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慌張的冰德趕忙到客廳里行君臣之禮,「你怎麼一個人來了?」冰紗跟在老爹身後也來到客廳,就看到伊克爾怡然自得地坐在沙發上,好像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
「冰老,我不能一個人來嗎?」伊克爾笑著反問,他也看到了佇立在冰德身後的冰紗,兩個人目光瞬間交會,擦出互不相讓的火花。
「當然不能!陛分不同,一個人出門太危險了。老臣听管家一說,真是捏了把冷汗。陛下若找我大可打通電話來就好了,千萬別再親自駕臨了,老臣擔待不起哪!」冰德愧疚得只差沒下跪請罪了。
「冰老,夠了,沒那麼嚴重。」伊克爾揮了揮手,制止了冰德的長篇愧疚論,「我只是出來晃晃,不是特地來找你。」
「噢。」
這話雖然有點毒,但至少冰德不再那麼愧疚了。
「這麼快就到家了?」目光轉向冰紗,伊克爾找碴似的說道。
冰紗眯起眼,「小臣還知道回家的路怎麼走,多謝陛下關心。」
「我說冰老,你兒子實力如何我是不知道,不過光從口才這點來看,他的確是前途無限。」
「陛下,真是太抱歉了!我這兒子向來野慣了,我一定會好好教導他君臣之禮的。小紗,還不快向陛下道歉?」
「我這是在向陛下道謝,我又哪里錯了?」要她跟那只沙豬道歉,免談!「才跟你說過,你又——」
「冰老,不必如此多禮。」伊克爾阻斷冰德的話。
「是。」
「冰老,你真是保密功夫到家,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個兒子。」而且氣質跟雄壯威武的冰老完全不同。
「陛下,老臣絕對沒有刻意保密,而是小紗八歲就出國了,她經年在外,難得回來,所以我們是聚少離多的,有時候,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了。」冰德有感而發地說道。
「原來如此,不過听你這麼一說,我反而不好意思開口了。」伊克爾一副有難言之隱的口吻。
「陛下有事盡避開口,只要是老臣做得到的,一定義不容辭!」
「我總覺得和他一見如故——」冰紗一口氣險些順不過來,差點就要大罵出聲。
真是見鬼了!她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跟他一見如故!這個滿月復心機的家伙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
冰德一听卻是樂得眉開眼笑,「陛下對小紗如此厚愛,這可是小紗的榮幸啊!老臣還擔心小紗的無禮會冒犯了陛下呢!」
「不會,所以我打算——」
「打算干什——」冰紗氣急敗壞地正想追問,卻被冰德一記制止的眼神給搶走了說話機會。
「陛下有何打算?請盡避吩咐。」
傍兩個年輕人多一點獨處的機會,搞不好日後女兒恢復了身分,對她的婚事大有助益哩!冰德心里正樂陶陶地打著如意算盤。
「既然冰紗身懷BP的任務,我要他住進宮里,不但可以就近保護我,也方便執行他的任務。」伊克爾理所當然地說道。
胡說八道!她住哪里干任務啥屁事?!她還不是會每天進宮做該做的事!冰紗在心里頭忿忿地罵道。
偏偏那家伙不管說什麼話,老爹沒有一句不是言听計從的。唉……真是愚忠啊!
