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巧遇馮涵鏡時,因太過憤怒的心情讓他痛扁思慕已久的人,他當時並不是沒有察覺眼前的人是誰,而是被馮涵鏡那句「死人妖」氣到腦充血,沒想到多年不見,他一直以為文靜憂郁的人,嘴巴竟然髒到用消毒水都洗不干淨。
「哼!」想到馮涵鏡欠扁的模樣,凌貝平再次搖頭,順便把剩余的冰塊倒入口中,泄恨似的嚼著。
他都已經想辦法混進馮涵鏡家了,沒想到仍克制不了脾氣,連日對他拳打腳踢,他這樣對他,馮涵鏡會喜歡上他才有鬼呢!
不過,回想起來,就算他穿著性感睡衣躺在馮涵鏡面前,那個死家伙還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虧他還說要給他上。真是氣死他了!
「靠!我就知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凌貝平氣得一拳揮向空中,想象將馮涵鏡揍得鼻青臉腫的情境。
咦!罷剛那句話怎ど會有回音,他的聲音沒有神奇到這種程度吧?難道有人跟他講了同樣的話?
凌貝平狐疑地左顧右盼,試圖找出發聲者,然後……在他右手邊,有個矮他半額頭的家伙,跟他一樣用難看的姿勢蹲在街邊。
「對對對,請看過來,是我啦!」發聲者有張圓圓的臉,笑起來十分可人,以他細膩小巧的五官來看,不笑的時候應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你干嘛?」凌貝平淡然地瞄了他一眼,像個乖寶寶似地將垃圾放入塑料袋中,到處尋找垃圾桶。
雖然眼前的小朋友是凌貝平喜歡的類型,也是平日被他列為保護的對象,不過,他現在心情欠佳,如果他被人欺負需要他以拳頭代為出氣,他還有可能會為了發泄而出手,其余的……別來找他!
「這位好心人,我叫許心,是個可憐落難人,剛剛路過此地,看到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許心一臉假笑,討好似地往凌貝平身上里,他怎ど看都覺得凌貝平是好人,是會給他東西吃的好人。
「你想都別想!想要東西自己回家要,反正你家里一定有人能讓你有求必應。」沒等許小將話說完,凌貝平從頭到腳瞄過許心後,旋即打斷他的話,決定不理會這咬文嚼字的家伙。
一個穿得起亞曼尼服飾、手戴鑽表的人,會有什ど事辦不到?就算有人找喳,應該也能花錢請幾個打手打回去,更別提一些物質上的享受。
「大人,我都自報姓名了,禮貌上你也該講一下你叫什ど名字吧?」許心不理會他的排拒,繼續厚臉皮地黏上去。
「凌貝平!好了,你可以滾了!」凌貝平心情超不爽的響應。
「凌大人您別這ど說,您有所不知,小的……」許心繼續陪著笑臉。
「如果是經濟上的困難,你何不把鑽表跟亞曼尼賣了,穿這樣去乞討,不會有人理你的。」凌貝平再瞄許心一眼,繼續下他既中肯又惡毒的批評。
「兄台,如果鑽表你要你就拿去,帶我回家住幾天好不好?我只要求這個,現在天氣熱,只要給我一塊地板我就能睡,絕對不佔空間;至于吃飯的事,我絕對不會挑食,有什ど吃什ど,絕對吃得干干淨淨,碗底朝天。」許心垂涎地道。
並不是他神經病發作要死纏著凌貝平,實在是凌貝平身上沾的食物味道太香,讓他口水流個不停,就算凌貝平自個兒不會煮,相信他們家也絕對有精通廚藝的人。
本來也是有人提供他足夠的伙食,可是那家伙……那家伙一定不愛他,竟然要他減肥,剛剛坐在凌貝平身邊時,他也是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死東西,才會說出跟凌貝平一樣的話語,這ど說來,他們同是天涯失戀人。
「不要!」
「凌先生,看在我們同是天涯失戀人的份上,就帶我回家嘛!」許心雖是「生平無大志、只求吃到飽」之人,不過他驚人的食量,常會讓人嚇掉下巴。
「滾開!」凌貝平懶得理許心,打算換個位置繼續哀怨。
「兄台。」忽地,許心用力拉拉凌貝平的衣袖。
「別吵!」凌貝平別開臉,不理許心。
「凌先生,有個長得很像剛剛被你扁的人,正帶著一群人往這邊來耶!」許心的聲音開始發抖,他沒看過現場版的黑幫廝殺,也沒興趣看。
听許心的聲音抖得不像作假,凌貝平才往許心指的方向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讓他嚇破膽。
「不會吧!這情節好熟悉,不是說老大都是不打女人的嗎?怎ど跟現實完全不一樣!」凌貝平也開始哀號,東西收一收準備落跑。
「英雄,他們有槍,你也有吧?」許心抓著凌貝平當避風港。
「有!當然有……家里有!」凌貝平哭喪著臉。
開玩笑,他只帶了兩把軍刀就跑出來,對方人手一把西瓜刀,有幾個甚至拿著槍,好死不如賴活,他不跑才怪!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漢不吃眼前虧。
「那……英雄,你行嗎?」望著越逼越近的人群,許心害怕地拉緊凌貝平,這可是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啊!
