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御书房,皇上挥退众人,连一向在身旁伺候的王公公也让他退下了。没多久,皇上扭开墙上的机关,闪身而出的是-向开朗笑意的魏中,只是他现在是一脸严肃沉稳。皇上朝他挥手,免去他的见礼,径自月兑下外袍后,点点头交给魏中,他闪身进入密室,而魏中则坐上椅子,假扮皇上。
“子白,结果如何?”皇上开心的叫唤。
密室里正是李聿白在等他,李聿白躬身,沉稳的回话:
“皇兄您放心,这几天他们以为您身体不适,正在后宫休养,咱们替他们找了一个叛变的好时机。明天我会按照计划陪二王爷上“佛恩寺”,祈求皇上龙体早日康复。我们一离开就请皇兄下旨召二王爷一家人进宫接受您的款待。二王爷就交给我了。』
“纪将军那边呢?”皇上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惊讶,有的是风雨前的平静。
“您放心,我早已经让冯奇混入二王府伺机而动,不会让二王爷有机会和纪将军联络的。半个月前,冯奇已经成功的拦截下二王爷要送给纪将军的密函。昨天冯奇已经秘密的带回纪将军了,现在只剩下二王爷了。”李聿白自信沉稳的说着。
““燕霸山”呢?你怎么处理?”
“我已经下令全力打探“燕霸山”的落脚地,这班人狡猾莫名,我尚未找到他们藏身之处。可恶!”李聿白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他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他还有一大笔帐要找他们算呢!
皇上很明白子白对“燕霸山”的心结,他关心的问:
“沈姑娘还好吗?”
“还好,毒暂时抑制住了。谢谢皇兄您肯下诏召回庄大夫。”
“我是不肯的,君无戏言呢,我已经答应庄大夫告老还乡了,怎可又反悔呢?”皇上一脸戏谵的看着李聿白不自然的神色,接着揶揄的说:
“可是我要是不答应,这皇宫不怕被人给拆了,唉!我真是不明白谁才是皇上呢!”
“皇兄……我想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处理这一干叛贼……”李聿白一脸不自在的岔开话题,平常惯有的霸气都不见了。谁让那一天他急疯了直闯后宫不说,还硬逼皇上立即派人召回庄大夫,幸好皇上最是疼爱李聿白,要是换了旁人,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皇上开心的大笑,能看到李聿白的困窘,他真是太开心了……。
王府的空气,弥漫在一股郁闷的气氛中。因为沈姑娘的身体时好时坏,而王爷暴躁得像个大狗熊,所有的人都尽力让自己忙碌,尤其是王爷回府时,每一个人都暗中祈祷庄大夫快贴回到京城。
李聿白气愤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受困的野兽般,一脸暴戾不住的诅咒着。一旁的冯奇还是一脸平静的开口:
“唉!”
“什么?”李聿白皱紧俊眉,不耐烦的问:
“我说沉不住气、找地板出气的毛病是会传染的,否则怎么魏中的烂毛病全都传染给你了。”冯奇清晰的重复着。
李聿白、魏中、冯奇他们三人一向亲如手足,而魏中那种冲动和沉不住气的毛病一向是他最大的缺点。就像现在,他们忙了几天,好不容易按照计昼摆平了二王爷,魏中一回到王府就告诉李聿白他有重要的事,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离开,留下冯奇一个人忍受李聿白的怒气。
“该死!冷克文到底躲在哪里?他们的行动,他怎么可能没参加。还有这件事先别让莂儿知道,我不要她烦恼。”
“你忘了,不是冷克文没参加,而是来不及加入;咱们的动作比他们快多了,冷克文只是二王爷用来排除异己的工具,一向是躲在暗处的。我担心的是:冷克文的警觉性很高,咱们擒住二王爷的事,一定会让他更加警觉,这下他们会躲得更周严。”冯奇还是不轻不重的说着。
“可恶!”李聿白知道冯奇说得对,他气愤的诅咒着。
“子白,你的沉稳到哪去了?冷克文不是一个容易妥协于现况的人,咱们坏他的事,想必他会恨你入骨、会很想要你的命才对,如今他手上的最大筹码就是沈姑娘了。你忘了,咱们还有陆姑娘呢!”
