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白冉雲一直睡得極不安穩。
她又再次夢見第一次到貝勒府那夜,那間幽闇的房間……和房間里的男子。
在那片無盡的黑暗里,她又再次沉淪于他的身下,跟隨著他在欲海中載沉載浮。
旖旎的夢境驀地轉成森邪,她夢見十貝勒佞笑的對她喊著她是他的侍寢……她是他的侍寢……
她倏地睜開眼,撫著狂跳的胸口喘著氣。
這間陌生的房間並未讓她迷惘自己身在何處,她還清晰記得自己被強行帶至這處叫馨園的別苑,記得她現在是十貝勒眾多侍寢中的其中一名。
她漾出一抹苦澀的笑。
她原是為了不願和別人分享一份愛而堅持不嫁作側室,沒想到繞了一大圈,現在她反倒要同十幾個女人爭寵來了。
她該是傷心的,可是這種情況反倒荒唐的令她想大笑。
這個十貝勒分明就是將自己當成另一個皇帝,手握金錢、權勢,甚至在他的豪華府邸里還藏了這麼一座私人行館,收藏著為數可觀的女人滿足他的私欲,這離譜的行徑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她知道城里有許多大戶人家亦是三妻四妾,但一個男人有將近二十個陪寢的女人?這實在夸張過頭了。
她以為十貝勒出過洋,應該知道洋人的夫妻情愛是相對的,思想應同出過洋的容閎般新穎;可看起來他似乎沒吸收半點洋思想,只除了學洋人建了棟洋房子外。她諷刺的想著。
躺在床上的她無法再度入眠,她掀開身上的一席薄被,輕輕下了床,未著鞋的縴足踩在冰冷的地板讓她打了個哆嗦。
她不想費事回頭找鞋子,赤著一雙縴足就這麼踩在冰冷地板上,一步步往外走。
她沒浪費心神找逃出去的路,她知道那只是徒勞無功,要離開非得通過稍早她進來的那道門,或者她能插上翅膀,不然她根本無法越過房子周圍的牆籬。
宅外是無星的幽闇夜色,幸好天際還掛了抹彎彎的弦月,才不至于黑得教人完全無法看清踩在足下的小碎石路。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是因為不識得路,也是因為心緒茫然。
不知不覺地,她來到一座無燈的亭子。
「唉……」現在該如何是好,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要她做一名為男人爭風吃醋、乞愛求憐的女人她是寧死不願,但落入這等情況,她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她萬般不明白十貝勒到底是為何原因將她留下來。
與其說留下倒不如說是關起來較為貼切,她掀動粉杏色的菱唇,漾開淡淡的苦笑。
她十足的肯定只要他不點頭放她走,自己一輩子也別想踏出這座園子的大門。
韋晴和凝露應該知道自己在這兒吧?她們應該會想辦法把她救出去,要不,她恐怕真的得在這個地方待上一輩子了。
顓顗在接近亭子時,听見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聲。
循著聲音的方向,他似夜豹般敏捷,在黑夜中快速移動著,接著他看見立在亭子下的白冉雲。
暈黃月光下,她有一種透明的飄渺感,細致的五官晶瑩無瑕,秀發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暈,白皙的肌膚在一片闇黑中更顯白皙。
她是美的,這點毋庸置疑,而美的皮相總是特別能吸引他,就像現在只是看著她,他就能感覺自己血液中奔騰的渴望。
他深吸口氣,讓沁涼的空氣緩和自己沸騰的想望。
「誰?誰在那里?快出來。」白冉雲抖著聲問。
她清楚感覺到這寂靜的夜色下,不只她一人而已。
驚懼的瞳眸四處來回的梭巡著。
她彷佛見著在那微弱的月光無法穿透的濃蔭下有一抹黑影。
「出……出來,別躲……躲藏藏的。」她壯大膽子朝黑影的方向抖聲喊著。
顓顗魔魅的蕩出邪笑,輕舉足,將一截枯木應聲踩斷。
「喝!」白冉雲被這響聲嚇得微跳起來。
瞧見她可笑的顫動,他唇上的笑容扯得更大。膽小的小東西!
