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歸來兮喔！羅大設計師。」剛將一堆厚重資料放到桌上的林助理，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來揮去。

真難得，一向認真勤奮的羅森也會在工作時失了魂。

「干嘛？想什麼這麼出神？」

「沒有。」他心虛的回答，收回心思專注在工作上頭。

「很可疑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想女朋友！」她大聲宣布。

「我哪來的女朋友？你別胡說。」他不理她，埋首工作中。

「還說沒有呢！不然你說，在想什麼？干嘛笑得一臉曖昧？」

「我沒有笑得一臉曖昧。」他頭也不抬。

「騙人，你臉都紅了。」

「你看錯了。」他死不承認。「東西放下了，你出去吧！」

「喔！怕我逼問想支開我呀？你老實說不就沒事了嗎？」好不容易這個眼中只有工作的人會春心大動，她不挖出點眉目來怎麼對得起自己？

羅森終于肯賞臉的抬頭看她，不，應該說是瞪她。「你嫌工作太輕松了嗎？」言下之意她再問就倒大楣了。

「喝！你要脅我，真是小人！濫用職權、公報私仇。」她氣得跳腳。「說了會怎樣？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你害羞個什麼勁啊？我是關心才問你的耶！你當我吃飽太閑是嗎？竟還要編派工作給我，你有沒有良心啊？倘若我不在乎你，我管你到天邊去死咧！」

羅森被她吵得頭疼地揉著額角，認輸了。「改天好不好？」

「好！」林助理臉色立變，笑了開來。

她是個火性子的人，脾氣來得快去得快，何況他肯透露點消息，她已很滿足了。

「現在可以出去了吧？我還要工作。」他無力的說。只要跟她吵，他是每戰必敗。

「當然。」她開心的跳了出去。終于有一些好玩的事了。

羅森哀嘆連連，有一位話多好奇心又旺盛的助理有時還真令人頭疼，看樣子在未來的幾天內他沒多少清靜的日子好過了。唉！

正打算提起精神繼續工作，林助理冷不防地又探頭進來。「還在發呆？」

「沒有。」他皺眉。

「好啦！好啦！不鬧你。別忘了待會兒與吳姓夫婦的約喔！兩點整，現在已經一點半了，你差不多該出發。」

「知道了。」他翻出吳姓夫婦的資料，大略瀏覽過一遍後整整衣服步出工作室。一如往常，林助理事先叫來的車已停在門口。

他自己並不是沒有車，而是大城市中車位難尋，他嫌麻煩，寧可花錢坐計程車也不願自己開車，林助理深知他這個習慣，總會在出發前幫他叫車。

有關工作，她就相當細心，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會任由她對他無禮還不開除她的原因，她的工作效率好得沒話說。而且，在一起工作久了，也習慣了，現在他拿她當朋友，對她直率的言詞也不甚在意。

「一路順風呀！拜拜！」林助理送他上車後，拋了個飛吻給他。

此舉弄得羅森哭笑不得。

他知道她是喝過洋墨水的人，行為舉止都非常洋化，可是，也別讓人誤會呀！

丙然……

「啊你女朋友很水哩！好福氣喔！」司機操著一口台灣國語，笑聲有如雷響。

「不是的，她不是我女朋友。」這不知道是第幾個司機跟他說同樣的話，而他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做同樣的回答。

「啊？不是？」

「不是。」他答得斬釘截鐵。

「你不中意她？為什麼？她那麼美，對你又很好，還幫你叫車哩！少年人，我跟你講，像她那麼體貼的女孩子現在已經不多見啦！啊你該好好把握，趁早把她給娶回家，不然到時被人搶走了，你要哭都沒眼淚喔！」

「這……這個……」他苦笑，無言以對。

「我跟你講，听我的準沒錯啦！我看人的眼光很準的……」

司機滔滔不絕地說著，不得清靜的羅森是暗暗叫苦，決定回去後一定要好好跟林助理說說，要她下次別再做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舉動了。

