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的生日在這個月的月底,還差幾天整個家族就忙碌了起來,各方人士也紛紛打听生日宴會的時間和地點,愛慕他的女士們更是暗暗較勁,準備大顯身手,就連本來決定不回來,身在美國的父母,也在收到霍恩的婚訊後,發出早點回來參加肖恩生日宴會的回信。
鎊方熱切的反應讓肖恩不勝其煩也無可奈何,只能強忍不快準備所需物件,這一下連身邊的利薩也憑空多出許多工作,忙得團團轉。
「我要累死了。」她跟在肖恩身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們正準備去拜訪大名鼎鼎的雷斯伯特侯爵。
這里一看就是平民區,人們大都穿著普通,有人在路旁擺上一些小玩意,等待顧客。
一上午,從睜開眼楮開始,利薩就一直沒閑著,打掃房間、整理文件、準備請帖、撰寫物品清單,還跟著肖恩去了趟律師事務所,跑上跑下的腿都直了。
肖恩又何嘗不累呢,他要完成的工作更多,只能拼命趕時間,並把簡單的工作派給萊因和利薩,就算這樣,堆在桌上的文件還是多得看不到頭啊。
想到這里,肖恩又加快了腳步,「快點吧,要死也要等干完活後再死。」
「為什麼不坐馬車呢?」利薩小跑著跟上。
「因為街道太窄了,兩邊又有這麼多小販,根本過不去。」
「身為侯爵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呢?」
「因為他是平民出身,在戰爭中立功被封為侯爵,他為了紀念死去的戰友和父母而選擇繼續住在原來的房子中,是個古怪的老頭。」
「也不是很怪啊,為了紀念自己失去的親人和朋友而這麼做,很讓人感動啊。」
「我不是說他的選擇古怪,我是說他的脾氣,你見了就會知道的……利薩。」
肖恩停下來找了半天才看到站在一個小攤前的人,正拿著什麼愛不釋手地看著,他只好跑了回去。
利薩手中拿著一只陶瓷戒指,如果可以稱之為戒指的話。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東西,做工粗糙,一看就不值幾個錢,而利薩卻興致勃勃地看了又看,還把它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左右打量,可惜它太大了,利薩細長的手指根本戴不住。
「走吧,這不值幾個錢。」肖恩說。
「你懂什麼,你見過陶瓷做的戒指嗎?想不到能在這里見到中國的東西,這上面畫的可是鼎鼎有名的西湖啊。」利薩愛不釋手地擦拭著。
「是呀是呀,小姐,你真有眼光,這真的是一個中國朋友送給我的,如果不是家境實在困難,我也不舍得賣掉啊。」小販在一旁添油加醋。
「是嗎?」利薩如獲至寶。
「是的是的,今天能賣給小姐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利薩听了馬上把手伸到口袋里,想掏錢,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了,手握拳愣了幾秒鐘,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戒指。
「怎麼了,錢不夠嗎?」肖恩好笑地問,「我可以……」
「不是,」利薩搖搖頭說,「我們走吧,要遲到了。」說完好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轉頭跑了。
這些錢,我有更重要的用途。
肖恩回頭看看小販失望的臉,蹭蹭肩轉身走了。
宴會當晚,希亞伯爵府邸內金碧輝煌。
裝潢華麗的大廳內流淌著舒緩的音樂,衣著高貴的名人雅士已陸續到場,身為晚宴主角的肖恩同剛回國的父母希伯萊伯爵夫婦站在門口,向身份顯赫的來賓一一致意。
舞池里已有些紳士淑女們在悅耳的音樂聲中翩然起舞,但大部分人還立在一旁三三兩兩地說笑聊天,話題大多與宴會的主人有關,英挺帥氣又能力過人的肖恩自然而然成為人們的注意中心。尤其是芳心暗動,春意萌生的青春少女,談起肖恩來更是手帕掩面,嬌羞無限。
莎琳娜男爵夫人在一片妒羨的目光中登場,她今天化了比較古典的晚裝,身著一件簡單又不失高雅的露背晚禮服,恰到好處地勾畫出她美妙的身體曲線,她天生麗質的容貌和高貴優雅的舉止就是在無數衣著華麗裝扮精美的美人中也顯得鶴立雞群。
