢跟我說啦!」史帝文連忙道,他懂得察言觀色,看來,嵐如的忍耐已到極限,他應該適可而止。
「你們聊吧!我去運動一下。」史帝文隨一群朋友進了舞池。
「喂,你到底還跳不跳嘛?」有個女孩子從人縫中鑽出來,纏著克凡不放。「人家等你好久了。」
「什麼好久?我才講沒啊句話。」克凡說。
「你去吧!」嵐如推她。
「不去。」克凡轉向女孩。「你若等得不耐煩,就找別人吧!」
「什麼?!你說陪我玩一整晚的,出爾反爾。」女孩大叫。
「我有說嗎?」克凡自己都不記得了。
這女孩不是飯店的員工,大概是跟著誰來的。嵐如猜她頂多十八歲,卻活月兌一副性感小野貓。一頭染成金黃的及腰長發、新潮時髦的中空裝、短的不能再短的裙子,十足「安室奈美惠」翻版。
這女孩可大膽了,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充滿媚惑、煽情,她主動的接近克凡,兩人認識後,似乎也就更加露骨了。
克凡自然不會真心喜歡這種女孩,太惹火,但--玩玩也無妨,不是嗎?
「再等我半小時,你不想等就別等,絕不勉強。」克凡一點也不在乎。
「你頁可惡--哼,你先發誓不黃牛我才信。」女孩噘起紅艷艷的小嘴嘟噥。
「我從不向女孩子發誓的,信不信隨你。」克凡怪笑。他知道這女孩跑不掉的,她已為他瘋狂了。
女孩氣得臉都泛紅--為什麼漂亮英俊的男人都這麼難應付?左右逢源,沒事又冒出眼前這個女人,她到底和克凡什麼關系?
剎那間,熱門舞曲停止,數秒之後,耳畔響起的是輕輕柔柔的抒情音樂。
「我知道快舞你不行,慢舞就沒問題了吧!」克凡逕自拉起嵐如。「你的第一支舞非我莫屬。」
嵐如還想推拒,已被克凡拖下舞池了,他居然就這麼把那女孩給丟著不管,要不是燈光太暗,嵐如或許可以看見那女孩鐵青的臉色吧!
「你真是的,招惹了人家,又不搭理。」嵐如教訓他。
「是她自己來招惹我的,不關我的專。」他還一臉無辜。
「既沒那份心,你就該拒絕。」
「你以為小女生懂得什麼叫拒絕嗎?嵐如,你思想落伍了!」克凡笑。「對那些青少年而言,今宵有酒今朝醉,才是實際,細水長流的感情,是我們這一代的特有產物。」
「那也不會是你吧!否則,你怎和那女孩玩得起來?」
「我發誓,一開始我真的是乖乖等著你,但你又遲遲不出現,我等得挺無聊的,剛好那女孩走來向我搭訕,就--就這樣了……」他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有人說,他從不發誓的嗎?」她取笑他。
「為你發誓一次無所謂,你是舊情人、又是好朋友,當然不一樣。」他仍是貫有的玩世不恭調調。
「真受不了你,沒點正經。」她搖搖頭。「什麼不好變,變成一個公子,我記得你以前沒這麼浪蕩。」
「我浪蕩?被你一說,我都汗顏了。」他假意的笑,他會真汗顏才怪。
「要是讓我像柏亦一樣,遇到樂美似的絕色美女,我就不花心了。」克凡的手指在她臂膀點了點,腦袋又一偏--原來他在示意她看舞池里的另一對,柏亦和樂美。
柏亦背朝著他們,嵐如見不著他的表情。
樂美宛若小烏依人,緊緊貼附在柏亦胸膛,飄浮在他們四周的氣氛,甜蜜且浪漫。
嵐如看著看著,不禁有些恍惚,內心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像是--嫉妒。老天,她瘋了嗎?