車子一路來到位在中山區一家名叫J4的婚紗店前，羅森匆匆會了鈔，想趁自己耳朵尚未長繭前月兌逃而去，不料卻仍是被熱情的司機拉住扯了一堆，直到盡興，這才放他下車離去。

「呼！」他忍不住吁了口氣。

「羅總。」鄭店長看到他來了，連忙出來迎接。「吳姓夫婦已經到了。」

「哦！」他趕緊大步邁進去，來到會客室。

與其說是會客室，倒不如說這兒是以店面一角所圍出來的小空間還來得恰當些，坐在這兒既可以觀賞到整間店面的精心布置。又可以隱密地不為任何人所打擾，是個相當舒適且適合談事情的好所在。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他走向坐在里面的一對男女，點頭示意。

「不會，哪兒的話。」吳姓夫婦起身說道︰「我們也才剛到。」

「別客氣，你們坐。」說著他自己也坐了下來，從公事包中拿出三份設計圖，直接切入主題。「關于你們訂做的婚紗，我設計了三種款式，這是草圖。」他將之攤在桌上。「看看有什麼不合意的地方，我可以再改。」

「好漂亮！」吳太太首先發出驚嘆。「每一件都好漂亮，羅設計師，你真厲害。」

羅森靦腆一笑。「哪里，你過獎了。」

「才不是呢！我老婆的眼光是很高的，你設計得好，她才稱贊你。」吳先生驕傲地道，老婆和設計師都捧。

「好，那就決定這幾件了。」吳太太果斷的說，愛不釋手的反覆觀賞。「至于搭配的首飾……羅設計師？」

「啊！對不起，我閃神了。」他連忙收回飄遠的視線。

是她？那個上次在好友婚禮上見到的女孩子？她怎麼會在這兒？是他看錯了嗎？

越是不確定，他一顆心就越是激動，終于按捺不住的再度往她那邊看過去。

「不要緊，我是想說既然這三件婚紗有兩件是紗的一件是緞的，那麼搭配的首飾不知道要什麼樣的珠寶才能……羅設計師？羅設計師？」

「啊！對不起，這個……你們慢慢看，我有事先失陪一下，不好意思。」說完他匆匆起身，往門口走去。

真的是她！今天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小洋裝，看起來仍是那麼地恬淡嫻雅，好似……好似光這麼看她，全身都仿佛沐浴在春風中，那麼寧靜祥和。

他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一走近就听到了櫃台小姐和她的談話。

「……舒梅小姐！」

「我是。」

「二樓請，右轉後會看到一間辦公室，那就是了。」

「謝謝你。」她輕聲道謝，背著背包上樓去了。

「喂……」羅森慢了一步。

「羅總，有什麼事嗎？」看到他來，櫃台小姐立即起身，一臉必恭必敬。

「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女孩子……」即使面對著的是櫃台小姐，他的視線仍放在樓梯口收不回來。

「她叫沈舒梅，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只是……她來這兒，有什麼事嗎？」女孩子逛婚紗店，她不會是要嫁人了吧？

想到這他胸口突然一緊，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哦！她是來應征的啦！我們最近缺個打雜的小妹，貼出征人廣告，她就來了。」

「這樣啊……」他松了口氣，卻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

「羅總認識她？」怎麼眼光老是黏在人家身上？

「也不算，只是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她是要面試嗎？什麼時候結束？」

「唔……」櫃台小姐歪頭想了想。「因為還有其他人，所以可能會久一點，大概五點左右吧！」

「五點左右。」他看了看表。「好，謝謝你。」道過了謝，他又朝樓梯口戀戀地望了一眼，這才轉身回去工作。

反正還有兩個多小時，不急，她遲早要下來的，他可以慢慢等。

☆★☆★☆

舒梅幾乎是一眼就愛上了這家婚紗店。

她喜歡這里的裝潢，既不會太過富麗堂皇，又不顯得穿酸寒磣，就是那麼剛剛好，完全符合她對婚紗瑰麗的幻想。

因此當她看到征人廣告，也顧不得是什麼職位，馬上就前來應征了，反正她學的是服裝設計，以後也打算要走這一行，所以只要能待在店里，不論做什麼事，對她來說都是有好處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前來應征的人竟會這麼多。

她有些忐忑的坐在等候位上，看著眼前形形色色、打扮入時的女孩子們，要不緊張也難。

雖說這是她頭一回在外頭找工作，可也不希望落個慘敗的下場，何況她自認各方面的能力都還不錯，對婚紗更有著無人能比的熱忱，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不行不行，她必須對自己更有信心。