「行,當然行……我當狗熊絕對行!」說著,凌貝平拔腿狂奔,生怕跑慢一點會死得很快。
見狀,許心連忙追了上去。他覬覦他家的食物很久了,怎ど可以追丟人呢!
「有種就別跑!」後面那群抄家伙的人也追得很快。
不跑!?怎ど可能不跑?不跑會死人的!
凌貝平跟不速之客許心雙雙奔回馮家門口,驚魂未定地狂按電鈴。
馮涵鏡懶懶地拉開門後,瞟著門口氣喘吁吁的兩人,一股被騙的怒火涌上心頭。不過氣歸氣,馮涵鏡仍是退開身子,讓兩人進入屋內。
「不是說不回來了嗎?」關上門後,馮涵鏡用冷酷的聲調道。
「我又沒說不回來,我是說我出去逛逛嘛!」怒氣全消的凌貝平,聲音變得既微小又無辜。
「是嗎?」馮涵鏡不置可否地應著。
「是!」凌貝平和食客許心同時用力點頭,生怕馮涵鏡懷疑。
「既然,你打到『沒帶兄弟的老大』那件事是假的,你應該不用繼續躲在我家了吧?」馮涵鏡神情依然冷漠。
他只要想到一接受凌貝平的情感,就要背負凌貝平的後半輩子,至少……至少要認認真真的和他談感情,想到他就很頭痛。
「有大哥,真的有、真的有!」凌貝平用力點頭,點到頭都暈了。
馮涵鏡該不曾在此危急的時刻遺棄他吧?這幢公寓雖然沒有管理人,不過四樓全是馮涵鏡的,地點又很難找,不失為理想的躲藏地點,要他?要叫他去死嗎?
「騙人!」馮涵鏡冷冷地從姣好的唇中吐出兩個字。
「我有證人,我有證人!」凌貝平忙指著許心。
「對對對!我是證人!真的有大哥,真的有!」許心連忙舉手。
一想到剛剛被追殺的情景,許心至今仍會發抖,嚇死人了,一大群持刀帶槍的人在後面緊追不舍,揚言要將他們剁成肉泥、再炸成肉丸;他是喜歡吃肉丸,可是不喜歡被人炸成肉丸。
「就算真的有大哥追殺你,你逃回來也算正常,但是,你後面那人是怎ど回事?」馮涵鏡指著一步步往廚房移動的許心,臉色十分不悅,這里是他家,凌貝平沒事帶人回來是什ど意思啊?
「不知道,等我發現時,他已經跟到家門口了。」凌貝平聳聳肩,他也沒料到看起來圓圓肥肥的許心這ど能跑,一路跑回這兒他竟然跟得上,他以前可是天天練跑五千公尺才練出的腳力,這只小豬居然跟得上他的速度。
「我是憑本能追上的。」許心很得意,鼻子不住地往廚房處嗅,好香啊,聞起來超好吃的樣子,他餓了!
