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隆在床上酣睡,一動也不動,連屠昕薇下床離開都未察覺。
她定定地看著他,心想這樣的日子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紅英給她的藥就快用完了,再不解決這件事,恐怕她清白難保。
此時,她又不可能冒險下山找紅英拿藥,更不可能將事情真相告訴銘熙,雖說稍早的那一幕教她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後悔,但她還未決定眼下該怎麼做。
銘熙進門後,看見她半倚在椅上,一手支頤,若有所思的神情帶著淡淡的哀傷與煩憂,似乎某件事正困擾著她。
而葛隆平穩的躺在床上,跟每回與她歡愛後而沉睡的模樣沒什麼不同。但,真睡得這麼沉,連他進來都不知道?他不免起了懷疑。
一個大步,他欺近葛隆身旁,發現他的呼吸既深且穩,正想進一步解開疑惑時,屠昕薇開口了。
「銘……你……立軍師,剛才真的是你?」屠昕薇趕緊收回口邊的錯誤。知道他沒跟那名女子同寢,她有絲竊喜。
而銘熙因心有旁騖,並沒有听出來。
「你真的要將所有的人逼瘋才願意罷休嗎?」銘熙回過頭問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你不會不懂的,如此善於玩弄男人於股掌間,還有什麼不懂?別告訴我你沒有,我親耳听到你如何安撫葛隆和葛隻。」
「你認為我是的女人?」她抽了口氣,不可思議的說道,身子幾乎承受不住的往後一退。
他的咄咄逼人原來只是因為不齒她的行為,而不是真心對待?她這才明白,他不曾對她動念,因為他要的是乾淨的女人……
她勉強扯出一笑,想假裝自己沒有被他傷害半分,但她知道這麼做是白費氣力,那笑容一點也不好看,連自己都騙不了。
「我沒有這樣說。」銘熙否認,但發燙的雙頰說明了他確實曾經這樣想過。
「你有。不過,一向聰明的立軍師怎會到現在才看清我呢?我懷疑你這里有問題。」她先是點了下額際,再捂著嘴輕笑,態度輕佻,其實心已碎了滿地。
他的誤解不是正中她的下懷嗎?可是她不想要他的看輕哪!
「我腦筋有問題?是了,我的確承認腦子有問題,才會愛上你這樣的女人!」銘熙咬著牙說出這些話。
屠昕薇雖被他的坦白嚇了一跳,也有些喜孜孜。
一下子由山峰摔至山谷,再由山谷重回山峰的滋味是如何?怕是又驚又喜,數種矛盾情感強烈的沖擊著吧。屠昕薇正陷入這樣的情緒中。
銘熙為自己月兌口而出的事實愕然,在恢復心神之後,無法克制自己說出傷人的話語。
「怎麼,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正暗自計算著所擒獲男人的名單?」
「銘……」屠昕薇伸出手。
在她還沒有踫到他之前,他猛地一喝,身子遠遠避開。「別踫我!」
「你……」
「慢著,你叫我什麼?」他眯起眼,感覺事情不對勁。
「我、我沒有叫你。」
「胡說,你明明……唔……」
她毫無預警地沖進他的懷中,踮起腳尖,唇壓住了他的。
他的猜疑被她大膽的親吻全數封住。
這根本不是個吻,只是毫無技巧的觸踫。銘熙腦子里閃過這個事實。瞧她使勁地將自己的唇壓向他,身子緊繃僵硬,這說明了一件事,她根本不會接吻,甚至不明白何謂親吻。
在屠昕薇以為自己成功的轉移他的注意力後,緩緩地退離。
但是,她錯得徹底。
「敢在這里吻我,嗯?你膽子很大。不過,既然你都不怕了,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銘熙低沉地道。
屠昕薇還沒有听懂,便教他接下來的舉動駭住,身上泛起疙瘩。
他竟吻她?
