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离开夜凛的这段时日,无初跟飞龙他们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充实,只是在夜深人静时特别想念夜凛,日复一日,思念有增无减。
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无初来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
“老板,五串糖葫芦,帮我包起来。”
无初在镇上这间规模挺大的陶窑里当学徒,由于她的勤劳及心细灵敏,颇受老板重用。
今日刚发薪俸,她要带点甜嘴回去给那群小表头尝尝。
他们只要能填饱肚皮即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如今她有点能力,想让他们同一般小孩可以吃零嘴,待再有能力点,要让他们上学堂习字。
等待小贩打包的时候,察觉到背后空气有异常的流动,她眼一眯本要闪过,思及后方还有小贩在,立即决定吃下暗器。
是的,她是接下了暗器,不过所谓的暗器是一只菜篮,很不幸的,菜篮里的面粉、鸡蛋、青葱……全砸在她身上。
演变成的情况——她灰头士脸一身污秽。
霎时,街道上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等待无初会有的反应。
“哈哈哈……”突然爆笑声响起,是从她下方传出的。
一下子,大大小小的讪笑声全都出笼了。
“虎婆子,你砸错人了。”本来该被砸的人蹲在无初前面,对着站在数公尺远的女子嗤之以鼻。
“我就不信砸不中你,你等着瞧。”孟水漓一双充满活力的眼眸盛着毅然。
“我王二就在这里等着。”站立起来双手叉腰挺出月复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孟水漓走向一旁的小贩,“老兄,不好意思勺子借来一用。”语毕,抄起汤勺忿忿的射过来。却又让王二故计重施地闪了过去。
正当他得意洋洋要站起来大肆嘲讽一番,无初弹指反折了勺子的方向往他背脊上撞去,把王二给撞了个狗吃屎。
害她一身沾染黏稠的蛋汁,还敢在她面前大笑,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自觉。
“嘻嘻……”围观者的讪笑声此起彼落。
“现世报!”孟水漓欢欣的走到王二跟前蹲下,恶狠狠的说道:“忆白楼不欢迎你这垃圾人碴。找女人到窑子去,别到我这儿来对正正经经卖唱的姑娘家毛手毛脚。记住,别让我再在忆白楼瞧见你,要不我砸个你满头包,像这样!”拿起王二背上的汤勺,再重赏他的头一记。“知道吗?”对于他有没有听见她并不在乎,因为她知道王二已经昏了。
她转首甜甜的朝无初道歉。
“这位小扮对不起,砸了你一身脏。”边说边跳到无初面前。
气出了火也熄了,她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无初无奈的回道:“砸都砸了,算我倒霉。”
“不过你好厉害,轻轻一弹指就改变勺子的方向,把这王八乌龟撞个狗吃屎。”她说着,还记恨的上前踢了王二一脚。
无初皱起眉头没有回话,她无意伤人,只是给个教训罢了,没什么好炫耀。
对于无初的淡漠孟水漓不以为意,仍旧笑笑的,她用汤勺比了比斜后方的一间客栈。“我就住那,就请小扮先到里头梳洗梳洗。”
“好吧!”脏成这样怎么回去?
☆☆☆
忆白楼,城中最大的客栈。
差人送来盛装热水的浴盆,孟水漓递给无初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衣物在这儿,可能不太合身,请你委屈一下。”
“谢谢。”无初接过。
“我在隔壁房间里,如果有事可以到那儿找我。”孟水漓退到房间外交代了声。
“好。”
“那你慢慢洗。”她顺手带上了门。
走至屏风后,掬把水将脸洗净,解下头套,浓密乌亮的头发倾泄至肩上、背上,褪下衣衫,她滑进浴盆中。
梳洗干净的无初坐在榻沿,梳理那头黑瀑般的柔云。
突然,有人闯进来。
“凛,抱歉来晚了。”宋尔儒潇洒落拓的说。
无初迅速的回过眸,长发滑过肩头遮住半张脸,睇着宋尔懦。
宋尔儒定眼一瞧,眼前的佳人称不上妩媚动人,却别有一番慵懒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他露出一贯迷人的笑,温文的拱手作揖,“在下走错房间,唐突了姑娘,对不住,没吓到姑娘吧?”
