瓣美兹位于麦德林的宅邸是一整栋纯白色的西班牙旧式华丽建筑,依恃着山势拓建,其内设施充足,宛如自成的小王国,生活豪奢的戈美兹一向好客,对那些有助其贩毒事业的人们大开其门是他的一贯作风,他的权势上达国会,甚至首相也曾是他的座上贯晷。
扮伦比亚向来有“可卡因的厨房”之称,这里承担着百分之七十的南美毒品加工事业,特别是举世闻名的麦德林托-拉斯,更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加工厂及庇护所,每年在世界各地银行里流通的黑钱可达上亿美元之数,这次麦德林毒品巨头戈美兹遭到逮捕的消息传开,引起不小震撼,连带影响到黑市,戈美兹可不会任由这种月兑序情况继续下去,劫机事件成功地为他再次证明自己对美国联调查局公信力的挑战,他的两名手下更可说是功不可没,当直升机由萨鲁巴南的旅馆载回风尘仆仆的两人时,早他们一步回来的戈美兹甚至亲自到停机坪上迎接。
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前来,戈美兹在螺旋桨引起的强风中迎向他的手下们:“干得好,豪瑟,辛苦你了。”拍了拍豪瑟的肩膀,戈美兹也不忘投给洛昂赞赏的目光。
豪瑟没答腔,对于失败的任务他不愿居功。
“我明白,你不必难过。”戈美兹理解他脸上的闷闷不乐。
“那些死在机场的手下,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他们的家属,至于泰勒那家伙,我已经做了处置,你别放在心上了。”注意到豪瑟身边的女孩,戈美兹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这位是……”
“辛西亚。”豪瑟代她回答。
一直让豪瑟扶着的法柔这时才抬起头,迎视眼前对她投以惊叹目光的男人。
站在法柔面前的戈美兹是个实际年龄已届六十的人了。
但他高大的身材,爽朗的神采却犹如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
他长得和一般的想像都大有出入,不是穷凶恶极,粗俗无文,他的灰色眼珠同时具有温文与精悍两种气质,而他对法柔赞赏的眼光也是极绅士且尊重的。
“对了,过阵子我会办个小宴会,找些老友们来聚聚。让他们知道我平安无事,到时辛西亚小姐请务必赏光,我一定竭诚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礼貌地吻了一下法柔的手背,眼神示意不发一语的豪瑟。
版别戈美兹后,豪瑟将法柔带回他的房间,法柔脸上早已带倦意。
“累了就睡一会儿,”也没问过她,豪瑟直接将她抱到床上,原来就纤瘦玲珑的她,一摆上豪瑟的黑色大床显得更娇小了。
“想好好休息就趁这段时间;”他还好意提醒她,“要不然等天一黑,我恐怕你会忙得没法好好睡。”
法柔胸口一紧,他在暗示什么?……
“我不要睡在你的床上,让我,让我起来……”她不顾伤口,拼命想从一直让她陷下去的柔软床垫和豪瑟双臂的围困间挣扎起身。
“听着……”一股气快冒上来的豪瑟索性欺身压上她。只有这种下策才能让她停下那徒劳的挣扎,“从今以后,你最好习惯睡在‘我的’床上,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不会把你丢到那个或许会对亚裔女孩有兴趣的男人的床上……”
“我情愿!我情愿,”法柔也没头没脑地喊出口,她气极了,他竟拿这种话威胁她,难道,对于一个打算把自己软禁在他房里的男人,她还要感激涕零地领受他的“恩情”吗?
“我情愿你扔我出去!”很好,她也要气气他,就算逞口舌之快也好,要不然豪瑟以为她会希罕,她会哭着求他留她下来,“只要那个人不是你!”