他的唇和她的交纏著,她只覺天旋地轉,她害怕那道不知名的力量,因而想退,可是他不讓她逃,她每退一步,他便逼得愈緊,似乎少了她,那美好的感受便多了缺口,再也彌補不全。
他數不清自己想像了多少次,她口中的芳津果然足以讓一個鐵漢登時變成軟腳蝦,蠱惑人心的力量不可估量,下意識地,他吻得更深,怕一個疏忽便失去她。
他貪婪地吻著她,盯著她的眸子似乎要噴出火焰,饑渴卻又帶著些許無可奈何,像一頭狂獅在遇上獵物後,想一口氣將獵物吞掉,卻害怕下一餐毫無著落。
他在和理智間掙扎,但在听到她的一聲嚶嚀之後,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一聲低吼,他的掌撫上她胸前,輕輕地揉著,折磨她,同時也折磨自己。
「嗯……不……」屠昕薇被他的舉動震懾住,直到有辦法說話,力量仍是如此薄弱。
「你只能是我的,是我的。」他偎在她的耳畔宣誓。
但她很清楚,當日的他不要她。
若她只能是他的,那屠昕薇這個人呢?他還是不要?
兩個人都是她,一頭是得償所願的快感,一頭卻是狼狽至極的失落。一旦他回到京城,他是要舞薇還是屠昕薇?
背脊上的涼意透至全身,更讓她心寒。
瞧他貪婪地掠奪著她的身子,她知道他要的是舞薇。
那麼,今晚之後,她該何去何從?
眼前是無路可退、無處可去的悲涼,她猛然推開他,抗拒他的一切舉動。
「你要不起我的。」
「是嗎?」銘熙邪佞地一笑,充滿壓迫人的氣勢,仿佛天下再也沒有任何事能阻止得了他。「我倒要看看,我是如何要不起你。」
他伸手一扯,將她攬進懷中,並未將她的掙扎放進眼里。他迅速地緊箍著她的手,將她壓向牆壁,掠奪的意味濃厚,那對如豹般的眸子像是鎖著獵物一般熾熱、渴求。
「你放開我。」屠昕薇的小手無力地推拒著他的胸膛。再次對上他的眸子,她的心怦怦作響,仿佛已不是她的,她什麼也控制不了。
「你就是這樣欲拒還迎的對待葛隆?還是這樣虛偽的抗拒只針對我?」他渾身充滿危險,非但逼迫她迎視他,更威脅著要她的答案。
「我……」
「不許你說!」銘熙突然如發狂一般猛烈地親吻著她的唇瓣,溫熱的四片唇瓣完美的貼合著,如火一樣的灼燒著兩人。
她的抗拒只能在他的攻佔下化為烏有。如果此情此景還有遲疑,那無非是折磨著彼此罷了。在他猛烈狂熾的進攻下,她漸漸迷失,腦海里所有的顧忌就像輕煙一般,隨風散去。
「你也是要我的。」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宣告,他一定要她承認對他並非沒有感覺,他更要她臣服於他,那麼,這所有種種將不再是強迫。
「我……是的,我要你。」屠昕薇掙扎了下,還是吐出實話。若不是為了改變他對她的想法,她何苦犧牲至此?不消否認,她確實在乎他的感受。
可惜,他並非和她一樣……
聞言,銘熙大受鼓舞,男性自尊猛地被她的話填滿,他俯在她的胸口烙下深深的痕跡。
「啊……」敏感的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陌生又刺麻的異樣感覺讓她承受不了,縴頸直往後仰,禁不住驚喊出聲,戰栗爬滿全身。
他輕輕地沿著她的曲線而下,忘情地吸吮、膜拜著她的身軀,在听到她的驚喘,看見她迷茫,嬌美的神情,理智更是全數退去,忘了這里是什麼地方。
在他將她的衣裳褪至腰際,欲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時,房門忽然被用力推開,闖入了一群人。
「立滇,你好大的膽子!」葛隻雙眼暴凸,無法想像這荒謬的景象會發生。
還有舞薇,他心愛的女人!竟然和他的對手一塊背叛他?
「來人,把大當家找來做主。」葛隻一副「我看你還有什麼話說」的模樣。
但當他的目光移向屠昕薇時,不由得痴愣,無法言語。
注意到他的目光,銘熙立刻擋在她身前,守護者的姿態令葛隻怒紅了眼。
「銘……立軍師?」屠昕薇被此時的情況駭住了。
他們會怎麼處置銘熙和她?
從沒想過會有這天,兩人身陷賊窩,難道他們夫妻就注定在此生離或死別?