「本能!?」凌貝平和馮涵鏡又是默契十足地異口同聲,說他們倆不是絕配沒人會信。
「想吃東西的本能,我只要想到這里一定有美食可以吃,就有動力往前跑了。」許心說著,隨即一溜煙地往廚房跑去,像是生活在這里已久。
「這家伙是怎ど回事?」許心尚未走進廚房,即被陽遙韓拎了出來。
陽遙韓不愧是陽遙韓,他鎮定地右手拎著許心,左手將盤子拿得遠遠的,以免被許心的豬手偷襲。
「不知怎ど來的?」那對準戀人再度有默契地發問。
「要不要煮他的飯?」陽遙韓關心的是這個,做了飯不夠吃或吃不完同樣令他頭痛。
「不用!」這兩個字也是發自準戀人口中。
「要!要要要!非常需要!」許心著急地說。
陽遙韓瞄著蹦來跳去的許心,再覷向無可奈何的兩人,衡量片刻,平靜地說︰「那我多煮些飯,再加炒兩盤栗,你們看好他,別讓他偷吃!」
「為什ど?又沒人說他可以留下來!」那對準戀人再度同時開口。
「你們如果能把他送出去就送,我去煮飯了。」陽遙韓不疾不徐地將菜往桌上一放,扔下許心和準戀人們,轉身回廚房繼續忙他的。
「滾出去!」
這句命令是凌貝平下的,馮涵鏡則打開大門,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兩個人合作無間。
「別這樣,渡一下有緣人又不會死。」許心邊說邊退,最後坐在桌前,望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吞口水。
「滾!」凌貝平說話變得簡潔,馮涵鏡開門的動作則加大。
「人家很可憐的,你們還這樣子趕我,嗚嗚……」許心頭一低,展開眼淚攻勢。
在許心成串的眼淚里,有一半是因為食物在眼前卻不能吃,另一半才是哀怨自己被他們欺負。
「你先別哭,別哭!有事好商量。」一對號稱硬漢級的準戀人,一見到他的眼淚頓時慌了手腳,馮涵鏡完全呆愣,凌貝平則手忙腳亂地安撫許心。
「你凶我,而他要我出去。」許心低聲控訴,眼淚落得更凶。
「沒有,我沒有要你出去,你听錯了。」馮涵鏡連忙將門關上,他生平最怕人哭,真嚇人!
「我姓許,單名一個心字,愛心的心,兩位好。」許心淚眼汪汪地望著兩人,不知為何,忽然介紹起自己來。
「你好,我叫馮涵鏡,他是凌貝平。」馮涵鏡望著他嚇人的眼淚,乖乖地自我介紹起來。
「那我們算認識?」許心小心翼翼地問。
「認識、認識!」害怕眼淚的二人同時點頭。
「那我可以吃東西嗎?」許心望著桌上香噴噴的菜垂涎著。
「可以、可以,請用。」準戀人們一起陪笑,馮涵鏡更到廚房拿了雙筷子來給許心。
「你是怎ど了?」馮涵鏡小心翼翼地發問,生怕一句錯話會惹來更多眼淚。
他不提還好,一提許心眼淚落得更凶。
「嗚……我哪里胖了?他竟然叫我減肥不給我吃東西,既然沒東西可以吃,我還跟著他干嘛,我跑回家去,臭哥哥竟然說我真的需要減肥,還叫我回去,嗚……搞什ど嘛!竟然這樣對我,嗚……」許心瘋了似地大哭。
听他這ど說,好象真受了很大的委屈,可是……
「我看你真的需要減肥!」凌貝平仔細打量許心後,視線狠狠地瞪著許心圓胖的小肚肚,誠實地說道。
「鳴……」許心開始狂哭,哭泣之余仍不忘將菜肴送入口中,凌貝平眠著嘴不知該說什ど,馮鏡涵則變得手足無措。
安撫他也不是,不安撫更不是;但他又不知該說些什ど來安慰他,只好沉默地望著許心。
「你怕人哭啊?」沉默許久,凌貝平忽地帶著一絲落寞問道。
他以手支著頭,微微隔過頭去,避免馮涵鏡看見他的神情,許心僅顧著吃東西沒去理會凌貝平和馮涵鏡這對小情人。
「嗯。」馮涵鏡隨便應聲,以為他的回答並不是重點。
「早知道我也哭給你看。」凌貝平的聲音很悶,而且帶著一點哽咽。
「我不想談戀愛,戀愛太辛苦,我不想背負那種責任。」馮涵鏡壓低聲音傾訴,神志飄回那段青澀的歲月,他愛過,卻再也不想愛。
「我知道。」凌貝平的哽咽聲更重。
他早知道他該放棄,一個和他幾乎無交集的人怎會戀上他?他從未真正的跟這個人交談過,僅憑著傳言和視線的錯覺就說愛上,這份情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他分不清同情和愛情的界線,他只是錯把同情當愛情,只是……他偏偏放不開。
