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還沒響,藍茵就已經睜開眼了。
水亮的眼眸瞄了鬧鐘一眼,五點五十八分;順手按下了鬧鐘,該起床了。
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放在床邊椅子上的晨袍穿上,輕手輕腳地拉開更衣室的門,再推開通向另一間更衣室的門,走了進去。
這間是她和她丈夫的更衣室,十五坪大的空間里,掛了滿滿的衣服,當然也包括領帶、領帶夾、袖扣、手表、鞋子等等飾品。
每天一早替丈夫準備好今天要穿的衣服,一直是她五年來的工作,也是唯一一件她可以為他做、而他也願意接受的工作。
因為他相信她的專業。
因為,她是頂尖的服裝設計師。
只要是出自她手的東西,絕對是既有品味又時尚;並不是刻意要炫耀什麼,她只是想看他穿著她親手制作的衣服,受到眾人的贊賞。
她只是想要將她能夠提供的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為他所擁有而已。
她熟練地在更衣室中穿梭,挑出了冷灰色、剪裁利落的西裝,配上質地上好的淺灰色絲質襯衫與深紫色領帶。
一貫的冷色調,一貫地符合他外在給人的印象——冷酷而精明的企業家。
挑著挑著,她臉色突然一變,連忙騰出一只手緊緊地摀著嘴巴,硬是將咳嗽聲悶在嘴巴里。
吵醒他了嗎?她不安地望著更衣室的門,睡在這扇門後的他,應該醒了吧?
他一向睌睡,偏偏又淺眠,任何細微的聲音都會將他吵醒;五年來,他們雖然沒有一天同床共枕過,但她就是知道。
她熟知他所有的生活習性,熟知他的喜惡;她了解他的一切,比他對自己還要了解;但從沒有人知道這一點,除了她自己。
將衣服放好,她趕在下一波咳嗽聲發出前,快步離開更衣室,離開有著屬于他好聞氣味的空間,離開她每天早上都會眷戀的地方。
那里是唯一她與他最貼近的地方,也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當藍茵的腳跨進更衣室的那一刻起,凌澈就已經醒了。
不知道是因為他太淺眠,還是因為對她的腳步聲敏感,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都能感覺得到,而且能輕易地找出她來。
也許是習慣了。他竟然喜歡听她在更衣室中穿梭的細微腳步聲,喜歡听她打開櫥櫃或拉開抽屜時那刻意放輕的音量,喜歡听她在不小心弄出比較大的音量時不安的驚喘。
不知道為什麼,听到這些聲音,竟然讓他覺得平靜,覺得胸口發暖,覺得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情緒一直在他心中發酵,但最後,他總是選擇忽視它。
五年了吧!和她結婚到現在,竟然已經五年了。
沒想到五年來他們竟然可以和平相處,生活得像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完完全全遵守婚前對他的承諾──不干涉、不造成負擔、不過問私事、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愛他自己想愛的人。
只是,他們的約定後來多了一條,絕對不讓緋聞上報,不讓對方難堪。
他根本跟一個單身漢沒什麼兩樣,只不過身分證的配偶欄上多了個名字而已。
不可否認的,她是一個美麗又獨立自主的女人。
設計的才華讓她充滿了自信,卻不高傲;她還是和五年前他見到的她一樣,溫柔、端莊、美麗。
這樣美好的她,當初為什麼執意要嫁給他?以她的條件,多的是排隊等著娶她的青年才俊與年輕有為的企業家。
因為在一些不得不兩人一起出席的場合中,他親眼目睹過太多追求者的愛戀目光。
為什麼?一直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通,也看不出她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難道……真的是因為愛他?她當初對他說過的那個理由?
凌澈清冷的眸光一冷。他今天是怎麼了?昏頭了嗎?怎麼會想起這件事來,而且他的心竟然興起了些微波動?
正想翻身坐起,從更衣室中傳來的悶咳聲讓他的眉頭一緊。
入秋了吧?她的身體很敏感,每到季節變換就會感冒;而堅強的她從不會讓外人知道她身體不適,還是照樣工作,照樣微笑,照樣當作沒有感冒這回事,除非忍不住咳出聲音來。
而這外人,當然也包括他。
他從來不知道,她將他定位在什麼位置。同居人?室友?還是有名無實的丈夫?