「對呀!老臣也是這麼認為,不過陛下沒提起,老臣當然就不好意思先開口了。」
「現在我已經提起了。」
「沒問題,明天我就讓小紗住進皇宮里去,陪在你身邊。」
「老爹!你都還沒問問我的意見呢!」冰紗再也忍不下去了。
冰德趕緊堵住女兒的話。「傻孩子,男子漢就是要以國家大事為重,以後我們要相處的機會多的是,何必急在這一時呢?」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宮了。」鷹隼般的眸子里有著得逞的笑意,目的達成,伊克爾也準備拍拍走人了。
一听伊克爾要回宮,冰德又開始緊張了起來,把女兒晾在一旁,忙著去調兵遣將,好把伊克爾安全的護送回去。
***
一大早就被不知道在興奮什麼勁兒的老爹猛催,害她只好包袱款款趕緊進宮,否則真的快被老爹的「魔音穿腦」給煩死了。
通過重重關卡後才發現,那個死伊克爾說什麼忙到今天凌晨兩、三點才睡,所以還沒醒。然後她就被人給帶到御花園里來等候了。
御花園顧名思義,就是仿照中國古代皇宮里的御花園,不過拉普達拉皇宮里的御花園有兩個,在春暖花開的春夏時期,就會開放露天的御花園,這時候御花園里的奇花異草,襯上亭台樓閣、飛瀑水榭、假山奇石讓人覺得好像置身在仙境一樣。
而當氣候進人秋冬時期,外頭開始冰天雪地的時候,露天的御花園就會封閉,改成開放溫室型的御花園,溫室御花園的造景與露天御花園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只能透過玻璃帷幕來欣賞天上的藍天白雲了。
現在是冬天,她所在之處,當然就是溫室御花園了。
這個溫室御花園之大,連極目望去也看不到盡頭,冰紗心里頭忍不住嘀咕,這個伊克爾實在太奢侈了。
好幾個侍女穿梭在其中,分工照料著這一大片花花草草,看見儒雅俊秀的冰紗佇在那兒,女孩們都羞怯了起來,卻又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她好幾眼。
靶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愛慕眼光,冰紗目光移向那些侍女們,有好幾個來不及躲開視線的,剛好被她逮了個正著,她們都是皮薄的女孩兒家,不懂得掩飾,當然是一下子就臉紅了。
想起在拉普達拉,女人的地位一直無法提升,她們只能依附男人,對男人言听計從,根本沒有自主權,她不由得對這些女人們泛起一股心疼,卻又愛莫能助。
也許……她是不是該趁這次的任務,為拉普達拉的女性爭取一些自主權?
不過眼前比較能展現具體成效的是,既然她們認為她是男的,她這個假男人只好做一下憐香惜工的事了。反正她現在閑著也是閑著,趁這個時候多听一些各方的聲音,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于是她邁開步伐主動走了過去,打算和那些侍女們聊聊天——
***
一群侍女圍著他,而他則隨意地倚在花崗石砌成的假山旁,露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和她們有說有笑,當伊克爾來到御花園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看到那笑容,伊克爾驚覺自己的心跳竟然加快了起來。更離譜的是,他竟然有種想快點見到他的興奮與期待?!
這簡直是見鬼了!伊克爾低咒出聲,只不過是個發育不良的小表,他怎麼可能會對他有興趣?!而最重要的是,那小表跟他一樣是男的啊!
察覺到伊克爾的出現,冰紗如沐春風的友善笑容不見了,她先是惡瞪了他一眼,再告知侍女們陛下來了。
一听到陛下來了,侍女們全變得唯唯諾諾,惶恐地對伊克爾行過禮後立刻做鳥獸散。
「哈!偉大辛勞的陛下終于起床啦?」冰紗雙手環胸,故意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怎麼?等太久,你又不爽了嗎?」剛才明明還笑得很開心的,看到他又擺起了臉,差這麼多?
「陛下做什麼都是對的,小臣哪有資格不爽?」
「嗯哼,」伊克爾拽拽地點了下頭,「你能這樣想是最好。」
冰紗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臉上登時多了好幾道黑線——真是只寡廉鮮恥的沙豬!
