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荷莉伸手按住尼克的胸膛。從樹林的另一端,有談話聲傳來。
「嗯。」他望向聲音的來源,並皺起眉頭。「好像是小孩子,而且正朝我們走來。」他站起身子。
荷莉伸出雙手,讓他拉她站起來,她搖晃地靠向他時,他伸臂摟住她的腰。靠向他似乎如此自然,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突然害羞起來,並退開身子。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呢?他們確實分享過幾個吻,但完全是嬉戲的成分居多,沒有其他含意。她不應該大驚小敝,讓他以為她把這場游戲當真了。她拂開眼上的沙粒,一陣冷風吹來,她打個哆嗦。
「那些濕衣服……」尼克關心地說道。「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否則你會感冒。」
「我還沒有那麼濕。」她心不在焉地說道,但還是跟隨他走向獨木舟。
稍後,在駛回家的路上,荷莉靠向椅背,伸手撫過頭發。在回到出租獨木舟的地方時,她的衣服已經差不多干了,但她立刻沖進那間小盥洗室中,想看看自己是什麼模樣。在昏暗的燈光下,她洗了臉,並用紙巾擦拭,她的頭發也差不多恢復正常了。
她回想著尼克如何假裝那些發膠有香味和甜味,並忍不住綻開笑容。他真的很好玩。他會再邀請她出來,或者只是說說而已?她好奇地瞥視他一眼,並在他注意之前轉開視線。如果她想知道兩人以後會不會再約會,大概得等尼克先開口了。
尼克已經注意到她的注視,並猜想著那代表什麼意思。她喜歡今天的共處嗎?在他的心底深處,一股笑意正在醞釀。他或許是個演員,但是,她在沙灘上的反應已經證實他的做法正確。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曾有如此美妙的感覺。每個人都在夸贊唐丹尼,現在,他的弟弟尼克也一帆風順了。他偷偷瞧荷莉一眼,對自己更有把握。如果他再次邀請她,她一定會答應。
他們停進她的車道,她看到家里的閘門敞開著。「看!」她指著。「噢,天哪……陽光……」
「它有鏈子。」尼克提醒她。「一定是什麼小表跑來打開你的閘門。」
「這種事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她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她匆匆跳出車子,尼克熄掉引擎,緊緊跟隨在後。他知道沒有理由驚慌,可是……
院子里沒有陽光的蹤影。
荷莉大聲叫喚它的名字,然後跪在地上張望狗屋的內側,即使她一眼就瞧得出里面是空的。「它會在哪里呢?」她狂亂地環顧著院子,仿佛希望那只狗會從樹叢後方突然跳出來。她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一定是有人偷走它了。」
尼克撿起那條掉在草地上的鐵鏈,「不,是它自己掙月兌的。」
她困惑地瞪著︰「可是那條鐵鏈是全新的。」
「鐵鏈沒有間題。」他讓她看看鐵鏈的末端,「這里應該有一個緊住項圈的鐵環,只是鐵環已經被扭開了,陽光的項圈上或許還掛著那個鐵環。」
「可是,它在哪呢?」荷莉扭絞著雙手。
「你帶它出去散步時,它有沒有特別喜歡哪一個地方?也許它會跑去那里。」
「它每一個地方都喜歡。」她顫抖地吸口氣。「我們開車在附近找找看吧。它或許就在這附近閑逛。」
十分鐘後,他們在小學里找到它。陽光正在棒球場內閑逛,身邊跟著一只體型只有它一半的小獵犬。
尼克與荷莉踏出車外,陽光立刻奔向他們,臉上露出歡迎而急切的神情。荷莉抓住項圈,上面果然還晃著那個鐵環。她伸臂抱住那只毛茸茸的狗,落下幾滴放心的淚水。她站起身子,陽光乖乖地跟隨她爬上尼克的車子。
