啡兒躺在溫軟的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陌生的天花板,耳邊「淅瀝瀝」地一直響著的水聲好不容易停下來了。
「在想什麼?」
身套著寬松浴袍的他半躺到她的身邊來,手挑起她胸前的細發,放到鼻邊細聞著,眼中是一片澄明清澈,像是心頭的千斤重擔已經被放下了似的。
她看著他,唇上露出了一抹巧笑,「我居然又和你來到這個房間了。」
「所以?」他湊近,溫柔地凝視著她。
「所以,如果我說我們就這樣躺一晚上,其他什麼都不做,如何?」
「我是很想要答應你,但我已經禁欲一年多了。」
她挑眉,為他的話,「我不信。」
「是真的。」
他舒服地躺下,不時地用頭撞向她的,「工作上的事情特別惱人煩亂,根本沒有那個時間去胡搞。」
「喔?所以你現在有時間和我‘胡搞’了?」
「……」他轉看她,發現她一臉的不滿,于是,快速地在她的臉上啄了一下,「是啊,你這個一天到晚只顧著演戲、捉弄別人的小東西。」
對這個磨人的小東西,除了妥協,他還能怎樣呢?
這種想盡力地去寵著某人並以此為樂的心情,他有多久沒有過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
說出口的話,反而讓啡兒自己愣了愣。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在街上尋找著某人的身影?自編自導一場別離的戲碼的?是……打從那次在英國被他當眾拉走以後嗎?
思緒在瞬間沉澱再沉澱,啡兒翻身,趴在應奎的身邊,唇上突然漫開一抹豁然開朗的媚笑。
「怎麼了?」應奎不禁挑了挑眉。
「告訴我,你喜歡我嗎?」她笑著,挑起一搓發逗弄他的臉。
而他的反應是不滿地挑眉,並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繼續挑逗他。
「如果你不希望我在下一秒變成一匹狼,最好別誘惑我。」
「這樣子就是誘惑了嗎?那你也太好撩撥了吧應先生。」
她沖他做了個鬼臉,調皮的指尖開始若即若離地觸踫他的耳朵,並順著他的耳朵輪廓線條游走。她的目光,始終與他的膠著在一起,對于他惡狠狠的警告她還以無辜的一笑。
「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惡整我的,小惡魔。」他大嘆了一氣,認命地把她摟入懷中並拉好被子。
「為什麼不說我是來拯救你的天使?」
「你覺得你是天使嗎?」
「我不是天使,因為我找不到天堂的入口。」她邊說邊用力地摟住他,貪婪地吸取他的懷中的溫暖。
「你找不到天堂的入口其實也沒有關系啊。」
他的話從頭頂傳來,她啞然地抬頭,看著他。
「那些酸溜溜的巨著里不是常說嗎?‘只羨鴛鴦不羨仙’,還是做人好,可以有個伴。相傳有一種鳥叫‘比翼’,這種‘比翼鳥’只有一個翅膀,只有在找到與自己相配的另一半翅膀的時候才能夠在天上飛,所以才會有‘比翼雙飛’這個詞。我想,鳥既是如此,人大概也是一樣的吧。」
她愕然,呆呆地看著他的臉。
「怎麼了?」
「你相信這些嗎?」
「什麼?」
「比翼雙飛啊、‘半圓論’什麼的。」
他的臉上無比的坦然,「大概是因為我自幼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所以才會在意這些本是女人才在意的事情吧。」
「那你找到了嗎?」她一邊問一邊輕輕地吻住他的喉結。
他的喉結劇烈地動了下,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她壓到了身下去。
「你犯規喔!你不是答應了什麼都不做的嗎?」
對于她耍賴的指控,他沒有好氣地反駁︰「你還說,拜托你別在問我這些重大問題的時候誘惑我好不好?」
「我哪有,人家只是不小心踫到你嘛……」
對于她過于無辜的表情,他翻了個白眼,「難道你不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嗎?小家伙。」
「我想知道啊。」她一邊回答一邊伸出手纏上他的脖子,眼中流轉的無辜夾雜著對男人致命的魅惑,她的唇,輕輕地向上,在他的唇上柔柔地一啄,然後離開,含了無比純真的笑意,無瑕而動人。而她的最佳男主角,一臉想要發狂而又拼命忍耐的納悶。最後,他選擇躺回她的身邊。
「為什麼要放棄《落陽時分》的女主角?」
她一愣,沒料到他在發狂之余居然想要問她問題。
「God在你辭去助理之後跟我提過,她說,只有你才能詮釋菲利婭的角色,沒有了你,她也沒有必要再當《落陽時分》的導演了。」
听了應奎的話,啡兒詫異地睜大了眼楮。
「而且,她說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你當上第二部的女主角。但是,你似乎很抗拒?」
在應奎專注的目光里,她乖乖地蜷縮在他的懷里,輕輕地低喃︰「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那個角色嗎?」
「你用問題來回答問題,不乖喔!」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對她是毫無辦法。
「你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喔。」
她看著他一臉的寵溺,忽然好想要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他,真的好想。但是,她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其實根本是辦不到的。因為有些事情,涉及到的人或事實在是太復雜了,並非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明原委的。
他凝視著她突然變得黯淡的小臉,湊前吻了吻她,然後再次把她輕輕地摟住並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來日方長,睡吧。」
她傻傻地看著他深邃的瞳孔,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別這樣看著我。」他的大手,輕輕地撫上她的小腦袋,「要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別考驗我。」
「ich?liebe?dich。」她輕輕地說著,眼中流轉著莫名的璀璨。
「這是德語?」
「不懂沒有關系,晚安。」
她沒有解釋太多,突然湊前親了親他的嘴,然後蜷縮到他的懷里,帶著甜甜的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ich?liebe?dich……嗎?
