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码头,穆氏企业的货船即将出港。
一如往例的,季彤来到码头确认装货进度,在一群粗犷黝黑的工人之中,纤细白皙的她也显得格外显眼。
然而,即使体型身高都明显差了一大截,但她指挥若定的气势,却颇有大将之风,令人不容小臂。
“小汤,货柜清点完毕了吗?”
季彤拿着单子询问一旁的男子。
“报告季小姐,已经清点完毕确认无误了。”虽然她没有半点架子,但下面做事的人却还是颇为敬重她。
“很好!”季彤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头去巡视其他工作。
初秋的夜风着实有些袭人,一身单薄的季彤强忍寒意的监督装货进度。
眼看货柜已清点完毕,奔走大半个晚上的季彤也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货柜装船的工作进行颇为顺利,大半个晚上下来,季彤只是静静的坐在码头边看着工作进行,不知不觉中,她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暗黑的海平面。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投映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阅黑的海面随着水波泛起一片莹白的光芒。
相互交杂着深不可测的黑暗,与令人炫目的光芒,竟无端让她想起了齐壅的眼睛——
“季小姐,我们准备离港了!”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惊起了季彤。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在工作时间,她竟想起那个危险性十足的男人?!
她迅速恢复平静的砷色,回头面对船长。
“陈叔,一切就麻烦您了!”
陈海添是穆氏海运最资深的船长,平时季彤敬重他,都唤他一声陈叔。
“应该的!”陈海添摘下帽子,朝季彤略一点头,便转身往船上走,边高声喊道:“开船!”
看着几名船员在船边收锚、解缆绳,船缓缓启动,驶向一片莹白波光的尽头。
货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季彤一回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工人全走光了。
由于她屡次甩开保镖的行为,让穆隆在无可奈何下,要保镖尽可能不让她发现暗中保护她的安全。
季彤疲累的揉揉颈子,不知是太累还是海风大大,她竟隐隐觉得有些头晕。
她强打起精神,转身就朝停在仓库边的车子走去。
她的手正准备拉开车门,突然一双手自身后伸出,紧紧抱住了她。
又是他!几次的经验下来,她想不出还有别人会做这种事。
“拜托你,我实在很累了——”季彤实在是又累又气,不胜其烦的皱眉道。
“嘿嘿……既然这样,那哥哥带你去宾馆休息好了!”
背后的人一开口,却不是那个好听的熟悉嗓音,而是一个语气猥亵得让人浑身冒鸡皮疙瘩的陌生人。
季彤猛的一惊,遽然回头一看,发现背后竟是一张色迷迷的脸孔。
“你是谁?快放开我!”她用力挣扎起来。
“这怎么行?我等了一整个晚上,可不能让到手的肥鹅飞走了。”男人更加抱紧她。
“你最好赶紧放开我,我会喊救命的!”季彤故做镇定的威胁他道。
“叫啊!如果海里真有美人鱼,她或许还可以爬上岸来救你。”
嘿嘿,这真是个高明的笑话——男人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沾沾自喜的暗忖道。
“你——”
“来吧!良宵苦短啊!”
男人懒得多说废话,一把将她推进她的车子里,迅速朝她压了过去。
深夜十二点,齐壅开着车来到码头边,越想越是狐疑。
这么冷的见鬼天气,齐熙那小子突然打电话,把他叫到这里来干什么?虽然是满嘴嘀咕,他还是下车往约定的地点走去。
阵阵的寒风袭来,搓着直泛寒意的双臂,他狐疑的左右打量了下。
这个该剥掉十层皮的臭小子他气恼的暗自低咒一声,料定自己肯定是又被齐熙给耍了!
气冲冲的正准备转身回家找齐熙算账,冷不防,一个响亮的呼救声,从仓库后面传来。
谨慎往暗黑的仓库探了眼,看到两团人影在车子里晃动,他警觉情况不对,立即小心翼翼的绕过仓库,朝车子走去。
“救命——”
“叫大声一点啊!你不叫可没人听得到喔!”
男人实在够嚣张,人家常说色胆包天,果然没错!
大半夜的,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已经够下流了,竟然还要女人叫大声点?
