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約在五星級飯店中,面試過程相當順利。外在條件嵐如已佔先天優勢,再加上她得體的談吐,留給面試經理很好的印象。
再者,她是樂美介紹的,有個全酒店最出色、最威風的人為她背書,嵐加的面試只不過是一個形式罷了。
樂美此刻正陪著柏亦在一樓咖啡廳等候。
「她真的是克凡的老情人?比我想像中還漂亮。」樂美啜飲咖啡說。
「就是漂亮太多人追,克凡才會把她摘丟了。」柏亦挑一挑眉,嘲弄的說。
「她若不明講,誰會猜她結過婚了?她那模樣還像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樂美對僅有一面之緣的嵐如興趣十足。「你說她幾歲?二十八?只比我小一歲?天,我是不是該去拉皮整形了。」
「你需要拉皮的話,那些歐巴桑不就得把整顆頭切下來?」柏亦一雙眼楮望著她。
「貧嘴。」樂美笑罵。
「要不是她離婚了,說真話,這種兩班制的工作並不適合已婚者,原則上,我們還是希望找未婚的。」樂美無奈的笑著,她的輪廓立體,頗有幾分混血兒味道。
「克凡知情嗎?」樂美問,她指的是關于嵐如一事。
柏亦搖搖頭。「我答應過嵐如不講,而林董她們又把整件事搞得神秘兮兮,只在電話里告訴他︰有個‘大驚喜’正等著他回來!」
「大驚喜?她們確定對克凡而言,會是驚喜嗎?」她忍不住的笑。
「不曉得,克凡或許也會像嵐如一樣,抵死不相見,雖然以克凡的個性分析,可能性不大,但還是小心點好,暫時就別透露實情了。」
「她為什麼怕見到克凡?」樂美不解。
「我也不知道。」他淡淡的說。
「我覺得把風如擺在我這兒不太適當,」她斬釘截鐵的說︰「我保證她上班不到三天,準會出現一大堆追求者。」
柏亦一愣。追求者?他從未想過這一點,離婚後的嵐如已恢復自由身,她大有尋覓第二春的權利,尤其在男女互動頻繁的職場上,更能獲得較多機會。
剎那間,柏亦內心竟有種怪異的感覺。哪里怪?--一下子也說不出來。
「她有小孩嗎?」樂美突然問。
柏亦怔了怔,說︰「好像沒有吧!沒听她說過。要不她輪晚班的話,小孩怎麼辦?她當時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結婚六年沒生孩子?」樂美沉思半晌。「還是歸她前夫了?」
就在這時候,嵐如來了,輕快的腳步像是歡欣、像是--如釋重負。終于又有工作了,她怎能不高興?
「我明天開始上班。」還沒坐下,她已迫不及待宣布。
她的眼楮、唇際盡是笑意,陽光取代了原先的陰霾,掩去那份落寞和沮喪,她顯得多有生氣啊!似乎--也格外亮麗了。
「恭喜你月兌離失業一族。」柏亦望著她笑道。
「這都該謝謝--游小姐。」她轉向樂美,一臉感檄。
「叫我樂美吧!大家都是朋友,也將是同事了。」樂美率直的說︰「打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沒問題了,如果你本身條件不夠,我大力推薦也起不了作用的。」
嵐如只能謙虛說謝謝。其實她哪來的什麼條件?這個社會她疏遠太久了,過去六年零落紊亂的婚姻生活,使她無暇自我成長,不進反退。就好比眼前和她年紀相仿的樂美吧!社會的焠煉,使她有股成熟的自信。
「經理說,試用期三個月,表現好壞全看這段日子了。」嵐如略帶靦腆的,她不希望讓樂美丟臉,這是她的期許,但她仍有幾分不安。
「新人就是要不斷的學習,跟著老同事做,再用點心很快便能進入狀況,我相信你沒問題的。」樂美鼓勵她。
「我會的。」嵐如點點頭,像個啟蒙的小學生。
「櫃台的工作有點雜,該做的事不少,但模熟了,其實也沒什麼。不過,與顧客之間的應對進退,可說是完全靠自己的反應了,拿捏好幾項基本原則,大致上是不會出差錯的。」
樂美拍拍她臂膀,適時再補上一句︰「我會請櫃台主任多教教你,別緊張。」她明白,嵐如現在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
「不需要對我太特別,像其他新進人員那樣就好了。」她連忙說,她不想再麻煩樂美。
「下一批新人還要過幾天才報到,你很幸運,可以現學現賣,只針對你一個,他們反而輕松,也可輪流指導你。」
莫非這也是樂美「善意的安排」?她太細心了!
