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乍現,春露泛光映水,徐風吹拂,使岸邊楊柳搖曳生姿,映出一片水漾柔意,動人心弦。
謗據書上記載,「七葉並蒂草」此藥其性質屬冷,極度畏熱怕光,于是大膽推測,該藥必然是生長在陰冷潮濕之地。
而紅梅鎮的雲霧谷地形特征,正好符合其性,這才想到雲霧谷去踫踫運氣,幸運的話也許真的能讓她找到七葉並蒂車也說不定。
「船家。」縴縴玉手悠然一揚,烏絲如瀑,羅衣飄袂。
佳人縴若無骨的倩影,倒映在波光瀲灩彷若刀光劍影的湖面上,潛藏在柔美之下的致命危機,妖刀釋一目了然。
妖刀釋緊按紅蓮妖刀,不動聲色,倒想想瞧瞧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竟敢在此埋伏盯梢?紅蓮妖刀絕不輕饒!
渡口平時人來人往,在此討生活的船家亦不在少數,何以今日如此冷清?司空星兒心里不禁納悶地想著,心思聰敏的她當然不會不知道事有蹊蹺。
只不過她更加擔心無欲的傷勢拖不得,所以也就顧不了這麼多了,當下決定漠視眼前的危機。
既來之則安之,如果現下的危機當真是沖著她而來的,那麼不管她有沒有上船對方勢必都會采取行動。在這種狀況下她根本無處可逃。
換個角度想,也許對方目標並不在她呀。她有些自欺欺人的地想。
「噯,馬上就來!」
老船夫假意撐船靠岸,實際上早巳在此等侯多時,磨拳擦掌,伺機對司空星兒伸出魔爪。
「我要搭船。」生面孔,聲音渾厚有力,一點兒都不像是年邁的老人,八成是易容術喬裝的吧。
行醫多年,司空星兒早已練就了一身識人的好本領,但她畢竟不懂武,所以也只能憑著本能提高警覺、隨機應變了。
「姑娘欲往何方?」假船夫邪惡的雙眸眯成一道縫,打量眼前的俏人兒,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婬邪的笑意。
「紅梅鎮。」司空星兒假裝沒有看見那抹婬邪的笑容,一心只想趕快搭船到紅梅鎮,也正因為這份始終如一的專注,所以使得她完全感應不到對方驟然攀升的殺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個傻女人!
妖刀釋一笑,倒還沉得住氣,然而他手中的紅蓮妖刀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仿彿嗅到空氣中彌漫著肅殺的氣息似的,紅蓮妖刀蠢蠢欲動,急欲一嘗鮮血美妙的滋味。
正當假船夫撐起長竿,欲抽出事先藏匿在竿身里頭的凶器時,眼前飛快地掠過一陣刺眼白芒,剎那間的光影映亮了他的眼楮,震懾得他所有動作在這一瞬間全部終止!
在這幕短暫的驚駭之後,假船夫立即感受到,頸部彷如突遭三月寒霜侵蝕般的刺痛,喉間吃力的逸出了破碎不全的字句。
「你……是……火紅蓮……呃——」
沒錯,他就是火紅蓮。妖刀釋!
不待話全都說全了,假船夫慘嚎一聲,牛目登時一瞠,眼睜睜的看著這陣以自身咽喉為起點的冰涼,竟然可以迤邐出一道狹長瑰麗、絢爛耀眼,而同時又教人怵目驚心的血色紅霞,好美、好美……
「咚」地一聲!斷落的頭顱拍擊著幽靜的湖面,投射出一記沉沉的悶響。
象征著悄悄然逝世的生命,無聲又無息。
「啊——」尖叫聲在她看見那張含笑而終的臉龐後,倏然噤若寒蟬。
猝不及防的血淋淋,毫無預警的撞入司空星兒不敢置信的美眸里,望著那具斷首的尸體,她想叫又不敢叫出聲,雙手搗住嘴,硬是將這陣毛骨悚然、驚駭不已的情緒給壓抑了下來。
然後,她徐徐的別過頭,慘白的容顏昭示著她情緒久久無法乎復的事實,更加教她意外的是,這般美麗血腥的背後,那雙無情的推手居然是來自于他?