齐壅探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男人背影,不屑的暗骂道。
正在考虑要怎么对付他之际,眼角余光不经意瞄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季彤?齐壅猛然一惊,一思及季彤就在男人身下,他撩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那股焦急从何而来?
被力气奇大的男人压在身下,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撕得不成样,季彤几乎要放弃了——
直到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狰狞的男人身后,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
“齐壅?”
“嗄?”男子猛的一惊,急忙一回头,鼻子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饱拳。
男人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沉寂的码头边,听来格外凄厉。
气愤的将男子狠狠打了一顿,齐壅一把拉起浑身抖得不像话的季彤,将她护进怀里,还不忘多补上一脚。
“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齐壅蹙眉望着表情狼狈的她。
季彤依然惊悸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摇头。
齐壅不经意目光一转,看到一旁笑得贼兮兮的脸,他才终于明白弟弟那天所说的“买一送一”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是齐熙那小子特地导的一场戏!
这臭小子鬼点子真多,齐壅看着惊魂未定的季彤,忍不住在心底笑骂一声。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看出她眼底余悸犹存,齐壅有些于心不忍的安抚道。
虽然跟他曾有过不愉快,但此刻他的安慰,却莫名稳定了她惊恐的情绪。
好半天,她才终于找回开口说话的力气。“谢谢你救了我!”
她向他道谢?
齐壅惊讶得微微挑起一道眉。他不知道这个高傲至极的女人,也会说这个字?
“不用客气!”齐壅带着几分迷惑不解的眸光凝望着她。
意识到他紧盯着自己脸庞上的目光,季彤有些难为情的急忙擦干眼泪。
“你——”她不经意抬起头,冷不防撞进他深邃的眸底。
在黑暗的夜色中,他俊美的五官散发一股危险的气息,凝视她的眸光也灼热得让人浑身发烫。“我该回去了!”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急忙转身要踏上车,却突然眩晕了下,整个人遽然往前倒,幸好齐壅的反应快,迅速伸手环住她的纤腰,将她往怀里带。
“我没事。”仍带着几分防备的季彤稳住自己,急忙跟他拉开距离。
“我送你回去吧!”只希望穆隆不会拿着冲锋枪在门口等他。
“这……”犹豫半晌,头实在晕得厉害的季彤只得点头。“那麻烦你了!”
“上车吧!”转身替季彤打开车门,却发现身后突然安静下来。
他狐疑的一转头,季彤正迅速往下倒,他急忙接住她轻盈的身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臂弯中、已然昏迷不醒的她。
伴置在她腰际的大掌,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却仍敏锐的感觉到她异常的体温。
伸手往她额头一探,他登时愣住了——
她发烧了?
落地窗边,月光静静的洒在临窗的大床边,微暗的房间里惟有床边一盏晕黄的小灯。
齐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沉静的睡颜。
紧急请家庭医生来了一趟,打了一针、也喂女乃喝了药,半个钟头下来,她脸上的红潮也开始慢慢的褪去。
也许是药物的关系,床上的季彤不知正身处陌生男人的房间里,仍睡得极为安稳,呼吸也十分均匀,但坐在床边的齐壅却有些后悔了。
一时的心软,他竟然冲动的把黑道头子的女人带回来了,依穆隆对季彤宠爱的程度,现下他大概已经派出上千名弟兄,挨家挨户的搜查,打算把私藏他女人的家伙拖出来剁成肉泥喂鱼。
他是个聪明人,实在不想惹麻烦,但,看着昏睡不醒的她,他还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把她送回去?穆隆铁定把他大卸八块,说不定还会把季彤生病这笔账,全算在他头上,他知道不能轻易惹上,这个来头不简单的“前”黑道头子。
想着想着,经过一整天疲累的齐壅实在累极,索性闭起眼继续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股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一股轻微的气息持续呼在他的脸上。
齐壅缓缓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睡着了,原本靠在椅子的他,毫不客气的趴上了床沿,几乎跟季彤分享起同一张床,一觉就睡到天色大亮。
迎上她灿亮的眼,看着她沐浴在晨光中的脸庞,他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在清晨看起来能如此清新可人。
美丽无瑕的脸庞染着两团红晕,白里透红的粉女敕脸颊像极了水蜜桃,可口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齐壅突然张开眼,让原本侧头打量他的季彤,吓了一大跳,急忙缩回被子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季彤带着几分戒备的声音,惊醒了看得出神的他。
“喔,昨晚你发了高烧,还昏倒了,我只好把你带回来了。”齐壅竭力维持自若神色。
闻言,季彤惊讶的瞠大眼。
对于昨晚他出现以后的事只剩模糊的印象,她只知道昨晚她的头晕得厉害,勉强支撑着正准备坐上自己的车,忽然眼前一黑,接下来的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要回去了!”