柏亦真是好眼光,找了個如此親切、能干又漂亮的女朋友。比起樂美,嵐如自覺遜色許多。
「我樓上還有點事處理,不陪你們聊了。」樂美看一看手表。「就快下班了,不如一起吃晚餐吧!我請客慶祝嵐如找到工作了。」
「我沒意見。」一逕沉默的柏亦這才開口。「看看嵐如有沒有空?」
「應該是我請客才對,你們幫了我一個大忙。」嵐如隨即說。
「不急嘛,等你領薪水那天,我一定好好吃你一頓。」樂美微笑起來。
「你們都別爭了,買單這個重責大任就交給我吧!」柏亦挺身而出。
「讓你有個表現的機會也好。」樂美親匿的挽著柏亦的手臂。
嵐如默默看在心里。他們倆好相襯,仿佛是上天精挑細選出的一對佳偶。
剎那間,柏亦注意到嵐加的目光,竟想也不想的縮回自己的手,他怎麼了?害羞?樂美不覺異樣的上樓去了,他卻不知自己為何會受嵐加的目光影響。
「柏亦,你大幸運了,能遇上一個這麼優秀的女孩子,你可得好好把握。」嵐如誠心誠意的說。
「你這話有欠公平吧!怎麼不說是她幸運才會遇上我?」他輕扯嘴角一笑,帶點狂。
「口氣倒不小嘛!」嵐如笑道︰「當心過度自負成了自大。」
「我自大嗎?」他隨口反問,並不真介意。「說說你的應征感想,是不是真喜歡這份工作?」
「這樣的工作,我還有得挑?若不是樂美的介紹,我恐怕過不了關,這點我有自知之明。」
「樂美不都說了,她的推薦還得靠你自己。」柏亦希望再多給她一些信心。
「那是她客氣,我的條件那麼差。」她苦笑。
「樂美的關系再好、再吃得開,到底她還是一名職員,整間飯店又不是她的,難道上頭的主管毫無鑒識能力?光憑她一句話,就算對方是個成事不足的人也用?」柏亦大不以為然。「你若是看不起你自己,也等于看不起這份工作,明白嗎?」
「我--我沒這意思。」她怔了怔,想不到柏亦會說話這麼重。
「嵐如,我記憶中的你,並不軟弱,也不自卑,是什麼令你變得消沉?」他不禁問。可不是嗎?嵐如以前還滿倔的,有時就是因太有「個性」了,常和克凡吵架,恩愛時黏得像是連體嬰;反目時簡直和世仇沒兩樣,孩子氣很重呢!
「我只不過--有些欲振乏力。」她含糊的。
「哪方面?」他又問。
「各方面!」她簡單答。
「因為離婚的關系?」他月兌口而出。
嵐如呆了一下。他--太冒失了吧!
「我的事很亂、很雜,就像一部又臭又長的連續劇,說了你也沒耐性听。」她擠出一絲生硬的笑容。「我先去打徊電話。」
其實,柏亦並沒有打破沙鍋間到底的意圖,畢竟那是嵐加的隱私,他確實有欠考慮,她一定很尷尬吧!
「柏亦,對不起!我家里有點事,不能和你們一起晚餐了。」嵐如一回座便說,神情頗為緊張。「請你幫我向樂美道歉,改天換我補請你們。」
「沒關系。你--不要緊吧?」他關心的問。
她搖搖頭。「一點小事而已,但我必須回去處理。」匆匆丟下一句再見,嵐如抓起皮包就離開了。
柏亦想一想,沒多久也買單走了。樂美要再過一陣子才下班,他不如先回公司轉轉吧!