豪瑟扬了扬眉,“你以为我唬你?相信我,这种人选多的是,要不然,洛昂如何?他好像也挺满意你的。”
他提到的那个名字是她实际认识的人,光是想像就让她胆颤心寒,豪瑟这一招果然奏效,她终于安静下来。
离开她身上,豪瑟还有些不舍,除了会让法柔伤口发疼外,其实他蛮喜欢这个欺压人的“下策”。
可是他还不想放过她;豪瑟发现原来“他的人质”生气的样子这么可爱,他喜欢她自自然然跟地说话的模样,气话也好,总好过那些怨毒的眼神、无含的抗议和激烈的反应。
“不回答是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作势要抱她下床,“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先请洛昂照顾你了。”
“不要?拜托你……不要!”法柔吓得搂紧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逞不逞强了,她没料到豪瑟竟还当真了。豪瑟放下她后,她连忙钻进被子里,还蒙住头。
“我要睡了……”模模糊糊从被子里扔出这么一句,她恨不得豪瑟立刻消失,要不然就是自己立刻消失,今天这么一落下风,她还能拿什么与他抗衡?她必须习惯睡在他的床上,习惯做他的女人,要不然……法柔根本不敢去想那个“要不然”,太可怕了!即使打死她也不愿承认待在豪瑟身边会胜过另一种下场,而她更不能天真的奢想豪瑟会如何善待她,自己竟然犯了弄巧成拙的错误——
“原来你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即使隔着被子也仍然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喊叫的声音这么有力气,本来我还打算再等几天,毕竟病奄奄的女人没什么情趣,不过,看来我是多虑了……”
她无法瞧见豪瑟的表情,但可以肯定他必定是意气风发、一脸得意地走了出去的,连后悔都嫌耗力气,竟为逞几旬口舌之快,弄得自己尊严尽失,最后,法柔发现,豪瑟竟说对了,她恨的不是他,她最恨的是自己;尤其痛恨自己为什么无法恨他——那个最最可恨,死一百次也不足惜的人!到底为什么?
她就在一大堆想不透的为什么中沉沉睡去,裹着豪瑟的气息,陷入她其实一点也不想抵抗的睡意……
离开房间。豪瑟准备去找老板商量关于他们的协议,上了楼。他在玄关遇到刚回来的蔓蒂。休斯和她身边的陌生男子。
“豪瑟?什么时候回来的?”蔓蒂一伸手便搂住他的脖子。
“刚到。”他回答,瞟过蔓蒂身后的陌生人。
“哦。介绍一下——”蔓蒂回过身,“我的财务顾问,拉宾-史密斯。”
“幸会。”提着大包小包购物袋的拉宾腾不出手表示礼貌,让蔓蒂搂着不放的豪瑟也只是点个头。
“我先帮你把东西拿上楼,失陪了。”说完,他识相地离开。
“财务顾问?上次那个哈佛企管经济双修的小伙子呢?”
“他太年轻,没经验嘛!”蔓蒂娇嗔。
“这是什么?——”他发现蔓蒂拿在手里的一份报纸,头版上一帧偌大的照片,他马上明白了那便是戈美兹提过的对尼克-泰勒的“处置”。
昨夜戈美兹就发出了狙杀令,尼克先是遭枪杀后,尸首被悬挂在市警局前,虽然天未亮前就被人发现而取下,但一名记者仍然抢先拍下了照片。
“活该!”蔓蒂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同情,“谁叫他胆敢拿了肯尔家的好处,要致你于死,以报保罗肯尔被你暗杀之仇,真是老糊涂了!他明知道舅舅不能没有你的;还是他以为戈美兹家族就要跨了,想投靠到肯尔那边去,这种墙头草,反正是死不足惜。”
豪瑟当然明白戈美兹这种近似作秀花招的用意,他必须确立自己的威信,只有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尤其尼克泰勒是一双他戴了多年的白手套,合作关系之深切不下于他自己带在身边的手下,尼克的死更是他杀鸡儆猴,有宣示自己人,尤其是已有离意的豪瑟的强烈作用。
“不提这些人了,几星期没见到你,瞧瞧你,一副累坏了的模样,舅舅干嘛让你去做这种苦差事,总有人可以把他从联调局弄出来的嘛!为什么非要你去?”
“这是职责。”
“那么,今晚可以轻松一下了吧?……”蔓蒂抬起脸凑近他,“今晚到我房里?”对不起,蔓蒂,我不能陪你。”豪瑟拿开她的手,“需要男伴的话何不考虑你的新任财务顾问?”