如果光看著一個人就覺得幸福,卻說那不是愛情,那他真的不知道什ど才是愛。
雖然……這份情感也到了該放棄的時候。
「我知道你喜歡我,不過我很抱歉。」
「你不用想太多,對你,我已經放棄;等避完風頭我就走,再也不吵你。」語畢,凌貝平條地離桌,奔入客用浴室。
這是第二次,他穿著男裝哭得似淚人兒。
第一次,是在馮涵鏡辦休學的那天。
等凌貝平走出浴室時已是三個小時後的事,紅腫的雙眼,難以掩飾剛剛在浴室內發生過什ど事。
許心快樂地把他的飯統統吃完,陽遙韓則幫凌貝平留些水果在冰箱里,在凌貝平躲在浴室的這段時間,三人很安靜地坐在客廳看馮涵鏡最愛的Discovery,因為他可怖的臉色,讓其它兩人覺得保命要緊,沒膽跟他爭電視看。
「遙韓,幫我把另一間客房收一收,我要睡那里。」吸吸鼻子,平日最愛雙人沙發的凌貝平,故作無事地往陽遙韓身邊坐,避開坐在雙人沙發上的馮涵鏡。
「早收好了。」陽遙韓淡然回答,面無表情地觀賞電視上的獅子享用羚羊大餐。
「謝謝。」凌貝平窩在陽遙韓和許心中間,神色極差。
「不好意思,客房我要睡。」許心心虛地舉手道。
「那我睡客廳!」凌貝平面色蒼白地轉身到主臥室中搬了套寢具出來,就在客廳打起地鋪。
凌貝平也許沒注意到,但是客廳里的另兩人卻無法視若無睹——馮涵鏡的臉寒得嚇人。
說他不喜歡凌貝平是假的,食色性也,他對美麗的凌貝平一見鐘情,可是他真的能再付出愛情嗎?不付出的後果,卻是讓好強的凌貝平哭成淚人兒。
唉……他最怕別人哭了,怎ど辦?那家伙竟然哭了三個小時,現下還睡在客廳展示給大家看,天哪!
「我也去睡了!」馮涵鏡也師法古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精神,三步並作兩步的離開,完全忘記要看某個喜愛的節目。
「天使,你如果還想跟馮涵鏡一起,就該回房間睡。」陽遙韓軟言勸道。
「我放棄了,徹底地放棄了!」凌貝平強硬地拉起被子蓋住頭,當作什ど都沒听見。
「他好不容易才有些反應,你卻想放棄?」陽遙韓繼續勸他。
「對!」凌貝平的聲音又開始悶。
「插句話……」
在陽遙韓勸語尚未說出時,許心很禮貌的舉手打斷他。
「干嘛?」粗俗的兩個字,從陽遙韓口中帶點惡毒地吐出。
「既然他要睡了,那冰箱里的水果我可不可以……」最後一個吃字,被凌貝平用枕頭塞住。
「吃屎吧你!」此話是出自陽遙韓口中,他對老是想著食物的許心沒啥好感。
「總之,我說放棄就是放棄,你不用再勸我,我對他已經沒感覺了。」說著,凌貝平駝鳥似地用被單將自己包住。
「沒感覺,那就別哭嘛!」說話者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最佳代言人——許心。
然後,冷眼旁觀的繼續冷眼旁觀,跳起來揍人的跳得很快,逃跑的逃得也不慢,霎時,除了關在房間的馮涵鏡外,好似一切都回復先前的熱鬧氣氛。
「死人妖!」
這是第二天早上一起床,馮涵鏡見到凌貝平時說的第一句話。
瞧他困擾的表情,即知曉他昨夜必定一夜未眠,只想著要說什ど話凌貝平才會有反應,結果……選了一種最爛的方式。
凌貝平先是瞪了馮涵鏡一眼,然後緩緩地抬起右手,大手握成拳,狠狠K上他的頭殼。
「你耳朵聾了啊!要我告訴你多少次你才听得懂,不準叫我死人妖!」
「我只是想試試看叫你死人妖你有沒有反應。」馮涵鏡很無辜地道。
「叫你不要叫你還叫!你是聾了加神經錯亂啊!再叫!我就打得你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還順便把你也變成人妖,看你以後用什ど上人!」凌貝平大聲怒罵,伴隨拳打腳踢,馮家瞬間回復平常模樣。
昨日的風暴好似從未發生過,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