他承認他從來沒有盡餅做丈夫的義務,也從來沒有跟她好好的說過話或吃過一頓飯,他根本一點都不了解她;他對她的認知就跟外界一樣,一個美麗又有才華的設計師。
很糟糕的丈夫,很惡劣的情人,很過分的朋友;更慘的是,他竟然連這些稱謂都沾不上邊,因為他從來不曾關心過她。
煩躁地站起來,他唇邊揚起一抹冷酷的微笑。今天的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走進浴室梳洗後,他換上了她為他準備好的衣服,果然襯托出他冷傲不凡的氣質。
離開房間,準備下樓用早餐,在經過她的房門口時,又听見了她的悶咳聲,他跨出的腳步稍微停頓了下,然後又繼續前行下樓。
藍茵在房間深吸了幾口氣,確定咳嗽的癥狀已經舒緩一些之後,才開門下樓。
「早。」一如往常地,她向凌澈道聲早,然後拿起劉媽為她準備好的早餐,準備上班去。
「你慢用,再見。」她的口吻仍一如往常的客氣有禮,不過聲音卻透出些微沙啞。
「感冒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訝異于今天的他竟然會關心她,藍茵的唇邊揚起淡淡的微笑。「老毛病了。」
他看著她,冷漠的眼中映著她的身影。
今天的她穿得很休閑,兩件式淡粉色的針織衫,合身的小喇叭牛仔褲,深藍色的緞面高跟鞋,裝扮簡單,卻無損于她的美,反而讓她看起來更年輕。
見他只是看著她卻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藍茵斂下眸,掩去心中的失落,優雅的微微一笑。「那我上班去了。」
她就是這樣,因為太了解他了,總是在他覺得為難之前,先一步結束掉整件事情。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凌澈的黑眸閃過一絲猶豫。
他剛才似乎看見了她眼底那抹淡淡的哀愁。只是,可能嗎?
藍茵一走進住家附近的咖啡館,里頭的店員已經自動幫她煮起咖啡了。
「小姐,你的中杯拿鐵不加糖。」店員有默契的將咖啡遞給藍茵。
「謝謝。」藍茵微笑接過,付了錢準備離開。
「小姐今天看起來特別年輕喔。」店員真心贊美著,又贏得藍茵的微笑。
「謝謝。」她朝店員點個頭,離開咖啡館來到十字路口。
是因為她今天不同于以往的輕松打扮,所以凌澈剛才才會多看了她一眼嗎?
他心里所想的,是她今天穿這樣去上班適合嗎?還是覺得今天的她特別年輕?
紅燈亮了,她站在十字路口等著,拿著咖啡的手抬了下,手指上的鑽石戒指閃了閃,照上她的眼。
視線一垂,她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忍不住伸了右手模了模,思緒不覺飄遠。
這戒指,是五年前她為自己挑選的結婚戒指;甚至連婚紗、喜餅、飯店、宴客的名單,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決定的,凌澈只是付錢而已。
這是當然的。當年被逼著結婚的凌澈,婚禮當天有出席就已經給足她面子了,其它的她都可以不計較、不要求。
這款戒指與凌澈的同款式,是一組對戒,是她喜歡的樣式,雖然凌澈在喜宴結束後就將戒指給丟了,但她還是堅持戴著,即使有時候因為身上的穿著需要變更配帶飾品,她仍是堅持不取下來。
因為她對自己發過誓,取下戒指的那一天,必定是他們離婚的時候。
而且,再怎麼說,這戒指也是當初凌澈親手為她戴上的,一直到今天,她仍然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為她戴戒指時,那修長手指的觸感與暖度。
所有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記得,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她不行。
綠燈亮了,藍茵挺起背脊向前走去,沒有注意到停在斑馬線前的高級轎車中那雙炯亮的黑眸。
她剛才在想什麼?