“对了!我怎么会忘了她。”李聿白懊恼的低语着,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平静无波的冯奇,他不快的说:
“我等着,等着看你遇上你生命中命定的那个女人时,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冯奇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耸耸肩……女人……再说吧!
魏中急急的在王府找寻敏儿的踪影,不行,他一定要跟她说清楚,他不喜欢敏儿躲他。
唉!他边走边叹气,没想到一向个性开朗、有女人缘的他,近来的魅力首次受到极大的考验。居然有人对他的关心呵护视若畏途,一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样子。他真是想不透,他有什么不好?有哪里得罪她吗?没有呀!他深深觉得女人心真像是海底针。
生平头一次栽在女人的手仁,想到敏儿,他又要叹气了。敏儿看来怯怯弱弱的,但是她的个性却是外柔内刚,而且固执的令人生气。干日看她温驯的像头小绵羊,对人和气又温柔,但是只要他稍微表现亲密一点的举动,她会立即逃开,就像他是瘟疫一般。天!他魏中居然被女人看成瘟疫,真是够窝囊了。
昨天他忙到快天亮才回府,一夜未睡,但是心情却是愉快的。终于逮到二王爷了,他觉得好似心中大石落了地,可惜还漏了几个人,不过他很有信心,那些人是逃不掉的。于是在这个心情快乐的时刻,他决心要和敏儿说清楚。
“唉!”莂儿坐在园子里深深的叹了口气,想到这些日子的不自由,她快要尖叫了。
李聿白完全当她是一个易脆的瓷女圭女圭,这不准做、那不准做,不论到哪里,身后全跟着一大群人。天!她只在王府里走动,可是李聿白还是怕她毒发时身边没人照顾她,而他现在正忙碌。
其实这几天已经痛的不那么明显了,还在她可以忍受的限度内,可是李聿白的态度却快要逼疯她了。她是个惯于接受现况的人,身上的毒既然短期内不能解,那担心也无用,不如把握时间快乐的过。
她一向我行我素惯了,她从小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走江湖,这种被“监视”的生活令她不痛快。但是最让她气愤的是,她一天要吃好多的补药,她相信李聿白是有计划要将宝靖王府里所有的珍奇药材全喂她吃下,她开始在想:她不会死在“七死七生毒,一下,而是死在那一堆补药下了。
幸好,她方才用了一点小计,让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康仲和小玲,离开她眼前去替她办点事,否则光是看她不披外衣的坐在园子襄,一定又要大惊小敝的逼她披上外衣,其实初秋的天气只是微凉嘛!干嘛这样大惊小敝的,真是受不了。
敏儿端着鸡汤,正想送去给小姐。这几天,她全力的配合着王爷的命令弄补药给小姐吃,偏偏小姐老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能躲就躲,尽量不吃,甚至还逼她帮忙吃。偏偏这魏中又老是跟她说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弄得她心乱如麻。
她知道他对她很好、他救了她。她刚到王府受伤养伤的期间,他天天替她端药、天天逗她说话、让她开心,他开朗的笑容像阳光温暖了她。他是一个藏不住心事耿直的人,而且更是个好人,她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和长相,她发过誓她要一辈子伺候小姐,除非她不需要,否则她要用一辈子来偿还她的恩情。更何况她自己根本配不上魏中,她固执的相信他只是同情她罢了,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才刚想起他,一抬头就见到倚在回廊上的魏中。看来他站在那里也有一会儿了,她迟疑着是否要躲开他?仿佛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已经大步的朝她走来,让她退无可退。
魏中是个直肠子的人,这几天敏儿的躲避让他心情恶劣,一直想不出来他该怎做。幸好他的亲娘已经很慎重的说:她很喜欢敏儿,娶妻娶贤,她不会在乎她的外表,要魏中尽快将敏儿娶进门来。娘的这番话,无疑是替他打了强心剂,原先还担心娘会反对的,没想到……
真是太好了!于是他就站在回廊等敏儿,希望能弄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躲他?
