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疼吗?”马车里,乔誉问着一上马车即坐到他对面与他保持距离的人。
“不疼了。”姚芝颖觉得有丝别扭,不太敢迎视他灼热的目光。这男人自那日在书房里轻薄她后,她虽已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意,却无福接受;但碍于暂居勤王府,不能得罪他,只能装傻藉以逃避。
“方才你吃得很少,如果是因为在宫里不自在才没胃口,回去我再叫人准备吃的。”方才她只吃了半碗饭菜,就推说没胃口,他怕她是因为在宫里不习惯而影响到食欲。
闻言,姚芝颖忍不住在心底月复诽;在他强势的喂食、以及太后和皇上不时的关注下,她吃得下才怪。
“我想吃角黍。”姚芝颖揭开车帘一角,探向车窗外,看到对街卖角黍的小店;小店外大排长龙,那由米香混合着芦叶的香气阵阵传来,教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停车!”乔誉见她垂涎的模样,脸上有抹疼爱。“高峰,去买两颗角黍回来。”
“是。”负责驾车的高峰停好马车,走向长龙的最未端。
“回府后好好休息,若是手疼的话,一定要告知本王,知道吗?”乔誉对着趴在车窗上的人儿交代。
“知道了。”姚芝颖漫不经心地回道。这男人何时变得这般啰嗦了?
乔誉拧眉,正欲伸手将胆敢忽视他的人儿给拉到面前好好训斥一番,此时车外传来恭敬的声音。
“敢问车内是六爷吗?”
“何人?”乔誉挑眉。
车外之人一听是乔誉的声音,态度更加恭敬。
“在下是珍霞斋的当家金永贵,听闻伙计提起,前几天误会六爷未婚妻的事,在下深感抱歉。今日见六爷马车正好停在小店门前,若是不嫌弃,在下想送六爷一套首饰,以赠王妃。”乔誉看向对座人儿,姚芝颖摇头不愿接受;踌躇了会,乔誉突然起身握住她的手,将她带下马车。
姚芝颖臭着一张脸,被逼着走进珍霞斋。
珍霞斋不愧是天龙城最大的首饰店,里头的簪子、珠钗、玉佩、耳坠……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给,可惜
姚芝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六爷,您瞧瞧这套用南海珍珠做成的首饰。”金永贵呈上一盒珍珠首饰,有珠玉凤钗、珍珠耳坠、珍珠项链,颗颗色泽明亮圆润,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乔誉一瞧这套首饰,心下甚是喜欢,瞥了眼身旁的人儿,看她一脸无趣模样,剑眉微拧。
“怎么?不喜欢吗?”
“六爷,我平时很少戴首饰的。我觉得这里闷,去外头等你好了。”姚芝颖不等他回应,径自扭头就走。
乔誉见她停在门外并未走远,这才没强逼她回来。
这几天,表面上她没有拒绝他,但私下却隐隐拉开与他旳距离;他知道不能逼她太紧,以免适得其反,便由着她了。
“六爷,若是王妃不喜这套珍珠首饰,小店还有别的,全是难得一见的,保证王妃会喜欢。”金永贵眼见准勤王妃不感兴趣地离开,连忙再叫人把所有珍贵首饰拿出来让乔誉挑选。
姚芝颖双臂环胸,一脚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高峰去买角黍尚未回来,乔誉又在里头挑首饰,停在珍霞斋前的马车由几名精卫军守着,可众人仍是不时地瞥向她,似是无声地守护着她。
陡然,胸口升起一股烦闷,想一个人去走走透透气;看前头小摊卖着风车,兴头一起,径自往前走去,精卫军见她离开,连忙尾随跟上。
姚芝颖尚未走到卖风车的小摊前,冷不防颈后被人劈了一掌,眼前一黑,下一刻即失去意识尾随在后的精卫军见状,高声喝斥的同时欲上前迎救,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干坤双煞阻住,两两对招的同时,
只能眼睁睁看着姚芝颖被沈贵给带走,最后精卫军不敌乾坤双煞,在各挨了一掌后,无力阻止乾坤双煞的离去。
“人呢?”乔誉一发现原站在门外的姚芝颖不见了,便冲了出来。
“六爷,属下护卫姚姑娘不力,人已被沈贵和乾坤双煞捉走了。”两名精卫军跪下,低头领罪。
闻言,乔誉脸色愀变,厉声命令:“马上召集所有精卫军,务必尽快找到沈贵和乾坤双煞!”马车急速晃动,令得马车内昏迷的姚芝颖幽幽醒转,抚着疼痛的颈后低吟出声。
“可恶!好你个乔誉,竟然命精卫军封锁城门,存心让咱们出不去!”