深深吸了幾口氣，等到她真正冷靜下來，剛好輪到她了。

「沈舒梅小姐。」

「來了。」她站起身，穩定的走入辦公室。

面試不太難，對方的態度也讓她感到輕松，整個過程中她回答得相當流利，看樣子應有不錯的成績，對方對她的印象似乎也很好。

也許想要得到這個工作並沒有太大的困難……

「謝謝，辛苦你了。」

面試順利結束！

她心情愉悅地緩步下樓，優優閑閑的四處打量，在經過一大片的落地窗前，赫然發現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

呆了呆，她想起自己沒帶傘。

「真糟糕。」她低喃，仍是走出了婚紗店。

雨下得真的很大，連她站在走廊上，小腿也會被人行道上濺起的雨水給打濕，天色灰蒙蒙的一片，空氣因濕度過高而顯得有些滯悶。

她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家咖啡店可以坐下來等雨小一點，所以還是決定回家，反正才幾分鐘的路程，偶爾淋點雨也無所謂。

才要踏出去，卻被一個強勁的力道猛然拉回。

「哎喲！」她低呼，往後跌入一副溫暖寬闊的胸膛，撞個結結實實。「好痛喔！」

「對不起，對不起。」羅森連忙道歉，伸手將她扶正。「我只是看外面正在下雨，你……你別出去淋雨。」

「沒辦法，我沒帶傘呀！」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回頭道︰「不過還是謝謝你。」說完又要走出去。

「等等，等等。」他趕忙又將她拉回。「不如叫計程車吧！」

舒梅疑惑地看向他，從他一雙清亮有神的眼楮認出了他。

「是你。」難怪聲音听起來有些熟悉。

嗯！近看之下，他長得還真是好看呢！她也形容不上來，總之，就是那種讓人看了覺得很順眼、很舒服的類型就是了。

「你還記得我？！」羅森驚喜莫名。

「當然了，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豈敢或忘？」她打趣道。

倒是他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沒的事，舉手之勞而已。」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來這邊工作。」不過，吳姓夫婦早就走了，會踫上她是他刻意等的。

「噢！」她點點頭，沒再說話。

「嗯，那個……」一心打算多爭取些相處時間的羅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表。「時間不早了，這雨看起來似乎也還會下個好一陣子，如果你有空的話……要不要……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吃飯？」的確，她也有些餓了。「好啊！」

這句話听在羅森耳里簡直如同天籟，他開心地直問︰「那你想吃些什麼？」

「我都可以，你呢？」她含笑看向他，溫柔的詢問。

羅森忽然覺得︰啊！他要的也不過是這一個眼神！

在那瞬間，他明白了自己八成喜歡上她這麼一位幽致淡雅的女孩子了。

弄清了自己近來紛亂的心思，他漸漸地平靜下來，深深覺得自己從懂事以來再也沒有一刻如同此時這般確定過。

投向舒梅的目光同樣溫柔，但此刻卻多了分堅毅。「我知道在這附近有家西餐廳還不錯，要不要去試一試？」

「好啊！我也好久沒吃西餐了，走吧！」剛好她也可以借機請他，算是報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雖然在她眼里這不過是單純的吃飯而已，但就羅森來說這已是他不可多得的幸運。

啊！今天真是太美好了，神啊！非常感謝你下了今天這一場雨。

☆★☆★☆

他倆搭乘計程車來到一家名叫「星光」的西餐廳，舒梅一踏進去，便教滿天花板的點點星光迷眩了目光。

「嘩！真的有星星耶！」她驚喜地道。「好漂亮喔！」

瞧她高興的樣子，羅森不自覺寵溺的笑了。「喜歡嗎？」

「喜歡！」她回道，仍仰著脖子專注在那些星星上頭，試著想研究出其中的奧秘。

「這家店是我一位朋友開的，他也很喜歡星星，可是真的星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所以只好弄成這樣，不然他本來打算天花板整個改成透明玻璃。」