回到家里,陽光一口氣喝光兩盤水,顯示出它有多渴。
尼克拿著那條鐵鏈走進來。「你能把鏈子掛回項圈上嗎?」她問道。
「不行,得拿到五金店修理。」他回答,「可是,他們現在一定休息了。」
「沒關系。」荷莉的膝蓋又開始發抖了。「我今天不放心再讓它待在屋外了。否則我一定會不停跑到窗前查看它是否還在那里。」她仰頭望著尼克,雙唇發抖。「先前我設法不去想那種可能,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它會被車子撞死。」
「噢,不要想了……」尼克連忙走近。「陽光已經回家了,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嗎?」他伸臂環住她。
「可是,有可能它會被車……」她的聲音含糊地自他的胸前傳來,她好像隨時會哭出來。「那只笨狗……它甚至不知道如何過馬路。」
「沒事了,沒事了。」尼克在她耳邊誘哄。「陽光已經安全地回來,一切都沒事了。」他輕拍並摩挲她的背,這樣擁抱她及安慰她,根本不需要任何演戲的技巧,他只需要扮演自己。她的秀發輕搔他的下巴,他微微一笑,她的頭頂上方還有一點點藍色。他的彩虹女郎。不論她把頭發弄成什麼瘋狂的顏色,他都不在乎。過了一陣子,她給他一個水汪汪的微笑,並退開身子。「謝謝,你說得對。陽光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需要再擔心了。」她抽出一張面紙擦拭眼楮,並擦擦鼻子。陽光低鳴一聲,她終于破涕為笑。「你在說什麼,狗狗,我不應該為你擔心嗎?」
現在她已經平靜下來,尼克便告退一聲,走進浴室,他真正要做的是檢查浴室的窗戶,他已經發現任何人都可以輕松地從外面打開那扇窗戶。
閘門被打開,陽光又在同一天掙月兌鐵鏈,一切似乎都太巧合了。所以,他在院子里四處檢查,結果在陽光的狗屋旁邊發現一個可疑的男人腳印。有人想跟陽光交朋友,結果反而把它嚇跑了嗎?或者,被陽光趕走了?
尼克在浴室里沒有找到任何闖入的痕跡。他很快察看其他房間,也沒有看到被翻動過的跡象。但他知道這並不表示沒有人進來過。
他回到廚房,發現荷莉正在跟陽光說話,它歪著頭,一副听得懂的樣子。「看看這個毛臉的家伙。」她笑著說道。「我正問它到底流浪到哪里去了,它卻看著我,好像我才是得回答問題的人。」
尼克輕輕一笑,但笑聲不太自然。荷莉看他一眼,發現他緊張的神情。「尼克,出了什麼事嗎?」
「我大概也希望陽光能夠回答我一些問題。」他不想驚嚇她,但他不認為自己還有其他選擇。「我想你最好四處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丟掉任何東西。我們不在的時候,可能有人闖進來過。」
荷莉沒有丟掉任何東西,也沒發現任何被翻動的痕跡。但那個足跡是確鑿的證據,證實有陌生人來過她的院子。
「或許是鄰居。」她樂觀地說道,「或許有人看到一條狗跑出去,就過來看看是不是陽光。」
「如果是這樣,他們會到現在都還不過來告訴你嗎?」
「有可能。我不知道。」她可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情。這個地區的治安一向很好,從沒听說有闖空門的情況。她可不希望成為打破傳統的第一人。「現在,我該怎麼辦呢?不在家的時候,我可以鎖上浴室的窗戶,可是,發生過這件事後,我再也不敢開著窗戶睡覺了。」
尼克的解決辦法非常簡單。他在她的工具箱里找到鐵錘和釘子,在每一個窗戶的內框上動了點手腳,使得那些窗戶可以打開通風,但是無法開到足以讓任何人爬進來的寬度。「這樣就可以了。」他說道,「至于額外的保護,你可以讓陽光待在屋內。」