是少爷的好友,无初眸子闪过一抹惊讶,快得令人来不及抓住即恢复正常。她冷淡地回答:“没有,如果没别的事,请离开。”
“失礼了。”
绝少有女子抗拒得了他的魅力,而眼前这女子竟然不为所动,他有点受挫。不过他是风流却不下流,对她,他是被激起兴趣了,但佳人在赶他,他不会厚着脸皮硬要留下来。
就在快跨出门槛前,他陡地回头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她好生眼熟。
“不,我们不认识。”无初以十分肯定的口吻否决。
“是吗?”他似是在问自己而不是问无初,画中的颜如玉他不敢说,但现实中的女子容貌他是过目不忘的啊!
“是的!”无初斩断令他想起的可能。
“那没别的事了。”宋尔懦退出房间。
走人隔壁,宋尔儒仍在思索,她实在太眼熟了。
“贵人,还记得同人有约?”夜凛慢条斯理的嘲讽,他等他快十个时辰了。
“常生气会丑的,凛。我刚才走错房……哎呀!我想起来她像谁了,她长得好像你的随从。”宋尔儒恍然顿悟。
“你没头没脑在说什么?”夜凛皱起眉头。
“我刚才走错房,看见一位姑娘长得很像你的随从,嗯,不止长得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愈想觉得两人愈像,不过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她在哪里?”夜凛激动的问。
“凛,你这两个月来动不动就发脾气,这样不好喔!”
“废话,她在哪里?”惹得他脾气阴晴不定的罪魁祸首消失了两个月,现在有她的消息他会不激动?
“谁?”问得没头没脑,他怎么知道他问的是谁?
“你说长得像无初的人在哪里?”
“隔壁房。你问这做什么?”
得到他要的答案后,夜凛火速的冲出房。
“凛!”宋尔儒转头问在一旁玩蚂蚁的孟水漓。“他怎么了?”
孟水漓耸肩表示不知道。
“别玩了,我们去凑凑热闹。”
☆☆☆
大少爷在这儿!
没来得及细想,无初快速的撩起发丝,以手为梳盘上头,迅即收拾衣服,打开窗户准备从二楼纵身跃下,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拉住。
“你想上哪儿去?“这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无初的背倏地挺得直直的,僵立了好一会儿,不敢回头。
夜凛戏谑道:“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就认不得我的声音啦?”
一见到她,怒气全蒸发了。
无初缓缓地转回身,恭敬的叫了声,“少爷。”
“她真的是你的随从?!”随后赶到的宋尔儒一脸惊讶,“她不是个女的吗?”
“你们认识?”还真是巧,孟水滴好奇的问。
“先回去再说。”他好不容易找到无初,有的是离别苦要算、思念情要叙,他不想有两个观众旁听。
“我不回去。”无初化开夜凛的拉扯。
夜凛眼眸晃过惊讶,定定的看着她,“看来你有很多事该说。”她会武功?!