「ich?liebe?dich,我的啡兒。」
他可沒有說過他不懂德語喔!想著,應奎的唇上不自覺地扯出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就在這時,懷中的她挪動了一下,唇毫無自覺地滑過了他結實的胸膛,害他不由得渾身打顫。
「啊啊……聖人還真是難當。」
雖然發出了一聲困獸般的呢喃,但是應奎摟住懷中的她,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總是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就松弛了,在他渙散的意識里,到最後,只剩下了一個名字一直在心里揮灑不去。
啡兒,晚安……
「啡兒!你嚇死我了,到底去哪里了?一整夜都不回來……」
莎莎的聲音透過手機夸張地傳來,震痛了啡兒的耳膜。
「你幫我請假好嗎?回來我再跟你說。」
啡兒匆匆掛掉電話,免得吵醒了身邊的某人。不料腰間突然一緊,她一下子就被身邊那個「某人」壓到了身下。
「你醒了。」
「我一向淺眠。」
「所以?」她挑眉,看著他一臉的壞笑。
「所以趁著還有點時間,我們做點什麼吧。」
「做什麼?」
「親愛的,付了錢來到時鐘酒店卻什麼都不做,你不覺得吃虧嗎?」
她听了他的話,突然湊前去往他的唇上輕輕一啄,然後在他愣住的同時輕輕一推,把壓在身上的他推開了,自己跳下了床,酷酷地說︰「不覺得喔。」
他失笑,從床上坐起,「帶你去見一個人?」
「見誰?」她愣了愣,心里有點忐忑。
「女人。」
他笑,大大的、壞壞的笑。
啡兒隨著應奎走進了住院大樓,不做聲地看著他油嘴滑舌地與沿途遇到的年輕護士嬉鬧,然後,他們走進了一間看護病房。她記得她曾經來過這里,那次為他送文件過來的時候,不過在護士崗問了句請問應奎先生有來過嗎,就馬上被熱心的護士帶到這個病房門前了。原本Ella什麼都沒有交代,她還以為跑到醫院里找他其實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呢!
想著,她的目光飄到了病房中唯一的床上,看到了那個安靜地睡在床上的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年紀與她相仿,膚色比她的還要白,只是帶著淡淡的不健康,可是卻無損這個女孩子的秀美。雖然女孩子的發短得有點像男生,雙目緊閉著,但她還是可以想象當這個女孩子快樂地站在陽光下時將是如何的吸引人的眼球。
「她就是我最重要的情人,在公司里听了不少傳聞了吧?」
是的,她听說過不少這個女孩子的傳聞,也曾經為這個女孩子的存在以及他守望的態度感到不安,可是,此時此刻,因為與他的手十指相纏,她心底居然涌現了不能再篤定的篤定。
「她是你的胞生妹妹吧?」
「你怎麼知道的?」他學著她挑了挑眉,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她當然知道,因為她的另一個身份。
現在回想起來,他曾在E-mail里提過,他和他的胞妹長相完全不一樣,而且還曾經附上一張胞妹的獨照暗示說可以為她們穿紅線。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胞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張照片上清麗的少女,分明就是眼前沉睡著的女孩,雖然,面容蒼白,輪廓也有些變了。
「她叫做應雪,是這個世界上與我有著深刻血緣羈絆的人。」
「為什麼她會這樣?」
「是交通意外。」他說著,眼神變了,走到病床邊,開始為他的妹妹應雪做按摩治療。
「多久了?」
「記不清了,大概也有三年了吧?」他說著。
突然,一雙手輕輕地搭放在他的手背上。抬頭,看到了她唇邊的淺笑。
「我來吧。」
他退開,看著她專注地為應雪按摩,她的目光柔柔的,很是動人。
「咳,我想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麼了呢?」
唐突響起的男聲,讓他和她同時看了過去。只見尹子然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走了進來,「你好,第N次見面了,我是應奎的好朋友,尹子然。同時也是這里的腦外科主任。」
「我是席啡兒,叫我啡兒就好。」
「喔?」尹子然挑眉,別有深味地看著應奎,「對了,莫姨今天也來了,剛剛還問起你呢。」
「她來做什麼?身體不舒服?」
「沒有什麼,只是過來拿驗身報告,例行的。」
才說著,就見莫君嵐走了進來。
「小奎,你今天來得真早。」
「莫姨,最近天氣有點反復,你要小心添衣。」
「小奎,我就知道你這孩子貼心,可是呢,有空也要回家吃個飯,知道嗎?」
「是的。」他半垂著眼簾,一下子隱去了所有的表情。
莫君嵐見他這樣,輕嘆了一口氣,走到病床的前面去看應雪,這才注意到坐在病床旁邊的啡兒。只是匆匆的一眼,莫君嵐徹底地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