“别动——”齐壅的动作仍慢了一步,季彤已经急忙推开被子起身,随即又软软的再度跌坐回床上。
“医生替你打了一针,会有点嗜睡无力的副作用。”齐壅提醒她。
季彤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双宛若受困小鹿般的清澈明眸紧盯着他看。
看她一副戒慎恐惧的模样,齐壅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放心吧!就算是大野狼,对生了病的小红帽,也会有起码的绅士风度。”
他把自己比喻成大野狼?齐壅的话让季彤忍不住笑出声,原本的紧张也消除了不少。
“这是……哪里?”季彤仍有些不安的四处张望了下。
眼前是个相当宽敞干净的房间,蓝色调的卧房,看得出单身贵族的上等品味。
“你是问我的房子,还是我的房间?”
齐壅勾唇一笑,又恢复了一贯玩世不恭的表情。
这么说,是他挺身救了她,还把昏倒的她带回来?
“谢谢你!”季彤低下头,不自在的轻声道了句。
齐壅但笑不语,只是拿一双深邃似海的眸子,定定锁住了她。
他的目光好深、好远,好似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灵魂,让她不可自抑的心跳加速。
我老哥对你一见钟情——突然间,齐熙的话竟悠然浮上脑海。
季彤脸上迅速浮现一抹红晕,她心慌的急忙低下头,不敢再迎视他的目光。
宛如打破了魔咒,齐壅也倏然回过神来,迅速起身将视线别向窗外。
“我送你回去吧!”
回家?不知怎么的,这个字眼莫名的让季彤觉得沉重起来。
季彤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点点头。
正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紫色的丝质睡衣,大胆的剪裁几乎露出她一大半雪白胸口,露出她与晨光相互辉映的美好春光。
顿时,季彤的脸蛋倏然涨红,尴尬的急忙拉起被单掩饰自己。
虽然她的动作很快,齐壅仍不经意瞥见了、她雪白丰盈的大半个酥胸。
想起昨晚抱她上楼时,因为她身上衣衫残破,曾瞥见她在外的柔女敕肌肤,但那时救人要紧,他也就没注意那么多。
遽然,一股血气直往齐壅的脑门冲。
“这是我前任女友留下来的衣服——”齐壅补上一句解释。“你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穿,所以我请跟家庭医生来的护士替你换上这件。”
他清光了安雅所有留在这里的东西,独独就是遗漏了这件睡衣。
“喔!”季彤呐呐的应了句,为自己的窘状感到有些尴尬。
“你需要一件新衣服。”齐壅顺手从衣橱里拿了件衬衫让她披上。
她若以这副样子回去,他肯定等着她回家的穆隆,一定会毫不考虑把他射成蜂窝!
“走吧!”
“去哪?”
季彤防备的眼神,让他不由得联想起门外有野狼频敲门的小红帽。
“卖衣服的地方!”
不给她抗议的机会,齐壅领头就朝门外走。
“齐先生,欢迎光临!”
齐壅的脚才刚踏进精品店,殷勤热络的招呼声却早已传到门外,简直比鞭炮还响亮。
这是台北市区最知名的名牌精品店,名牌爱用者的安雅,是这里的忠实顾客,齐壅陪她来了几次,俨然已经成了“荣誉会员”。
“麻烦你们替我的朋友,找件合适的衣服。”
看着齐壅带来的女人一身怪异的穿着,一干女店员错愕的纷纷张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大白天的,女人身上罩着一件男人过大的衬衫,模样看起来既滑稽又奇怪。
这辈子,季彤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店里面五六双眼睛全瞪得大大的,猛盯着她看,像看到一个长了三头六臂的怪物似的,尴尬得恨不得夺门而逃。
幸好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几名店员小姐,迅速的恢复镇定,拉着季彤立即殷勤招呼起来。
“小姐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服?”