她滿是驚恐,這才明白自己想剿滅賊窩的想法有多麼天真,多麼不自量力。
見眾人將他們團團圍住,銘熙將她護在身後,考慮著要不要施展武藝好讓兩人平安離開。
「稟告二當家,大當家昏睡著,怎麼叫也叫不醒。」一名小嘍羅進入內室後又奔出。
「什麼?」葛隻臉色一變,這才明白兩人怎能夠肆無忌憚的親熱。「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只是迷魂香。」屠昕薇恢復了冷靜。若她能勾引得了葛隻,他們或許還能夠全身而退。
「迷魂香?你對大哥下迷魂香,只是為了跟他苟合?」
「葛隻,夠了!不需要這樣侮辱我們。」銘熙抬眼,威儀的氣勢強悍的壓過葛隻。
「你們做出這種事竟然還如此猖狂?來人哪!拿下立滇和舞薇,一個也不能放過!」嫉妒沖昏了葛隻的理智,兩人相依的模樣燒痛了他的眼,此刻,對舞薇的迷戀已消失無蹤,他只想毀了他們。
「是。」眾人拔刀,一步步逼近兩人。
「銘……」
「抱著我。」大敵當前,銘熙只說了這麼一句,要她將安危交給他。
梆隻震愕地望著他們之間不尋常的氛圍,難以接受他們的背叛,兩人交纏的畫面掠過腦海,剎那間,他抽出腰間的刀,銳利的刀鋒指向銘熙。
當尖端即將刺進他的喉嚨,屠昕薇忽地闖至銘熙身前,不畏死的仰起下顎。
「你要殺就殺我吧!是我引誘他。」她堅毅地說。
「你……」到這個時候還守護他嗎?葛隻眼底浮現出濃重的殺機,「你們這對狗男女,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他手中的刀倏地往前刺。
銘熙飛快地將她推開,旋過身,毫不留情地伸掌朝葛隻攻去。
「你會武功?」葛隻瞪大了眼,「來人哪,上!」
「銘……小心!」屠昕薇忘形地尖喊。
至此,葛隻更加不可能放過兩人,殺氣騰騰的虎眸燃著見血才願罷休的渴望。他忿恨地瞪著銘熙,這家伙隱瞞懂武功的事實混進集集幫,意圖不明,更將舞薇的心奪走,哪能輕饒?
他舉起大刀就往銘熙砍去。
銘熙勾起一抹冷笑,腳步輕移,輕而易舉地躲過葛隻的攻勢。但手無寸鐵的他,盡避武藝再高,也只能防守,無法制住對方。
「該死的你!」屢次傷他不成,葛隻益發氣憤,朝他猛力地揮去一刀又一刀。
「二當家,我們抓住這娘兒們了!」
只見兩、三個小嘍羅拿刀架住屠昕薇的脖子,而她不叫也不喊,怕讓銘熙分了心。
銘熙一听,心生不妙,片刻的閃神教他硬生生吃下葛隻一刀。
「啊——銘熙!」屠昕薇驚喊,看見刺目的鮮血自他的肩胛流下,她的心頭也疼得似乎滴血。
銘熙虛晃一招,躍身向前,抓住屠昕薇往懷中一帶,施展輕功逃出廂房。
「快追,別讓他們逃了!」
大片的林子像是走不完似的,宛如連上天也舍棄他們不顧了。
他們腳步凌亂地踩踏著草地,窸窣的聲響泄漏了他們的去向,耳邊傳來的是後方的追逐聲。
「唔……」悶哼一聲,銘熙捂住受傷的肩,臉色更加蒼白。
「銘熙,你……」
「你先走,別管我。」他將她推得遠遠的。
屠昕薇卻匆忙踅回,堅持將他扶起。「不,葛隻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有武功,還可以抵擋他們一陣子,你先走,不要管我。」他按著肩上的傷。葛隻那一刀又深又重,顯然沒打算讓他活著離開。
既然他走不了,至少必須救她。
「我怎能丟下你不管,要走我們一起走。」
「你想辦法回雲裳樓,告訴紅英出事了,要她照計畫行事。」他忍著痛,大量的失血已讓他有些昏沉。「再下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她沒想到他會拚命護著她。從他舍棄她不顧那一天趄,她便不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在他的羽翼下受保護。
他能夠為了一個青樓女子犧牲,卻不肯善待妻子,這樣的情和義,教她情何以堪?
見他嘴唇泛白,她恍然回過神。這生死交關的時刻,她確實不該計較這許多。
她使勁地舉起他的手搭在她肩上,堅毅的神情說明了她的決定,要走,兩人一同走。
「你……何必白費力氣?」
屠昕薇沒說話,抿著嘴一步步地拖著他向前行。
但,出了林子之後竟是絕境,前方無路了。
「這……怎會是崖邊?」屠昕薇驚呆了,費心逃出這里的結果,竟是面對斷崖?
