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團聚一宿的兩人整好裝,便一起進宮覲見太皇太後。
「孫兒給皇嬤嬤請安。」
「白玉恭請太皇太後慈安。」
見兩人跪在一塊兒,太皇太後眼笑唇不笑。「榮王怎麼來了?我不是說過,讓你待在榮王府,哪兒都不準去嗎?」
「皇嬤嬤,孫兒是特地來請罪的!」安書抬頭,揖手。「孫兒有眼無珠,不了解皇嬤嬤的苦心,昨日惹得您生氣動怒,是孫兒不孝至極,請皇嬤嬤降罪。」說完,他恭敬地叩首,便伏地等著太皇太後降罪。
「現在倒知道請罪,看來還是白玉有能耐,能讓你這麼快就回心轉意……」
無瑕忍不住為他說話。「太皇太後,王爺已經知道錯了,請您看在祖孫情分上,輕饒王爺的忤逆吧?」
「白玉,王爺昨日跟我說不願意娶你,我看你也不用為他多求情,反正你這個福晉他是不想要,不如給你選其他的夫君?」
「皇嬤嬤!」安書聞言起身,神色緊張又懊惱。「您就別戲耍孫兒了,您既然有心把白玉給了我,又怎麼能把我們拆散呢?」
瞧他急得……太皇太後眯起眼,喚道︰「索蘇額!」
立于一旁的索蘇額立即上前一步。「奴才在。」
「王爺這會兒又反悔了,說是想娶格格了,我看讓禮部揀的吉日,你還是改個早點的,免得王爺這說風是雨的性子,我都奈他不了。」她故意挖苦安書。
「奴才明白。」索蘇額恭順地答復。當日太皇太後召他進宮,給他出了保全女兒女婿的門路,就是讓他把君無瑕收為親格格,給她一個沒人懷疑的身份;他為了女兒,也認為與安書結親一事于索家有榮,因此答應了。「只是禮部揀的日子都看過了,最快的大好吉日就是兩個月後,這——」
「兩個月?!」那日進宮來謝婚期,他壓根兒不關心是什麼時候,這會兒听到要這麼久時間,他不禁皺眉,轉向太皇太後。「皇嬤嬤,這太久了!就算不是大吉大日也沒關系,中吉小吉都可以——」
「胡來!皇室辦喜事,什麼叫中吉小吉都可以?」太皇太後這點可不想順他,逕自吩咐索蘇額。「就兩個月後,諭禮部下去辦吧!」
「皇嬤嬤……」
「王爺。」無瑕只好扯扯他,使眼色要他別心急了。「就照太皇太後跟阿瑪說的辦吧……」
安書望她一眼,還是難耐地轉向索蘇額。「索大人,既然如此,今日起就讓白玉待在我府里,直到成親那日,好嗎?」
「這又是什麼話?」太皇太後率先開口。「新人按禮大婚前是不能見面的,怎麼可以讓白玉住在你府里?」
「皇嬤嬤……」
「不行就不行,皇室辦喜事得照規矩來!索蘇額,等等你就把白玉帶回家去,直到大婚那天,都不許他們見面,知道嗎?」
「奴才遵旨。」
安書的英眉皺成了一團。「皇嬤嬤——」
「再討價就是忤逆了,你真想在王府被多囚幾天嗎?」
見狀,他也只好順受。「孫兒明白了。」
「好了,既然王爺同意大婚,這事就了了,你們都回去吧。」
「。」于是三人伏身跪安,便一起離開了慈寧宮。
到了宮門口,兩人必須分別,可安書望著無瑕,怎麼都不想讓她上馬車。「索大人,不如讓白玉坐我的車,等等我送她回索府吧?」
「王爺,奴才知道您喜歡小女,可是太皇太後說過,這事得照著規矩辦,這……萬一讓人知道對白玉不好,還是請您自重吧。」
她也勸他。「是啊,阿瑪顧慮得有理,只是兩個月而已,我沒關系的……」
你沒關系我有關系啊……安書只差沒把話說出來,俊顏上滿是著急不舍。「知道了,那……你小心點身子,千萬別生病了。」
「白玉知道,謝王爺關心。」對他禮貌地一福,無瑕與他交換目光,便在索蘇額的注視下上了馬車。
「請王爺留步,奴才先告辭了。」索蘇額道別,也騎上一旁的馬,帶著女兒回家去了。
安書站在原地,直到他們遠遠消失在長路盡頭,才深深嘆了口氣。
要他兩個月後才能再見到她?
雖說婚事已定,相比于之前分開的大半年日子,也不過就是兩個月,可這對他來說還是好事多磨……教他如何忍得下去?
