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馬家的幾個大漢全都掛了彩,他們都是中看不中用,只會虛張聲勢的嘍,心知不敵全逃之夭夭。
一人在臨走前還惡狠狠地看著兆羽和子明說︰「你們竟然敢和馬家作對,就等著替自己收尸吧!」
兆羽聞言毫不理會,回頭關注地看著榮榮,正想上前和她說話,只見子音走到榮榮的正前方拉著她的手,親昵地對榮榮說︰「榮榮,我和哥來看你了,他們是哥的好朋友,辛公子和他的隨從勝吉。想不到我哥哥的身手還不錯吧!」
「咱們少爺的武功才好呢!他可是學什麼像什麼,京里是無人不知——」勝吉還想說下去,就見兆羽犀利的眼神盯著他,才不情願地打住。
「辛公子、李大哥,謝謝你們來看我,馬家的人早就來了,我以為剛剛是他們,所以才沒有出來應門,來,進來說吧!」榮榮說著話,卻盡量不和兆羽的眼神相遇。
「你還好嗎?」兆羽充滿關切地上前向她詢問。
「啊!你們認識嗎?」子音疑心地問道。
「是啊!子音,你不記得了嗎?我曾經在茶鋪里和辛公子有一面之緣!」榮榮趕緊解釋,听得勝吉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你……」兆羽要說什麼,卻被勝吉打斷了眾人的注意。
「于秀才來了!」勝吉叫著,心想這邋邋遢遢的糟老頭,手還拎著酒壺,想必就是人人談論的于秀才。
「伯父!您又喝醉了!來,我扶您回房去躺下,我帶來了幾帖醒酒藥,先讓你醒醒酒,再和您好好商量我在縣衙里打探的消息。」子明道。
「何必醒酒?美酒飲到微醉後,好花看到半開時……榮榮,我可憐的榮榮……好花堪折直須折啊!莫待無花空折……唉!子明啊!你怎麼來晚了……你這個傻小子……傻!傻!」于秀才又哭又笑,一直借酒來逃避現實。
「來!我們回房。」子明向子音使了個眼色,將醒酒的藥拿給了子音。
「哦!我來煎藥。」子音提著藥往廚房走去,勝吉緊跟在後喊著︰「我來幫忙!」
「誰要你幫啊!別越幫越忙了!」
「才不會,我服侍我們少爺,什麼都來的……」
兩人一陣吵嘴,一同往廚房里去。
一陣混亂後總算安靜了下來,榮榮站在前廳低著頭暗自神傷,她感覺兩道熱切的眼神緊緊盯著她不放。
「你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我?我不要你和勝吉時時在為我掩飾,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昨晚的事,我都記得!我會負責到底。」
「負責什麼?辛公子,只要你不說出我們兩人的關系,就是對我負責,我不過是想要報恩,像我這樣的女子,就是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榮榮移開了視線,看著屋檐上飛掠而過的群雁,它們南遷避寒,遠離冬至。
「你、你何必如此作踐自己,榮榮,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兆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再逃開自己。
榮榮極力想掙月兌兆羽的手︰「不!我不是!我是禍水,求求你,辛公子,不要說出我們的關系,衙門的人一直沒有把我帶走,至少他們沒有辦法再多冤枉好人,求求你……」
「我沒有辦法!我現在就告訴他們,等于先生酒醒了,我會稟明詳情——」
「不!不!不要!你千萬不要這麼做!您……今天晚上,到木屋等我,好嗎?我求求你!」榮榮兩手緊緊的握住兆羽的手,一臉懇求。
「好!如果你沒有來,我就上衙門好好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沒有殺人,我根本不怕。」
「辛公子,我知道,可是,我看你還是暫且離開這里,求求你,我一定會到山里的木屋會你。」
兆羽看著她晶瑩的雙眼,蘊涵無限的柔情,就是鐵打的心也會被融化。他點了點頭,無法再多待一刻,因為他根本不能收起自己的感情、強迫自己表現得無動于衷,榮榮說得對,他現在是該離開她,否則他會告訴所有的人,他愛她,是的!他在心中吶喊。自從在「香滿樓」看到了楚楚動人的榮榮,一顆心早已懸掛在她的身上,要不是在山里巧遇救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這麼放開她,而在心底記掛著她一輩子。
在京城時,昂辛曾派人來辛家說媒,為女擇婿,只是他和爹爹都認為豪門閨秀,不敢仰望,將來只願結姻寒門,爹爹為了不得罪昂辛,只有叫兒子出城,好好地見一見世面,逃避這門親事,明年再赴三月的恩科會試。想不到自己卻在香山縣里陷入情網……
待勝吉和子音從廚房忙出來了,子音左右端詳就是看不到辛公子,榮榮說辛公子已經離開了,子音才喪氣地將醒酒藥端進了于秀才的房間。
勝吉和榮榮在前廳里,彼此交換了相知的眼神,他們的心底都有同一個關心的人,心意盡在不言中。
