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小心地看了一旁坐著的花莫愁一眼,顧不了再發出兩聲輕微的咳嗽。
還好,沒有發現,她再咳一下好了。
「啪!」一柄劍擺在桌上,發出了好大的聲響,嚇得她連忙縮回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的音節。
「小二!」瞟了她心虛的樣子一眼,花莫愁大聲地叫道。
「哎,來了——這位爺,需要些什麼?」
「有什麼好酒好菜盡避上來,還有,再來一碗姜湯。」丟給小二一錠銀子,花莫愁吩咐道。
有錢就是好辦事,眼看著小二眉開眼笑地捧著銀子退下,不多時,雞鴨魚肉就擺了一桌,刺激得顧不了口水直流。她拿起筷子剛夾起一塊醉雞,另一雙筷子就橫空出世,不偏不斜地搶走了她的美昧。
「喂!」顧不了臉氣得通紅,狠狠地瞪著吃得正香的花莫愁,「盤里有的是,你為什麼非要和我過不去?」凶狠的語氣十足,可是嘶啞的聲音卻毫無殺傷力。
花莫愁看了她一眼,將小二端上來的姜湯推到她的面前。
「有沒有搞錯?」顧不了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碗湯,再看看花莫愁碗里的大魚大肉,「你吃肉,我喝湯?」
「你的風寒還沒有好。」在顧不了的瞪視中,花莫愁又夾起一塊酥鴨。
「沒好就要餓肚子嗎?」什麼爛理由?
「姜湯祛寒。」
呃?
「另外你還在咳嗽。」花莫愁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最終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她的碗里。
所以?
「吃雞不太好,如果你真的要吃,吃魚好了。」
他他他,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還有,待會兒你給我開張祛風寒的藥方,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見鎮上有藥房。你老是這樣咳下去,也不是辦法。」
彼不了的眼里充滿了幸福的光彩,看看自己面前的姜湯,再看看碗中的魚肉,她用力地吸吸鼻子。
「要是這些你都不喜歡,自己去和小二說去。」看她崇拜地瞧自己的樣子,花莫愁有些不習慣。
「不不不,我都喜歡!」她大聲地說著,嗓門之高差點兒嚇翻了一屋的人。
說到做到,顧不了端起面前的姜湯一飲而盡,覺得心里暖呼呼的。再抹抹嘴,她捧著飯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覺得胃口真是好極了。
☆☆☆
眼在笑,眉在笑,顧不了坐在窗欞上,兩只腳晃啊晃,好不開心。
她的頭還是有些暈,嗓子還在疼,但是心里面卻覺得好舒暢。眼巴巴地看著前方,就盼著那個外出的人趕快回來。
花二哥,為她抓藥去了呢。
她輕輕一躍,跳下窗欞,踩在客房的地而上,覺得有些冰涼,低頭一看才意識到自己未著鞋襪。
九月天了呢,北方的天氣已經開始冷起來了。原來不知不覺的,她離開洞庭湖已經將近八個月了啊……
三跳兩跳地跳到床邊,她抓起鞋襪胡亂地套上,拉開門,叫住正從門前走過的店小二︰「喂——」
店小二笑容滿面地轉回身,看著印象中大金主的親眷,「夫人——」
「夫人?」顧不了左右看了看,發現並沒有旁人,遲疑了一下,「你是在叫我嗎?」
「夫人真是說笑了,這里又沒有其他的人,小人不是叫你,叫誰呢?」店小二嘴巴說得溜溜轉,「還不知道夫人叫住小人有何吩咐?」
夫人呢……
「夫人,夫人?」看面前長得挺可愛的女子在發愣,店小二提高了聲音叫她。
「哦哦哦……」她回過神,連聲答應,看店小二好奇地看著她,一時間紅了粉面,「那個,和我一起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小二哥稱謂的影響,她自己居然一時之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夫人是說爺吧?」恍然大悟,店小二拍拍腦袋,「爺出去的時候有吩咐,說是夫人需要什麼,盡避跟小人說好了。夫人是肚子餓了?口渴了?還是想要沐浴一番?」