忽聞「涮」地一聲響,泣血過後的紅蓮妖刀再度入鞘。
「上船吧。」昂然挺拔的身姿,若無其事似的和她擦身而過,走到斷首的尸體旁邊順手一推。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四處濺躍的水滴依稀還染著淡淡櫻紅,突如其來的血腥殺戮,徹底驚擾了湖面一色無限好風光。
轉眼之間,司空星兒眼前所見的青山好水、綠意盎然竟然開始扭曲變形,瘋狂的拉扯著她狂跳不已的心髒,痛得她幾乎要昏厥過去了。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妖刀釋霍然躍下船。
一挨近她,佳人縴若無骨的嬌軀忽然滑落,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及時接住她頹軟的身子,她恐怕已經落水了。
明明怕得要死還要硬撐,看吧,這下適得其反了吧?他溫柔地將她按入懷里,向來冷魅孤絕的心湖生起愛憐之意。
「你不……不要踫我!」她顫聲吶喊,想掙扎逃開卻是徒勞無功。
她神色恍惚迷離,滿腦子全是方才那幕血腥的畫面,想到的也全都是他的殘、他的酷!她不要他沾滿血腥的雙手踫著她!她想吐!
「恕難從命。」他知道自己嚇著她了,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松手,輕而易舉將苒弱的她給攫上船,拾起長竿逕自撐船離岸。
她怕他嗎?呵呵……
面具底下瞬然揚起的笑容,復雜又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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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碧水澄澄,湖上風光依舊還是這般迷人,映照著如沐春風的愜意絲毫不減。
忽地,天際降下一道璀燦輝煌,映亮了她空洞渙散的雙瞳逐漸凝聚成焦,刺激她恍惚迷離的神智緩緩恢復意識,而後司空星兒抬眼一望,這才發現原來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是她膽心子太小了嗎?不要她怎會六神無主地虛度一天光陰?這下肯定讓他見笑了。
上回在濟人堂後院,他肆無忌憚的嘲諷她的醫術有待加強,這回不知道又會說什麼惡毒的話來諷刺她了。
她徐徐的別過臉,偷覷那一色絕白飄逸的頎長身影,她的心中百感交集,心頭莫名其妙的涌現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澀,大概是對他的殘酷無情還心有余悸吧?她悶悶地想。
一陣感激……純粹是因為他又救了她一次!答案絕對是無庸置疑的。
以及一陣心慌意亂,一陣熱烘烘的暖流直襲她純潔的心扉……
啊!豈會?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紊亂,司空星兒倉促的撇開了視線,繼而投射在靜謐的湖面上,默然無言。
盡避如此,思潮依舊如雪花紛飛,不去想他偏偏卻又想起了他,惱人的他完完全全佔據她所有思緒,揮之不去。
她想著他干嘛?想著他殺人毫不手軟,殺死一個人,就跟踩死一只螞蟻沒兩樣?
哼!她嗤之以鼻。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樣做也是為了她呀,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的話,她恐怕早就遭遇不測了,不是嗎?
她輕嘆。
欸!何以他每次出現都是這般震撼人心?不是把她駭得語不成句,就是把她嚇失魂落魄、狼狽兮兮?他真的好可惡喔。
她噘了噘艷若紅櫻的女敕唇,嬌俏的模樣全落入他深沉的闇眸。
她深深吸一口氣,想下出個所以然來,由得秀眉輕蹙,無意識地托著白皙的芙頰,默默的對著靜若無紋的湖面發呆。
妖刀釋唇角勾笑,銳利無雙的黑眸,閃爍著耐人尋味的光芒,直至舟楫順流而下,無須再以長竿支撐,妖刀釋這才放下長竿,緩步走到她身邊坐下來。
「怎麼?嚇得不敢跟我說話了是不?」他促狹地問,喉間彷若逸出陣陣輕笑若有似無。
可惡!他就不能說句好話安慰她嗎?司空星兒狠狠地回瞪他一眼。
「我只是不想說話罷了。」她傲氣昂然的回答道,不過听起來沒有什麼說服力就是了。為了不讓被他看扁,她嘴硬的補充道︰「死人我見多了,早上那陣仗根本算不了什麼!」
言下之意是說她承受得住、她很好,所以無須他勞神費心嘍?嘖嘖嘖,真是個愛逞強的小東西呀!