***
如果說,不知何日能見面的相思是種漫長的死刑,那麼知道何日才能見的思念,便是椎骨刺心的活刑。安書終于明白這是皇嬤嬤故意在懲罰他犯忤,讓他日日看著時辰,夜夜受相思的凌遲。
直到一個月過去,他終于不想再忍,于是找來了明璣與齊琪格一起幫他想辦法。
「王爺想見白玉格格,這個齊琪格有辦法。」兩人坐了一刻,听安書說完,齊琪格便道。
「舅母有何辦法?」
「過幾天便是七夕,照例宮里要乞巧的,我與明璣格格也會進宮去,到時我們幫王爺把格格約出來,找地方讓你們見面就好啦!」
明璣卻覺得此舉太冒險。「不好吧,舅母,還讓他們在宮里見面,萬一被人看見怎麼辦?」
「有我們把風,誰能看見啊?」齊琪格膽子大,不像明璣那麼顧忌。「不然……把爵爺跟額駙也叫上,四個人把風不會有差錯了吧?」
「這麼大陣勢?怕只怕更惹人生疑吧……」
「沒關系。」安書為了見無瑕,什麼險都敢冒。「舅母說的有理,就這麼做吧,請你們幫我轉告她,就約在景山的萬春亭。」
三人協議好,于是待七夕那日到來,安書從黃昏便守在萬春亭,眼巴巴地等著無瑕的到來。
他等足了一個時辰,直到天色已全黑了,才見到遠遠石道上出現了一盞燈籠。
他趨上前,直到見到來人真是無瑕,英容終于徹底展笑。「無瑕!」
無瑕看見他,臉上也充滿喜悅,不過卻噘了噘唇。「王爺喊誰啊?」
他立即意會自己不該這麼喚她,尤其是在宮里。「我是說白玉,你來了。」
「不是說好不見面的嗎?」她其實很怕被人抓到兩人幽會,但當齊琪格來遞約訊給她,她也是一點考慮都沒有便答應了,這會兒見上面,卻怕是自己太大膽了。
「可是我想你。」安書已經摟住她,好想好想地將她緊緊抱住。「我是一天都不能等了,再不見面,我會生病的。」
「之前分開了大半年都好好的,這會兒才兩個月就生病?」
「那不一樣,之前是絕望,現在是希望,希望比絕望更難熬,就像我看得到你,卻不能抱你,這太痛苦了。」
她忍不住笑他。「你這樣便痛苦,教牛郎織女怎麼辦?他們一年只能見一次,又不像我們一個月後便能日日相守。」
「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是七夕。」安書抬眼看滿天星星,帶她走上亭子里。「來,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到萬春亭看星星?今晚就是了。」
當無瑕走進亭里,她也看見滿天比破碎的白琉璃明亮的星星,還有整個燈火中的紫禁城。「王爺,這里看得到整座宮里!」
「美吧?」安書終于完成與她的承諾,他帶她回到北京,帶她見識了景山,還即將迎娶她成為自己的福晉……
直到現在,他不免還有些做夢的錯覺,覺得一切不夠真實,因為他們之前受了那麼多的折磨,也曾經絕望到底,如今卻一夕美夢成真,他的珍惜與感動都來得太洶涌,快要溢出胸懷,不知怎麼跟無瑕細數這痴心……
他無比珍惜地從背後擁著她,感恩著皇嬤嬤的恩典,為他以明媒正娶的方式,將無瑕送到他身邊。「待我們成了親,我年年七夕都帶你來這兒賞景,如何?」
無瑕卻笑著損他。「只怕王爺這會兒心情好,不免口如沾蜜,日後便忘個精光……」
「我何時把跟你說好的事,忘個精光了?」
「听說那幅‘春風面’給王爺拿去借花獻佛了,王爺不是說‘春風面’若長了腳,就給我弄來一幅真跡嗎?」
「原來你記著這個……」安書眯眼笑了,他當是什麼呢。「真跡還不簡單?待你進了榮王府的門,滿書房的真跡都是你的,你愛怎麼繡就怎麼繡……」
他說完,又加上但書。「唉,就是別太開心而冷落了我,本王會生氣的。」
她卻對他綻笑。「那我偏要冷落你,偏看你生氣——」
他愣了一下。他的無瑕變壞了,變太壞了。「你拿翹了!誰讓你學得這樣壞的……是齊琪格嗎?」他伸手想搔她癢,好好先治治她的拿翹。
「別這樣!」她制止他,不準他踫自己的肚圍。「現在不可以這樣……」
他停手。「為什麼?」
「因為……」她表情轉羞,只好在他耳畔低語一句。
安書先是皺眉,然後神情轉為驚訝。「你說什麼?有喜?!」
「可能是……都過了半個月沒來,我不敢給大夫把脈,給人知道就不好了……」她的心情是又喜又憂,越說臉越紅。「怕是‘聊解相思’那夜……」
想起那晚自己徹夜的索求無度,安書也一轉喜色,面對這事實。「別怕,幸好只剩一個月便大婚,只要你不露破綻,就不會有事了。」
可是她好擔心啊。「萬一不小心被發現呢?」
「不會的。」他伸手將她重新摟進懷里,好溫柔地安撫她。「只要這事對誰都不說,絕對不會有事的,記著了,連齊琪格跟明璣都不可以說……」
在他的懷里,無瑕再度感覺到他給予的安全和溫柔,知道自己沒什麼好怕的,因為他將會是自己一輩子的靠山,永永遠遠,直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