「不用了。」他的伶牙俐齒倒真的讓她有些招架不及,「你先忙你的去吧。」
店小二點著頭,抬步正要走,冷不防不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
她看他,他看她,最後他聳聳肩,「夫人不要介意,那房間是昨日兩位大爺定下的,今天見他們出去,還沒有回來,可能是什麼東西落下來了吧……」
☆☆☆
熱騰騰的湯藥放在她的面前,花莫愁探手模模她的額頭,卻發現顧不了在神游。
「不了?」
「什麼?」顧不了迅速轉回頭,一勺藥汁就這樣準確無誤地塞進了她的嘴里。
哇,好苦!她皺起眉頭,迅速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咕嚕嚕地全部灌下肚。
「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怕吃藥。」花莫愁看著愁眉苦臉的顧不了,再舀了一勺藥汁,遞到她的面前。
「我怕苦,不行嗎?」誰規定大夫就不怕吃藥的?事實上,她是怕死苦味了,所以她做的藥丸才都添加了甜味啊。
「當然行。」花莫愁回答得很干脆,示意她張嘴。
為難地看看花莫愁,再看看面前勺子里的藥汁,顧不了垮下臉。
「你是要乖乖喝下去呢?還是我捏著你鼻子給你灌下去?」將藥碗推到她的面前,花莫愁半是威脅半是開玩笑地說。
真是人心不古啊,莫非現在世人都喜歡給她出選擇題為樂?
好乖地接過藥碗,顧不了一鼓作氣地喝完,接著干脆抱著茶壺猛灌。
「好受些了嗎?」花莫愁收回她手中的碗,很有趣地看著她現在的樣子。
直到茶壺中再也倒不出水來,顧不了才抱著自己發脹的肚子,趴在桌子上。
「花二哥,能不能麻煩你一什事?」嘴里苦味還是不散,她氣若游絲地對面前的男人發話。
「什麼?」看來她是真的很怕苦。
「請你幫我叫小二哥再拿一壺茶進來。」
☆☆☆
肚子咕咕叫,想來是不好的征兆,會不會是今天晚上涼茶喝多了的後遺癥?
彼不了無力地在心中哀嚎了一聲,捂著肚子在床上再翻了一個身。老天不會這麼殘忍吧?她顧不了從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健康寶寶,不可能短短幾天的時間就高燒加拉肚子,虧自己還信誓旦旦地在花二哥面前夸下海口。
對了,花二哥!
她悄悄地從床上探出頭,看著躺在地板上打地鋪的人。
難怪店小二誤認他們是夫妻,試問住客棧又只要一個房間的男女會是什麼關系?她知道他是在保護她,怕有人再來擄她。
花二哥啊……
她微微嘆息,冷不防肚子又傳來一陣響聲,臉蛋不由得發紅,再看了看地上的人,慢慢坐起,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輕輕拉上門,顧不了搓了搓自己的手。四周漆黑一片,光線少得可憐。
「糟糕了,忘記問小二哥茅廁在什麼地方了。」她懊惱地自言自語,模著身邊的牆,慢慢地移動。
好像有重物落地的聲音,接著有人在掙扎。她停住,眯起眼楮看向前方。
下午看見的那間房門被打開,她連忙縮到一邊的牆角。
听見有人低低地咒罵著,並抬出了什麼東西。隱約可見燭火,照亮了她腳邊的地板。
她的心懸了起來。
不多時,有人關門,燭火熄滅,腳步聲逐漸遠去。
她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黑暗中有兩個人,依稀抬著一個箱子,與她背道而馳,下樓離去。
好奇心被挑起,模模布包中的銀針,她悄悄地跟了上去。
☆☆☆
兩個人鬼鬼祟祟地來到後院,將箱子放下。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了什麼,另一個點頭,拉開後院的門出去。不多時,一輛馬車停在了院門口。
「咚!」箱子在這個時候又從里面發出一陣聲響。
「這女人,實在是太不老實了。」罵罵咧咧的聲音飄近顧不了的耳朵里,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大哥,何必跟她一般計較,早點兒送她上京,交給喬大人我們也好完事了。」
喬大人,顧不了心下一驚,是指喬延壽嗎?
