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日是「巧遇」休息的日子,晚上,韓醫師來接汪樹櫻看電影。前天還讓花店送了九十九朵玫瑰,他似乎是認真在追求汪樹櫻,管嬌嬌感受很復雜。
汪樹櫻聳聳肩。「還不錯。」
「還不錯是?」
「嬌嬌——」汪樹櫻放下筷子。「男人為什麼會吻女人?是因為沖動?不是因為喜歡嗎?大部分男人都這樣沖動了就隨便親女人嗎?不喜歡也親得下去?」
避嬌嬌瞪大眼楮,表情像被雷打中。「韓……韓成旭……親你?!」
「不是他。」
「不是?!等一下,」管嬌嬌深呼吸,搗著胸口,瞪著汪樹櫻憨傻的臉。「你還有別的男人?」真小覷她了,看起來安安分分,原來這麼OPEN?
汪樹櫻放下碗,蒙著臉。「我快煩死了,怎麼有這種人,再想下去我會發瘋,跟你講一件事,可是你不能笑我,也不準跟別人講,秘密,秘密喔!」
「OK!」一听見秘密,管嬌嬌精神大好。「你說。」
「就是那個‘黑先生’,我去找他,然後他——」汪樹櫻把那晚發生的事、還有「黑先生」講的話跟管嬌嬌說。
「所以你的初吻就這樣沒了?!還被嫌棄?」管嬌嬌拍桌罵︰「你太豬頭了吧!有沒有給他一巴掌?」
「我不但初吻給他了——」
「難道……身體也……」
「不是身體啦,我是說我第一次揍人也給他了,我狠甩他一巴掌。」
「才一巴掌?!應該要踹他踢他,讓他痛哭流涕,叫你哥去扁他啊,扁到他頭破血流跪地求饒。」
「我也想啊,可是他腳上還纏著繃帶,手也受傷,我怎麼打?」
「都這樣嫌棄你了,你還管他身上的傷干麼?」管嬌嬌研究她失魂落魄的表情。「喂?所以你這陣子一直檢查手機、一直張來望去的、一直心神不寧的,全部是因為他嗎?」
汪樹櫻低頭喝湯。「我最近想把廁所門漆成白色,你覺得怎麼樣?」
「不要轉移話題,現在不是聊廁所門的時候。」
「唔——湯好好喝,再叫一碗吧?面線我幫你吃。」
「汪樹櫻,我很好奇,我問你,是可以躲過的吧?」
「什麼?」汪樹櫻抬頭。
「Kiss,Kiss啊?那個Kiss是可以躲過的吧?為什麼沒躲?」
汪樹櫻頭又低下去。「因為太突然——」
「少來了,你以為我笨蛋嗎?姊姊我的經驗可是比你豐富太多了。所以我每次看電影連續劇愛情小說寫著什麼忽然就被吻住了,我都想,是怎樣忽然啦?男人的嘴靠過來要吻的時候,是有前兆吧?一種快被吻的FU,我都在想,少假了,明明都是可以躲過的,是喜歡那個人才讓他成功吻下去,真不想被那個人親吻,你可以低頭啦、轉頭啦,嘴巴嘟過來時咬他啊,或是大叫救命啦,是可以閃開的,除非那個女人也願意被吻,對吧?」
汪樹櫻面紅耳赤。「你現在的意思是……我很期待被他吻?」
「不是嗎?不然我也來試試看,忽然吻看看——」管嬌嬌噘著嘴湊來,汪樹櫻擋住她的臉。
「你瘋了嗎?」
「你看,你反應多快。那這樣呢?」忽從側面襲擊,汪樹櫻拍開她的臉。
「你夠了喔。」
「所以嘛,我看你也挺想被那個人吻的。你們吻了多久?你是一秒就推開他,還是兩秒三秒?吻也有很多程度的,舌頭有纏在一起嗎?雙手有擁抱嗎?身體呢?貼在一起,還是有空隙?」
「這不是重點好嗎?!」
「這是重點,舌頭交纏,身體貼在一起,如果是這麼熱情的親吻,就是愛上對方。是,男人是有可能沖動下這麼做,那你呢,過程中你也很享受嗎?重點是這個,你是不是喜歡上他?如果不喜歡就當出意外,想都不願意再去想,可是我看你耿耿于懷,每天都慌慌的,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我瘋了嗎?我怎麼可能?!他都這樣說我,我是豬頭嗎?還喜歡那種人?我又不是自虐狂,還有,我是在跟你訴苦,結果你害我心情更壞。謝謝你喔,我回去了——」
汪樹櫻氣唬唬走了。
避嬌嬌在她身後揮著手,笑嚷︰「干麼生氣?坐下繼續聊嘛,不要惱羞成怒啦,是心虛嗎?喂?喂!」
避嬌嬌哈哈笑。「嘖嘖嘖,韓成旭,你吃癟了你,輸給司機,呵。」
※※※
汪樹櫻走路回去,管嬌嬌一番話讓她心情惡劣,思緒也更亂了。
穿過公園,兩邊的白楊樹被冷風吹得呼呼作響。好冷!她攏緊外套,忽然,看見那邊運動場跑道上,有個男人沒命似地瘋狂奔跑,那身影很熟悉。
大燈高聳,映著橘紅跑道,將他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這麼冷的夜晚,只有他一個人還在跑步。
汪樹櫻詫異的看著,走更近些。沒錯,是他,那個李東海!