「我們悄悄過去捉弄他們。」克凡突然心血來潮。
「你別這麼惡劣,破壞氣氛。」她制止。
「有什麼關系?我今晚還沒機會和壽星共舞呢!」克凡已在往他們方向移動腳步了。
「走,和他們交換舞伴去。」
「不,我不要換!」她低叫。
「為什麼?」克凡不解。
「我怎能替代樂美?她那麼漂亮--柏亦不會想跟我跳舞的。」她有些喪氣。
「你未免大小題大作了吧!漂不漂亮和跳舞有啥關系?」
「當然有關系。我--」她不禁想起剛才那一幕,樂美滿口的夸贊,柏亦卻連正眼也不瞧她。
唉,自己怎麼如此小氣?一點芝麻小事也能介意?難不成全天下的男人都該像史帝文般的吹捧,她才高興?
丁嵐如,你竟如此虛榮。
「你想太多吧!柏亦都這麼熟的朋友了。」他不由分說便推著她靠過去。
克凡怎會知她的心思呢?冷不防就朝柏亦撞上左。
樂美定眼一瞧笑道︰「什麼時候你的舞技這麼差勁?居然還會撞人。」
「我們想換換舞伴嘛,看你們黏得像涂了層膠水,心里真不是滋味。」可克凡笑的樂極了。
而嵐如,則從頭到尾都盯著地板,為什麼她不敢抬頭?沒道理。
「你的好朋友來開場了。」樂美朝柏亦說︰「看來,不應酬他一下不行。」
「我不見得比他差吧!說起跳舞,柏亦可沒我靈光。」克凡已放開嵐如了。
「你是舞林高手,我甘拜下風。」柏亦通。
他們三人似乎還說了幾句話,嵐如沒听仔細,卻在一個失神當兒,與她共舞的人已換成柏亦了。
柏亦握住她的手,冰冰涼涼的,他們沒有交談,只是靜靜舞著。
不知為何,嵐如全身神經繃得好緊,連腳步都有點僵了,和剛才是克凡的時候,感受完全不同。
這樣的沉默,老實說,非常教人難捺,柏亦此刻想的是什麼?--她終于忍不住抬頭,一觸踫到他雙眼,她卻又要退縮了。
為什麼他總是如此望著她?冷冷的、深深的,像是空洞,又有抹難以言喻的光芒。
「柏亦,我--」她再也受不了了。他今晚為何這麼待她?她又不是他的仇人,但他眼中卻有恨意--不會是她看錯了吧!他真是有恨意啊!
「怎麼又和克凡搞在一起了?那小子沒看牢你?」他動作比她更快,搶先說話。
嵐如一窒--什麼叫「搞一起」?什麼叫「沒有牢」?他一出口竟是傷人的話。
「你這是嘲笑?還是奚落?或是兩者都有?」她無法不生氣。
「難道不是事實?打從一進門,幾徊小伙子就包圍著你團團轉,你倒樂得很開心。」他笑,卻顯陰冷。「嵐如,你可真有胃口,小毛頭也感興趣?」
「你--」她氣得接不下去。柏亦大過分了,他的話好惡毒、好刻薄,他擺明的指稱她輕浮,他們不是第一大相識,他多少清楚她的為人,她不懂,柏亦何故要中傷她?
「你所謂的事實,已經經過你自以為是的渲染,而扭曲了本質。」她憤怒的瞪視他。
「根本就是你--含血噴人。」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他臉上帶有輕淺、不屑。「若是你有原則、夠莊重,豈會流言滿天飛?多少人目睹你和那小子結伴離開飯店,你遲到的這兩個鐘頭,等于兔費提供了最佳茶余飯後的話題,當然,挑上一位搶手貨正是你的不幸,要不是總有女孩想找你的男伴,你也不會紅得這麼快。」
嵐如微微變臉,真有人在背後說她和史帝文?誰帶頭的?蘇珊沒來,莫非是櫃台其他男同事?
平日大家和和氣氣的,也都知道史帝文是一廂情願,天曉得--人心難測啊!