「說得也是。你說這個慕容倩影,敬酒不吃吃罰酒,喬大人好心好意請她,她不肯,現在弄得這般狼狽。」
慕容倩影?那個樓外樓的總執事?
彼不了差點兒從花叢中跳起來,幸好一雙手及時按住了她的肩膀。
回頭一看,是花莫愁。
「你說喬大人會怎麼招待這位色藝雙絕的大美人呢?」
「誰知道,我都心癢難耐呢。要不是她是喬大人指定要的人,嘿嘿……」
刻意壓低了的婬褻笑聲逐漸遠去,隔著花叢,顧不了看著兩人就要將箱子搬上馬車,一著急,手中銀針發出,兩個家伙連叫都沒有叫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你這回倒是扔得挺準。」身後的花莫愁點點頭。
沒空理會他的活,顧不了小跑上前,穩住還在搖晃的箱子,想要打開卻發現上了鎖。
「花二哥!」她攤開手,叫跟上來的花莫愁。
花莫愁看了她一眼,遞給她喻天劍。
她舉起劍一揮,輕而易舉地就劈壞了鎖。
她將劍還給花莫愁,迫不及待地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個雲鬢散亂,衣裳不整的美人兒。
「你是慕容倩影?樓外樓的總執事?」扯出她嘴里的破布,顧不了問她。
「你是準?」慕容倩影冷冷地反問,警惕地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
「我?」指著鼻尖,顧不了忽然想起雖然和醉雨去會過慕容倩影幾次,但是她從來都沒有看見過自己。她爽快地丌口道︰「我是顧不了。」
「不了!」花莫愁瞪了她一眼,對她這種沒有提防之心的性子很是頭痛。她難道忘了不久前她才因為自己的名號太響了被抓,受了一番罪,到現在都還在發燒嗎?
「沒事,沒事。」顧不了抬頭沖他微微一笑,「我知道她是誰,不會害我的。」
「你就是讓穆秋時起死回生的那個顧不了?」慕容倩影震驚地看著面前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女娃,很難將她和現在在南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聖手華佗的女兒聯系起來。
「咦?你也認識穆秋時?你是他的朋友嗎?」顧不了好奇地朝她湊近了些,解開她手上的繩索。
「不,是敵人。」慕容倩影眯著眼楮,雙手得到自由,攀著木箱的邊沿,慢慢翻身出來。
花莫愁听到這句話,摟著顧不了的腰,瞬間退了十步之遙。
「你對她,倒保護得緊。」慕容倩影看向花莫愁,忽然覺得他英挺的外貌有些似曾相識,腦海中靈光一閃,「你和花醉雨,是什麼關系?」
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
淡淡地瞟了慕容倩影一眼,花莫愁按緊了劍柄,注意著她的舉動,緩緩地道︰「兄妹。」
「我猜也是。」慕容倩影的眼光移到也腰間的長劍上,「只有兄妹,才會有如此相近的氣質。」
「你若是有什麼話,盡避說。」隱約有些不耐煩,花莫愁對她說。
「你妹妹,確實不簡單。」慕容倩影看著他,眼中忽然充滿濃濃的幽怨。
這、這是什麼意思?顧不了看看花莫愁,再看看慕容倩影,對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感到莫名其妙。
「那個——」最後她硬著頭皮發問,「慕容倩影,你不是在南京嗎?為什麼會被抓到這里來?」再遠,樓外樓也在杭州,不會相差這麼遠吧?