“豪瑟,你——”蔓蒂美丽的脸孔顿时扭曲起来。
将正发怒顿足的蔓蒂抛在身后,他敲门进了戈美兹的书房。
“是你呀,豪瑟,有什么事?”
“我来谈有关我们的协议。”
戈美兹露出困惑表情,“协议?什么协议?”
“是——”才要开口,他的声音就让敲门声打断。
洛昂走进来,不明究理地看看自己的伙伴豪瑟,再转向老板:“你找我有事?”
“真不好意思,豪瑟,有什么事等我有空时再谈吧!”
明白戈美兹意思的豪瑟只得先过出了书房。
他知道这是老板回避问题的手段,不肯和他正面讨论他们事先协议的部份——只要能让戈美兹自联邦监狱月兑身,他就必须还他自由,现在戈美兹却反悔了——豪瑟可以由他故意忽视的神色中看出来,他早该想到会遏上戈美兹的刁难,但坚持求去的心愿却迫使他非得开始考虑另一种不光明的手段,只是双方撕破脸弄到不欢而散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才会实行,只希望未来仍有转圜的余地。
“你绑架回来的那小子雷茨-霍夫,你打算怎么处置?”待豪瑟离开后,戈美兹单刀直入地进入他要讨论的话题。
“这个嘛……”洛昂抓了抓头发,有些困窘地试图解释,“我只想赚点外快罢了,倒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把他给我;”戈美兹扬声道,没有怪罪的意思,“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老板都亲自向他开口了,他还能说不吗?但唯一令洛昂不解的是为何戈美兹对雷茨也有兴趣?区区千万赎金对老板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又何须特地来向自己要人?
“最近,开曼群岛上的国商银行不太对劲;”察觉洛昂心思的戈美兹直接回答他的疑问,“我们在国商的几千万美金不翼而飞,那个巴基斯坦人阿倍迪可能在背后搞了些小动作,惹来FBI,和一些阿拉伯国家的注意,所以国商这条洗钱的路子我得马上切断。”
“你要勒斯霍夫名下的银行来代替国商?”洛昂马上了解了老板的用意。
“不错。”戈美兹点头,“勒斯霍夫的世界联合银行在全世界七十几个国家有五百多家分行,又是欧洲金融业的龙买老大,帮我们处理些小钱不会有什么困难的,他儿子在我们手上,还怕他不听话吗?”戈美兹挑了挑眉,望向一脸心服的洛昂。
两人会意地相视而笑,戈美兹为无意间帮上地大忙的手下倒了杯陈年的干邑白兰地,戈美兹灰色的眼珠交映着酒杯里的生命之水,绽放着真正属于他精明狡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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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法柔竟真的睡着了;均匀规律的鼻息骗不了人。甚至他拂过她细致脸庞的触抚也没让她醒来,豪瑟于是更大胆地俯身亲吻她,前额、嘴唇与颈项一他发现了一样十分熟悉的东西,垂挂在法柔胸前一个红线系着的小红袋子。祖父的遗物他也看过类似的东西,却一时想不起名称,他把它放回原处,正要和衣躺下,他发现法柔起了异状,她无意识地捧住胸口蹙眉急喘,一定是胸痛复发了。
豪瑟忙去倒了水喂她吃下止痛剂,法柔的表情渐渐和缓下来,却仍带着那折磨人的间断喘息,他极其自然地揽她入怀,睡梦中的法柔也依顺地蜷起发抖的身子靠在他身边,这令她充满安全感,只要不去想起此刻身边的人究竟是谁。身体渐暖和起来,她度过自遇劫机事件以来最平静安稳的一夜——在豪瑟身畔。
他只希望当法柔次晨醒来之时,别再让他承受那抹受伤的目光与绝望的哭喊,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害怕,这一切来自于她,如星与月一般的天涯相逢,即使只是初识,却仿佛已得知彼此几个世纪。
闭上眼睛,他看见故城南一早——一个曾在孩提时代短暂驻足,却今他留下一生难以磨灭记忆的城市,拂面的轻风,无云万里的穷天碧落,爬覆青色苔藓的古老墙垣,还有一个棕发碧眼的瘦弱孩子,行在重檐飞甍的古城之下,躲避着清一色卡其制服的来往行人异样目光。
他以为那城墙即是他难以言喻的巨大寂寞,从此成为挥之不去的灰色印象。
她以为蜷卧在豪瑟床上的自己必如惊弓之鸟,任何些微动静都能令她即时清醒,没想到——她竟安睡了一夜?而且是在……豪瑟的身边?