敏儿故作不在意的低着头想绕过他身边走过去。一走近,魏中已经一把拦住她,闷闷的问:
“敏儿,妳到底在气什么?妳别尽是躲我,妳这样我很难过。”
敏儿还是低着头不理会他,扭着手想甩开他粗壮的手。
“妳别想逃,我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他坚决的说。
她低声的说:
“魏护卫,你别这样拉拉扯扯的,让我过去,你别为难我了。”
她这一声“魏护卫”,真是惹火了他。他面色不善、气呼呼的说:
“妳一定要跟我这般生疏吗?”接着他耍赖的说:
“妳今天不跟我把话说清楚,我就不离开,我会一直跟着妳;还有抬起头来看我,不要老低着头。我说过妳脸上的伤并不丑,更不会吓到人,全是妳自己胡思乱想的。”
敏儿真是又羞又急。面对这样的人,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尤其他那肯定的语气充分告诉她他是当真的。她才不要他跟着她,给人家瞧见了像什么话!她羞愤的说:
“魏护卫,您别拿奴婢开玩笑了,你让我过去。”
“不让就是不让!”他坚决的握着她的手臂,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慎重的说:
“敏儿妳看着我,我对妳是真心的,我不是开玩笑的。”接着他开心的宣布:
“我娘已经同意了。”
敏儿困惑的说:“魏婶答应什么事?”
“答应我尽快将妳娶进门呀!”
敏儿一听,脸上的血液一下子全流光了似的一脸苍白,像是受到打击似的,她战战兢兢的问:
“你……你是说……你跟魏婶说要……”
“我要娶妳!”魏中开心的接着她的话。本以为她会跟他一般开心的,没想到她倒看到鬼的眼光瞪着他,颤抖的说:
“我……我没有……我是说……我不能嫁给你。”
“妳定亲了?”魏中神色凝重的问,她摇摇头。
“妳讨厌我?”她乖乖的又摇摇头。
看到她的表现,他开心的朗笑着:
“这不就结了,妳尚未定亲,我也未娶亲,我娘同意了,那么我们成亲不是一件自然的事吗?”
“不行……我不……”敏儿结结巴巴的想解释,而他根本不听,自顾自的说:
“喔!我懂了,你怕沈姑娘不同意是不是?我去跟她说。”
“不要!一她吓了一大跳,小姐已经够烦了,她才不要他再拿她的事来烦小姐。
他一听敏儿一径反对,却不说理由,他既迷糊又生气,他固执的逼问着:
“妳说清楚,否则我就去找沈姑娘了。”
“别……”
“那就告诉我理由。”他这般的逼迫让敏儿气苦的把手上的鸡汤放在栏杆上,转过身就是不肯看他。魏中的优点绝对不包括耐心和等待,他盯着敏儿等待答案。他没耐心的转过她,低下头再一次的逼问:
“我在等妳?”
深吸了一口气,她鼓起勇气,企图平静的说:
“我明白你只是同情我……”
“不是,你要我讲几次,不是同情。”他一听火气便涌上来,没耐心的气呼呼大声吼着。
“我脸上的伤……”敏儿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教他烦躁的打断:
“又来了!我说得很清楚,我不在乎、不在乎妳的伤,懂不懂?”