在藍茵模著手上的戒指發呆時,正好被路過要去上班的凌澈看見了。
她那半垂的眼眸、深思的神情與唇畔那抹淡淡的苦笑,突然讓他的胸口悶了起來。
她在想什麼?對這段有名無實、孤立無援的婚姻感到絕望?對他的漠不關心感到失望?還是對她早就應該結束這一切、然後重新開始,而不是這樣繼續拖著而感到後悔?
看著她拿在手上的早餐和咖啡,他才想起──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不和他一起用早餐了?
她總是拿了早餐就走,總是那麼的匆忙,好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
這樣想起來,以前那個總會在家煮好晚餐,苦苦等著不會回去吃飯的丈夫的她,似乎早已不見蹤影了。
是她已經對他死心,不想再為了他裝扮成賢妻良母的樣子討他歡心,還是已經看透這是一段錯誤的婚姻?
看著她抬頭挺胸,毫不遲疑地從他眼前邁步前進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開始感到心慌與不安。
他冷酷的眼神閃爍著,一種在腦海中竄起的想法,讓他目光一寒。
他,該不會已經開始注意到她了吧?
一個安安靜靜、固守本分,比朋友關系還不如的她,難道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了嗎?
藍茵一進到辦公室,就用最短的時間解決掉她的早餐。
「藍茵,你這個膽小表。」用面紙擦了擦嘴唇,藍茵小聲的罵著自己。
明明有時間、也有機會可以好好坐下來和凌澈一起吃早餐,偏偏她寧願選擇放棄,每天都將早餐帶進公司然後匆匆解決。
為什麼?因為她不敢單獨和凌澈相處太長的時間,即使只是吃個早餐,時間都太長了。
因為她是個膽小表。
每次見到他,她的目光就會被他吸引而離不開;到最後,她不得不拿出最強的意志力才能讓自己免除掉花痴般的舉措。
而自從那一次,她貪婪依戀的眼眸被他逮個正著後,她就不再與他一同出現在餐桌上了。
她怕總有一天她會移不開視線,會忍不住向他表白,向他說愛,而這些剛好都是他不需要她給的。
不能說愛他。
五年了,即使已經過了五年,每每想起這件事,她的心就會痛一下。
不能說愛他,這點她很清楚;為了怕自己情不自禁月兌口而出,她只好想盡辦法與他保持距離。
只要能每天見到他,每天跟他說上一句或兩句話,只要他過得好、過得快樂就好了,所以就算他不愛她,她也已心滿意足了。
「藍茵,早。」同事埃瑪也進公司了,一向染得五顏六色的頭發,今天卻是一反常態,黑漆抹烏的。
「頭發怎麼了?」藍茵問著,訝異于一向堅持不染發就不是美人的觀念的她,今天怎麼了?
「我要改邪歸正從良了。」埃瑪模著自己染回黑色的長發,笑著。
看著埃瑪臉上甜蜜的笑容,藍茵懂了。「你的阿那達喜歡黑發的女生?」
「他說我的頭發發質很好,如果染回黑色,一定非常迷人。」埃瑪的臉頰上飄上兩朵紅雲。
「那他下次是不是要說,你的身材這麼好,穿旗袍一定很美,要你每天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另外一名同事小咪听到了她們的對話,連忙插了一腳。
「若他真的這麼說,那有什麼不可以。」埃瑪低頭看著自己今天穿的低胸洋裝,認真的想著。
她向來認為美的事物就是要給大家欣賞,所以她總是不吝于展露她的好身材;但如果他真的對她開口,要她的美只屬于他一人,她想她會同意的。
「哇哇哇!」小咪一連哇了三聲。「戀愛中的人就是不一樣,難道人一旦陷入熱戀就得為對方犧牲或改變自己嗎?就樣就不是對方當初喜歡的人了嘛。」
「你不懂。人一旦戀愛或結婚了,誰還能保有當初的自己?」埃瑪理所當然的說。
「誰說沒有?」小咪看向藍茵。「我們的設計總監藍茵小姐不就是了嗎?」她走到藍茵身邊,繞著她東看西看的。「你看,藍茵從我們以前認識到現在,她的穿衣品味、她的裝扮、她的一切,從來都沒有被誰要求或影響過,她還是原來的她,從來沒有變過,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耶。」
埃瑪也打量起藍茵來了。「她是個特例。」她下了結論。
「去。」小咪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這是什麼論調?