「心遠地自偏」,人世間有多少人能做到此一境界?兆羽此刻身處在空山幽谷中,心里卻如在喧囂擾攘的市集里,起起浮啊滿心惆悵不安。
兆羽無心閱讀經書,反正這些經文他都了然于胸,平日有燒香,臨時根本不必抱佛腳。兆羽等著榮榮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滿天彩霞,才遠遠地瞧見榮榮踏著夕陽余暉向木屋走來。
「榮兒!你終于來了,我一刻也不能讓你受那種活罪,明兒個,我就帶你遠遠離開香山縣,總有一天我會好好地懲治這惡霸——馬承禧,替你和香山縣的人出這一口惡氣。」兆羽上前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辛公子!我已經听說了,這一次的甄試,非同小可,是皇上親自批閱欽點,爹爹一生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可惜他今生無緣一試。您無論如何千萬別錯失了這大好良機……」
「沒錯!我一定會全力以赴,可是我不要把你留下來,讓你獨自面對這些豺狼虎豹。我更不應該佔了你的清白——」
榮榮不等他說完,伸手遮住了他的口,兆羽一手抓住了她的柔荑卻往唇上親親點點,榮榮嬌羞地想收回卻只有讓自己靠得更近。
「辛公子,是你救了我的命,榮榮這一生就算是在你身邊當個小妾丫環也心甘情願,只有請你不要嫌棄我不知羞恥地投懷送抱,我……」
「榮兒!你這麼做有什麼原因,我不是不懂,連李兄和他的妹子都以為你是個不清不白的姑娘,只有我在現場,只有我能夠證明,所以你才——」兆羽放開了榮榮的手,心中突然領悟榮榮的用意,他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猜臆。
「整個鎮上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他們馬家又找到了破衫子和血刀,叫我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所以你就干脆來個弄假成真,獻身報恩,一舉兩得。你這樣做,分明是在利用我!你知道我不可能會不負責任……」
「辛公子,我不是要利用你,也沒有要你負責,自從你救了我以後,我就打定了主意要一輩子服侍你,你要我做你的丫環小妾,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昨夜我只是氣不過……才、才會來到這里,又看見你為我受傷昏迷,我無法替你承受痛苦,一心一意只想要回報你……」
「回報?我不想要你的回報,你以為我佔了你的身子,咱們就扯平了嗎?我辛兆羽並不是個貪戀美色的人,更不需要丫環小妾,救了你,也不必你做任何的回報。」兆羽心中有氣,原來他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人家只是在回報你,還自以為他們兩人是心有靈犀、相知相惜。
「原來、原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不管是哪個人救你,你都會主動地獻身報恩,而不是因為我……」
兆羽見她緊咬著下唇,用沉默來應答,氣憤地緊緊握住榮榮的肩膀,榮榮吃痛得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你說話!榮兒,你是否有一丁點的心甘情願?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喜歡我?我不需要你的回報!我只要知道!我只要知道!」想到他在京城多少名媛淑女對他趨之若鶩,今天竟在香山縣的小木屋里,低聲下氣地乞求一個落第秀才的女兒,問她對自己有沒有一丁點的心意,今天他真的是栽在她的手里了。
「你說話!你說話啊!」兆羽心痛地感覺自己說中了她的心事,可是他寧願他是錯的。
榮榮漆黑瑩亮的眼瞳含淚道︰「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得想到心都會擰痛;喜歡得想為你死、為你活、為你笑、為你哭;喜歡得只要看著你,都覺得是一種奢侈;喜歡得看見你,就覺得是天賜的幸福;喜歡你,讓我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人……」
兆羽听見她一連串的喜歡,像銀鈴輕響,像黃鶯出谷,像是此聲只應天上有的樂笙,他舍不得讓她停止,但願能一生一世都能听見這樣的聲音,但願一輩子都能將她擁在懷里好好地疼惜。
他們緊緊地、牢牢地、沒有一點隔閡空隙地擁抱著,深深地相擁相吻,粗陋的木屋此刻也像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