妖刀釋笑意更加狂熾,對她強做鎮定之態下以為意,低柔富磁性的嗓音帶點質疑。
「喔?是嗎?」況昧不明的語絲漾成陣陣輕柔的笑聲,回蕩在這一片秀麗的天地之間。
忽聞他輕柔詭魅的笑聲,司空星兒白皙的芙頰亦隨之脹紅,兩抹紅雲渲染得她那張傾城絕貌的容顏,有種勾魂懾魄的魔力,居然教狂妄的他笑聲倏然停止,一時如痴如醉,久久無法回神。
「哼,你不信就算了!」
倘若她不賭氣的別開臉,此時必然可見到他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因為臣服她的美麗而短暫失神,甚至,透露著一種貪戀近乎渴望的危險訊息。
但狂妄自傲的他,哪能容許自己這般失神呢?他連忙收斂心神,很是敷衍地回她一句︰「我沒說不信。」
是她自己此地無銀三百銀,居然還好意思同他嘔氣?
呵,這丫頭還不是普通的有趣哩。
想著想著,他又笑了,笑聲低柔且富磁性,如呢喃、似輕吟,催化得人目眩神迷,昏昏欲睡。
她忍不住打個呵欠,疲態盡露無遺,身子不禁略微一傾,差點往他結實寬闊的胸襟跌去。
她狼狽的穩住搖晃不定的身子,秀眉輕輕蹙起,表情頗為懊惱。
「累的話就靠過來睡,這樣會舒服一點。」見她疲態盡露,妖刀釋不失溫柔體貼的說。
「不必了,我精神好得很呢。」她罷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姿態,倔強的僵直著身子硬撐,但到最後還是因為體力不支,頹軟在她原先拒絕的一片好意之中。
風一揚,懷中人兒縴若無骨的嬌軀輕微瑟縮,他體貼地攏了攏瑩白如絮的披風裹住佳人,自動將輕柔的簇擁調整為密不可分的包覆。
見她熟睡,妖刀釋徐徐摘下臉上的血紋面具,終于露出一張冷魅孤絕、俊逸非凡的臉龐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
但是,如此俊俏絕倫的五官只換來他投射出一道矜冷、譴責的眸光!
妖刀釋深惡痛絕地別開冷魅懾人的闇眸,對于這張絕對可以教人眼楮為之一亮的俊臉,始終不屑一顧。
「這張臉依舊還是那麼面目可憎哪……」
他低聲沉吟,若有所思似地輕合上黑眸,任由思緒緩緩倒流,追溯著從前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不堪回首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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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男人盯著這張幾乎和自己如出一轍的俊美臉龐,不止一次的逸出邪佞荒婬的笑聲,象征著他體內最原始的即將進發。
男人復姓東方,單名一個澈字,乃是皇室成員的一份子,身上流露著皇室富貴凌人的氣勢自是不可言喻,而且東方澈長相俊美,世上無人能出其右。
十幾年了,就為了粹煉出這麼一個碩果僅存的另一個自己!
一個徹底承襲他精致俊美的五官,世間上最完美無缺的作品,同時也是他東方澈最引以為傲的美麗禁臠,世俗眼光一致認為血濃于水的至親,眼前這個叫「東方釋」的小男孩!
「爹、爹?爹……」小孩吶吶的低喊,俊美的童顏顯得無措驚慌。
瑟縮在床角一隅的腰背後面,暗藏著一把銳利無比彎形短刀,偷偷塞刀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這項變態游戲另外一個無辜的犧牲品,那個懷胎十月生下他的美麗女子,東方釋的親娘!
「住口!誰是你爹?」東方澈厲聲斥喝該名口口聲聲喊著自己為爹的小孩,深沉邪惡的瞳眸,沒有流露出半絲身為人父應有的慈愛,有的只是更加陰狠的掠奪之光。
他是他處心積慮培育出來的禁臠,供他縱欲玩樂的發泄物,絕不是他的兒子!絕不是!