銘熙也愣住了,但他隨即穩住心神,正要告訴她該怎麼做,葛隻一群人已很快地順著血跡找到他們。
「看你們往哪兒逃?」
料定了他們會因此處地形詭譎而身陷困境,葛隻揚著得意的笑,眼中滿是忿恨。
「立滇,我看你乖乖就範,免得落入懸崖,粉身碎骨。」
「呸!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向一群土匪低頭。」銘熙咬著牙說道,心知就算他就範,葛隻仍不會讓他好過,那一刀就是最好的證明。
「什麼?到這個時候你還敢這麼囂張?」葛隻眯眼,逼近他們。
兩人只得往後退。
「葛隻……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我們就跳下去。」屠昕薇扶著銘熙,企圖喚起他一點情面。
「賤蹄子,你竟敢跟這個野男人有一腿!我就不信你這個妓女不怕死!」對她已無憐惜之心,葛隻不再留情。
「葛隻,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好漢?放了她,我任憑你處置!」
「銘熙,不要……」
「嘖嘖嘖,看看你們這對狗男女,我就成全你們。來人哪!榜殺勿論,不必留情。」
梆隻一聲令下,眾人便將他們團團圍住。
逃命已無望,兩人對視一眼,眸底閃爍著難舍的光芒。
「納命來!」葛隻大刀一揮。
銘熙一直護著屠昕薇,為抵住梆隻的大刀,他不禁倒退兩,三步,崖邊細碎小石被踢落,墜入無底深淵,听不見任何聲響。
數道身影在崖邊交手,刀劍霍霍的聲響在靜謐的空氣中顯得駭人。
幾個閃躲,銘熙又中了一刀,這次是月復間受傷,鮮紅色的血液噴出,染紅了屠昕薇的眼。
她尖叫一聲撲向銘熙,葛隻揮來的大刀在她面前來不及停止,眼見就要刺上她,這時,銘熙猛烈地將她推開,那一刀就這麼刺進他的身子。
「啊——」
像是殺紅了眼,葛隻揮刀再砍。
銘熙沒有選擇,只得抱著屠昕薇往崖下一跳,呼嘯的風聲隨著他們的身子隱沒山崖。
眾人均是一驚。「二當家,他們……」
「死了倒好!掉進這麼深的懸崖,必死無疑!」葛隻佯裝不在意舞薇的背叛,以狂笑隱飾他真實的情緒。「哈哈哈……我們走!」
當銘淇率著大批士兵攻進集集幫的時候,集集幫正窩里反。
由於葛隆掌權太久,早已失去警戒之心,對自己的親弟弟不曾多加防備,因此,當葛隻解決了銘熙與屠昕薇兩人之後,為了爭位,已經不念兄弟之情,便帶頭反抗葛隆。
令官府頭痛多年的集集幫,如今竟因內哄而岌岌可危,令人啼笑皆非,因此,銘淇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們一舉成擒,
「說,立軍師哪里去了?」銘淇一劍抵住梆隆的喉間。
「不、不知道!」葛隆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意外一件件發生,快得讓他措手下及。
「胡說!再不說,別怪我先斬後奏。」銘淇大喝。
這時,一名屬下上前道︰「大將軍,四處都找遍了,就是不見二爺。」
梆隻冷哼了聲,「他墜崖了,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想必尸骨無存,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哪!
那對狗男女!他早該看出兩人的出現並不單純,不過,現在也不太遲,至少他們都上西天了。
「你說什麼?」銘淇臉色大變,身子震了下。
「我說他們掉下懸崖,死了!」
「不可能。」這個結果太過令人震驚,教他想隱藏住情緒也辦不到。
「葛隻,你說的可是真的?」葛隆急問。
「當然是真的,那兩個狗男女拚死保護對方的狼狽樣,兄弟們都看到了。」葛隻陰沉地說著,對自己的話所帶來的震撼十分得意。
「不可能!來人,四處搜索,有什麼蛛絲馬跡立刻回報。」
「是。」
銘淇旋過身,踢著被縛住的葛隻和葛隆,「我二哥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等著拿人頭來換。來人,把這幫土匪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