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刀伤情况严重,一个不好就会送命,这药方是老夫府上祖传的治刀伤秘方,千万记得一样都不能配错,只期待能对王爷的伤有些帮助。”大夫说。
在大夫来之前,吉祥只觉得自己泪都流干了,好不容易盼到陆云升有一线生机,她硬是振作起来,操办了照顾他的所有事,表现出来的坚强令熊仁都咋舌不已。
她心中万般自责,尤其陆云升又是为了救她才受伤,虽然她也因担忧他的伤势而心力交瘁,但在这众人警戒的关键时候,她仍主动请求去镇上的药堂取药。
然而就在她即将抵达药堂的前一刻,眼前突然又蹿出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制住她,另一个取走她手上的药方,接着两人点了点头,便同时飞掠消失不见。
吉祥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重要的药方就被抢了。她忍住方才肩膀被箝制的痛楚疯狂跑回车队下榻的客栈,护卫们见到她急急忙忙的,竟没一个人敢拦住她。
来到了陆云升的房内见到熊仁,吉祥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落下。
“熊仁,怎么办?王爷的药方被抢走了!”她抓住熊仁的袖子。“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请大夫再开一份药方吧!这一次我拚死也会保护好的……”
“真的被抢了吗?”
熊仁没开口,但他身后却传来说话声。
“真的,应该是上次那些黑衣人,当街就抢走了……”吉祥急着解释,一时也没注意是谁在和她对话。
这时,一直躺在床上的陆云升倏地坐起身,甚至下了床,精神奕奕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受了严重刀伤之人。
吉祥顿时傻眼,未竟的话全卡在喉头。
“果然抢走了,在护卫的严密保护下,这是唯一可以知道我伤势的方式。”“死而复生”的陆云升冷笑起来,朝着熊仁道。
熊仁点了点头,一脸佩服。“王爷果然神机妙算,大夫开的那张药方显示的伤势也够严重了,应该暂时能骗过他们。接下来我们只要把消息传出去,王爷的安危就无虞了。”
“这……”吉祥仍张口结舌地指着陆云升,眼泪都还悬在脸上。“这是怎么回事?王爷你……”
陆云升冷冽的目光转向她便软化了下来,上前一步用食指拭去她的泪。“惊讶吗?抱歉,我连妳也瞒了,要不然这出戏不可能演得这么自然。”
“演戏?”她愣愣地重复。
“没错。其实那群黑衣人是天朝派来的密探,从我们一出南国皇宫,就一直跟着我们了。”
陆云升说着,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杀气。“由于他们跟得很紧,让我许多消息无法传递,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加上我知道他们也在找机会刺杀我,以让天朝的情势能在皇太后杜氏的控制下不生变,所以我就安排了这出戏。”他指了指背上的伤,“我给他们机会刺杀我,这刀可是挨得货真价实。”
吉祥越听心越沉,原来他带她上山看风景,只是为了制造被刺杀的机会,而她既然也是被骗的一员,代表着他根本不把她当自己人,所以不配知道这些秘辛,现在又何苦解释给她听呢?
“吉祥不明白……那跟抢药方有什么关系?”她很难过,也真的被他搞迷糊了。
“傻瓜,杜氏派来的杀手没有一击毙命已经是失算,如今传出去我受了重伤的消息,天朝反而要反过来保护我,否则我在回天朝的路上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现在的监国太后有重大疏失,杜氏是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危机的。”
陆云升得意一笑,却忽略了她越见失落的脸色。
“天朝密探在跟监我的时候,一定会发现妳对我十分重要,所以我才刻意要熊仁让妳去取药,他们必会藉由妳的反应和药方确定我的状况,也会因此稍微放松监视。但事实上当他们的注意力放到妳身上时,真正重要的消息早就透过一个不起眼的人传了出去。”
吉祥听着他的神机妙算,身体却只觉得一阵阵的寒冷,都快将她冻僵,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了。
原来,在她以为陆云升重伤而崩溃之后,这样的消息也不过在她伤痕累累的心湖上添了一点涟漪,她早就痛到没知觉了。
她一开始的直觉便是对的——他一直在利用她,对她的好、所有赞美她的话都是做给那些暗处的密探看的,而不是出自内心;他装得重伤欲死,是为了松懈敌人心防,也为了让她面容悲凄地去取药,以取信那些密探,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真的伤痛欲绝。
幽幽地望着他,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渺小,不自量力的想取得他的恩宠,却只赔上自己的心。
“不过……”陆云升突然龇牙咧嘴地皱了一下俊脸。“这背上刀伤还真是一点花假都没有,吉祥,妳来为我上药吧。”
吉祥默然拿起桌上的金创药,熟练地为他换药。这应该是她服侍人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吧?也许是因为心境的转变,原本狰狞的刀伤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换好药后,陆云升屏退了熊仁,接着舒适地在床上躺好。翻了翻身后,他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直至余光瞥见表情怔愣的吉祥,他才发现问题出在哪,大手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吉祥,唱首歌吧,让我们都睡个好觉,最近真是太紧绷了。”
吉祥没有犹豫地唱出如天籁般的歌声,似乎在他的怀里、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幽深的瞳眸中才若有似无地逸出一点光采。
罢了,只要他没有死,其他又有什么重要的?她本就只是个下人,为主子鞠躬尽瘁也是应当的,就如同他利用她达到目的,也如同她现在为他唱的这一曲……但为什么明知是这样,她的心仍是好痛、好痛呢?