本能地想立刻起身下床,却突然意识到不该轻举妄动,惊醒身旁仍睡着的豪瑟,她放轻动作,先慢慢,慢慢拿开他环着她腰际的手,然后是与这该死的床垫奋斗,尽量不制造出震动地向床沿靠近,很好,她几乎要成功了,她的脚尖差点儿可以碰到整齐摆在床边的拖鞋——“你想到哪里去?”豪瑟如兀鹰猎食般俐落地将她一把扯回去,十分技巧地将她控制在自己的身下。
“你早就醒来了?”喘息未定的她答非所问地。
“不。是你吵醒我,破坏我一天的美好早晨。”
他还抱怨呢!究竟是谁破坏谁的“美好早晨”?
法柔转过脸不看他,她不要在这种距离与他对视。
“睡的好吗?我亲爱的人质?”他促狭问道。
她没好气,“你说呢?”
“我看倒是很好,你还打呼了呢!昨晚。”豪瑟就是忍不住要逗她。“是吗?”原本想一口驳回去的法柔马上按撩下来,她才不要又上他的当,“那你最好随便把我踢到什么地方去,省得吵了你。”她冷冷的口气。
素瑟竟然笑了,一如窗外阳光。
“不错嘛。”他带着赞许的口吻,“有进步,至少你没有我想像中的无趣,孺子可教。”
最后四个字他是用中文说的,听在法柔耳里,很难说得上是什么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又有种领域被侵犯的感觉,他怎么可以懂她的语言?怎么可以如此揣测她的思维态度?
一想到自己有被他看穿内心的可能,就令她坐立难安,惶惶终日。幸好豪瑟没再多为难她,领着她到浴室前,适时表现了他的体贴。
“你若愿意的话,先淋个浴,换套衣服,我会找个人来陪你,只要有她在你身边,你可以自由在这宅邸里逛逛,当然,某些地方例外。”
“什么地方?你不告诉我j我怎么会知道哪些地方不能去?”法柔挑着眉问道,听他这样说,她反而被引起了好奇心。
“不要明知故问,辛西亚。”豪瑟俯身吻了她一下。
“除非你宁愿一步也不离开这屋子。”说完,他便离开了房间,留下法柔一人。
她是该感谢豪瑟的体贴,毕竟能好好洗个澡对此时的她而言是求之不得的。
热气蒸腾了整间浴室,阳光自浴池前的玻璃帷幕照进来,金黄色的光芒让人弥漫雾气里,十多坪的空间内四处可见的绿色植物,更为这设计前卫整洁的浴室增添许多自然绿意。
取下一直挂在颈项的护身符,法柔解开围在身上的天蓝色浴巾,步下光滑的黑色大理石阶梯,她将自己亟待清洗的疲惫身心投入了热水涌流的宽大浴池中。
早晨的舒适泡泡浴,加上和熙的朝阳,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享受,然而,心事重重的她,心思却飘回洛杉矶的家里,和在台湾的女乃女乃身边。
爸妈和姐姐可柔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也许以为她早就送了命也说不定,女乃女乃呢?法柔宁愿年迈的女乃女乃仍不知情,如果让女乃女乃再为她担心的话,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还有时琳的家人,宋伯伯和宋妈妈接到独生女的死讯,必是痛不欲生,而且,时琳还怀有身孕……赛门,知道吗?