「不要動,不準動……你別過來。」她抖著聲道。
他向前邁進的步伐教白冉雲顫抖的聲音止住,他再次蕩開邪笑。
這名新收藏的小侍寢貪婪的心是如此之大,可膽子卻是小如點珠。現在竟然害怕得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一下叫他出來,一下要他別動,煞是可笑。
「你是要我出去或是要我不動呢?」他邪佞的道,一雙魔魅的瞳眸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月光下那張又驚又懼的絕艷粉臉。
「是——是你!?」她訝然的大叫。
黑暗中那道熟稔的聲音,她不會錯認的。
是他!就是他!那個夜里莫名奪去她清白的陌生男子。她不會錯認這令她想忘卻硬是記得更牢的聲音。
「的確是我。」
這女人還真了得!不僅那身子骨誘惑力了得,就連那雙眼楮也了得,在黑暗中還能認出他是誰。
他以為能在黑暗中如夜鷹般犀利視物的人只有他,沒想到這乍到的小侍寢一雙眼眸竟也犀利如他一般。
「我認出你了,你是那晚……那天晚上的那個人。」白冉雲雙頰酡紅,她暗自慶幸昏暗的月光不致讓她紅透的粉頰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那天晚上?顓顗暗忖著。
言忽地,他了解這小東西並未認出他,只當他是那晚「吃了」她的那個男人。
情有趣,有趣極了!他詭邪的眸子漾出一抹趣味。
小他不曉得何以她無法認出白天見到的十貝勒,和前幾個夜里要了她的男人是同一人,反而離譜的將他們錯當成不同的兩人,不過這情形有趣極了。
說他惡意不點破,戲謔的看著她酡紅的臉蛋。
獨「面對吃了你的男人,你不是該害怕驚恐,甚或尖叫逃跑?怎麼你卻面露羞色,雙頰泛紅?」他惡意戳破她藉著月光所做的掩飾。
家白冉雲听見他的話更覺窘困。「我不怕你。」她吶吶的說道。
他說得對,她是該害怕、該逃跑,可是她卻無法真如他所言那般驚恐尖叫。
這個男人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他不顧她的意願強佔了她的身子,她合該怕他的,可她就是無法怕他,連一絲厭惡感也無法激起。
也許在她心底深處,她明白那日自己並非全然出于被迫,甚至她還感受到從未感受過的歡愉。
「真不怕我?」他邪氣的道,「即使……我現在再將你吃了。」
「我不會怕你,而且我也不會讓你再踫我一下。」她所受的禮教讓她無法在既知是不合禮教的情況下一再逾矩。
「你以為你有能耐阻止我?若真如此,那夜你就能從我身下全身而退的,不是嗎?」他譏諷道。「既然那夜你都沒能逃得成,你想今晚你有機會嗎?」
白冉雲為他的譏諷蹙起秀麗的眉。「你休想再踫我一下,抵死我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她知道他說得對,無論是體型或是力量,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他真想對她怎樣,她壓根兒無法阻擋。
「好個貞潔的小侍寢,你這可是在替十貝勒守著身子?我想他若是知道,該好好獎勵你對其他男人的‘抵死不從’……。」知道她將自己分成晝、夜不同的兩人,顓顗惡意的戲弄起她來。
白冉雲不喜歡他說侍寢二字時的語調,那讓她覺得他在輕視她,更何況她從未認為自己是十貝勒的侍寢。
「听清楚,我不是十貝勒的侍寢,現在不是,未來不是,永遠都不可能是,我在這里只是一名得不到自由的囚犯。」
囚犯!?他的雙眸邪佞的閃著寒光。
原來她是這麼看待這件事的,當名囚犯強過當他的侍寢。
「我想我得先警告你,男人不會喜歡一個叛逆的女人,尤其是愛新覺羅顓顗;他絕不會允許一個女人反抗他,你要是再這麼倔,吃虧的可是你自己。」
「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我主動爬上他的床,像里頭那些女人向他搖尾乞憐,告訴你——絕不!」
「有何不可呢?」他以無比邪氣的低沉嗓音緩緩說道,「你都爬上我的床了,又何必在乎是不是多上一個人的床?」
白冉雲氣極的朝他大吼︰「你……你讓我覺得惡心。我真後悔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
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突然感覺到空氣中流動的氣息煞是詭譎,教她打從心底發毛。
月光無法照射出密蔭底下顓顗臉上掛著的那抹嗜血的笑。
她的話激得他血液里頭的邪惡因子瘋狂流竄,吶喊著要毀了她,讓她後悔得更徹底。
「你想離開這兒?」他低柔的嗓音令人听不出情緒。
白冉雲蹙起眉,她以為他會為她方才所說的話生氣,畢竟現在的氣氛著實詭異得嚇人;可現在他低沉的嗓音吐出來的話,卻絲毫听不出有那麼回事,難道是她多想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什麼意思?」
「我可以讓你離開這兒?」他撒下餌,等著魚兒上鉤。
「你可以?」白冉雲先是滿懷希望,然後一想到十貝勒,滿懷的希望頓時像泄了氣似的消逝無蹤。
「不可能,除了十貝勒之外,我不認為還有人權力大到可以讓我離開,而唯一有權力的十貝勒卻為了我不知道的原因不肯讓我走。」
的確,你的去與留的確全掌握在十貝勒手上,但你沒想到的是,我就是你口中的十貝勒。
他邪氣的掀動唇瓣道︰「我當然可以讓你離開,端看你給不給得起代價。」
「你要什麼?如果你要的是銀子,我可以想想辦法。」也許可以向韋晴或凝露商量看看,總之離開這個地方才是最重要。
「我不要你的銀子。」他淡淡的道。
銀子他從來都不缺,如果他真要,也絕對不是她付得出的數字。她身上絕對有比銀子更吸引他的東西。
「不要銀子?」白冉雲有些詫異。
她以為這世上每個人都愛銀兩,如果他不要,那他要什麼?