「本來就是嘛。」埃瑪解釋著。「你看,哪有人結婚了,還是一樣的出差,一樣的加班。沒有生小孩就算了,連她先生長什麼樣子我們竟然沒人見過!如果不是你的身分證配偶欄上真的有人佔了位置,大家一定覺得你說你結婚了,只是想趕走那些追求你的人。」
听著听著,藍茵笑了,笑得苦澀、笑得哀淒,不過卻沒有人發現。「我會這麼的保有自我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埃瑪與小咪齊聲問,她們想知道秘訣在哪里,只要不是說要長得像藍茵一樣美就好辦了。
「我的原因是……」藍茵垂下眼眸,掩飾此時真實的心情。「他根本看不到我。」
「什……什麼意思?」埃瑪與小咪愣住了。一個活生生的美人在眼前竟然看不到,那個人是瞎子吧?
「意思就是,他根本不愛我。」
藍茵開車離開公司了。
她常常將車子停放在公司,然後走路回家,一來散散步,二來沉澱一下一整天的心情,三來讓自己晚點到家,縮短一個人在家的時間。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奔馳著,很快就下了五股交流道往省道開去。
今天她要到布廠去一趟,去挑下一季服裝的用布,並與布廠的老板研究開發新的布料與花色。
她是頂尖的服裝設計師,很多事卻都是她自己一手包辦的,因為擁有比別人更敏銳的觀察力與時尚感,大部分的人都跟不上她的腳步,所以她得自己來。
進到布廠停好車,布廠的王老板已經在大門口等著了。
「王老板。」藍茵微笑著打招呼,和王老板合作也好幾年了,他就像是一位親近的長者與好朋友。
「藍茵,開快車可不好喲。」王老板擔心的說著,從她說要從公司出發到現在才多少時間而已?她人就已經到了。
「沒,剛好路上沒塞車。」藍茵還是一貫的微笑。
「總之,你自己小心點,不能仗著自己的車好就亂來喔。」他一直把她當成女兒般看待。
「遵命。」藍茵調皮的舉起手向他敬個禮,像個撒嬌的女兒。「我們去挑布吧,今天可有得忙咯。你這把老骨頭撐得住嗎?」今天她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要在工廠里爬上爬下東奔西跑,這也是她今天穿的休閑的原因。
「你可別看不起我,誰先喊累還不知道呢。」這丫頭一忙起公事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那,開始吧。」她從王老板身後推著他一起快步進工廠。
今天,真的很忙。
藍茵將每一匹工廠生產的布一一檢查、挑選、淘汰、對色、修改圖案花色……等等,每一匹布她都要攤開查看並卷攏收好,等她檢查好這幾十匹新布,並將新設計的花色圖稿跟工廠染色打樣的師傅充分溝通好時,已經是下午了。
「藍茵,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吧?」王老板舒展一下筋骨,看來真的是老咯。
「王老板,您先去吃,我還要到倉庫去挑一下適合的布。」藍茵喝了幾口水後,往倉庫的方向走去。
「藍茵啊,布又不會跑掉,吃飯比較重要啦,待會再去看啦。」王老板在後頭喊著。這丫頭真的是個工作狂。
「您先吃,我去去就來。」藍茵回頭說著,已經晚了,他們從早上工作到現在,一口飯都沒有吃,她可不忍心繼續折騰這位老人家。剩下的事情由她自己來處理就行了。
「倉庫的布太多,千萬要小心喔。」王老板提醒著,可惜這丫頭已經不見蹤影了。
進了倉庫,藍茵就爬上爬下地仔細尋找著。
她記得之前在倉庫看過一塊布,那是一塊湛藍的底色上繡著金色繡線的歐洲經典花色的布,那種低調的奢華,很適合做成背心,最近天氣要轉涼了,她想要幫凌澈做一件背心。
「奇怪,到底在哪里呢?」藍茵微蹙起眉頭,今天一早就不適的喉嚨又開始咳起來。
「哈,找到了。」那塊布放在最頂層的架子上,就在她不經意的抬眼時入她眼簾。
好像有點高……她評估了一下高度,四下搜尋著可以墊腳的地方,然後她爬上一層層的架子,往目標靠近。
「拿到了。」藍茵的唇柔柔的笑開了,她伸長的手抓住了布頭,調整了一下位子,好讓自己方便施力將那塊布抽出來。