是她的错!不该是时琳牺牲,她却活了下来,若不是豪瑟执意救起了她……
豪瑟——一想到他,法柔就无法克制地心慌了,她从未与一名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矛盾却又微妙的关系,从遇到地以来,法柔觉得自己便一直在打一场很辛苦的心理战,时时刻刻得去揣测他难以捉模的心意,他到底……会把她怎么处置?她又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吗?瞪着镜墙里表情愈来愈凝重的自己,法柔只感到无力……
素瑟找来“陪伴”她的人是在这座宅邸里工作的女侍,深棕色的皮肤,加上一口珠贝般的牙齿,笑容像南美阳光充满活力,法柔一见就对她有了好感。
“让莉莉陪你出去散散步,透透气,我可不希望把我的人质给闷坏了。”豪瑟说完,穿上外套就先离开了房间。
“这里有些外出的衣服,你先挑适合的换上。”莉莉打开了一个她带来的衣箱,法柔十分感激她的周到,竟还先设想到她根本没有额外衣物的不便。
“谢谢你,莉莉,你直体贴”
“谢我?”莉莉先是有些纳闷,但随即会意过来,“别谢我,是豪瑟老早吩咐我先帮你预备的,其他的呀!傍晚就会送过来了。”
“其他的?……”
法柔还来不及弄清楚莉莉话中所说的,就被她催着换了衣服到外头去。
“对了,豪瑟还吩咐我,你还是个病人,不能出来太久,也不能让你太累……”一面走过草坪,莉莉还一面叨叨絮絮地说着,法柔则留心着四处的建筑构造,她必须先找出雷茨被拘禁的地方才行,虽然她不明白洛昂为了什么要挟持雷茨,但愿他别为难雷茨才好,她得先确认雷茨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可惜这么大的地方,她实在看不出个头绪,莉莉带着她漫步穿过曲径通幽的后庭,眼前豁然开朗,辽阔的草原上错落着修剪整齐的林木,远方嘶嘶马啼声传来,跟着是两匹棕色马儿自她面前奔驰而过。
她认识其中一个马上的骑士,是洛昂,跟在一名金发女人的后面,近午的阳光照耀着她一头飞扬灿烂的金发。与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紫外线伤害的雪白肤色,那是一种几乎可以灼伤眼球的狂野美艳。
“她是谁?”法柔没来得及阻止自己就已问出口。
“那是蔓蒂小姐,戈美兹先生的侄女。”莉莉看着她的眼神可以轻易读出其中既妒且羡的情绪,但她讪讪的语气里同样显出对这位大老板侄女的不以为然。
法柔没再多问,毕竟她不属于这里,更不应探听这里的一切——当然只除了要找雷茨的时候例外。
一见洛昂和蔓蒂双双翻身下马,往她们这方向走来,法柔在他们发现之前,先急急拉了莉莉离开。
“豪瑟去哪了?一早就不见人影。”“陪老板出门罗!他是红人嘛!马不停蹄的。”洛昂模模鼻子,又换上好像很认命的口气,“也好,落得清闲,还可以在这里陪大小姐你骑马。”
“这么说你也还不知道罗?……”蔓蒂抚着马儿梳整齐顺的鬃毛,一副泄气模样,“真是!本来还想问你的呢!”
看来她要打听那个神秘的协议内容还得费些心思。
洛昂诡异一笑,“我是听不仅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猜有件事情你一定还不知道,而且你一定会有兴趣!”
“关于豪瑟的?”蔓蒂不太相信地瞪着他;洛昂这个人说的话常常是要打七分折扣的,因此她的态度自然保留许多。
“关于豪瑟的。”洛昂很有把握地答道,见蔓蒂那脸半信半疑的神气,他决定吊吊她的胃口,马上闭起嘴巴不往下说了。
等不及的蔓蒂推了他一把,“知道了还不快说!”