魏中认真诚恳的说:“我知道妳脸上的伤不是天生的,我知道那一定是一段不愉快的过去,可是相信我,我会让妳幸福的。”
一连几次都被打断话,连一向柔顺的敏儿,火气也被逼上来了。她本来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件事,被他这一声又一声的大吼,她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他专注的眼光、激动辩白的神情,她突然希望他说的是真的,不是同情、不是玩笑。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敏儿幽幽的说:“我脸上的伤不是天生的,是小姐为了救我,她拿剑昼的……”
“什么?”魏中不可置信的大叫。
那个女妖怪、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魏中气愤的怒骂着。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般残忍的人。敏儿脆弱的身影和低着头的纤细样子,原来这一切都是沈莂儿造成的,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敏儿真是善良,想到这些年她因为脸上的伤,不知要承受别人多少异样的眼光和嘲讽,他心好疼。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女魔头造成的,亏她长得天仙绝色,心思却这般歹毒,他不能容忍这件事,他一定要替善良的敏儿讨回公道。
他气愤凶恶的一转身便大步走开,怒气冲冲的往回廊的一端冲去,留下一脸惊讶的敏儿呆愣的站在原地。敏儿看着他怒意横生的背影快速的离去,她呆愣着不明白魏中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她话还没说完呢!再看着他前进的方向,方才她说的话……猛然灵光一闪,完了!他肯定去找小姐了,她急忙的跟去。
魏中远远的街进“宜芙园”里,他狂暴的一把揪起坐在庭院凉亭中的莂儿。他不由分说的,一抬手“啪!”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还没等她的反应,他已经激动的大声怒骂着:
“妳……妳这个蛇蝎心肠的女魔头、女妖怪,妳怎么这么残忍,居然画花敏儿的脸,妳知不知道因为妳的变态,敏儿吃了多少苦,要忍受多少的嘲讽。她成天低着头,妳觉得愉快吗?我真希望妳也能尝尝这种滋味……”
“魏中你这个混蛋……”他还想继续的怒骂,全教这一声仓皇激动的女声给吓阻了。随着这个声音而来是敏儿娇小的身躯挡在莂儿的面前,她保护的怒瞪着他,敏儿尖声的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姐,你这个恶人,我不想再看见你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敏儿的话像一盆冷水自他的头顶浇下去,他迷惑敏儿的反应,他是在替她出气,为什么她反而生气呢?他不懂。
一直到现在,莂儿终于有些回神了,她终于明白她挨这巴掌的原因了。她忍住颊边火辣辣的疼痛,推开护在她身前的敏儿,轻声的问魏中:
“你很喜欢敏儿?”
“是,我要娶她。”魏中坚定的说。
莂儿一听,细细的说:“好,这一巴掌就算是我送给敏儿的嫁妆了。”
看着莂儿白玉般的脸颊,教魏中这么用力的一巴掌打得红肿起来,敏儿好难过,忍不住留下泪,边哭边哽咽的说:
“小姐,对不起!是我不好,妳打我吧!”
莂儿看着魏中一脸坚决的望着敏儿垂泪的脸,那眼神是不舍心疼、又温柔的,她终于放下心。她平静的看着自责而痛哭的敏儿,轻声的说:
“傻瓜,有人疼惜妳、要照顾妳一辈子,是喜事哭什么?”
“小姐……对不起,妳的脸痛不痛?”莂儿淡淡的说:
“痛,可是那不重要。听到魏中想娶妳,我很替妳高兴呢!魏中,敏儿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顾她一生一世,永远疼惜她,她吃了很多苦呢!”
莂儿突然觉得有点累了,望着敏儿正要离去的背影,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的叫回敏儿。
语气平淡却隐含威严的说:“拿来!”
敏儿很清楚小姐要的是什么,她不敢抗拒就乖乖的由怀中拿出一个瓷瓶交给她。只见莂儿接过瓷瓶,回过身一个用力,就听见“啪!”一声闷声瓷瓶应声而碎。接着莂儿缓缓的说:
“敏儿,妳自己的事,妳自己仔细的告诉魏中,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小姐……”不等敏儿说话,她已经平静却不容抗拒的说:
“你们好好的谈一谈,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魏中一脸迷糊的看着这戏剧性的发展,他不懂,于是他呆呆的跟着敏儿退下。
一等敏儿走远了,莂儿缓缓的坐回椅子中,继续趴卧着,放开手,手中的瓷瓶碎片顺着手,掉在栏杆外的花圃中。因为她用力捏破瓷瓶,瓷瓶的碎片有一些就刺进她的手中,割破她的手。瓷瓶里装的是一种腐蚀性的粉末,见血就溶,遇见伤口却是一阵火辣的刺痛。
她有些困惑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捏碎瓶子的力道一向能自己掌握的,可是现在……唉!