「你也听到了,當朝的戶部主事喬大人要見我,所以我就被他們‘請’來。」慕容倩影走到昏迷的兩個家伙面前,蹲子在他們身上模索了一陣,最後狠狠地踹了幾腳。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杭州還離這里很遠呢。
「你在替我擔心?」慕容倩影轉過身,手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兩個錢袋和一把匕首。
「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就和我們一同走,我們可以——」
「不了,你知道我們要去哪里嗎?」截斷她話頭的是立在一邊的花莫愁。
「這個哦……」顧不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不知道。」
「依照我的打算,是要回巫山萬花閣。」話是在和她說,花莫愁的眼楮卻盯著慕容倩影。雖沒有明說,拒絕的意味相當明顯。
在場的人,除了昏迷的那兩個家伙,恐怕只有顧不了沒有察覺出他的意思了,她爭取性地說︰「我們可以先送慕容倩影回杭州,再回萬花閣……」
「不順路。」毫不留情地,花莫愁再度打斷顧不了的話。
「可是,可是她一個女孩家,孤身一人在外,很危險的……」顧不了拉著他的胳膊,試圖喚起他少得可憐的同情心。
「而且,我想——」不理會顧不了的耍賴,花莫愁的視線落到慕容倩影手中的錢袋和匕首上,「慕容姑娘也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不是嗎?」
看來,這個男人對她還不是普通的排斥呢。要是她慕容倩影連他眼中那抹警告的意味都看不出,樓外樓還會有今天如此之大的名望嗎?
「花公子,你說得很對,如此小事,確實還難不到倩影。」她低著頭,輕言細語地回答。
「不了,你也听見了?」花莫愁滿意地點頭,問顧不了。
「可是,可是——」
「明天還要趕路,你還沒有退燒,趕快回去睡覺!」他連拖帶拽,拉著顧不了就走。
「可是,可是——」
抗議聲越來越遠,最後四周恢復平靜。慕容倩影慢慢抬起頭,看著那一對遠去的身影,男子緊緊護著身畔的妙人兒,保護意味甚濃。
他對她的敵意,來自與她懷中的小女娃嗎?他是怕她陰晴不定的性格,會傷了他的心上人嗎?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慕容倩影的拳頭緊緊地握起,心中一陣苦澀。
她也深深地眷戀著一個人,可是那個人,選擇了其他,放棄了她……
☆☆☆
馬車在緩緩前行,布簾被掀起,一張圓圓的臉蛋剛探出車廂,就被一只大手按了回去。
「花二哥!」在第五次被花莫愁按回車里以後,顧不了終于受不了地哇哇大叫。
「剛退燒,不要出來吹風。」花莫愁一手握住韁繩,一手牢牢地壓住布簾的邊沿,把顧不了的聲音當蚊子在叫。
「花二哥!」
「你不用想什麼鬼點子,我是絕對不會上你的當的。」布簾又動了動,花莫愁干脆整個人向後仰,靠在門框上,「剛好不好」地堵住了車廂門。
「你听我說完好不好?」第六次突圍失敗以後,顧不了終于受不了地高聲尖叫,隔著布簾猛推花莫愁的背,氣惱得要死。
「好,你說,我听。」悠哉地再甩了一馬鞭,花奠愁好脾氣地回話。
「我要出去!」車廂內,顧不了捂著肚子,咬著牙說道。
「不行!」車廂外,花莫愁同樣回答得斬釘截鐵。
「花莫愁,你這個大混蛋!」
「謝謝夸獎。」都連名帶姓地叫他了,看來,她這次的火氣還真不小。