“我可不想让豪瑟拿枪指着我脑袋,骂我多嘴……”洛昂一个出其不意地上了马,马肚一踢顿时疾奔而去,只剩幸灾乐祸的声音扬在风里:“自己问他去吧!看看他背着你做了什么好事,”
蔓蒂也连忙上马追了过去,马鞭声里夹着她尖细的高喊:“洛昂!你说清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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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步出经过特别安排的秘密集会地点,戈美兹一脸晦气地对手下爱将豪瑟说:“看到那些卡利混球的嘴脸了吗?好像他们弄到了一个卫星是多了不起的事,”平时自恃自己教养甚好,不同于其他麦德林贩毒头子粗鲁无文,一副暴发户气派的戈美兹终于也吐出不甚文雅的字眼,可见他这次真是气过了头。
豪瑟没说话,默默为老板打开车们,待戈美兹坐进后,自己才回到前方驾驶座旁的位置。
其实今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豪瑟老早预料到了,当时全国的毒枭老大齐聚一堂签下一份经过精密拟出的通讯协定时,豪瑟就曾建言,若戈美兹将来想位居执牛耳之首,必定得先设法弄来一个通讯卫星,只要有了卫星,就能加速内部贩毒情报的传递,毕竟掌控资讯即代表握有权力,到时不怕其他的贩毒头子不来巴结,一直想扩张版图的戈美兹自然也能顺利将触角伸往麦德林一区之外,当时也正好有前KGB的人员前来表“爪有意出租卫星,并保证可以提供最佳。掩护,避免缉毒当局的侦查,戈美兹却认为和俄国人打交道太过麻烦而且没有保障,因此没有采用豪瑟的建议,那批俄国人于是转往向势力不下于麦德林的卡利集团接头,于是这些戈美兹口中的”卡利混球“在取得卫星使用权利后,便得意洋洋地向众贩毒头子炫耀,其中更有向麦德林集团里最有权势的戈美兹示威的意味,怎么不教一向自命不凡的戈美兹气结!
“下一次还不晓得这些人要搞些什么花样!”戈美兹点了一根袖珍的荷兰辛美朋尼雪前,稍稍缓和的情绪较适宜悉心品味他的名牌雪茄,可能还要那些俄国佬教他们怎么去偷银行密码,索性自己做起银行生意呢!只会仰仗外人的鼻息,简直是——“
牢骚说完,戈美兹按下车窗,让烟味飘出窗外,又让司机停下车,他要一直沉默无言的豪瑟陪他走走。
“以你现在的处境仍然不安全,还是快回车里去吧!”
豪瑟马上提出劝告。
“没关系,你就陪我一会儿。”戈美兹倒是不大在乎地,继而拍拍豪瑟的肩膀,附上别有意味的一句:“有你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豪瑟不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老板这次为什么单独只要他随从的意思了。
“话说回来,从你上次给我的建议,便足以证明你是个有远见的人,你不只有俐落身手,脑筋也够清楚,正是我不可或缺的人才——”
“赶快回去吧!”豪瑟连忙打断他,他知道再让老板说下去可就严重了。
瓣美兹却没有回车里的打算,依旧缓步前行,让司机开着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和豪瑟的身后。
“你这次上纽约见到了甘比诺家的小扮狄了吧?”许久之后,戈美兹突然问到。
豪瑟点头。这次的劫机行动他为了寻求黑手党头目的支援,就曾和这名五大家族之首的新任接班人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小扮狄很爽快地答应出手相援,但豪瑟对于他本人的评价却是不置可否:现年三十四岁,二次大战后出生的小扮狄具有强烈的新世代特征——年轻冲动、急躁、性喜暴力,不是太聪明。去年年初他曾因殴打查缉毒品的卧底警察而遭逮捕,这是他的前辈根本无法想像的事。
“虽然这次他为了我的情也出了力,但我们就事论事,哥狄被判终身监禁之后,五大家族也只有为首的甘恍诺家勉强找得出一个接班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块料!”戈美兹不胜唏嘘的感叹,毕竟教父绚翰哥狄声势鼎盛之时,也曾和戈美兹一直维持不错的私人情谊。
“外人总看他们黑手党表面上的风光,全世界的政府、警察都对他们头痛,但依我看照这个景况下去,纽约黑帮是后继无人,前途堪忧了,哥狄一定老早就看出这一点,总是黯我最好先培植得力手下,他的劝告我也一直放在心上,直到我在欧洲遇到你,我就知道我已有了人选,不必再操这个心了。”
“可是——”豪瑟急了,他之前真没料到老板为了挽留他还有怀柔政策这一招。
“你也不必多说,就当我今天这些话都是发牢骚也可以,但我要你明白一点:我对你的期望直都没有改变过。”
说完,戈美兹迳自坐回车里,不再让豪瑟有开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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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柔瞪着那些包装精美的纸盒,好像只是为了让视线不要移向窗外的一项反射动作,纸盒里是豪瑟吩咐人去替她准备的衣物与日常用品,和莉莉吃过了晚饭回来后,莉莉还兴高采烈地要她试穿这些昂贵簇新的衣饰,法柔却是一颗心沉到底。心头渐渐出现愈来愈复杂的情绪,终于纠结成一团乱线,直到开门声音传进来,如一把利剪“喀喳!”一声俐落断了这些线。
豪瑟回来了!法柔下意识地离开沙发,退到房内最角落处。
“这么乖在房里等我回来?”豪瑟倒有些意外,“吃过饭了吗?”