沒料到她一扯,被扯出的布因為移動了位置,連帶著牽動了壓在上頭的布,一瞬間,放在層架上的布全一起往下掉。
藍茵先是感覺到肩膀被重物用力撞了一下,然後她的身體開始往下墜,無邊的黑暗也同時襲來。
凌澈……
凌澈忽然回頭往會議室門口望去,冷冽的眼眸閃過一絲困惑。
奇怪,他剛才明明听見有人在呼喚他,而且那呼喚听起來似乎是藍茵的聲音。
但門口不可能有人。在會議室里開會的人,除了正在做簡報的經理之外,根本沒有人敢開口或發出任何聲音。
怎麼回事?他半垂下眼眸,為自己所听到的聲音感到莫名。
難道是她出事了嗎?
這樣的想法剛在腦海中形成,他的胸口竟意外的痛了一下,他濃黑的眉不悅的蹙了起來。
伸手拿出手機,從通訊錄中找出她的名字,馬上按下撥號鍵,然後在通話聲響起前,他馬上掛斷電話。
「請繼續。」他對著正等候要做簡報的經理說。
經理對他點了一下頭,繼續剛才被中斷的報告。
罷才簡報到一半,總裁竟然將頭轉開,看也不看他一眼,嚇得他同時住了口,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說錯話,還是發生了什麼事,讓總裁有這樣的舉動。
其實不只是這位經理嚇了一跳,所有再在場的高階主管也都心驚膽戰的,因為跟凌澈開會是他們最害怕、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凌澈以獎賞分明、冷酷無情、英明果斷、手段強硬而聞名于商界;如果你因為他只是一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而看輕他的話,那你可能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掛點了。
雖然大家都怕他,但還是願意為他效力;因為他肯給、敢給,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名有能力的員工,再加上他本身一身讓人佩服的能力,讓他所領導的集團在他接受後的五年內創造出高峰,也因此封住了保守的老一輩的嘴。
總之,凌澈是一位讓人又愛又恨的總裁。
繼續听著簡報的凌澈卻有點心不在焉,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到,他那握著手機的手,一直沒有方開過。
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專心一點,也為了剛才差點為了處理自己的私事佔用大家的時間而感到懊惱。
他從來不曾這樣失常過,他真的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
藍茵還沒睜開眼就已感覺到頭與肩膀上的劇痛。
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緩緩的睜開眼,一時之間,她沒有認出所處的環境,所以連眨了好幾下眼楮,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醒了,醒了,她醒了。」艾瑪的聲音先傳進藍茵耳里。
「你怎麼樣了?」小咪也圍了過來。「頭痛嗎?想吐嗎?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發生什麼事了?」藍茵的聲音有些沙啞,頭痛得好像有人拿錐子錐她一樣。
「藍茵啊,你在倉庫受傷了,被壓在一推布下,我還差點找不到你,嚇死我了!下次我的倉庫絕對不讓你進去了。」王老板見她終于醒了,焦急的臉色總算緩和下來。
所以,她現在在醫院?藍茵看了病床與點滴一眼,抱歉的說︰「王老板,對不起。」她看向她的同事。「艾瑪,小咪,你們怎麼也來了?」