她覺得委屈,像是受到了欺侮,但最令她傷感的,是怕亦居然也相信那些風言風話。
「嘴巴長在他們臉上,我控制不了,隨便他們愛怎麼造謠,我問心無愧,就不怕別人說。」她倔強的挺挺脊背。
「消極!」他嗤之以鼻。「你可以和那小子保持距離,這麼簡單的事,你做不到嗎?」
他一直「那小子」、「那小子」的叫,人家有名有姓啊!
「每天工作八小時,我們是同一班,難道我就得板著一張臉孔對著人家?他又不是跟我有仇。」
「好,我讓樂美出面,幫你調班。」他想也不想。
「不要,這--這算什麼嘛,毫無道理。」她搖頭。
「你非調不可,這是一勞永逸的方法。」他無比堅持。
「不,太莫名其妙了--」
「我說調就調,听我的!」他低吼。
嵐如又不禁惱火了,天底下竟有如此霸道的人,他以為他是誰啊!君王嗎?
「為什麼我要听你的?沈柏亦,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吧!」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逕自走下舞池。
樂美就在旁邊,她不怕柏亦會追上來。
不過,倒是克凡追過來了。
「你和柏亦怎麼了?跳舞也能跳到吵架?」克凡看出端倪,卻不知所為何事。
「我不想再提,你別問了。」她怒意未退,只想打發掉克凡。「你去玩你的,我沒事。」
「真的沒事?」克凡仍不放心。
她含糊點頭,無意中撇見剛才纏著克凡的女孩走近,她仿佛遇到了救星。
「去,去跳舞吧!」她使勁推了推克凡。「我好得很,你別多心,快去吧!」
她知道克凡一定會追問,但此刻的她,卻什麼也不願說,只希望能在鬧中取靜,獨自坐著。很煩、很悶,嵐如靜的只是表面,心中總像梗著什麼似。
史帝文之後又過來幾次,她冷冷淡淡的支開他,無意理會。
可能是熱鬧、可能是混亂,史帝文並沒發覺她有異狀,只以為她大概不喜歡這種場合,又跟隨一群男女走了。
舉目望去,人影幢幢,想藉由這些搖擺身形夾縫中找個人,談何容易--找誰?她想找誰?柏亦嗎?
她剛才一怒之下,把他扔在舞池,他一定也生氣了吧!但是,不能怪她,誰讓他專找不中听的話說呢?
記憶驀然跳月兌到之前的某天夜晚,他們駕車滿街閑逛的時候,柏亦幾度欲言又止--嵐如整理不出一條清晰的思緒,內心亂得一塌胡涂,再加上這些簡直吵死人的節奏,它的頭怏爆炸了。
不如--走吧!趁沒人注意,她趕緊偷溜出去,反正除了少數幾個人認識她,缺她一個,誰會發現?
就在這當兒,竟不知從哪殺出一個陌生的男孩子,「前向她搭訕,嘰哩呱啦講一大堆話,又很可笑的不住賣弄幽默,嵐如根本懶得理他,還是一心想走。
她站起來,那男孩子天真的問︰「跳舞嗎?」
她在心里低咒︰「要跳也不會跟你跳。」
正當她欲舉步之際,全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立刻呆住了。停電嗎?怎會出個這麼大的烏龍?伸手不見五指,唯一派的上用場的只有听覺,尖叫聲、狂笑聲此起彼落,大伙全像瘋了一樣。
他們在興奮什麼?停電有啥好高興的?
隱約中,嵐如感覺有人正在接近她--只是感覺,滿場的烏漆抹黑,哪里看得見東西?
是克凡?是史帝文?她止想開口詢問,卻--那人竟擁抱了她,嵐如差點失聲大叫。
他的力量好大,她整個人撞進他懷里,緊緊的被圈制住,嵐如幾乎就快窒息了,哪還叫得出來?