當東方澈伸出魔爪撲向自己時,東方釋忽然抽出預藏好的凶器,直刺刺地沒入東方澈的心髒,徹底貫穿!
「……呃……你……」
東方澈瞠目結舌,抖簌得語不成句,赫然暴凸脹大的眼珠子幾乎快要撐破他的眼皮,一向邪俊貝人的雙眼,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恐怖過,到處可見紅色蛛網在他驚駭的眼底肆虐!
鮮紅色的液體猶如雪花般四處飛濺,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絢麗璀璨的長弧,加速刺激著東方澈充滿血絲的瞳孔迅速擴張放大,東方澈甚至連句遺言都來不及說,便氣絕身亡。
闖下彌天大禍的東方釋被送交至宗人府審判,當下便立判絞刑予以處死,而罪名是——弒父!
至于他的母親則是在他被父親召見的當天晚上,選擇以上吊自縊,來結束自己多舛的一生。
行刑當天,一名手持紅蓮妖刀的狂人闖入刑場,劫走了東方釋,事後東方釋追問他因何出手相救,狂人的回答竟然是——
「因為你弒父!」
狂人生性極端變態,之所以會出手相救,純粹是因為東方釋逆倫弒父的行為,正好對了他的味兒,教他甚為欣賞,進而興起一股收他為徒的念頭。
但,一日為師,就一定是終生為父嗎?
當然不!
被這麼一個視倫常道德為無物的噬血狂魔一手養大,東方釋脾性豈有不受影響的道理?
因此在他的認知里頭,沒有所謂的尊師重道。
只有殺戮,才是唯一。
唯有弱肉強食,才是永遠不變的定律!
弱者,活該倒楣被剝削,必須為自己的軟弱無能承擔一切後果。
強者,永遠是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擁有享受掠奪、殺戮的特權。
可是東方釋的青出于藍勝于藍,似乎是狂人這輩子最大的失誤,他沒料到自己一手教出來的接班人,竟然會為了自己手上的紅蓮妖刀而挑戰他。
因為他的徒兒東方釋,根本不耐煩等到他百年之後,再來順理成章接手他的紅蓮妖刀,索性提出決斗的要求,甚至不惜以自身性命做為籌碼,這麼做的目的只有一個——紅蓮妖刀!
他若輸,自當一死了之,絕無半句怨言。
他若敗,立刻讓出紅蓮妖刀,不得有誤。
鮑平的協議,公平的比試,究竟誰技高一籌,全憑手下見真章了……
然而師徒二人一為護刀而戰,一則置之死地而後生,心態上的各有所異,造就出超出當初協議外的第三種結果,也就是——
東方釋奪刀殺人,繼「弒父」之後,再次被冠上一個人逆不道的罪名——
弒師!
但,那又如何呢?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知道,紅蓮妖刀在他手上光芒更勝以往了。
一名頂尖刀客畢生所追求的,無非是一把與自己契合的刀,除此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是不重要,甚至于是不值得一提的,不是嗎?
不知不覺,東方釋逐漸在江湖道上闖出一片天,隨著名聲愈大,挑戰者愈多,命喪紅蓮妖刀下的人也與日俱增。
東方釋性情狂妄乖戾,比起其師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者,他習慣戴著一只白色血紋面具行走江湖,一時之間,江湖中人個個都聞紅蓮妖刀而色變,听血紋面具而喪膽。
人們對這位身世像謎般、憑空冒出來似的江湖煞星又畏又懼,由于不知其真實姓名以及身份來歷,大伙兒索性給他封了這麼一個綽號——火紅蓮•妖刀釋!
火紅蓮,其義來自于妖刀每回泣血,宛如紅蓮浴火一般絢爛奪目。
妖刀釋,則是因為妖刀無情殘弒天下英雄豪杰,從下手軟。
風一吹,思緒更加凌亂了,場景一下子跳到妖刀釋初嘗敗果的那一年……
在一次偶爾的機會下,曾經一度重傷垂死的他被現任的天魔宮主玄幽冥所救,自此和天魔宮結下了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