她氣得掉頭就要走,「小臣突然覺得不舒服,請恕小臣先告退了。」她突然覺得要跟這只沙豬溝通,她可能起碼要氣掉十年壽命。
「怎麼回事?」一听到他說不舒服,伊克爾急忙拉住他手臂,「我叫御醫來。」
這一拉,才發現他手臂細得可以,即使穿上了風衣,他大掌竟然還能掌握住他的臂圍甚至綽綽有余——
「冰老到底都給你吃什麼?」伊克爾皺起眉頭,「你真是營養不良!」
老天,他的手掌好大!「放手啊你!」冰紗不自在地甩掉他的箝制,「誰規定一定要長得像頭熊似的才算健康的?」
「至少也不該是這副風一吹就會飄走的樣子。」
「不干你的事,你管好自己就好!」她口不擇言地說道。
伊克爾放開她的手,語氣充滿質疑,「就憑你這副德性也想保護我?」
「你沒听過人不可貌相嗎?很多事不是光憑外表就能判斷的!」冰紗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少管東管西的,我已經听你的命令搬進宮里來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錯,你听的是你父親的命令。」
說起這個她就有氣,「要不是你命令他,他會命令我嗎?我什麼時候跟你一見如故了?我住我家也礙著你了嗎?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而伊克爾竟然也不生氣,還很平靜地問她︰「說完了嗎?」
冰紗只覺得怒氣又涌了上來。他……他就是這樣,一下子冷酷、一下子擺威嚴、一下子捉弄人、一下子又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個性反反復復,到底想干什麼也不講清楚,害她不但捉模不定、還經常氣得半死!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真是深深體會這句話的涵義呀!這次的任務,簡直就是件超級苦差事!「算了,我也懶得說了,陛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隨便你吧。」多說無益,只會讓自己氣得壽命減短而已。
「想通了最好。跟我來。」伊克爾率先往前走去,而且竟然還順道提起了她的行李袋。
「去哪里?」她隨即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跟了上去,「噯——干什麼拿我的行李?」
「幫你提還不好?」
「不用、不用,」冰紗急著要把行李袋拿回來,國王幫她提行李?這要讓其他人看到了還得了。「突然對我好,我會害怕。」
伊克爾卻是故意把行李袋換到另一手,回頭對她扯出一記微笑,「我偏要讓你害怕。」
那一記微笑,讓她一瞬間失神了……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這麼可惡的臭男人,為什麼笑起來卻是如此的好看?不過當她意識到他說了什麼話時,她的音量又失控了,「你、你……無聊!」
「小聲一點,真吵!」
「是你先惹我的噯……」憤怒的聲音和帶笑意的聲音逐漸遠去——
***
下午。
歷史不斷演進,拉普達拉的君主制已經經過了改良,不但君主有權,人民也有權,在禪讓制度下,還有著全民公投為基礎,若是在上位者不賢明、不為百姓謀福祉,那麼人民就有權以投票來迫使現任君主下台。
因此,「議事殿堂」可說是人氣最旺的地方,除了每三日例行性的君臣會議外,只要某件事有五個大臣以上的連署,伊克爾就必須再為了該事而召開會議,召集相關的人商討。
冰紗住的地方,就在伊克爾的寢宮隔壁。
他帶她到要她住的地方,她都還來不及看清楚她的房間長什麼模樣,他把她的行李袋一扔,又轉往隔壁他的寢宮去了。
他的寢宮之大,讓冰紗看傻了眼,里頭有辦公室、書房、臥房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小會議室,而每個地方,幾乎都有她家客廳的三倍大。
除了空間大的驚人外,從踏進他的寢宮起,地上就全是昂貴的波斯地毯,而他竟也不月兌鞋,沾著泥塵的鞋就這樣踩進去,害她看了心疼極了,心里直咕噥這個人實在沒水準。
他的辦公室里,有著最先進的電腦設備,不過最醒目的,還是那張超大的黑檀木辦公桌上,堆積得像好幾座小山一樣的卷宗。
不只是桌上,辦公桌周圍的地毯上,也散落著好多厚重的檔案夾,看起來就像是被人翻閱後隨手扔在那兒的。