誰?到底是誰這麼大膽?竟敢非禮她--嵐如又羞又怒,但在驚慌之余,對方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帶給了她一種奇異的感覺。
似曾相識的味道--不是陌生人,絕對不是,這男人有著她所熟悉的親切--終于,燈亮了,恢復成原有的模樣,大家還是吵吵鬧鬧、嘻嘻笑笑,只有嵐如,她兩只腳彷彿麻痹了,動彈不得、僵直呆立。
發生了什麼事?在那短短的幾秒鐘之內,究竟發生什麼?一個男人的擁抱--她總算回神,反射動作般的匆忙四處張望。沒有,沒有她所熟悉的身影,人潮依舊,她卻空虛得厲害。
誰?剛才抱住她的男人是誰?那抹古龍水的味道--天,這線索太薄弱了,她無以分析,很多男人都有類似的味道,她對這方面沒什麼心得,嗅不出其中所暗藏的玄機。
還有,那男人身上略帶酒氣,雖然很淺、很淺--剎那間,嵐如沖動的捉住正走近她的人︰「克凡,你有沒有喝酒?」
「喝了一點。怎麼?」他莫名其妙的答。
「沒,沒什麼。」她隨即放開他。不,不會是他,以克凡的個性,他若對她心生情意,早就表示了,他還沒那麼沉得住氣,多少也會透露些蛛絲馬跡,但嵐如卻毫無類似的感覺,可見得不是克凡。
「壽星準備切蛋糕了,過去吧!」克凡說。
「剛才燈突然全部熄滅,怎麼回事?」她問。
「把你給嚇一跳嗎?沒什麼,DJ耍耍噱頭,將氣氛炒得更熱一些而已。」他笑。
嵐如魂不守舍的跟在他後面,又遇上了史帝文。
史帝文嗎?機率不高,相信他不敢。
舞台上,餐車中擺著華麗精致約三層大蛋糕,樂美臉上的笑容燦爛如花,她正說著話,嵐如卻什麼也听不見,因為她的目光焦點,不知不覺集中在樂美身邊的怕亦--柏亦?!他不也是她認識的男人之一?莫非?
荒謬,多離譜的想法,樂美始終跟隨在他左右,怎麼可能呢?再說,這是樂美的生日宴,除非發瘋他才會做這樣的事。
柏亦為什麼面無表情?女朋友過生日,他應該高興的。
有人叫囂、有人起哄,嵐如卻像一具空殼,痴痴呆呆的站著,凝視台上正低頭親吻樂美的柏亦。
「他這下慘了,這群瞎攪和的心會輕易放過他們。」克凡朝嵐如笑說。「光是生日就這樣,等到結婚典禮那時候,他們倆不被整死才怪。」
周圍響起陣陣興奮、激烈的KISS聲,愈來愈熱烈;似乎,男主角只獻上一記保守吻臉的舉動,令在場人士大為撻伐。
「不嘴對嘴的話,你們就在台上罰站一晚吧!」又有人笑叫。
嵐如不禁皺眉,她想回座,再也看不下去了。
「早知道如此,柏亦剛才寧可先喝個酩酊大醉算了,也不至于會被架到台上演戲。」克凡真沒義氣,他還在辛災樂禍呢!
「柏亦也喝了酒?」她一愣。
克凡點頭。佳肴美酒,在派對里是極自然的,不是嗎?