“嗯。”她点头。
“那,看过这些东西了吧?”他月兑了外套和枪带,很放松地在沙发上坐下来,“还缺什么没有?”
“嗯,不,不对!……”发现自己反应错误的法柔连忙改正。“你的东西……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
“一回来就找我吵架?”豪瑟站了起来,走向那些纸盒,一个个打开翻看。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的东西,我不想要!”
豪瑟没理她,拿起一袭乳白色丝质睡衣,习惯性地眯起眼左右打量,然后很满意似地将睡衣抛给她。
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的法柔,下意识地出手接下,还有些忙乱的。
“换上它,这颜色适合你。”
法柔立刻像拿到什么烫手东西似地丢开那件薄得几乎没重量的长楼,“我说我不要!”
她很想再加重自己声音中的力量,最好是粗声粗气,狂吼乱叫,像泼妇骂街那样,偏偏只要她声音大点就会牵痛伤口,就算她真的想吵架也没那个力气。
“听着,”豪瑟不得不板起脸对她说话,“我不知道你会在这里待多久,你若不要这些东西,不方便的是你自己,到时别怪我没告诉你。”
是的,豪瑟终于提到她顾虑的征结,法柔只有鼓起勇气逼自己问出口:“会是多久?你告诉我,你到底打算留我多久?……你、你会放、放我走的,是不是?……
很困难地把话说完,法柔一直看着他,等待他的答覆,最好他一气之下就说不要她了,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豪瑟却只是拿起那袭睡衣塞回她怀里,打桩似地吐出三个字:“换上它!”他坚定的声音已宣示一切,不必再多说明。
法柔忍着不让泪流下来,却无法忍住手里的颤抖。
他的不回答比回答更今她恐惧,那是表示遥遥无期吗?
还是,待他玩厌了她才肯放手?
法柔换了睡衣出来,豪瑟已在床前等她。法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持住双脚走到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择手段的劫机犯;这个人,是杀人都不眨眼的黑道份子,这个人,更是害死时琳和她月复中宝宝的凶手!现在,轮到她了……
豪瑟伸手到她脑后解开她的发带,法柔及腰的黑缎立时披散了一肩,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模样,他的眼神不自觉放柔和了,法柔却没有体会到他心境上的转变,满脑子只觉得昏胀得难受,什么也没法去思考。
“看你吓成这样?平时的张牙舞爪到哪去了?”豪瑟轻而易举地将她按倒在床上,伸向她的肩头将他命令穿上的丝质长楼往下拉。
她痛苦地闭上眼,以为会发生自己想像中的情形:豪瑟会迫不及待地褪去她的衣物,为所欲为……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皱起眉检视她的伤。
“伤口该换药了,明天我会让医生过来看你。”
“不用看了。”法柔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你让我走,求求你!若是你不肯的话,伤也不必看了!……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一古脑说完,法柔捧着胸口喘气,毫不畏怯地看着豪瑟铁青的脸。
“若是你能懂我的语言;”法柔用中文接着说,“你一定,能够更接近我的想法,你只是临时起意,觉得新鲜好玩,可,可是,对我却是一辈子的伤害,既然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么我拜托你,恳求你,心再狠一点,像杀死我的朋友一样,一枪杀了我!不要让我那么自责难受,最起码临死前我还会感激你!”