原來國王的辦公室也是亂七八糟的,她還以為會多整潔呢!不過換個角度來想,他也實在很可憐,一個人要批閱那麼多公文。什麼事也都要問他,他會忙到凌晨兩、三點也沒什麼好意外的,這樣一想,早上等他那麼久的怨氣總算消了一些,心里也沒那麼怪他了。
「還在生氣?」見冰紗久久不出聲,伊克爾以為他像小孩子似地還在嘔氣。
「我才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
「那干什麼這麼安靜?你不是向來意見最多?」
「你才意見最多!我每次說什麼,你就有話反駁,」冰紗聳聳肩,「好啦,反正整個拉普達拉就你最大,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也懶得說了。」
「那最好。」省得這小表一天到晚跟他唱反凋。「跟我走。」
「又要去哪里?」
「書房和臥室。」
「剛剛不是去過了?還是你的寢宮也開放觀光了?」她涼涼地諷道。
「一個不了解周遭環境的菜鳥隊長,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誰說我不了解?!」冰紗立刻發揮她傲人的記憶力,如數家珍般說道。「喏,這扇門里是小會議室,旁邊那間是的書房,再往前那扇大門,就是你的臥房。這四個大房間里分別有不一樣的地方,可以啟動保安系統,像你的臥室里就是要按床頭櫃的那盞燈︰書房里就是要按牆壁上的開關、會議室里則是要按電話機上的按扭、辦公室就按那個水晶文鎮,所以,你只要告訴我,每個地方的逃生暗門在哪里,以及怎麼進去就可以了。」
伊克爾直盯著她滔滔不絕,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我說錯了嗎?」
雖然他只泄露了一點點情緒,不過那麼一點點情緒就足以讓她仰高了下巴,好得意、好得意了。
黑眸漾起了笑意,「那好,六十個暗門,想必你很快就能記!」
「什麼?六……六十個?!」冰紗失聲叫了起來,一張臉登時垮了下來。
般什麼啊?她是來玩記憶大考驗的嗎?
「怎麼?嫌太少?」
「你一定是仇家遍布,才需要那麼多暗門!」她又懊惱得口不擇言了。
「所以你更要把暗門記得滾瓜爛熟。」
「我記那麼熟干什麼?你的仇家跟我有什麼關系?」她一臉敬謝不敏。
他好整以暇地反問道︰「我的安全是你在負責,你覺得仇家會先干掉我,還是先干掉你?」
她驚愕地退了一小步,一口氣順不過來,險些自己的口水嗆到。
她明白伊克爾的用意了。
老爹在回家的路上,因為車子莫名其妙出狀況而受傷,這已經顯示了背後不單純的危機,她現在成了侍衛隊長,他強迫她住進皇宮,他倆就成了最明顯的目標,相對的,老爹的危機就少了許多。
她好像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老爹會這麼推崇他了,盡避他的個性反復、難以捉模,又像個悶葫蘆的,老是不肯說出心里真正的想法,但他其實是在替別人設想的。
「怎麼?這樣就嚇到了?」他的口吻帶著嘲諷意味。
冰紗雙手負在身後,對他微笑了起來,「嘿,看在你還挺可愛的份上,我就暫時不跟你計較了。」
可愛?!伊克爾因為這個形容詞而皺眉,「小表,你在鬼扯什麼?」
「我們在一起目標比較明顯,‘仇人’就不會去注意到我老爹了,對吧?」
伊克爾又顯露出了比剛才更驚訝的表情。
這小表竟然看穿了他的用意?!
他覺得內心那道牆好像突然出現裂縫,緊接著崩塌了一小角似的!
「誰說的?」他直盯著眼前只到他肩膀的小表。
「反正我就是知道,不行嗎?」冰紗的口氣驕傲得像是完成了什麼豐功偉業似的。
不過他那難看的臉色是怎麼回事?好像她揭穿的是他的陰謀似的,害她不由得有點兒擔心起來,開始覺得這樣當面說他,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哪來那麼多廢話!」數落了他一頓後,伊克爾突然向外走去。
「啊?」冰紗愣在原地眨眼。
這個可惡的臭沙豬連這樣也可以念她一頓?!
「啊什麼?還不快跟上來!」他頭也不回地拉開門把,不過口氣就像是快發火的暴龍。
「知道就知道,又死不了人,干什麼問別扭……」她不由得嘟起了嘴,跟在他身後咕咕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