嵐如恍恍惚惚回到座位,臉色不太好。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誰將一塊蛋糕放她桌上。鬧也鬧夠了、瘋也瘋夠了,逐漸有人潮退去的跡象。和樂美招呼一聲吧!不告而別總是不禮貌。
才一走近,她就听見克凡在說話︰「奇怪,他酒量不錯的,怎麼今天會醉成這樣?」
有人喝醉了?她定眼一瞧,竟是怕亦。
他趴倒在桌上,動也不動的。
「柏亦怎麼了?」嵐如今人問。
「醉癱了。」克凡搖搖頭。「這家伙大概太高興吧!一直猛灌酒,還沒到切蛋糕之前,他已喝了不少,之後又多喝幾杯--他今天醉得很快,印象中,這點酒應難不倒他的,你不知道,柏亦是出名的海量。」
「那他怎會--」
克凡聳聳肩。「天曉得,他跑去廁所吐兩次了。」
樂美有些著急,低喚柏亦︰「很不舒服嗎?好點了沒?」
柏亦還是文風不動,真的像癱了。
「我先送他回家吧!睡一覺就沒事了。」克凡說。
「也好,我一時還走不開,麻煩你了。」樂美說。
克凡拍拍柏亦肩膀。「我可扛不動你,拜托你稍微使點動吧!回到家你再躺個夠,快起來。」
他總算合作了,遲緩的抬起頭,又踉踉蹌蹌的站起來,克凡隨即上前攙住他一起走。
「老天,他起碼重我五公斤。」克凡哇哇的叫。
柏亦居然在樂美生日派對上,醉的像灘爛泥,實在太不應該了。嵐如暗地想著。
沒多久,她也獨自離開飯店了。拖著沉重的步伐上了計程車。坦白說,今晚這派對實在令人不怎麼愉快,早知道,當初應該找個借口推掉的。
她還是煩躁,莫名的紛亂花不因派對結束而中止。
一路上,她顯得極不安寧。
迷迷糊糊抵達家門口,她又迷迷糊糊的下了車。
就在她一跨步的瞬間,有輛車朗她急駛過來,橫在她面前。
嵐如當場傻眼了,半張著嘴--他不是醉得連站都站不穩?他不是被克凡給送回家了?
「上車。」柏亦用命令的口吻。他目光凌厲、咬字清晰,和剛才在夜總會時簡直天壤之別!
「你明明喝醉了,不是嗎?」她的聲音竟在發抖。
「不裝酒醉,我今晚就月兌不了身。」他再說︰「上車。」
他是裝出來的?為什麼?專程守在她家攔下她?
她不該上車的,但一只手卻不听使喚的打開車門--嵐如啊!嵐如!你已有不祥的預感,怎還會傻得往下跳呢?
油門一踩,車身猶如箭似的射了出入,他不停的加快,飛快穿越于馬路之間,他像在利用速度的快感來達到渲泄的目的,他這種幾近瘋狂的駕車方式,嚇得嵐如心驚肉跳,即使他是裝醉,但體內仍有酒精在作祟,難保他此刻沒神志不清太危險了。
「你能不能開慢一些?」她不禁叫。
他卻依然故我,毫無減速跡象。
「柏亦,你--你再這樣子,我要跳車了。」她尖叫。
他終于把她的話听進去了,將車完全停下。
他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往後倒向椅背。
「對不起,對不起--」他沮喪的道歉。
一時間,嵐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空氣中充滿怪異的氣氛。
「克凡呢?」隨便找個話題吧!
「出了飯店,我就打發他走了。」他機械式的答。
「既然你沒醉,怎不回頭去找樂美?」
「要不是為了擺月兌她,我又何必演戲?」
「但今天是她生日--」
「夠了,已經瞎鬧一整晚,還要怎樣?」他非常厭煩的。
「那--那--你現在--」她口吃得厲害。
「你想說什麼?」他定定的看她,已不冉冷冰冰了。
「我是說--我想問--問你--」她懊惱的恨不得一口咬下自己的舌頭,不過一句「你來找我做什麼?」她說得比牙牙學語的孩子還糟。
「嵐如--」他仿佛情不自禁,伸出手欲模她的臉頰。
她旋即向後一躲,吃驚的瞪大雙眼--他想做什麼?