“你说完了没有?”很冷的声音,一如眼底深蓝。
很好,即是这种寒如冰刃的语气,他应该是被她激怒了——法柔很直接地推测。
“说完了。”她闭上眼,准备领死的模样。也许是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心里舒坦畅快了,她竟然不觉得害怕。
蓦地,一掌自肩后袭来,仿佛还带着豪瑟强自按捺的怒气。
豪瑟将被自己打晕过去的法柔放倒在床上,然后取来医药箱为她换药。这些简单医护他是作惯了的,他常常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伤,替人料理伤口倒是第一回,而且还是自己看上的女子;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却又不免担心明天医生讲来,她还要闹脾气,只有趁这时候自己动手,豪瑟以为自己可以不带任何情绪地褪掉她身上的衣物,为了上药不得不去触碰她的肌肤——但,即使他想得冠冕堂皇也不敌她的几绺青丝,法柔如云般的长发缠覆在她光果的肩上,为拨去这些碍事的头发,竟惹得他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换好药,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里告诉自己,若还想得一夜安眠,就该丢开她一个人去睡,想是这么想,身子却未曾移动,凝视着她令人怜爱的平静睡容许久,豪瑟才叹了一口气,俯身吻在她冷冷的唇上,不容自己再多作留恋便翻身下床离去。
法柔将自己禁锢起来,她没有能力与他正面冲突,只有将自己禁锢得比豪瑟的软禁还要严厉,不吃饭、不说话、不理人,她宁愿得其所愿,自生自灭,莉莉再好言相劝也没用,将饭菜冷落在一旁,法柔自顾自地蒙在被窝里,用尽力气去想身边每个亲人的模样,女乃女乃、爸妈,还有可柔,好像不费力气去想,很快他们的影像在她脑海中就不存在了。不过短短几天,仿佛已过了好几年……昏沉间,她依稀记起和自己家人欢聚的时光,无论是怎么样的片断,都是美得令人感叹的书面,而这一切,再也不属于她了吗?她就要永远被摒除于外了吗?……
她甚至记得可柔曾经告诉她的,有关异性的第一个启蒙,来自大她四岁的姐姐,当时姐姐瞒着父母亲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懵懵懂懂的法柔仍然可以忆起她当时雀跃欣喜的甜蜜笑容,也把尚不懂男女间青涩情事的妹妹当成倾诉对象。
“你以后呀,一定也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你非常地温柔,总是微笑着听你说话,尤其是初恋,就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人,记得是第一个人哦!一定会为你一生留下特别美的回忆……”
姐姐如梦似幻的叙诉在她记忆里色彩依旧,但此时此刻,却令法柔感到加倍的委屈与辛酸。
“可柔,你骗人!……根本不是这样的,你骗人!……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法柔在心里哭喊着,将脸蒙进枕头里,“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已经三天了,你还想撑多久?”突然,头顶上传来豪瑟的声音,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提着电话站在床前,“我知道为了反抗我,你可以有无比毅力耗下去,直到自己倒下来为止,可是我没有那种耐心。“
将托盘摆到一旁,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我们可以来个交易,我允许你打一通电话,但你不能出声,打完电话,你必须吃东西,怎么样?”
法柔看着电话,手已不知不觉地探上前去,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提议,想听家人们的声音,即使是短短的一声“喂?”也好,豪瑟明明了解她的迫切,却还是在她的手触及到那具黑色机器之前拿开了它。
“怎么样?”他又问一次,必须确认这个交易。
法柔点头。她已经不希望能再从他冰蓝的眼里搜寻到丝毫的温柔怜惜,这是他主控的世界,一个必须拿条件交换任何所需的世界,她还能奢求什么?
豪瑟于是将电话交到她手中,“就一通电话,不准出声,别耍花样。”
电话拨通到台湾女乃女乃的家里,话筒那头传来女乃女乃苍老、熟悉的声音时,法柔两手握紧话筒,眼眶已红。
“喂?是哪一位呀?喂,喂?……”
法柔几乎克制不住要冲口而出,豪瑟马上切断了通话。
“你,你——”嘶哑的声音自她干涩喉闲逼出,也夹带了满怀无奈与愤怒,“我恨你!……”
像要用尽一切仅剩力气,她的拳头拼了命捶打在豪瑟身上,滚烫热泪急如骤雨,怎么挡也挡不住。
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怎么可以这样绝情?明明是给了她比死更痛苦的折磨,教她怎能不恨他?
豪瑟却只是不言不语的任由法柔发泄,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只会更加深法柔对他的恨意,可是他宁愿让她恨,也不愿放她走,他已打定主意铁了心,谁也别想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