「當然是王老板通知我們的。我們一听到消息都快暈倒了,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啊!你可是我們的首席設計師耶,少了你的指導,你要我們怎麼活下去啊!」艾瑪夸張地說著。「還好,還認得我們就好,我還擔心你撞到頭會不會失憶呢。」艾瑪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氣。
「這麼容易失憶就好了。」藍茵喃喃的說。那她應該就不會愛得這麼苦了。
接到消息的人都趕來了,至少了一個人,她此刻最想見,卻也是最不想見的人。
是的,她是個矛盾的人,明明心里渴望得到他的愛,卻又怕讓他知道她的愛。
只是,在她這麼脆弱的時刻,她心里其實多麼希望能投入他的懷抱中,讓他好好的擁著,即使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也好。真的!只要那樣就好。
可惜……
「藍茵,你怎麼了?」小咪關心的問,她的失神讓小咪擔心了一下。
「我沒事。」藍茵露出溫柔的笑容。「謝謝你們來看我,也很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不過就像你們所看到的,我只是受了點皮肉傷而已。」應該只是這樣吧?應該沒斷手斷腳吧?她可以感覺得到她至少是完整的。
「什麼皮肉傷。」王老板不認同的搖頭。「你撞到了頭,有輕微的腦震蕩,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兩三天,看看有沒有腦出血才行。」此時進門的是一位戴著金邊眼鏡、斯文秀氣的男人。
「姜特助?」藍茵楞了一下。「你怎麼也來了?」
「總裁有事走不開,要我代替他先來一趟。」姜特助走到床邊。「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什麼事都不要做,出院之後再繼續為總裁做牛做馬吧。」
「意思是出院之後得更加為他賣命嗎?」藍茵溫柔的雙眸閃著笑意。
「這可是你說的。」姜特助笑了。「不過,你一向很能揣測上意。」
「姜特助,你聯絡到藍茵的家人了嗎?」這是小咪比較擔心的問題,總不能讓藍茵一個人在醫院里沒有人照顧吧?
「什麼?」藍茵臉色一變,驚慌的看向姜特助。
「我已經撥電話通知劉媽了,你放心。」姜特助對她眨了下眼鏡,要她安心,他並沒有通知凌澈。
她和凌澈之間的關系與問題,姜特助是少數知情的人之一。
「謝謝。」藍茵感激的笑了。她不能照成凌澈的麻煩或負擔,這是她對他的承諾。「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艾瑪說。「不然今晚我留下來陪你。」
「不用了,藍茵的管家劉媽呆會兒就會趕來了。」姜特助幫藍茵勸說。「再說,藍茵不在,她的工作可是你們兩個人要分擔的,早點回去休息。」
「喔,姜特助,你好沒人性喔。」艾瑪與小咪哇哇叫。
「你們要辛苦嘍,藍茵的工作量一定很多哦。」王老板對她們非常的同情,卻無能為力。
「喔,王老板,這些並不是安慰的話好不好。」小咪嘟著嘴說。
「好了,病人要休息了,我送你們回去。」姜特助阻止了他們的哀號,幫藍茵趕人。
「王老板。」藍茵喊住王老板。「你倉庫里有一塊藍底繡金絲圖案的布,改天可以送到辦公室給我嗎?」那可是她去倉庫的目的。
「你受傷時手中抓住的那塊布嗎?」王老板有印象。「那你該不是為了那塊布而受傷的吧?」
藍茵微微一笑,沒有反駁。「就麻煩你咯。」
「好,沒問題,改天我找人送去。」王老板搖搖頭,這丫頭每次都是用微笑這一招來收服人心。
「藍茵,我明天再來看你。」艾瑪從門口探進來。
藍茵笑了。「好。謝謝你。」
「他那邊,你再自己跟他說。」姜特助提醒道。「我已經請護理站幫你安排了。」
「謝謝你。」藍茵真心說著,還好有他幫忙。
「都是朋友,別說這些。」姜特助揮揮手。「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望著閉上的門,藍茵從放在床頭的包包中取出手機。十一點多了?他應該還沒睡吧?還是根本沒有回家?