「你怕什麼?」他眼中有道光亮一閃。
「沒有。」她便擠山話來。
柏亦倒也沒再進一步動作,他又靠回椅背。
「如果你不曾到‘米諾’應征,你想,我們有可能再和遇嗎?」他突然問。
「或許吧!世上有太多的巧合,每天都在發生。」她答。
「那會是多久以後的事?十年?二十年?甚至已經老的走不動了?」
「只怕那時,我們擦身而過也不和識。」她說。
他想一想。「是的,若沒有今天,我們可能就一別幾十年,我真的會不記得你了。」
嵐如輕瞥他一眼,他的口吻為何帶有傷感?
「你只是克凡的女朋友,我是局外人,沒理由會印象深刻到連歲月都沖淡不去,所以,要不是有今天--」
他停頓了,沒再往下說。
「嵐如,我講個故事給你听。」他又說了。
她點點頭。故事?他怎會突然有這念頭?
「有個男人,他在幾年前認識一位才貌雙全、秀外慧中的女人,當然,憑她的條件,追求者不計其數,但這層層阻礙,並未擊倒那個男人,和反的,卻更激勵起他的斗志,決定不畏艱難、迎接挑戰,誓必非摘下這顆耀眼閃亮的星星。」
他說得慢條斯理、不急不徐。
「終于,他成功了,他在眾多追求者之中,月兌穎而出,周圍朋友個個為他高興,因為那女人--真的好美、好美,最難能可貴的,是她專一且多情,工作的關系,處處可見誘惑的陷阱,她卻能牢牢把持住自己,全心全意愛著那個男人。」
他閉上眼楮,繼續輕聲說道︰「由此得知,那男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所以,他們一交往就是三年,在這期間,他們愛的自由,彼此約定不互管束,縱使身邊仍會出現一些人--但那並不影響,因為完全信任對方,就能免于猜忌;坦白說,那女人究竟怎麼想,男人並不清楚,但他卻很了解,他給對方自由,是因為夠大方、夠包容、夠成熟--」
「錯了,那男人根本不是這般偉大,他一點也不了解自己。」他不屑的嘲笑。
「有人問他,為什麼還不求婚?時機已到,是該安定的時候了。其實,男人不是沒想過,卻遲遲下不了決定,很奇怪,是不是?他們相變,已毋需再懷疑,但男人又總覺得,既然是個定局,不必急于一時。」
嵐如顯得坐立不安、局促不寧--她知道,柏亦所謂的故事,指的是他自己和樂美。
為什麼告訴她這些?他有何目的?
「原本一切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叉有誰會想到,突如其來的一個人,消失多年的一個人,竟會攪亂了這份平靜。」
他緩緩加重語氣,隨後張開眼楮望著她。
「那個人--是誰?」他赫然反問起她。
「我不知道--」她慌張得幾平神經錯亂。「柏亦,別說了,這故事與我無關,我不想听了。」
「與你無關?那麼會和誰有關?」他故意再問。
他挺起身子,目不轉楮,全神貫注的凝視著她--很是驚心動魄,嵐如整個人像被定格了。
「那是一個早已相識多年的女人--」
「求求你別說了。」她捂住耳朵。
「我要說,我非說完它不可!」他拉下她雙手,緊緊握住。
「在男人的記憶里,她本該是個開朗、活潑、愛笑、愛哭,有點任性,有點嬌縱的女孩子;可是,經過六年的時間,她變了,變得消沉失意,也許因為婚姻的破碎、也許因為生活的壓力,男人見到她的改變,不由得感觸良多,即使過去留有過不甚愉快的事,但對男人而言,自己並不是耶段往事的主角,縱有再多的不愉快,早已隨風而逝。
「六年來,除了個性以外,她也搖身一變,成了母親、成了女人,這些都是教男人所驚奇的︰于是,他主動為地做了許多事,完全是出自于過去殘存的友誼。感覺漸漸的,他們往來頻繁,男人有了更多與她接近的機會,而一些模糊朦朧的,便不知不覺成形了。
「每當靜下心、思緒沉澱到最乎和的時候,男人腦海中總會浮現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實在是很不尋常,她從來就不是男人的對象,以前不是,現在更不該是,為什麼整件事一下子全走樣了?男人沒有答案,仍默默的、不動聲色的出現在她身邊。可惜,感覺是很難掌握的東西,它不听人使喚、也不受人壓抑,它將男人撩撥得無以自持,甚至已到了神志失控的地步--」
嵐如垂著頭,只是靜靜任淚水流下。能說什麼?又該說什麼?--哦,柏亦!