難道他要她的身子?
驀地,掠過腦海的這個念頭,令她的粉臉霎時酡紅。
「難道你要我用……用身體……作代價?」她羞得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支支吾吾的,好不容易才說完整。
「呵,這倒不失為一個絕妙的還債方式,你這身子骨的確誘人,只教我嘗過一次就難以忘懷。」
他說話怎麼這般粗魯直接?白冉雲听得耳根子像是燒著般的發燙,她相信自己一張粉頰可能比夕陽還要紅。
她揚聲對他的無禮斥喝︰「你住口!別說這種話。」如果他所說的就是這種代價的話,她寧可被關上一百年。
「害臊?我可清楚記得那夜你熱情得似要著火,哪來半點害臊。」他邪氣的笑道。
「住口!那晚明明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他的邪佞完全表現在他說出口的話里,教她招架不住他的惡意逗弄,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
「只是什麼?只是受不了欲火煎熬,難受得緊才配合的張開腿是嗎?」
「我不是,明明都是你……」她焦急的想阻止他說出更多令人難堪的話,卻完全不知該如何辯駁。
見她一張粉臉羞得泛上紅霞,顓顗恣狂的邪笑。
「你、你……」他的狂妄笑聲教白冉雲更是不知所措。
忽地,他收起笑,話峰一轉︰「你有一樣更珍貴的東西。」一樣失去了可以教人痛不欲生的寶貝。
「什麼?」明知道他說出口的定非是好話,她仍是捺不住好奇心的驅使,不由自主地月兌口問道。到底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是她擁有的?
「你的——一顆心。」在侵佔她的身子後,接下來他要掠奪她的心。
這無關乎愛與不愛,他單純的只想要她後悔,然後瞧瞧她那雙和浪蕩不搭的剔透凝眸失去心後,是不是還剔透依舊。
「我的心?」黑暗中,白冉雲無法瞧見他臉上的森邪。
「是的,你的心。」
「我以為把心交給一個人是因為……愛?」可他的話卻教她莫名心驚的不寒而栗。
愛!他不屑的暗嗤。「你要這麼說也無所謂。」反正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字眼。
「不!我不能也不會把‘心’給你。」白冉雲搖頭斷然拒絕。
把心交給一個人對她來說就是愛上了,而他對愛這般無所謂的輕忽態度,自然讓她無法接受他的提議,真要愛上這種男人簡直是自掘墳墓。
眼前的人要的東西不是她給得起的,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要的絕對不只是她的心那麼簡單。
「我不會強迫你。」她的拒絕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除了我之外,再沒任何人可以讓你離開這兒了。」
「你在威脅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罷了,告訴你我是你唯一的生路。」
「我的答案還是不!這兒的女僕告訴我十貝勒從不關人的,他也許現在不放我,但十天、二十天之後說不定就會放了。」
「的確,這里所有的女人都可以來去自如,他不會關住任何人,唯獨你!如果你在等十貝勒哪天心血來潮放了你的話,當然可以;也許你十天、二十天後就可以走,但更可能得等上十年、二十年甚或是……一輩子。」
白冉雲害怕要是真如他所說的,她必須花上一輩子之久才能等到十貝勒的心血來潮,那教她如何是好。
「如果,我只是假設,如果我把我的心給了你,是不是就馬上能得到自由?」
「當然。」他佞笑著,但那也要你還有奔向自由的能力。「慢慢想清楚,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