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著,深夜中,他們竟然經過了駙馬府。向群停下腳步,在後院的高牆下駐足,他想走、該走,卻是走不開!
裴策和靖王看著,覺得好笑。裴策上前說︰「進去看看啊!」
向群有點狼狽,有點不好意思,「不行!咱們先回去給皇上復命吧!」
靖王笑著,「少來!想進去就進去,兄弟又不會笑你。」
「就是,醒之,就跟上回一樣,記得天亮前回宮就好。去吧!你每次出宮時,就算在執行任務,總是左思右盼的,去吧!」
向群迫不及待,「那兩位兄弟多擔待了,幫我向皇上稍做解釋,向群天亮前一定回宮。」話才說完,立刻縱身一躍,跳進了牆內。
靖王還笑著,「真是迫不及待啊!」
向群進入駙馬府,與上回來此相隔已經十多天。老實說,他還是不知道心寶的房間在哪里。
上回來,匆忙就要走,當然沒機會弄清;所以他只能站在長廊下,望著那偌大的駙馬府邸,輕聲嘆息。
他動身去找,就跟這段日子以來,他潛入各大臣的府邸抓人一樣,既要躲過侍衛的耳目,也不能驚動眾人,必須找到那些大官深夜可能待著的書房與臥房,他已經練就一番功夫。
向群穿過長廊,感覺到有人可能走來,他立刻躲到梁柱後頭,或是干脆縱身一躍,跳上屋頂。
終于他在轉角處听見有人喊了心寶的名,是個婢女。這里一走就是心寶的房,那婢女在心寶的房間進進出出,一向群本來還想等她走,但那婢女顯然是專門服侍心寶的下人,過了一刻鐘都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向群心急,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又是一跳,落在心寶房前的庭院內,從背後按了那婢女的一個穴道,讓那個婢女瞬間一昏。「對不起。」
「是誰?」
向群將婢女安置在角落,這時,心寶打開了門,立刻就看見了他。是醒之,老天!醒之真的來了……
向群立刻走向她,進了她的房,身後的門慢慢掩上。
心寶一雙眼楮直盯著他望,似乎想確認他是真、是假;向群知道,他直接走上前,將心寶攬進懷里。
「是你,真的是你?」那一夜真的不是她在幻想,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體溫、寬闊的胸膛,真的是他。
向群很滿足的抱著她,聞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我不能久留,天亮我就得回宮。」
「不,你留下,你留下好不好?」她求他。
「心寶?」
「留下,我求你。」不要讓她再以為自己是作夢了。
他听著她的哀求,痛苦萬分。他低頭吻住了她,讓他們氣息相通,彼此感染對方炙熱的情意。
心寶毫不閃躲,甚至主動響應。她知道,此時此刻,再故作嬌羞也毫無意義,他們走過了這麼遠、這麼痛的路,才走到現在這里。
如果還有機會溫存,那就接受吧。
心寶緊緊抱著他,她知道他只有一臂,只能這樣攬著,但這樣不夠,她希望緊緊的擁抱,不要有一絲一毫間隔。
向群感受到她用力抱著他,他心疼,知道她內心的恐懼。好吧!留下吧!反正這也是他心里的願望。
心寶親吻著他,甚至拉扯著他,兩人往床邊走。向群無力抗拒,心寶決定了一切,他只能順從。
順從她,也順從自己,「心寶……」
「醒之,跟我在一起。」她說著。
向群看著她,再也不忍了,他只有一只手,將心寶放倒在床上,然後解開了心寶的羅衫。
他解開自己的衣物,其實他也已經很熟練單手操作,但心寶還是幫著他,這讓他很感動。
終于兩人袒裎相見,彼此幾乎可以觸踫到彼此滾燙的身體。
「醒之,愛我。」
向群根本就不可能抵抗這樣的要求。這麼多年了,她一直是他心里最美的依戀,他本來就下定決心要娶她為妻,此生他只要她陪伴,再也不要其他人。
他很蠢,蠢到曾經想要放棄,只因為自己的殘缺;可是心寶更蠢,她蠢到為了根本沒死的他而甘願殉葬。
「心寶,我愛你。」
「我也愛你。」
他終于進入了她,與她結合為一。他們彷佛自始就不曾分開過,未來也不會分開,那彷佛黑夜吞沒了大地、彷佛大海接納了江河,情愛與欲/望掩蓋了一切,也成就了一切。
這一夜狂熱如火燒,他們只能引火上身,無法自拔。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番歡愛好像過了好久,以為天快亮了,可是看向窗外,天還是暗的。
向群將心寶單手抱著,心寶則靠在向群的胸膛上,彼此念著那激/情,回味著彼此結合為一的相契。