明明要一個多月才會康復的傷勢,他現在竟繃帶拐杖全不需要,還健步如飛,跑一圈又一圈,動作迅捷。那絕不可能是幾天前車禍受傷的男人,他身上的傷呢?
汪樹櫻睜大眼楮,他騙人的?!轟——沒打雷嗎?汪樹櫻左右環顧,可是——
她捧住心窩,瞪大眼楮。覺得內在急速龜裂中,嗚——真心換絕情,那也就算了,可是竟然還被人家當傻瓜耍了——
這還有天理嗎?!有嗎?!
杜謹明在寒風中跑完二十圈,身體滾燙,胸口疼痛,汗水全讓冷風吹干。因為頭痛加上連日的失眠,讓他跑起來比平日更吃力。
跑完後,他彎身按著膝蓋,氣喘吁吁,頭昏目眩。風吹過才警覺到冷得刺骨,渾身關節都痛,可是體內卻像有個火球在竄燒著。
他很不舒服,胃部灼熱,他這才想起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好像只喝了黑咖啡,他冷笑——
杜謹明,你折磨自己的能耐越來越強了。
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臉,站直身子,他怔住了。
汪樹櫻?站在面前?
是幻覺嗎?太想她產生的幻覺?不,不是。她開口講話,口氣噴慨——
「隨便的吻別人,也隨便騙別人,你還真了不起!」
他苦笑,被發現了。他站著,由著她罵。
「喂,對于你種種惡劣的行為,你有什麼解釋?」她氣炸了。
解釋?他微笑,視線蒙,頭腦昏沉沉的。他看著盛怒的汪樹櫻,感到高興又心酸。最後還是躲不過她嗎?以為不會再有交集,一直抵抗,結果她還是來到他面前,而且——比印象中還要美。在這樣冷的夜晚,身體這麼痛的時候,心好累好累的時候,穿著毛外套、站在面前的汪樹櫻,看起來像一束朦朧的櫻花樹。她很美,很溫暖,也很不真實,像夢境。她氣呼呼地向他要個解釋,他卻只想著抱住她。
他不想解釋。
不。
因為他的傷痛是說不清楚的那一種,他也不想表達乞討她可憐。他只是這樣悲傷地看著她,卻帶著笑意。他無計可施,已經沒有一丁點力氣逃避她了,她忽然出現,他感覺像老鼠被貓逮住了。可是,他微笑,發自真心的。很高興看到她,很高興,雖然她看起來憤怒。
汪樹櫻瞪著他。「不說話嗎?慚愧到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保持沉默,而他臉上的微笑更激怒她。
汪樹櫻咬牙切齒。「你還笑得出來?耍了別人你還笑得出來?!」她氣不過,蹲下抓了一顆石頭就往他擲。
杜謹明沒躲,石頭劃傷他的臉。
汪樹櫻嚇到,看他無所謂的還是一臉笑意,劃傷的地方滲出血漬。
「你——」汪樹櫻不知該怎麼說他。「你真是——讓人討厭。」
汪樹櫻轉身走。
在同一刻,杜謹明倒下,躺在跑道上。他的身體再也撐不住,他失去意識,墜入黑暗里。這是個炙熱的黑洞,他暈眩,听見冷風呼呼的響著,皮膚像被烈火焚燒,他沒力氣了,很累……
小樹櫻氣憤的走了幾步,想到借他的圍巾,一轉身。「喂,我的——」
她呆住,看到他躺在地上,跑過去蹲在他旁邊,他昏迷不醒。
「喂?!喂!」汪樹櫻拍他臉龐,發現他的臉很燙,他在發燒。「發燒還跑步?不要命了。」
汪樹櫻扶他起來,好重,想了想,覺得自己很可笑,把他丟回地上。
瘋了瘋了,他這麼可惡,我干麼還這樣?她拿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車來,可是電話通了,她又關掉手機。神經病,發燒而已,叫什麼救護車。
汪樹櫻瞪著他,他痛苦地緊皺眉頭,才幾天而已。他瘦了很多,她真是不懂這個男人……
汪樹櫻扛他起來,把他沉重的身軀掛在自己身上,慢慢艱難地一步步帶他回家。
攙他走過公園時,杜謹明在她肩頭睜開眼,在迷蒙的視線中看見身旁黑暗樹木幢幢閃過,聞到她頭發散發的燻衣草香。他好喜歡,把臉貼近那股香氣,磨蹭柔軟的發,感覺舒服多了。
汪樹櫻感覺到他依賴著她,把頭靠在她臉邊,她怔怔地,心情混亂。
她滿腔的怒火呢?跑哪去了?不爭氣啊,她竟然覺得……有點高興。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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