「真的？好有意思的一個人。」舒梅低笑。「那你有沒有問他，這些星星是怎麼弄的？」

「你猜。」

舒梅歪頭想了一會兒。「是燈泡嗎？」

羅森搖了搖頭。「再猜。」

「嗯……難道是螢光劑？」

「也不對，我告訴你好了，其實是光縴。」

「光縴？」

「是啊！從日本進口的，當初我朋友為了找這東西，著實費了不少心思。」回想當時的情形，他低聲笑了。「呵！沒想到他會當真，這點子原本只是我說著玩玩而已。」

「原來這點子是你想的。」她笑看他。「不錯嘛！」

被她一稱贊，他臉上一熱，覺得有些暈陶陶的。「這……這也沒什麼。」

待坐定後，他不好意思再在這話題上頭打轉，便打開了菜單向她介紹起來。「啊！這里的牛排烤得不錯，海鮮也相當新鮮……對了，這里的牛排醬是他們獨家調制的，味道挺不賴，值得試一試。」

「听你這麼說，不嘗看看倒是有些可惜。」她合起菜單，向侍者道︰「那我就來客菲力。」

羅森點了和她同樣的主菜，不過附餐飲料他要了杯黑咖啡，她則選了冰拿鐵。

等侍者離開後，她望著羅森輕問︰「你喜歡喝咖啡？」

「稱不上喜歡，只是習慣。」在國外待久了，每天早餐都少不了一杯咖啡。

「噢。」她點點頭，綻出一朵小小的笑容。「我倒是很喜歡。」

「哦？為什麼？」他好奇。

「咖啡很香啊！尤其冬天的時候，那香味聞起來好溫暖。」

「這樣啊。」他沒注意過呢。「你對咖啡很有研究？」

「那倒沒有。」她笑道，雙眼亮晶晶地。「只是喜歡，所以偶爾會煮一杯來喝。」

「你會煮咖啡？那也很厲害了，我連咖啡豆要怎麼磨都還不知道呢！」

舒梅微笑道︰「下次有機會，我煮一杯給你喝。」

「真的？太好了！你煮的咖啡一定香得很。」他驚喜的道，卻不是為了咖啡，而是她的邀約。

「你喜歡喝哪一種咖啡？」

「都好，你決定就好。」

「那就選曼特寧了。」

兩人不停的聊著，等到湯和沙拉都送上來了，他倆才停止對話開始用餐。由于餐點做得真的相當美味，所以舒梅只顧著品嘗，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

她是個獨自居住在外的窮學生，一天三餐除了早餐之外，幾乎都吃社區附近的自助餐，已好久沒吃到這麼精致的美食了，所以當主菜端上來時，她差點感動得熱淚盈眶。

唉！偶爾也該慰勞一下自己才是。

她覺得今天踫上他真是幸運。「謝謝你。」

羅森听得一頭霧水。「謝我什麼？」

「帶我來吃這麼好吃的東西。」她小塊小塊的將切好的牛排放入嘴里，滿臉幸福。

他突然覺得她好可愛！

「咦？怎麼了？」

「不！沒……沒什麼，我沒有……」他緊張得語無倫次，還以為她看穿了在那瞬間他心中閃過的念頭——他想吻她！

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浮？

「不是啦！你看隔壁。」她沒有轉頭過去，只以眼神示意。

鄰桌的一男一女似乎吵起來了，音量一直持續在加大中。

羅森愣了下，原來不是在說他。「怎麼？吵架了？」

「真的是在吵架。」舒梅驚訝地睜大了眼，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吵得這麼激烈。「這里是公共場合呢！」

真是不可思議，眾目睽睽之下至少也該保持應有的風度才是，他們真大膽。

才這麼想，那女子的聲音就陡地拔尖數倍，還重重拍了下桌子站了起來，一下子聲勢倍增，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立即有侍者過來勸，可是女子全不理睬。「你開什麼玩笑！我跟你在一起都四年了，難道會比不上一個乳臭未干的小表？你說！她哪里好？她到底哪點比我好？」

「小姐，請你冷靜一點，我們這里……」

「滾開！」女子怒斥，扭回頭繼續罵道︰「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我絕不分手，你休想把我給甩掉！」