他到地下室開車,順著坡道駛上大馬路,交通已顯得壅塞了,人車擠成一團。拐個彎,他從飯店側門前經過,正巧望見嵐如。
柏亦毫不猶豫開向她面前,落下車窗。「上車吧!我迭你。」
「不用了,我搭計程車就行……」
「何必這麼麻煩?上來吧!」他說著便打開車門。
望著泂開的車門,嵐如似乎非坐不了可。她腦袋還在思考該不該讓柏亦送她回家。
「你住哪?娘家?」柏亦逕自朝熟悉的路開著,他當然記得她家的路線,以前常去踫釘子嘛!
「我家搬了。」她淡淡的說出地址。
柏亦依她所言,掉轉車頭;表面雖不露痕跡,暗自卻心存訝異--那一帶,大多是小鮑寓和住家,怎能和風如過去那幢豪華的花園別墅相比?
「我爸爸經商失敗,全部家當都賠光了。」她輕描淡寫的,表情很平靜。
反倒是柏亦無言以對,他不經意望她一眼--這件事和她的失意有關吧!
「你父母親--可好?」他善意問候。
「我爸爸已經過世了,現在我和媽媽住一處。」嵐如猶豫了一下。「還有我女兒。」
「哦--你女兒多大了?」柏亦故作神色自若的問。
「四歲,念幼稚園小班。」她說,神色激動了起來。「剛剛我打電話回家,我才知道曉詩發高燒,三十九度半!所以我才急著想快回去帶她看醫生。」
曉詩--是她女兒的名字吧!柏亦心里想。「怪不得我看你很緊張的樣子。」
終于到了嵐如家門口,這是棟五層樓的公寓,外表已有幾分陳舊。
「這附近有診所嗎?」柏亦探頭張望問。
「要出巷口過兩條馬路。」嵐如匆匆下車說。
「這麼遠?」他忍不住皺眉。
「不會,我騎車很快的。」她指著走廊一部白色摩托車。
「那怎麼可以?小孩子不舒服還坐摩托車!」柏亦隨即反對,不假思索便說。「我載你們過去。」
「不,謝謝你,真的不能再麻煩你了。」她連忙拒絕。
「一點也不麻煩。我等你,快上樓去吧!」他催促著她。
嵐如想現在是曉詩的病情重要,遂不再拒絕,上樓帶曉詩下來,母親竟也按捺不住跟著下來。
「誰在樓下等你?朋友?男的?哪一位?我見過沒?」母親好奇心大發,追問得可起勁了。
當年母親和柏亦確有幾面之緣,但畢竟年紀大了,頭腦不靈光,她已忘得一干二淨。
簡單打聲招呼,嵐如抱著曉請坐上車。
「你母親還是老樣子,看來挺有精柙的。」柏亦說。
「她比較樂觀,很懂得自我調適。」嵐如笑說。「對了,曉詩,你還沒叫叔叔呢!」
小女孩這才小聲的開口。「叔叔,你好。」
「我很好,不過,你似乎並不怎麼好?」柏亦半開玩笑回答。
「外婆說我生病了。」曉詩稚女敕的童音說。
「叔叔現在就是要帶你去看病。」嵐如擁著她說︰「等一下吃過藥、上床睡覺,早上起來就會好了。」
柏亦瞥一眼後?鏡。「她很像你。」
「只有長相。我媽說她比我乖多了,我小時候好動又頑皮,是個磨娘精。」嵐如笑道。
「是嗎?」他也笑。
曉詩那雙大大的眼楮、小小的鼻尖,活月兌是嵐如翻版,看著她們兩母女依偎而坐--柏亦有些恍惚,當年那個愛哭愛笑,開口總是克凡長、克凡短的女孩子,如今也當了母親?望著嵐如,柏亦莫名陷入重重迷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