雖然肖恩第一支舞邀請了韋勃斯特公爵大人的女兒,但從第二支舞曲響起時,莎琳娜就牢牢地佔據了肖恩身邊的位置,不管是舞池里的共舞,還是在人們中的談笑風生,甚至熱情地招呼大家切蛋糕,儼然是一個得體的女主人形象。
已經公開婚訊的霍恩也攜同未婚妻格林侯爵大人的女兒尼娜登場,兩人在向雙方的父母及其他尊貴的客人致意後就進入舞池,翩翩起舞。真是一對璧人,霍恩雖然沒有肖恩那樣在倫敦的上流社會有較高的地位,但他也是年少英俊,出身不凡,兩人美妙的舞姿贏得一片喝彩聲,格林夫婦也含笑望著舞池,看來他們對這個乘龍快婿也是比較滿意的。
利薩站在餐桌旁不時地給空出的盤子添加著食物,一邊打量著今晚的來賓。在她看來,整個宴會上的名媛淑女,除了尼娜目不斜視外,其他少女無不在暗暗較勁,雖然美艷的莎琳娜還是牢牢地站在肖恩身邊,但她已為人婦的身份還是讓她們心中有一絲希望,並賣力表現吸引著肖恩的注意。
想著,她就看到韋勃斯特公爵大人已執起自己女兒的手來到肖恩的面前。
「肖恩,我想與你的父母談一些事情,你能陪一下我的女兒嗎?」說著,他把手中的柔荑遞給了肖恩。
肖恩欠身牽起公爵大人女兒的手,向身邊的人抱歉一笑,便擁著她滑進舞池,留下莎琳娜與自己的父母和公爵大人站在一起。
不知是公爵大人說了什麼,他與肖恩的父母有默契地笑了起來,莎琳娜也跟著笑了,但利薩看得出她笑容中的勉強。也對,跟一群老家伙在一起,當然會不自在了,而且不用想也知道在肖恩父母的眼里,莎琳娜當然比不過尊貴的公爵大人的女兒。
可憐的女人,利薩想,如此美麗又富有,還愁沒有男人嗎?為何偏要來這受此閑氣,果然可憐的人自有其可恨之處這句話是對的。
喧鬧的夜晚終于過去,送走意猶未盡的客人們,肖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房間,在已放滿熱水的浴白中靜泡了一會兒,才覺得舒服了些。身為希亞伯爵經歷這些場面是少不了的,但不知為什麼他對這些上流人士都趨之若鶩的交際方式卻感到厭煩不堪,對身在這個充滿美酒與香粉的世界感到窒息,這種感覺讓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在花壇里雷斯伯特侯爵的形容,像豬圈。
踏出浴室,他看到利薩正在房間里忙碌著,拉上窗簾放下帷帳,整理床鋪,踏著細碎的腳步在房間里穿梭。
看到肖恩後,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拿起毛巾走了過來,一股幽香隨之鑽進了肖恩的鼻子,與宴會上不同的奇特味道讓肖恩深吸了一口氣。但它實在太淡了,只在你面前一閃,當你想去抓住它時,已經不見了。
肖恩皺起眉頭,不滿利薩繞到自己身後。
傍他擦拭著頭發的利薩自然不知肖恩在想什麼,只是認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利薩。」肖恩無意識地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異常低啞,急忙咳了一下。
「什麼?」利薩歪著頭從側面看著他,像一只無邪的小鹿。
肖恩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躥起一股沖動,嚇了一跳,急忙回過頭去,「你……給我一杯酒。」
「還喝呀,你今晚沒吃什麼東西,再喝會傷身的。」雖然嘴里嘀咕著,但她還是走到酒櫃前,選了一杯較溫和的葡萄酒。肖恩接過高腳杯抿了一口,然後用手輕輕地晃動著杯子,「你知道為什麼人們喝紅酒時會把杯子拿在手里輕輕搖晃嗎?」
「因為這樣會讓自己顯得更高貴優雅。」從未躋身上流社會的利薩哪里知道這些講究。
肖恩輕輕一笑,把酒杯抬高,通過艷紅的液體定定地看著利薩的臉,「因為這樣,手上的溫度會通過杯子傳到酒里,讓它散發出更濃厚的純香。」
「是嗎?」利薩興奮地說,「沒听過喝酒還有這樣的講究。」
「想試試嗎?」肖恩把酒杯遞了過去。
如果是一般的女僕,自然不敢接伯爵大人的杯子;但那只是說一般的女僕,利薩毫不猶豫地接過帶著肖恩體溫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後閉上眼楮回味著。