“是啊!有没有特定喜欢的厂牌?”
几张殷勤的脸孔在眼前一字排开,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季彤头昏眼花。
“我想要一件黑色的裤装,样式简单一点!”季彤简单的要求道。
“黑……黑色的?”几名店员脸上热络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唉……小姐,今年不流行黑色系耶,你要不要考虑其他流行的银金色或浅墨绿……”
“谢谢,不用了!我习惯穿黑色系的衣服。”季彤客气的一笑。
几名女店员过分殷勤的态度,弄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只想赶紧挑件衣服离开这里。
几名女店员互看一眼,终于面有难色的开口道:
“可是,我们这里全是刚从巴黎运到,最流行顶尖的当季衣服,没有黑色系的耶!”
“可是……”
原本还在一旁悠闲翻杂志的齐壅,终于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你就勉强先挑件其他颜色的衣服吧——”他俯近她耳畔悄悄补上一句。“别浪费了这么多人的口水!”
齐壅的一句玩笑,逗得季彤噗哧一笑,惹得一旁几位女店员一脸莫名其妙。
“那我试试其他衣服好了!”季彤客气的要求道。
几名女店员来回看着两人,诧异的睁大了眼。
罢刚她们说得口沫横飞,这位女顾客始终不为所动,孰料,齐先生却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摆平了,这更让她们深信,两人的关系一定不比寻常。
在店里面绕了几圈,季彤实在挑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一件件流行感十足的衣服让她只能摇头叹气。
最后,她勉为其难的挑了件淡粉色,样式简单的及膝洋装,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走进试衣间。
听到女店员一致的惊叹,齐壅狐疑的一抬头,霎时像是被夺去三魂七魄。
她美得好——罪恶!
向来擅长甜言蜜语的齐壅,竟想不出更适合她的形容词。
一件样式普通,毫不起眼的淡粉色洋装,穿在她身上却耀眼得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女敕女敕的淡粉衬托得她雪白的皮肤更加完美无瑕,也让她一纤合度的身材更显得轻盈飘逸。
此刻的她,没有了原本冷漠的距离感,而是甜美可人得,宛如含苞待放的邪恶少女。
他不禁讶异于衣服所制造出来的惊人效果。
“很奇怪吗!”季彤不安的扯着裙子,脸上的表情很是困窘。“我从没穿过这种粉色系的衣服。”季彤原本淡漠的脸庞,染出一片羞涩的红晕,像极了初次穿新衣的小女孩。
“这位小姐的皮肤白、身材又标准,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是啊!我们从没看过谁穿这件衣服这么适合过耶!”
几名女店员忙不迭在一旁赞美道。
季彤轻轻道了声谢,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转向齐壅。
“很适合你!”
齐壅两眼紧紧胶着在她身上,一刻也无法移开,像是也感觉到他热烈凝视的目光,季彤羞得两颊染起一片似火的嫣红,浑身更是滚烫得快烧起来似的。
“小姐,你看我们没说错吧?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
一名女店员的声音,遽然打散了两人之间几乎快冒出火花的气氛,也唤回了齐壅的神智。
他故做若无其事的,再度低头看起杂志,极力想忽略眼前那股奇妙的吸引力。
看着他莫测高深的侧脸,季彤竟有着微微的失望!
然而齐壅虽然状似专注的看着杂志,他的情绪却并不如表面看来那么平静。
他的情绪纷乱不已,脑海里全是她美丽动人的模样,甚至连杂志上的文字,也全都排列组合成季彤美丽的脸庞——
不受控制的,他的目光再度往眼前那抹窈窕美丽的身影飘去,直到那股异常的情绪澎湃得几乎失去控制——
“麻烦结账!”他霍然起身掏出金卡。
“好的!”做成了一笔生意,女店员的笑容也甜滋滋的。
一直到齐壅带着季彤走出精品店大门,心头的波涛始终汹涌。
他疑惑也惊讶,心底那股悸动竟是如此难以平息。
但,这是绝对不该有的念头与情绪,他强自镇定的转头面对她。
“我送你回去吧!”
霎时,季彤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一股不明所以的失望,紧揪得她心口有些呼吸困难。
她垂下粉颈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