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只是小嘴說說,于子宣卻是動手實行——她一知道慕雲非搬進家里,便有意趕他出去,是于子楓好說歹說,加上兩個孩子苦苦哀求,才讓他住下,可他被分派到離子楓房間最遠的客房,理由是︰男未婚、女未嫁,怕子楓會嫁不出去。
房間離得遠遠的也就罷了,接著于子宣拿來一堆相片,要于子楓和兩個孩子挑挑有沒喜歡的,她要作媒讓他們交朋友。
「這個很好,他完全符合三高,而且存款保證一百萬以上。」于子宣拿起一張俊男照片。
「他的臉上長了好多紅豆。」亮亮嫌棄道。
「這個也不錯,他雖然沒有三高,但是工作固定,房子、車子都有,又不跟父母同住,和他交往過的女友都贊不絕口,嫁過去準是當少女乃女乃的。」于子宣不死心,再抽出一張照片。
「小阿姨,這個叔叔為什麼少一只腳?」浩浩問道。
「沒關系,還有這一個,這個可是上上之選,是優質男的代表,當當當當——」于子宣打開一只信封,抽出照片,「這人是企業家第三代,長相沒話說,身價上億,脾氣也好得很,根本就是古道熱腸的代表,這是我靠關系才攀到的喔!」
「你跟小妹拿的嗎?」慕雲非看到照片,臉上不禁滑過三條黑線。
「你怎麼知道?」于子宣看著他。
「那是雲非的朋友。」于子楓解釋道︰「已經結婚了。」
「沒關系!」可惡的小妹,回頭一定要找她算帳!「我還有這一個!」一樣是信封袋,抽出照片時于子宣看了一眼,收起笑容,「慕雲非,你是不是找人收買小妹?」
「我沒有。」他笑得很無辜。
「你的照片怎會在這里面?」于子宣把照片一轉,果然是慕雲非。
「是爹地!」兩個孩子叫道︰「媽咪要跟爹地相親嗎?」
「應觀眾要求,我們明天就去相親。」慕雲非一手放在背後,一手則在空中畫了個弧度,如同紳士般彎身向于子楓行禮,「不知于小姐明天有沒有空可以跟在下去相親?」
于子楓溫婉的笑著。
「明天子楓沒空,你自己去相吧!」于子宣把照片扔進垃圾桶里。
「媽咪明天有空呀!」浩浩看著于子宣的臉,不懂小阿姨怎會突然生氣了。
「小阿姨是不是得了健忘癥?明天店里休息耶!」亮亮跟著說道。
「你們兩個吃里扒外的小表!」于子宣跳起來,追著兩個孩子滿屋跑。
于子楓把垃圾桶里的照片撿起來,臉上揚著笑意。
「真人在這里,比照片好吧?」他坐在她身旁的位置。
「這是第一張你的照片,得好好收起來。」她應道。
慕雲非抱住她,「我們還會有第二張、第三張,很多很多張;書房要增加一個書櫃專門放照片。」哪天她又突然消失不見,他要找她才能拿著相片逢人就問,而不是什麼都做不到。
「好。」
漫步在樹木里,渾然天成的高聳樹木如閱兵典禮上的將兵般不動如山,任風吹搖著枝葉,偶爾落下一片女敕綠,似從天而降的綠色羽毛。
于子楓伸手接下綠葉,眸光閃爍著興奮,拿起一本書小心壓入,收進隨身提袋。
慕雲非看著好奇,牽起她的手再往前走;她會選這個地方他不詫異,她愛大自然,喜歡綠葉森林,哪有成人約會約在植物園的?她于子楓就是一絕。
再想起每次他約她出來都不過十分鐘就放她鴿子,他還真是個混蛋,要是常人,才不會跟他交往下去!
包別提要結婚,他們在路上的偶遇反而比約會來得精彩——先是她在路上叫住神情空茫的他,再來是他救了差點被侵犯的她,他半開玩笑的要她以身相許,成就他們的婚姻。
或許她對他的愛情,不過是以身相許的感情,會不會是她錯把感激當情,就如同他錯把不甘心當成是一輩子的不悔?