「老天,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保護誰!」
他們外出吃晚餐,不過,不像尼克原先計劃的那般無憂無慮。而且荷莉一直希望早點回家。雖然他們告訴彼此那個侵入者不會回來,但是,在抵達家門後,兩人還是立刻內內外外檢查了一遍。尼克不想就這樣離開她,但她堅持自己不會害怕。他檢查了兩次門窗,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後,才站在後方的門廊上跟她吻別,但安慰的性質多于浪漫。
「明天下午一點半見。」他仍然摟著她的腰。
她驚訝地瞪著他。
他綻開笑容,想著她淡褐色的眼眸有多麼美麗,她的睫毛又有多麼濃密。「陽光明天還要去受訓,不是嗎?」
「沒錯,可是……你是說你還要去嗎?」
「當然要去。」他移動位置,有一點點分心。荷莉在晚餐之前換上白上衣和藍色牛仔褲,是那種放在裙外的短上衣。他的手臂摟著她的腰,輕輕踫觸到的肌膚。
荷莉歪著頭,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想凱莎可能會再出現嗎?」
「老天,千萬不要!」他沖口說道,荷莉忍不住大笑起來,整個氣氛也隨之改變,他的眼楮出現調皮的光芒。「其實……」她略微挨近她,「我正在想,服從訓練是一項實用的技巧,我們倆學得愈多,就能得到愈多。」
「在哪一方面呢?」他的手擺在她的腰帶上方,正好踫觸她的肌膚,她猜想他的手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跑到那里的。
「舉個例子,如果我說‘過來這里’,你就過來,然後你說‘用你的手臂環住我’,看看我敢不敢違抗你的命令。」
她咯咯笑起來。「如果就只是這些,我們似乎一直做得很好。」
「我們做個試驗吧。如果我說‘抬起你的頭,閉上你的眼楮’。」
「這個命令好長。」
「而且我注意到你沒有照做,大概得把它分解為兩個步驟。」
「也許我的學習速度特別慢。」
「嗯,有可能。現在,略微抬起你的頭。」
「像這樣嗎?」
「非常好。再多一點點。就是這樣。現在,閉上眼楮。」
「我為什麼要閉上眼楮?」
「因為這是命令。如果你受過良好的訓練,就會毫不遲疑地服從命令。現在你照做了。對極了。」
她閉上眼楮,他緩緩低下頭,那兩片紅唇是如此甜蜜與完美,最適合用來接吻了。突然之間,她抿緊雙唇,設法壓抑住大笑的沖動。接著,她開始說話,那串話又急又快,害他當場驚訝地愣在那兒。
「你剛剛的例子中,我們是輪流發號施令的,」她快速地說道,「所以,現在輪到我了,現在我要給你一個命令,我說‘後退。」,
後退?完全不可能的事!他漠視她的命令,他的唇落下,封住她想說的任何話。她的唇變得柔和,回應著他的。她顫抖地喘口氣,更加偎近他,他們的吻變得甜蜜而灼熱,完全不像先前所分享的那個。
他終于抬起頭時,她喘息地仰視他,略感暈眩。「呃,」她輕聲說道,眨眨眼楮,感覺自己剛才飄向了另一個世界。「呃……」
「我知道,不用告訴我。」他裝出慚愧的聲音。「我的試驗失敗了。明天去上服從訓練課,下午一點半準時抵達。我需要練習,我似乎還不知道應該如何服從命令。」
「我猜也是。」不過,他確實知道如何接吻。她差一點就要乞求他再次親吻她了。
那天晚上,陽光趴在她床邊的地毯上睡覺,打著鼾,作著好夢,荷莉也做夢了,夢中全是尼克。第二天早上,她前往教堂。在儀式結束之後,她踫到一個住在對街的鄰居。
「昨天我的確看到有人去你家。」珍娜回答荷莉的問題「一部卡車停在你的屋前,有個男人打開閘門進去。我沒有仔細留意,我以為他是修理工人。」
荷莉的神經繃緊。「我想或許有人在附近閑蕩。你有沒有注意到其他異常的事?」