他仍緊緊握住她的手,卻冰冷依舊。
「嵐如,我知道今晚在派對上,我既沒風度又刻薄,我--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他誽的懊悔。「我從不是這樣的人,你應該明白我的,但你還是生氣了,或許是我的態度惡劣,或許是--或許什麼都不是,唯一的理由,就只因為我嫉妒,很可笑吧!不只史帝文,連克凡我也一並敵視。」
有種微妙的感覺滑過心間,形容不上是什麼--他說嫉妒啊!嵐加的淚水像潰決般瘋狂涌出。
「明知道不可能,我卻仍然被一些閑話給擾得迷亂不已,短短兩小時,我等你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連樂美都發覺了我的古怪--就在我最焦躁的時候,你終于來了,卻不是獨自一人,而是和史帝文,你們有說有笑、神情愉快--嵐如,你不會明白的,那對你微不足道的一幕,帶給我是多麼大的刺激。」
「柏亦,我沒有--我和史帝文真的沒有什麼。」她哽咽的澄清。
「當時我六神無主了,連想得深入一點都沒辦法,哪還能平心靜氣?」
他緩緩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溫柔細膩的輕拂她面頰淚痕,他們四目相望。「嵐如,我努力忍了一整晚,很多該說的話,我一直沒機會說,現在--」
她拚命的搖頭。「不要,不要再說了。」
「你為什麼害怕?」他問。
「不是害怕,而是--」她又開始亂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連她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柏亦,你對我很好,我也感激你這麼關心我。我認為我們應該維持這樣,就這樣。」
她急急忙忙說。
「假如我並不以此為滿足呢?」
「那--我--我就--」完了,她又結巴了。
「或者,你根本討厭我?」他咬牙問。
「不是,當然不是。」她連忙道。唉,她寧可自己討厭他,那事情就單純多了。
「我尊重你,我把決定權留給你。」他再次捉住她雙臂,慎重嚴肅的說︰「你願不願意接受我?只要你搖頭一下,我保證永不為難你,從此走出你的世界。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再作回答,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去想一些我們兩人以外的事。」
他所指的,可是樂美?哦,怎能不想?那該置樂美于何地?
她應該搖頭的,但她卻只會一味掉淚,心軟得像團棉花,什麼主意都拿不定。
柏亦說不為難她,其實,他已在為難了,怎能讓她做決定呢?他真殘忍,他明明看出她內心深處的迷惘了。
自己今晚為何煩躁?為何紛亂?為何如此不安寧?一切,似乎已有了頭緒。
今晚雖是關鍵,但事出必有因,早在這些日子,柏亦已悄悄走進她的心里,她並非完全不知情。
柏亦苦不表態,那麼,他們仍會是朋友;如今,他毅然坦承剝落這層「朋友」的外殼,一股甜蜜的情愫大量涌入她的心思,深深感受到那份被愛與愛人的喜悅。
盛淚的眸中,有著彷徨、矛盾,更有數不講的依戀;嵐如那張寫滿感情的美麗臉孔,顯得無助而楚楚動人,柏亦看得心都痛了。
他不該將難題丟給她的。嵐如的不舍與淚水,早已說明了答案,他還要地做什麼決定?