甩甩頭,他心想自己並不是傻子,她也不是,她只是單純,但是……
「在想什麼?頭痛嗎?」于子楓溫柔的問,見他甩頭,臉色有點冷淡,有些擔心。
「沒有,只覺得你很有意思,老是選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約會。」
「奇怪?」她張望四周,不以為這里會奇怪,「不會呀!」
「哪里不會?」慕雲非一臉好笑,「你知道這種地方多半是老夫老妻的約會聖地嗎?兩人手牽手,相互扶持,這和時下熱戀中的情侶約會的地點完全不同。」
于子楓勾起他的手腕,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動的貼向他;她的行徑讓慕雲非很詫異,接著是一股歡喜直上心頭。
青綠的葉片間透著金黃的光芒,她仰起臉,一手遮著刺目的光線,嘴角則噙著滿足的笑意。
她喜歡他說老夫老妻,如果能相守到老,那絕對是一種幸福;她也羨慕父母,雖然無法到老,可至死他們都是愛著彼此的。
慕雲非見她不說話,以為是自己講錯了什麼;若不是後來看到她的笑容,他會手足無措的問她是不是他哪里做錯了?
「你說我們若再分離六年,你會不會發現你其實不愛我?你對我,只是一種習慣、依賴下的錯覺?」
「于子楓!」慕雲非很氣惱,怎麼氣氛明明很好,她卻天外飛來一筆胡說八道?
這筆糊涂帳他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對不起,惹你不高興的話,你可以當我沒說。」她松開手往前走,不帶留戀,不帶任何感情依賴;她走得很快,走得暢意,好像她並不在乎未來的日子是否有他的陪伴。
慕雲非心知她太小心翼翼了,他怎會看不出來?他想起那杯白咖啡,咖啡是她煮的,意思很明白,他和她之間沒有甜蜜的糖漿,就算加了熱火也不會有酸苦的滋味,而愛情少掉這種味道就不像愛情了。
「楓!」他追上她,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往前走。
「嗯?」
「我們不是白咖啡,我們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可是你已經讓我刻骨銘心,若再分離六年,我不敢說自己愛不愛你,但是我們可以試試看,你要是擔心就問我,我能給你回答就一定說出口,絕不再保留。」
于子楓聞言怔忡了,他都如此低聲下氣,都把好話說盡了,她還能怎樣?還要他怎樣?
可是她有她的擔憂——她愛他如昔,她好害怕哪天听到他不愛她了,她遺失的心要如何再收回?
而那種椎心刺骨的痛楚若是再來一次,她真的會承受不起!
慕雲非帶著她回到兩人曾住餅的家,那扇他一直沒勇氣開啟的門,在她跟著他一起上在門里,他很自然的掏出鑰匙,轉開門把,推門而入。
屋子里干淨得一塵不染,就像仍然有人住在這里似的。
她踏進屋里,六年前的記憶一下子涌上心頭,她習慣性的走入廚房,東西的擺設都不曾移動過。
慕雲非倚在廚房的門框,看著她的背影,這曾是他夢里的場景,每回都是虛幻,而這一回卻是真實的。
「好干淨……」她贊嘆道,這屋子一點都不像六年沒人住的模樣。
「我請了鐘點女佣,讓她每個星期來清理兩次,東西也都不變,只希望也許有一天,這些廚具的主人會再回來。」他說得惆悵。
慕雲非走向她,從她身後慢慢攬住,害怕她會如夢里的情景般的煙消雲散;她發間散發著清香的味道,縱然生過孩子,她的身材依舊如他記憶中的瘦弱。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貼在她的耳際,他壓抑著無法傾滑殆盡的思念,他們住在一起多日,重新相處多日,他對她仍是患得患失。
她搖頭,不懂。
「我在想,你會不會就這麼消失;我在想,要是我不抓緊一點,你會不會一溜煙就不見;我在想,你站在這里會不會只是夢?」扳過她的臉,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潮紅的臉。
他眼底的太清澈,她顫動著身子,卻在下一刻被他欺上的唇瓣給鎖住了退路。
他的吻夾帶著濃烈的思念,他的動作輕柔卻熾熱,像是恨不得讓她融化,將她揉入他的身體里;他的氣息六年來不曾變過——六年前,讓她心亂神迷;六年後,她依舊任他予取予求。
衣衫從廚房綿延到臥房,臥房如舊,兩抹交織的身影燃燒了清冷的空氣,體熱驅離了冷寂,她和他的契合令他瘋狂。
自出生以來,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除了家人外唯一最親密的男人,他的陽剛烙在她的靈魂上,要她想忘也忘不了,只能任自己沉淪在迷蒙中……
雲雨之後,她垂著疲倦的臉,趴在他的胸前;兩人和緩的心跳慢慢變得相同,仿佛他們就是一體。
「可惜若不是亮亮的口香糖,你就不會把一頭長發給剪了。」他記得她說是為父母祈禱才留長的,他沒有長發情結,卻很喜歡她那頭如瀑長發。
她斂眸,藏著濃濃的睡音,「我不在意,因為我有新的福要祈。」
「什麼福?可以告訴我嗎?」撥開遮住她側臉的散發,指頭留戀的離不開她的烏黑。
「我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