肖恩發現她品酒的方式還是比較專業的,她知道如何以正確的姿勢拿起杯子,知道把舌頭卷起讓酒慢慢從舌尖滑向喉嚨,也知道在咽下後依然抿著嘴讓香氣繼續盤繞,也許,她真的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兒。
「味道怎麼樣?」肖恩湊近了些,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的表情。
「很純,香氣宜人,不愧是……」利薩點點頭睜開眼楮,想評論一下卻發現肖恩離得過近的臉,一雙冰藍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盯著自己。她這才發現氣氛不對,兩個人在同一個杯子里喝酒實在是太曖昧了。
「不愧是什麼?」肖恩又湊近了一些,他發現在這個距離他終于可以再次聞到剛才魅惑他的清香了。
「是……」
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近得讓利薩呼吸加快,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她只好向後退了幾步,想離開這尷尬的境地。可肖恩沒有讓她如願,立刻蛇一般粘了上來,把她逼到牆腳,無法逃月兌。
「爵爺……」利薩發現自己對這樣的情況毫無辦法,平時作為武器的刁蠻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只能抬起手抵在肖恩胸前,卻沒發現這樣讓兩人的動作更顯曖昧。
利薩柔軟的雙手抵在自己的胸前,肖恩突然覺得一股熱火由腰間躥出,體溫瞬間升高。發覺異樣的利薩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一把抓住,按在原處,忍不住一聲驚叫。
「利薩。」肖恩喃喃地叫著,又向前一步,把利薩卡在牆與自己之間,伸出手在她臉上模索著,輕輕抬起,利薩黑亮的大眼楮閃過一絲慌亂,濃密的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忽閃忽閃的讓人心疼。
肖恩忍不住低下頭,吻上黑葡萄般的眼楮,用自己的唇輕掃著她的睫毛。
「艾倫說得對,你的眼楮很漂亮,剛見到你時,我就被這純黑的顏色吸引了,我總是在問自己,這是天使的眼楮嗎?
「一開始以為你只是個別扭的家伙,慢慢才發現,你的黑眼楮里還有著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就像黑色的火焰里迸出絕艷的色彩,這是什麼顏色?告訴我,你的世界是什麼顏色?」
肖恩的氣息噴在臉上,讓利薩一瞬間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齒,她只能盡力垂下眼簾,結結巴巴地說︰「我沒……沒有……」
「那麼,」肖恩暗笑著把身子斜靠在利薩身上,愉快地感到她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你兩次看向莎琳娜的是什麼目光?不屑?同情?還是帶點譏諷?還有,當大家為霍恩和尼娜鼓掌時,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會是祝福吧,這是一個女奴應有的表情嗎?你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利薩驚訝地瞪大眼楮,開始掙扎,無奈肖恩的雙手早就轉移到她的雙臂,抓住後越收越緊。
「不可能,你……」
「怎麼不可能?我一直都在注意著你,當然清楚你的一舉一動,或許當時的你以為別人都是小丑,而只有你是觀眾吧,豈不知還有人把你當成這出戲的一個角色,津津有味地欣賞著。」
肖恩微笑,深邃的藍眸中蒙上一層淡紫色的迷霧,他看著懷里驚慌的利薩,像看一只完全失去隱蔽物的小野貓,雖然還有點尖牙利爪,卻已完全陷入了陷阱,失去了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