“我……”无初没敢看他,凝望他握过的手腕,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然她不愿意回去,只好留下来,他对站在门口的两人要求道,“我的丫头不回去,请两位给我们一个私人的空间。”
无初只挂记着待会儿要面对的怒气,压根儿没注意到夜凛对她的称呼,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家在赶人?,识相点,走人。”孟水漓拉着宋尔儒要走。
“可是我想跟小初说话啦!”宋尔儒却赖着不走。他擅自为无初取了小名。
“尔懦,我与无初多日没见,有话要谈,麻烦你‘滚离’好吗?”夜凛好有礼地表示。
喔喔,生气了。“好啦!!”这才像正常的凛嘛,他从夜凛的反应里瞧出端倪。
“小初,才一相逢就又离别,不舍呀!记得抽出空我们再叙叙旧。”依依难舍,他突然跟无初熟稔起来。
孟水漓仰首长叹。这公子,搞不清楚状况,连好友的人也想染指,她拖拉宋尔儒的领子,强迫他退场。“对不住,家教不严,你们慢慢谈,这不识相的人我带走了。”
“水漓,你想谋杀老哥?放手啦,我不能呼吸了,小初救命啊——”求救的声音消失在门外。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气氛顿时凝窒得令无初手足无措,不安地瞧着环胸倚靠窗棂的夜凛。这样的少爷她头一回见着,沉默肃然。
“过来。”口气淡淡的,莫名地揪紧无初的心。
迟疑了会儿,她乖顺地迈到他跟前。
在无初的抽气声中,他解下她的头套,微湿的青丝披泄而下。
“我说过,我知道你的性别。”看着一脸傻气的无初,他轻弹了下她的鼻头。
未能从震撼中恢复过来,她顺着他的话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稳当落在我怀里时。”
是她从木梯上摔下来的时候?难怪那时他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
“原来那时候你是在捉弄我。”她指的是她溺水被他救上岸,他随她回房还吻她的事件。
“嘿,公平一点。你骗了我八年,我才捉弄你一下而已。”
无初哑口无言地睇了他好一会儿,以为他在知道真相之后会鄙视她,可他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眼不敢看他,模样极为可怜。
“好吧,我原谅你。”瞧无初惊喜的抬起头来,他附加但书一条,“但是,我要一个甜蜜的吻做为补偿。”语毕,随即覆上无初的小嘴。
夜凛伸手扣住无初的后脑勺,辗转在她的唇瓣上厮磨着。
他把这两个月的思念全都融入这火热的吻里。
好不容易,夜凛才舍得放开无初,因为再不放开,无初会因缺氧而昏厥。
初获空气的无初大口大口的喘气,脑袋“轰隆”作响。
“怎么?都有过一次经验了,还呆得像块木头?”夜凛心情大悦的调侃。
嘴唇被他吸吮得疼痛,下意识的以手背拭嘴,夜凛却紧紧攫住她的手腕。
“无初,你这是嫌我亲嘴很脏是吧?你太伤我的心了。”他祭出一脸受创的表情。
“不……我是……”无初慌张地要解释,却苦于找不着理由。
夜凛的眸底掠过不易察觉的戏谑,“如果你想证明你没那意思的话,亲我一下。”他点点自己的唇。
“这……”无初犹豫。
“那你是真的嫌弃——”没让他说完,无初快速的在他的唇瓣印下一吻。
夜凛乐不可支,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让无初感觉受骗了。“少爷你又玩弄我。”
“来。”他牵着无初到床沿旁,环抱她坐下,吸取她半湿的发香。“何时学的武功?”他玩起无初的头发,卷起一绺在指间缠绕又滑溜开来。
“暝天师父教我的,起初我只是偷偷地躲在旁边将师父教你的招式记下来,到深夜再跑出来练习,有次教师父给撞见,之后师父就要我夜里到后山他住的山洞,私下教我武功。后来我才晓得师父早就发现我躲在一旁偷学,他老人家瞧我挺有毅力方收我为徒。”她藉由说话来缓和心里头因为夜凛亲密举动带来的悸动。
“原本如此!那你就是我的小师妹?!”在三年前,他们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那亲爱的小师妹,这两个月你躲哪儿去了?让大师兄我找得好辛苦哪!”他话里有撒娇的意味。
“糟糕!”无初霍然从他怀里站起。他们一定很担心,她必须回小屋一趟。
想偷香,却教她撞上了鼻头。“无初?”她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少爷,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发现无初的紧张,他收起玩心。“我陪你去。”
☆☆☆
“初哥哥回来了!”
童飞龙、童飞凤、黄书柳坐成一排在为无初等门,眼尖的飞龙大喊的同时已朝无初飞扑过去,巴在她的大腿上。
“初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很担心哪!”