瑞王爷的车队无风无雨地进入了天朝的国都,因为他的府邸还没有准备好,只好居住在皇宫里。
位于北方的天朝,如今已是需要大氅加身的天气,说句话呼出来的全是白烟,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重的冬衣,缩着身体将手插在襟内,气氛萧瑟不少。
由于传闻瑞王爷遇袭,重伤而回,因此待陆云升一入宫,杜氏还假惺惺地亲自前来慰问,然而当她看到陆云升活蹦乱跳地立在她眼前、笑称都是一场误会时,立即气得脸都绿了,僵着一张脸摆驾回宫。
反正人已经在天朝皇宫里,安全暂时无虞,陆云升不仅回复了在南国那种放浪形骸的形象,甚至更变本加厉,玩得镇日不归。当然,他的自甘堕落正中杜氏下怀,因此身为皇太后的她也没有多管他。
日头高起,陆云升穿着一身淡青色的丝绸襦衫,头发高高地在头顶梳成了文人髻,搭配他俊朗的外貌,气质卓尔不群,直教一旁的吉祥看得都痴了。
他着好装后,不经意地回头看到呆呆的她,没好气地一笑。
“吉祥,妳怎么又更瘦了?”他皱起眉。这几天忙着事没多管她,现在仔细看才知道情况不太对劲。“我记得妳刚出南国时不是已经调养好了,脸颊还有点肉好不可爱,现在都快成了一具骷髅。”
他的形容令吉祥小脸都苦了起来。“王爷,您可别吓吉祥,有这么丑吗?”
“有,丑死了!妳再不吃胖一点,小心我不要妳!”他恐吓道。
虽然这程度的恐吓对吉祥来说应该要习惯了,但胆子不大的她仍然很认真很着急地解释,“吉祥很努力吃了,可就是吃不胖……”
“是因为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吗?还是前阵子赶路又遇袭,让妳太过紧张?”陆云升没耐性地打断她,她圆脸都瘦成瓜子脸,怎么看怎么刺眼,好像他没照顾好她一样。“如此憔悴真不像妳,当初要了妳来,怎么不知道妳还是个药罐子?”
“吉祥的病,吃药没有用的。”她有些叹息地道。
“那妳是什么病?”
“我……”她总不能老实告诉他,因为这阵子天朝情势紧张,他又身处龙潭虎穴,急需她的能力帮助,所以她透支了她的异能,才会导致日渐憔悴吧?
陆云升不解她为何欲言又止,不过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看她想理由,宫外可有人等着他,他忙得很呢!
“唉,算了,妳就乖乖待在宫里,我叫人拿些补品给妳。”语毕,他一个旋身便要出去。
“王爷,你、你又要出去了?吉祥身体没问题的,吉祥可以跟王爷一起……”吉祥连忙跟上,像是怕又被他丢在宫里。
事实上,自从她进了天朝皇宫后,就再也没出去过,对她而言不过是从南朝的牢笼来到天朝的牢笼罢了,如果没有他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瞧妳这病恹恹的样子,带妳出去还怕妳昏倒呢。我这回出去是有要事,妳就别跟了。”陆云升斩钉截铁地拒绝。
吉祥好想违抗他的命令,挣扎犹豫得小脸都皱了起来,然而一向听话的个性在这个关头硬是将她的任性控制住,让她一堆问题和小嘴一起不甘地闭上。
传说瑞王爷一回宫就开始花天酒地,镇日流连花丛,即使吉祥处在深宫中,但陆云升这风云人物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谈论,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知道。
像他如此伟岸的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吧?而她不过是个下人,甚至连侍妾都称不上,究竟还能奢求什么?
何况,再过几天就是她十六岁的生日了,瞧她日渐枯萎的病体,她有一种感觉……她真的时间不多了。她很想把握能和他相处的每一个时刻,却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偏偏她又不能同他把话讲明,谁教一切的付出和牺牲都是她自愿的,只因为她爱他。
“王爷,那让吉祥送你到宫门外吧。”
陆云升见她依依不舍,心头不由起了怜惜,应允道:“那就走吧。”
到目前为止,她是他最在意的女人,他很清楚这样纯良清秀的人儿就算身上没有特殊能力,他依旧会对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