「沒什麼特別值得懷疑的跡象。他只在那里待了一兩秒鐘左右,因為我第一眼看到那部卡車時.正好把寶寶送上床,等我回到客廳里,車子已經不見了。你剛剛說什麼?在附近閑蕩?他想闖進你家嗎?」
荷莉聳聳肩,並感謝她所告知的一切。
稍後,在前往狗園途中,荷莉向尼克轉述珍娜的話。「我覺得那個男人只是搞錯住址,發現弄錯之後就離開了。」她松了一口氣,「我們的想象力太豐富了,其實,根本沒事。」
「奇怪的是,他為什麼不試前門呢?」
「他或許試過,但沒人應門,他就繞到後面去。」荷莉覺得這一切推論都很合理,不明白尼克為什麼還要跟她爭辯。」
「他開的是哪一種卡車?」
「珍娜沒說,大概是普通的那種吧。」
「她記不記得有任何特征,像車身是不是有寫字?」
「沒有,」荷莉簡潔地回答。「她不知道你會問這麼多問題。我請她幫忙留意一下,以防那部卡車又回來,她說沒問題。我不知道還應該再做些什麼。」
「你應該是對人。」雖然荷莉的推論相當合理,尼克還是不喜歡這種情況。他不相信那個男人會毫無動機。但他也不要荷莉擔心。他在心中發誓要更加留意她和陽光,不過,還是忍不住補充一句︰「如果他沒有惡意,至少應該在離開時關上閘門。」
抵達狗園,杰得開始教導荷莉如何訓練陽光,它的表現也非常好,在尼克面前出盡風頭。課程結束之後,她和尼克把陽光送上車,杰得說道︰「差點忘了——我要告訴你們兩件事。第一件,接下去兩、三個星期不上課,我要去度假;第二件,我的外甥女凱莎留了一個口訊,她說如果你們倆有機會去一個叫粉紅色癩蛤蟆的地方,她會想辦法找你們。」
荷莉和尼克坐進車子,她迫不及待地問︰「粉紅色癩蛤蟆?」那是一個熱鬧的俱樂部,每一個人在那里都不使用姓氏。她發動引擎,揶揄地說道︰「我為什麼有種感覺,杰得好像誤以為凱莎的邀請包括我們兩人?」
「也許真的是這樣,」尼克忙著整理他的安全帶。「粉紅色癩蛤蟆有很棒的搖賓樂.在那里演奏的通常是個叫做狼人午餐的樂團。」
「哦,你怎麼會對這個樂團如此了解呢?」
「夢妮的哥哥是團員之一,負責打鼓。」
「夢妮?」荷莉的聲音變得冷淡。
「是啊,你見過她。她去過你家……」
「參加我的慶祝會。對。」他們轉進大路,荷莉決定應該是把事情搞清楚的時候了。「她怎麼了?」
「沒有啊。她是一位律師,在鎮上的貨運公司擔任法律顧問。」
這不是荷莉的原意,但是她問道︰「佩姬呢?」
「珍奇園藝公司的銷售經理。」尼克不確定是怎麼回事,但他開始喜歡這種發展。「她負責庭院的家具和裝飾品。」
「裝飾品,很好。珍妮呢?」
「她在銀行工作。以前在總行,最近才調到分行。」
「我明白了。然後是荷莉,艾倫堡老人之家的活動部門主管。」她的語氣冰冷到了極點。「一本記滿姓名和職業的黑色小本子。」
「這是什麼意思?」他故意裝傻。「你要開到哪里去旁邊有棵樹。」
荷莉把注意力轉回路上,苦惱地打直方向盤。她離那棵樹還有一大段距離。「我只是感到好奇,」她設法把視線固定在前方的路面上。「我不算在內,就我所知,你和那些女士都只一起出現過一次。」
「呃……對,好像是這樣。」尼克在心中竊笑。「這是我約會的規則,一個人一次。」
尼克設法維持正常的神情。噢,老天,他心中竊喜。他和那三個女人都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雖然一起去過某些地方……但大部分都是她們主動找他。荷莉在吃醋嗎?她的語氣听起來很像。
接下去他該說什麼呢。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或許他應該保持緘默。從她板緊下顎看來——當她露出那堅決的神情時,真是可愛極了——她一定正忙著思考,而且她想的一定已經夠多了。
尼克不知道怎樣說才能不至于前功盡棄,他很擔心這一結果的出現,只好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