車廂內沒了動靜。
一向喜歡和他斗嘴的顧大小姐這次居然沒有回嘴,不會是被他氣暈過去了吧?想想,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思及此,花莫愁轉身,正要掀開布簾,里面卻傳來似乎是憋得很難受的聲音——
「放我出去,我……我內急了……」
☆☆☆
花莫愁蹲在溪邊,俯身喝了幾口水,再汲了滿滿一壺,以備路上所需。抬頭望去,天邊的夕陽緩緩落下,映得紅霞滿天。
自從昨日遇上慕容倩影之後,無意間又和喬延壽扯上了關系。他一眼就看出慕容倩影這個女人並不簡單,不想多惹事端,所以連夜帶顧不了離開。
說起顧不了,她看起來精力十足,除了面色還有些蒼白之外,身體恢復得很好,沒有給他添太大的麻煩,當然——他嘴角上揚,眼角的余光瞥向遠處的樹叢——有時候會發生一些突發的狀況。
正想著,樹叢之間人影晃動,就見顧不了慢吞吞地走出來。
「拉肚子,嗯?」他揚起眉,看她皺成一團的苦瓜臉。
「誰會料到?」顧不了嘀咕著,抱著肚子不舒服地走到他身旁蹲下。沒天理,活該她倒霉,好不容易才退燒,現在又拉肚子……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心虛地看看身邊的花莫愁。
「我記得好像有人說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不會給我添麻煩。」花莫愁垂下眼眸,漫不經心地將一塊布條浸入水中。
他的睫毛可真長啊——不,關鍵不再這里。顧不了連忙跳起來,蹦了兩下,舉舉手,抬抬腿,倒翻,側翻……
「你在做什麼?」花莫愁皺著眉頭,看眼前一個人身影亂舞。她以為是在耍猴戲嗎?
罷劈了一個叉的顧不了听他這樣說,忙不迭地站直了身子,諂媚地道︰「我在向花二哥你證明我究竟有多健康。」
她可證明得真徹底。花莫愁搖搖頭,提起水中的濕布,用力擰了擰,看也不看就反手向後一扔,正中顧不了布滿密密汗珠的臉上。
「擦擦汗水。」
彼不了拉下臉上的濕布,向背對她的花莫愁發問︰「花二哥,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花莫愁以手掬水,潤了潤臉,洗去風塵。
「你為什麼要扔下慕容倩影不管?」她想了一天,雖說拒絕的人不是她,但是心中終究是有些愧疚,「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
「她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弱。」若慕容倩影真的是弱女子,遭遇了這樣的劫難,還會鎮定自若地與他們聊天嗎?既然她能夠熟門熟路地從綁架她的人身上找出錢袋和匕首,想來這樣的「小事」是經常遇見才對。
「真的嗎?」她歪著頭,思索著他的話。
「你不相信我?」離京城越遠,城鎮越少,看天色已晚,當務之急,是要找個投宿的地方才是。
「信,我信!」
他的心跳了跳,為著她全然信賴的語氣。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麼感覺自喬府救出她之後,他們兩人之間,佔上風的變成他了呢?
「她整你,你恨她嗎?她欺負你,你討厭她嗎?她是傲凡的未婚妻,你介意嗎?」
大哥的話毫無防備地在耳邊響起,他手一抖,掌心中的水就這樣從指縫中流走。
她笑起來,嘴是彎彎的,眉是彎彎的,眼楮也是彎彎的……
見鬼了!