「醒之,那一夜是你嗎?」
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向群微微點頭,「是我。」
心寶好高興,「我就知道,你為什麼不現身?」
「我不能被人發現,我是偷偷出宮的。今天也是,皇上準我出宮,找你。」向群在她耳邊說著。
心寶嘆息,這一刻的寧靜真是太美好了。縱使她知道,往後還有更多難關要過,甚至最大的難題都還不知如何解決,但是她還是想象個縮頭烏龜一樣,就這樣埋首在此刻的溫存、幸福中就好。
就是因為這一刻太難得了,心寶才希望干脆就停留在這一刻,讓他們永遠都保有這一刻。
她不要再當心寶了,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而他也不再是向群,只是個平凡的男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醒之,不要回去好不好?」她這樣說著,聲音破碎而顫抖。
向群听了心都痛了,心寶如此擔心著他,他真是不該,可是他不能不回去啊!
「醒之,咱們一起離開這里好不好?」心寶哭求著,「咱們離開這里,去過咱們的生活,你不要再回去了好不好?」
別再回去送了這條命,他已經傷了一臂,已逃出生天,怎能再去送死?都逃了出來,不如就走吧!
向群安慰著她,「心寶,我答應了皇上夜里才能出來,我若是一走了之,只是讓皇上為難,心寶,你懂嗎?」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會丟了命的。」心寶很後悔,「我寧可不要破墳、不要來救我,也不要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破壞睿王的墳,那是死罪啊。」
她哭得不能自己,向群只能抱著她,安慰她,「乖!心寶,我不會有事的,有些事我還不能跟你說,但是請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你只是在安慰我而已。」
「心寶……」
心寶看著他,「我再問你一次,是不是決心不跟我走,一定要留下?你今晚來找我,我很開心,可是我不要這樣只能提心吊膽的過活,醒之,告訴我,跟不跟我走?」
她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向群心痛,不知如何是好;心寶則是看著他,眼里第一次有著逼迫。
「心寶,我不能讓皇上、讓裴策、讓靖王為難,我必須回宮。」向群說得很艱難。
心寶看著他,淚水就這樣掉落,他還是要回宮?即便是回去送死也好嗎?那他今晚干嘛來?
罷了!今晚他能來,她就已心滿意足了,反正她的心早就篤定,正如他,一心也早已篤定。
他生,她陪他生。他死,她隨他死……心寶不再說話。
向群看得好心疼,也好心急,他親吻著心寶,「心寶,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我不會有事的,真的,相信我。」
「我知道。」心寶也吻上他,挑動了彼此之間才剛熄滅的欲火,然後再度狂熱燃燒,將兩人都卷入了欲/望中,彼此無法自拔。
他在安慰他,她不要這種安慰。她听太多了,人生不是什麼事都能安慰得了,有些遺憾與痛楚,只有自己知道。
又是一番激/情,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到了寅時初,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向群要回去了。
心寶安安靜靜的把淚都擦干,向群著衣,她安安靜靜的伺候著他,幫他穿上衣服,系好衣帶。
然後她讓向群坐在床邊,心寶跪在地上幫他將靴子穿上,然後向群站起身,心寶幫他將劍系上。
「心寶……」她很安靜,讓他有點心慌。
她突然說︰「好久沒回去桃樹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去一趟?」
坐在樹下看著書,听著他說話,讓他教她寫字……原來他們也曾經歷過這麼美好的童年時光。
命運,真難掌握。
如果她乖乖死在地宮里,一切就沒事了。
向群抱住她,知道自己完全無法安慰她心里的恐懼與憂心,只能借由擁抱,想要化解她心里的不安。
懊怎麼說這局面的混亂?況且睿王府一定不會放過她,她對地宮的狀況也是知之甚詳,怎麼可能放過她?