無言的默契自在兩人心中,這份感情一如塵埃落地般,再也不需置疑。
輕撫她的面龐,為她拭淚,柏亦難忍內心的激動,緊緊將她擁在懷中。這副堅實、溫暖的胸膛,當下令嵐如更加無以自拔,仿佛飄泊千年的船只,終于尋覓到一處可棲息停歇的避風港,怎麼也不忍掉頭離去。
她已無法回頭了,是吧!靶情原是不由自主,從最初的一點一滴,到今日的泛濫成災,再多自欺欺人的否認,也難推翻如鐵般的事實--剎那間,嵐如腦海中某根細微的神經一抽動,她突然想起派對上大膽擁抱她的男人,那雙同樣略帶不受控制的輕顫,卻強而有力的臂彎--「是你--柏亦,剛才在夜總會模黑抱住我的人是--」她笨拙的問道。其實,何必問呢?她已知是他。
「嵐如,我情不自禁,我沒辦法,我--」他定神的望著她,這一眼深遠而專注的凝視,驚心動魄,嵐如甚至連呼吸都失了規律,以曉得被動的與他四目相交,被動的迎接徐徐落下的一記吻--不過是一下輕觸,她卻渾身大震。
他嘴唇微啟,由口中滑出如夢般的「我愛你」這三個字時,兩人之間的幾乎零距離,又使彼此的雙唇踫在一起。
手足無措的嵐如卻像根木頭。「我愛你。」柏亦再次呢喃,似乎想喚醒她的感覺,又吻了吻她。
她真想痛哭一場--哪來這麼多的淚水?但她偏偏就淚腺特別發達,過多的感動和甜蜜在她心間澎湃洶涌,她已無力負荷,唯有釋放才能不致使她滅頂;她反手抱緊柏亦,終于放棄約束早已壓抑不住的情意。
「你確定嗎?柏亦,我比不上樂美,她條件那麼好,而我--」
「我只要你,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這次,他總算深深的吻住她。渾合著殘存酒精濃度的熱吻,徹底迷醉了暈陶陶的嵐如。輾轉不休、意猶未盡的熱吻,逐漸加深,仿佛膠了漆那般不忍分離,唇舌間是濃情蜜意的另一處歸所,他們都樂于為對方而長久駐足、吸取彼此的甜美,永遠不離不棄,直至世界末日。
柏亦停放在她腰間的手再次縮緊,狂焰的熱情在僅隔薄衫的肌膚上,剽悍蔓延了起來,嵐如已分不清自己快被融化,或就要整個人沁入柏亦體內,揉合為一個全新的自己--無可避免的親密觸感挑動著,卻很自然的挑起嵐如沉睡多時的靈魂,渾身細胞仿佛海綿般吸滿激情的水分,飽漲且敏銳,再不釋放,她恐怕會因不勝負荷而溺斃。于是,她開始回應著,緊緊抱住柏亦,配合他的方式,跟上他的韻律,用盡所有的力量殷切回吻柏亦。
如果,對方是個足以令你神往的人,一旦面臨純屬感性的肌膚之親時,若想保持無動于衷,肯定是比登天遠難,擁吻、撫觸所激發的催化能量,甚至足以使人沉淪到不可自拔的地步,這一點,嵐如再也無從懷疑。
她怎麼也抗拒不了,柏亦一切的一切,皆令她不由自主的心動,她留戀他的吻、他的臂彎、他的胸膛,仿佛熟悉又陌生的男性氣息,撩撥得她幾乎神魂顛倒。
小小的車廂內,寂靜的只能听見彼此紊亂的呼吸。
依依不舍的分開了些,柏亦眼中的熱切未褪,望著嵐如因激情而浮現紅潮的清麗面容,風韻萬千,他整顆心都滾燙了。這全是為了他,他忍不住又將她抱個滿懷。
柏亦一返家,便迎頭撞見早已守候多時的樂美,他壓根忘了她也有家門鑰匙,他在樂美面色暗沉的注視下,足足呆愣了三分鐘。
「你不是喝醉了?我問過克凡,你們在飯店門口就分手了,他說你自己堅持開車回家,但--你並沒有回家,而是去別的地方,對不?」她美麗的臉孔有著隱忍的慍色,以及無數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