花莫愁盯著水面,發現水中的倒影居然是顧不了的笑臉。
「莫愁,你對不了動心了。」
腳底打滑,差一點兒就跌進了水里。花莫愁連忙向後倒退,才免去一場水災的命運。
「別動!」
偏偏在他思緒最混亂的時候,身後的顧不了又在大叫。
「我就知道,花二哥最好了,最好了……」
想起那一晚,在飛雪山莊,她窩在他的懷里喃喃自語……
身後的腳步很慢,仿佛是怕驚嚇了什麼東西,漸漸地向他接近。本來是極淡的藥味隨著她的接近而愈來愈濃……
一只手就在這時滑上了他的後背,害得他的心髒猛烈地收縮了一下。
「你不要怕哦……」身後的聲音低聲誘哄,好像是在安慰他。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花莫愁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即使是隔著衣裳,他仍然能感覺到那只手在他的後背游走,所到之處,盡是酥麻的感覺……
「啪!」
有人在他後背用力拍了一下,打得他的背好痛,也打走了他腦海中所有的綺麗幻想。
「顧不了,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紅著臉,花莫愁火大地轉過身,瞪著眼前的罪魁禍首。
「沒什麼啊……」顧不了將手背在身後,回答得有點兒心虛。
「沒什麼,那剛才是鬼在打我嗎?」他敢拿他的腦袋打賭,顧不了肯定有鬼。
「可能是吧。」她干笑著。
「你當我是白痴嗎?」這種理由,也只有她才想得出來!花莫愁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你藏了什麼不能讓我看的東西?」
「誰藏了——哇,不要看!」剛要否認,花莫愁卻拽上她的手,顧不了連忙大叫。
「哼,我偏要看!」她的力氣有他大嗎?用力、用力、再用力,顧不了緊握成拳的手就這樣拽到他的眼皮底下。
「拳頭張開!」他拍她的手,毫不憐香惜玉。
「花二哥,你真的要看?」顧不了不死心地做著最後的掙扎。
「廢話!」
「那你不要後悔哦……」听他如此說,顧不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奈地攤開拳頭——
他後悔了!
花莫愁瞪大了眼楮看著顧不了于中那只毛茸茸、黑糊糊的大蜘蛛,神經在剎那間停止了運轉。
還在動,還在爬,好像還在吐絲……
「我早就說你會後悔的。」看到眨眼之間變成石像的花莫愁,顧不了好小聲地說道,「我只想趁你不注意,悄悄地把它從你背上拿下來而已……」
她說了半天,也沒見花莫愁回應。
「花二哥,你沒事吧?」朝他靠近了些,顧不了用捧著蜘蛛的那只手的手指戳了戳花莫愁的胸膛。
被她這樣一戳,花莫愁整個人如遭電擊,身子騰空而起。等顧不了反應過來,他早已在十丈開外的上樹之上。
好快的身手!
彼不了大張著嘴,看看自己的指尖,再看看樹上鐵青著臉的花莫愁,在震驚之余無比崇拜地喊道︰「花二哥,你好厲害,你這次居然沒有暈過去。」
好不容易平復下自己怒氣的花莫愁瞪著她攤開的手,臉色極為難看。
「好吧,我明白了。」已經跑到樹下的顧不了見他那副表情,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連忙扔下手中的蜘蛛,再抬腳用力地踩了兩下,表示已經將罪魁禍首消滅得一干二淨。
「花二哥?」她仰高了頭,覺得頗為費力。「蟲蟲已經被我踩死了,你不用再害怕了,下來好不好?」
耙情她還真當她是在哄小孩子嗎?
「花二哥,上面風大,會著涼的哦。」雙手環抱著大樹,她再接再厲地勸上面那個好像是在生氣的人。
明知道這次不是她故意整他,錯也不在她的身上,偏偏還是有些惱她,不該來撩撥自己的情緒。
他久久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啊?顧不了小心地向上看去,卻發現花莫愁驟然背過身去,不理她。她繞著大樹跑到另一邊,他又轉過身去。如是三番,總而言之,就是不和她打照面。
糟糕,顧不了吐吐舌頭,他不會是真的生氣了吧?不太可能啊,以往在萬花閣,無論她怎麼捉弄他,他氣歸氣,可是從來都不會不理她啊。
況且,這次又不是她的錯。
「花二哥,」她可憐兮兮地抱著樹干,笑臉皺成一團,「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樹上沒有回應,這一次,花莫愁索性閉上眼楮養神。
太太八過分了!她都這樣求他了,他都還不理她。
眼珠子一轉,顧不了笑得很是奸詐,再往上看看,花莫愁還是閉著眼。見狀,她悄悄後退了幾步,月兌去了鞋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