「小姐……」侍者再度上前。

「我叫你滾開！」光罵不夠，她還動手推了侍者一把。

侍者重心不穩的往後栽倒，踫巧後方正是身材嬌小的舒梅，當下她哀叫了聲，被撞到已經夠疼的了，還差點被身強體壯的侍者壓得斷氣。

「小心！」羅森大驚失色的站了起來，伸手一抓便將那侍者拽到一旁。「搞什麼！舒梅，舒梅，你沒事吧？」他沖到她的身邊，滿是心疼地將她扶起。

「沒事，只是嚇了一跳。」外加幾塊淤青和一個腫包。

只不過她沒敢告訴他，光看他煞黑的臉色她就已忘了所有的疼痛。

「不干他的事。」她拉住他的手，明白他下一步就是找那倒楣的侍者算帳。「我沒事的，你別生氣了，嗯？」

因她的軟言相慰，他的怒氣雖是消了，但仍不放心。「你……真的沒有撞傷哪里嗎？」

「真的沒有，你瞧，我不是還好好的嗎？」說完，她還微微一笑以茲證明。

羅森這才松了口氣，坐回位子上。

安撫好了羅森，接著還有那位忙不迭道歉的侍者，舒梅強忍住嘆息，對侍者輕聲說道︰「我沒事，不要緊的，你還是趕快勸住他們吧！影響到別的客人用餐就不好了。」

「是，真的很抱歉，對不起。」侍者一邊鞠躬哈腰賠不是，一邊又要回去處理那一團混亂。

舒梅看了萬分同情，忘了自己也同樣倒楣。「真是辛苦啊！」她低喃。

「就算辛苦，他也該小心點才對。」他仍有抱怨。

「他也不是故意的。」她不甚在意的淡道。

「我知道，是那個女孩子推他的。」可一想到侍者那麼大個的身體差點壓壞舒梅，他就不高興。「真是的，沒想到會踫到這種事，你要不要換個地方？我想他們還要鬧上好一陣子。」

「也好，他們這樣吵，我也吃不下了。」雖然食物沒用完很浪費，可是真的沒心情再吃了。

他倆各自拿起東西，起身要離開座位。

就在這個時候，鄰桌男子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那名女子怒氣大發，竟開始搞起破壞，先是刀叉齊飛，緊接著又將所有易碎物掃到地上，餐盤破裂的聲音和女侍者們的尖叫一同響起，場面驚險又混亂。

「哎呀！」舒梅低呼一聲，不幸地被波及了。

到處飛濺的瓷盤碎片割傷了她的右小腿，劃出一道約兩公分長的口子，傷口雖然不是很深，但流出的鮮血仍教人看了觸目驚心。

羅森一驚，飛快地蹲檢視她的傷口，確定沒有碎屑殘留後，他掏出帕子將她的傷口給包了起來。

那女人真是太過分了！她推侍者撞到舒梅一事他已沒跟她計較，現在她竟害得她受傷，教他忍無可忍！

眼看她又想摔東西，他倏地起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太過分！」

女子望著他俊美卻森然的臉龐，一時之間有些愣住了。

她沒料到有人敢插手這件事，更沒想到來人竟長得這般好看。「你……」

羅森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這里是公共場合，你不要太放肆，這樣亂丟東西，一不小心很容易就傷到了人，難道你一點公德心都沒有嗎？你們吵得那麼大聲已妨害了大家的安寧，現在又在這邊制造危險，你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你管我！」女子惱羞成怒。「你以為你是誰呀！避我那麼多，滾開啦！」

「你……」雖然他沒有打女人的前例，不過他真的不介意掃她一、兩個耳刮子。

舒梅及時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不願蹬這淌渾水。「走吧！我沒事的。」

「腿都給割破了個傷口還說沒事，那女人真欠人教訓。」羅森又氣又急，平日的風度全跑光了。

「別這樣，大家都在看了。」她輕嘆口氣，真是多事的一天呀！

「讓他們看去，我非要她向你道歉不可。」他仍是一臉氣憤難平。

勸說不成，她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拜托，我的腳好痛呢！我想回去擦藥了。」

這招果然奏效，他所有心思一下子全拉回到她身上。「對，得趕緊上藥才行，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成了。」

「不行，你受傷了。」他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

舒梅凝視著他好一會兒。「你不用如此緊張，真的。」她笑道，一派輕松。「這只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

羅森無語了，只是怔怔地望著她。

他當然知道那不是什麼多嚴重的傷口，可是傷在她的身上，他就沒辦法置之不理。為什麼會這樣呢？這麼短的時間，他竟已將她看得如此重要了。

舒梅發現他的視線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不解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走吧！」他還沒有打算告訴她，畢竟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連他自己都還來不及適應。

再等一陣子吧！他想。

也許再過一陣子，他就能適應這種在乎別人勝過自己的陌生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