无初弯腰抱起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所有人随后都来到无初面前。
“初哥哥,下次晚回来要跟我们报告一声。”飞凤一副小大人样的嘱咐。
而无初也很听话,“好。”
“初哥哥,咳、咳……”
“柳柳,天黑外头凉,下次别出来待太久。”无初伸手探了探柳柳的额头,手上的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柳柳是因为担心初哥哥你,跟我们在门口等,才会……啊!”飞龙话还没说完便从无初的怀里给拎到地面。
“少爷?”她不解夜凛的举动。
“你是谁?”飞龙气呼呼的质问。让人轻易的拎走,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我是你初哥哥的朋友。”夜凛笑得和蔼。无初的怀抱是他专属的,除了他谁也不能用,即使是个小表头。
“他长得好好看!”飞凤惊叹不已,她喜欢他。
“童飞凤,你眼睛有问题,他哪里好看了?”飞龙大大的不赞同。
“全部都好看,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你没眼光。”两人又吵了起来,
“大哥哥你好。”柳柳很有礼貌的问好。
“你好。”夜凛模了模她的头,算是称赞她的乖巧。
双雪与黄仅是点头打招呼,并没有说话。
无初不管吵翻天的两个小表,径自牵着柳柳进屋去。“柳柳,我们进屋去,外头凉。”到了门口,方以足够让两人听见的音量说,“还是柳柳乖,初哥哥刚才买了糖葫芦,待会儿拿给你尝。”说完,便跨进屋里。
突然,两人耳朵一竖眼睛一亮,止住了吵,迅即一前一后的奔进屋内,围着无初撒娇。
“飞龙也很乖,我也要吃糖葫芦。”哭丧的小脸哀求道。
“飞凤比飞龙乖,飞凤比飞龙有资格吃糖葫芦。”她的话惹来飞龙的白眼。
眼看战火又要挑起,无初马上补上——
“可是你们刚才还在吵架呢!”这才灭了一点已燃的引线。
“我们不会再吵了。”
“是呀,我们不会再吵了,所以我们可以吃糖葫芦了吧?”飞龙附和,为了吃糖葫芦,他可以大人大量的不与臭飞凤计较。
“这样呀……”无初很故意的做出考虑状。
两人闻言一惊,以为无初不答应,马上同声同气的高呼:“我们保证!”不愧为双生子,默契十足。
“真的?”无初挑眉。
“真的。”两人都举起小手,信誓旦旦的说。
“那好吧!”状似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初哥哥人最棒了,我最喜欢初哥哥!”两个小家伙兴奋地各抱住无初的一只大腿欢呼。
她分给每个人一支糖葫芦,看他们满足地舌忝食,小脸不禁漾着明净的温柔。
“这两个月,还有之前你把工作丢给别人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就是同他们在一块?”夜凛与无初并肩而坐,他把前因后果连贯起来,推敲出结论。
“对,可是我没有把工作丢给别人,是林虹彩求我,我才勉为其难答应的。”她不忘纠正夜凛的诬赖。
“我喜欢你的善良。”夜凛疼爱地搂住伊人的肩。
“我不过推己及人。比起飞龙他们幸福的我是因为少爷的收留,才免于流浪。”所以她该将从少爷身上得到的温暖分给需要的人。
“无初,你好可爱,让我好想亲你。”他将她搂得更紧了。
“少爷!”
“别紧张,我知道现在场合不对。”他失望地嘟起嘴,但下一刻,他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不过,我不喜欢你什么事都瞒骗我。”
“初哥哥,你们很冷吗?”飞龙蹲在他们面前托腮舌忝食糖葫芦,张得大大的眼爬满了不解,明明很热呀!
“不冷,为什么这么问?”
“要不然你们干嘛抱得那么紧?”
无初慌乱地挣月兑夜凛的搂抱。“我们是……我们是……”
她白了夜凛一眼,都是少爷乱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夜凛很狡黠地笑了,无初老羞成怒的模样真可爱。
“我们是相亲相爱才抱在一起。”他代为作答。
“是喔,那我和初哥哥也相亲相爱,我也要抱抱。”
“不行!”夜凛喝止。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没有理由。”
“你是恶霸,想霸占初哥哥。”飞龙气唬唬的指控。
“对,我就是恶霸。”
夜凛跟飞龙一大一小斗了起来。
无初傻眼,少爷怎么跟个孩子拌嘴?
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