苦笑了一下,她按下了熟悉的電話號碼……
私人的套房中,一名男子正慵懶的坐在沙發上,而跨坐在他身上的女子,繼續十指在他身上游移撫模,仿佛急著要除下他的衣服。
凌澈靜靜地坐著,對于女子的熱情,既不拒絕也不主動,只是坐著讓她為所欲為,似乎在觀賞一場戲,炯亮的黑眸透著冷冷的幽光,冷靜的不含一絲。
就在女子熱情的吻著他的唇、扒開他的衣服盡情探索時,他的手機響了。
「別接。」女子按著凌澈的手不讓他接手機,靈活的唇舌在凌澈唇邊熱情的勾引著。
「不行。」凌澈一首輕推開女子,接起了手機。「什麼事?」
什麼事?對,就是這句話,這句話一直以來都是凌澈接藍茵的電話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什麼事?問的這麼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好像沒有事的話,藍茵絕對不會撥電話給他。
但,這卻是事實,因為藍茵從來就不想依賴他,也盡量將所有麻煩的事自己處理掉。
不過,每次听到他這樣的問話,藍茵還是覺得很高興,這表示他有將她的電話號碼輸進他的手機里,所以他知道撥電話的人是她,她至少好事他需要留住電話的名單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出來不曾不接她的電話。
不管他有多忙,或是否正在開重要的會、見重要的客人,只要是她的電話,他就一點接。雖然開頭永遠都是這一句——什麼事?
听到他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問話,藍茵突然覺得原來自己一點也不堅強。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原本以為這麼多年了,她早已偽裝好自己,沒想到此時一听到他的聲音,她的堅強與勇氣好像在瞬間抽離她的身體,她突然覺得喉頭一緊,心里悶得發慌,眼里有著酸酸的痛。
「藍茵?」對方的沉默,讓凌澈鎖起眉頭。
藍茵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一些。「對不起,工作臨時出了點狀況,我要到南部去出差兩三天」
她說謊了,她很少說謊的,向來她說慌的目的只有一個——不讓他煩心。
藍茵過重的鼻音與虛軟的語氣讓凌澈臉色一沉,她哭了嗎?「怎麼了?」
沒想到被他發現了異樣,也沒想到他會關心她。「沒什麼,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休息幾天就好了。」
丙然是感冒了,凌澈心里想著,早上他已經听見她的咳嗽聲了。
「我知道了。」凌澈雖然還想多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藍茵點了點頭。當凌澈說「我知道了」這句話的時候,就表示他要掛電話了。雖然舍不得掛,她還是毫不猶豫的說了,「再見。」
幣上了電話,藍茵緊握著手機,將它緊緊地壓在胸口。「好痛。」她的心。
噠噠噠,成串的淚滴劃過她白皙的臉龐,印濕了白色床單,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好像開口跟他說,我受傷了,可以來看我一下嗎?
她好想開口跟他說,我現在好想你,可以來陪我嗎?
她好想開口跟他說,如果你也能愛我,那該有多好!
是啊,如果你也能愛我……
幣上電話的凌澈,握著電話的手靠著下巴靜靜地思索著,眼神復雜難辨。
「澈?」女子因為他的舉動而愣住了。「你要做什麼?」
凌澈沒有看她,拿起西裝外套往門口走去。「公司還有事要忙。」
「你騙人。」女子臉色一變,原來柔媚的神情已變得犀利。「是她對不對?你要回去陪她了,對不對?」
「不是。」凌澈冷冷的說,不多做任何解釋。
「怎麼不是?我知道剛剛就是她打來的。」女子氣沖沖的走到他面前,攔住他的去路。「她想要做什麼?要把你搶回去嗎?她已經後悔跟你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想要搶走你了,對不對?」女子因為嫉妒、憤怒而漲紅了臉。
「讓開。」他冰冷的聲音讓人發寒,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澈?」女子嚇得後退一步,然後又像下定決心似的,一把撲進他懷中緊緊摟著他的腰。「澈,離婚吧,你跟她離婚吧。我好怕,好怕總有一天你會被她搶走。你離婚吧。」
凌澈一听,眼神倏的變得冰冷無比,他冷冷的凝視著她,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樣的冷漠。
「呃。」女子被凌澈看得渾身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的松開了她的手。
凌澈又繼續盯了她幾秒。冷峻的臉龐上風雨欲來;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記住你的身份,別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