向群走了,趁著外頭天還是黑的,他必須離開,若在天亮前無法趕回宮,回到牢里待著,恐怕又會有另外一番風波。
他回頭看了站在門邊的心寶一眼,依依不舍的離去,心寶看著,突然腳軟,整個人癱坐在門邊,渾身發抖。
她留不住他,也帶不走他。
那好吧!她等,等到時間來到……她等過,那在睿王府等著殉葬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不能等的呢?
等,就算是死,也等……
醒之不會孤獨上路的,這一次她會陪他、等他。隨他……
從那一夜過後,向群就沒來過了;心寶還在等,卻是每個晚上都撲空,她等著,深怕會等到什麼壞消息。
這一、兩年來,壞消息已經多到讓她都麻痹了,可是每次听到壞消息,她還是會渾身發抖。
向群跟長世子比武、向群出征、向群陣亡、向群破墳、向群被逮……每個消息都是壞消息,都讓她渾身不停發抖,冷到連心都寒了。
這一陣子,她常常想起太皇太後。老娘娘總愛說她,要她培養泰山崩予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勢。她很努力學,學到後來才有點象樣。
可是扯到向群的事,那比泰山崩于前還要讓她震驚,可以說,那簡直就是天崩地裂!
記得剛接到向群陣亡時的消息,那一段日子,她過得行尸走肉,痛到連哭都哭不出來。夜里她常睡不著。整夜都張著眼楮,彷佛可以看見向群在戰場上浴血廝殺,痛苦掙扎的模樣。
最近,她好像又看見了這樣的畫面。
向群啊,這輩子她再也逃月兌不了這個男人的牽絆了,真要死,若他真逃不過死劫,那就一起走吧。
那天夜里她呆坐在椅子上,外頭突然傳來聲響,她心一驚,知道這絕非向群來了,因為來者不善。
丙然,下一瞬間門就開啟,心寶站起身,看見幾名彪形大漢,她還可以看見原先照顧她的婢女已經例在血泊中。「睿王的人嗎?」
「心寶姑娘真是聰明。」
「殺人不眨眼,當然是睿王的人。」想起那殉殺的慘狀,她終生難忘。
現在的她,竟然也有老娘娘說著那種面不改色的氣勢,因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這一票惡人嗎?「要做什麼?」
「奉睿王的命,殺你滅口。」
「為什麼?」
「因為你知道太多秘密了。」那人說著,「順帶告訴你,皇帝已經下令將裴策與向群斬首,給老睿王祭墳!」
心寶渾身一顫,想要勉強自己鎮定,但她還是難掩渾身發抖,不能自持,她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什麼時候?」
「就在明天!」
這一天,終于來了?
丙然逃不過命啊。心寶竟然笑了,「現在殺我嗎?還是再把我送進墳?」
幾個人突然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們好像也听王爺說過,要把這個心寶再押進墳里面殉葬。
那到底該不該現在把人殺了?
「怎麼辦?王爺好像也說過,要把她活抓,抓進墳里殉葬。」
「王爺的命令前後不一,到底該怎麼辦?」
想起王爺最近,不知是局面太緊張還是怎樣,竟然前天才大聲嚷嚷要把心寶姑娘押進墳里殉葬,今晚又說要把心寶給滅口,他們到底該執行哪個命令?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
心寶笑著,「快決定啊!王爺到底是怎麼說的?」
那群人的頭頭做了決定,「這樣吧!先抓回去,活人才好交差。如果王爺說押進墳里,那至少咱們抓了個活人回去;如果王爺說要殺了她,到時候再殺也不遲!」
「就這麼辦。」于是他們將心寶打昏,將她帶離駙馬府。來無影、去無蹤,府內除了那不幸遇害的婢女,竟然無人得知。
心寶知道,就算要再死一次,她也不怕。沒有醒之,她不想獨活。她獨活太多年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活。
醒之,我就來了,你等我。
咱們相約同行,等我,心寶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