她身上的毒不知是否能解?她平静的翻开手,一手垂放在栏杆上,见到阳光映照在她白皙的手,迎着阳光看,她觉得自己的手在光线的映照下,似乎变得透明了。伤口流着血,顺着手腕往下流聚到指尖,一滴一滴的鲜血往下滴,滴落在栏杆外的花圃中。
她呆愣的看着自己的血一滴又一滴,那是晶莹的火红在阳光下闪耀。其实她的心中是平静而无意识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是美丽的,于是她毫无所觉的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也没想到包扎这件事。
敏儿气呼呼的往前走,后面跟的是一脸无辜的魏中。她迈开小脚不言不语快步走,一张小脸却气得泛红,他也只有无奈的跟着;进了前院,敏儿停下脚步却依然不说话的背对着他。
魏中等了半天等不到敏儿开口,而他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他呆愣的想:好吧!妳不说话,那我先说好了。于是他深呼吸、试探的说:
“妳不是有话要告诉我?”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回音。于是他只好再接再厉谨慎的问:
“我去找沈姑娘,是要替妳讨回公道的,妳怎么反而不高兴?”
敏儿一听,反应激烈的回答:
“谁要你多事的?谁要你讨什么公道的?你只知道冲动,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妄下断语,居然动手打小姐?你……真是个混蛋!小姐对我恩重如山,我做牛做马都还不起了,你还这样做,太过分了。”她激动的数落着,一边骂、眼眶却慢慢的红了,想到这几年来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她对自己的好,她真是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给小姐赔罪。在她激动的说词下,他真是有口难言,他呆愣的接受她的数落。可是他是个大男人,何况他的出发点不是坏事,是为了她好、是因为心疼她的苦、是因为爱她。爱她并没有错吧!于是他理直气壮的一把捉住敏儿的手臂,强迫她看着他,大声的说:
“我一听到妳脸上的伤是那个女……沈姑娘动手画的,我只是想到妳吃的苦,我心疼妳呀!所以才……”他原是要说“女妖怪”的,被她大眼一瞪,他只好乖乖的改口,以免招来下一顿排头。
魏中这理直气壮的一番话,那句“心疼妳”,虽然让她心襄听得暖暖的,可是相对的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她方才他做的好事,她气愤的说:
“你这么大个人,为什么做事老是不用脑子?老是这么冲动?你话只听了一半就妄下断语,我……我会被你气死……”
魏中被敏儿这凶神恶煞的眼光一瞪,他心里全没了主意,只好先安抚她再说。一看到她眼泪转呀转的,心里突然生起愧疚,他是要对她好,而不是惹她难过的,怎么事情变成这样的。于是他虽然心里困惑,但是嘴巴上还是立即软下语调,低低的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街动。刚见妳的时候,我就知道妳的伤不是天生的,我告诉自己:有一天我要找出伤害妳的人,要他还你千倍。所以我一听到妳说的话,再想到妳这些年受的苦,我实在是忍不住想替妳出气。对不起,结果反而害妳伤心,我真是太笨了。”
说敏儿不感动是骗人的,从来不曾有人这般对她好、在意她的想法、愿意为她出头。除了莂儿,他是头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看见魏中一向开朗的微笑不见了,他眉头深锁,孩子气的脸庞紧紧的凝着,眼光是懊恼舆深情的,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向她道歉。她不过是个身分卑微的婢女,他是不必对她这般低声下气的。认识他之后,他从来不曾以高人一等的态度来对待她,反而对她十分尊重,他是冲动,可是对她也真是好。
她软了语气轻声说:
“我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这次你再冲动、再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自顾自的行动,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一听真是喜上眉梢,只要她愿意开口说话,她愿意理他,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他用力的点头,语气真挚的发誓说:
“这一次我一定乖乖听完,不冲动了。”
她定了定神,面无表情的说:
“我爹是个教书的夫子,我十二岁那年父母双亡。我就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我当小偷、当乞丐,我……”敏儿的眼眶红了红,接着以镇静的语气说:
“妳知道小姐怎么发现我的?我偷她的东西,没想到小姐非但不像一般人那样打我,还亲切的给我饭吃。如果没有小姐我早就死在路边了,是小姐和她二师兄救下我,还带我回“燕霸山”。”
她说到此,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哀怨的说:
“我是个贼,如果不是小姐救我,最后我的下场可能就是为了活下去而出卖我自己。”
“我到“燕霸山”之后才知道,小姐是山主的义女。他们有四个师兄妹,大护法和小姐始终不和,他是个恶人。我在“燕霸山”靠的就是小姐的保护,她警告过我,叫我千万躲着大护法,可是……可是……”
她一边说,眼神是挣扎而困惑的,好像不知道自己哪里弄错了。她仿佛觉得冷,双手圈住自己单薄的身体,整个人缩成一球,好像这样就可以躲避掉一切似的。他心疼她因为想起她不愿意回想的事,可是他一定要弄清楚她的脸……,于是他伸手想将她护在怀中,才一伸手,敏儿立即惊惶的躲掉,神色是慌乱的,他只好将伸出的手颓然的放下。
她陷在回忆中,语气是慌乱与恐惧的:
“有一天夜里,大护法喝了酒,小姐又不在。他闯进我房里扑上我,撕我的衣服,我挣扎、不停的挣扎,还是没用,他力气好大,他……他说……我越挣扎,他越是兴奋。我好怕、好怕……”她断断续续语意破碎的说着,泪水悄悄滑下她苍白的脸颊。
她吸了吸气,忍住心中的恐慌,镇定住自己的情绪。魏中专心的听着,心里止不住的是一股怒意,他气愤她居然遇上这样的事,他暗暗发誓:那个敏儿口中的大护法,他会找到他,他要将他碎尸万段,哼!他凶恶的哼着气,眼神是杀气逼人的。他气愤却无能为力,无法发泄的激愤,只有将手捏得喀喀作响。
对魏中的举动她仿佛丝毫未觉,她仍旧跌在回忆中,飘忽而空茫的继续说着:
“我的抵拒让他气愤,于是他打我,我不知道被打了多久,是小姐闯进来从那个疯子的手中救下我。后来……他居然说是我诱惑他的,我百口莫辩,只有小姐始终相信我……。那夜,小姐抱着我痛哭,我头一次看见那么坚强的小姐哭,而且……是为了我。以前她练功,被山主打得浑身是伤,她也是咬着牙硬撑。她哭着求我的原谅,她没能力替我辩白,她自责没能保护我。其实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她才十五岁,哪里有能力抗争些什么。”
敏儿连看也不看魏中,悲哀的说:
“山主一点也不相信我,他觉得这件事是不值得讨论的,我不过是个丫头,不需为了我伤和气。他甚至还说,是我自己不检点的。就这样,小姐割我两刀,表面是向大护法谢罪,其实是为了保护我,其实那比割在她自己身上更疼。”她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说:
“你知道小姐对我的恩情了吗?她可以不理我的,可是她没有,她把我当手足亲人般对待,当着大护法的面她责骂我,在他眼前她画伤我的脸。为了怕再发生相同的事,小姐给我一种腐蚀性的药敷在脸上,使我的伤口不结痂,就是方才小姐要我交给她的瓷瓶。”
现在他终于知道敏儿为什么如此护着沈姑娘了,他终于知道他犯下多大的错误了,他懊恼的几乎想去撞墙,他真是像敏儿说的:就是冲动没大脑!他的懊恼全看在敏儿的眼中,猛然的一转身,他又朝“宜芙园”冲去;
敏儿着急的大叫:“你又想做什么了?”
“去跟沈姑娘道歉!”他头也不回的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