“咱们先赶去北门,或许那边的城门尚未关闭。”姚芝颖这一听,小脸瞬间刷白,急急翻身坐起,看到自己身处的马车十分简陋,于是上前揭开车帘,正好撞见回头对她狞笑的沈贵,吓得跌坐回马车里。
“姑娘,你醒啦。”沈贵挥动马鞭,催促马儿快跑。他这阵子过得像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今日总算逮到机会报仇了。
几日前,他躲在人群里亲眼目赌乔誉对未婚妻的在乎,心想这回他定要让乔誉尝尝痛失所爱的椎心之痛。
“这姑娘倒是长得挺清丽迷人啊!”除了驾马车的沈贵,还有两张长得一模一样、同样笑得一脸猥琐的男人凑近马车里看她。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姚芝颖害怕地咽了口口水,硬逼自己冷静下来,以寻求月兑身之道。
“姑娘,咱们三人被乔誉追缉得走投无路,你说这口气我们怎么咽得下去!好不容易逮到你,自然是要让乔誉尝尝加倍之痛了。”
“救命啊!六爷快来救我!”姚芝颖听他这样说,立即冲到车窗放声大喊,可惜那喊叫声完全被疾掠而过的劲风给吹散了。
听到她的喊叫,三人仰首笑得更加猖狂。
“叫吧!快叫吧!小美人,很快你就再也叫不出来了。”吴坤大笑,打算一出城就找个地方尝尝小美人的滋味,让乔誉颜面尽失。
陡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在吴干脸颊划下一道伤痕。
“谁?!”吴干吃痛大吼,回头一看,大惊失色,大批精卫军正奔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乔誉。
就见乔誉手持弓箭,刚毅脸庞阴鹜得骇人,一看见他,再次举弓射出三支羽箭“小心!”沈贵大喊,惊得立即弃马车分开逃亡。
乔誉朝身后精卫军扬手一挥,霎时满天箭雨朝三人射去,惨叫声接连传来。
就见乾坤双煞拚死施展轻功逃走,沈贵左肩、右腿中箭,摔落于地。
沈贵自知难逃一死,于是奋力将剑掷向正跑上石桥的马,马匹中剑,撒蹄歪倒,连车一起摔落湍急的河流里。
姚芝颖原趴在车窗上,随着马车翻覆摔落河里。
“芝颖!”乔誉惊骇大吼,纵身跃入河里。
“六爷!”高峰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乔誉跳下湍急河里,立即跟着纵身一跳。
好冷!她不会泅水,谁来救救她?莫非今日她就要命丧于此了?
泵丈信中曾说过,这趟南行吉凶参半,看来她是逃不过姚家之女的宿命了。
爹、娘、大哥、二哥……就在她意识渐失、身子往下沉时,突然一股强劲力道将她拉出水面,下一瞬冰冷粉唇被同样冰冷的薄唇给覆住。
“芝颖。”乔誉渡了口气给她,确定她仍有气息,紧抱着她冰冷身子,身形一拔,跃上河岸。
斑峰几乎在同时跃上。
“六爷,姚姑娘情况如何?”
“马上回府。”乔誉不敢迟疑,一路施展轻功往勤王府方向而去。
一身湿淋淋的乔誉抱着同样一身湿的姚芝颖一踏入王府,立即惊动所有人。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帮昏迷的姚芝颖换下一身湿衣再换上干爽衣裳,并擦干湿发;此时已换好干爽衣裳的乔誉迫不及待地大步走进房内。
“大夫来了没?”乔誉俊脸阴沉,拧眉低问。
“六爷,我来替芝颖瞧瞧。”红莲正好来找姚承宽,听丫鬟说芝颖出事了,急忙赶来。
红莲在榻前替昏迷的姚芝颖把脉,神情有些凝重。
“六爷,芝颖该是落水受惊被呛昏过去;可她身子受寒严重,只怕后续会发热,必须特别小心。还有她的手伤……”红莲目光一移,注意到她右手烫伤处经冰冷河水浸泡,伤势似变得更为严重了。
“芝颖手伤如何?”乔誉紧张地问,高大身形立在榻前,担忧地看着那红肿得更严重的右手。
“我立即为她重新上药,芝颖的手伤受冻,只怕这几日有得受了,持续喝药是免不了了。”红莲交代完,向丫鬟要了干净的布巾,从怀里拿出黑玉瓷瓶开始为她上药包扎。
“六爷,芝颖好好一个人跟你进宫,为何会弄到手受伤还落水,一身狼狈回来?”姚承宽在一旁默不出声地看着众人忙碌,直至这时才开口质问乔誉。
乔誉转身面对外表看似平静、但眼底却蕴藏怒意的好友。
“芝颖手受伤,是因在宫里被粗心的宫女给烫伤;至于落水昏迷,全怪本王没有将她保护好,才会让沈贵和乾坤双煞有机可乘,如今沈贵已被押在大牢里了。”乔誉坦承是自己疏失,才会让姚芝颖出事,因而面对好友的质问,并不介怀。
姚承宽瞥向床榻上犹昏迷的小妹,再看了眼一脸忧心的乔誉,决定开门见山“六爷,恕我直问,盼你坦言相告。不知你对芝颖是抱持着何种心思?”
乔誉直视好友眼底的认真,知道他不容许自己轻率回答,不禁剑眉微拧,沉吟了会,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意。
“承宽,本王喜欢芝颖,有意让她这个假未婚妻弄假成真。”闻言,姚承宽脸上不见喜色,反倒变得凝重。他的担忧成真了。
“你不愿本王和芝颖在一起?”他的反应令乔誉挑眉。
姚承宽眸底有抹挣扎,低头踌躇了会。
“六爷,芝颖配不上你,还请另择适合的女子。”话一说完,无视惊愕瞠目的乔誉,转身大步离开。
“承宽……”坐在榻前替姚芝颖包扎的红莲,听闻姚承宽的话后也楞住了,不懂他为何会直接拒绝乔誉。
“六爷,我去瞧瞧承宽。”话落,即追了出去。
乔誉眸底有抹深思,凝眉细想方才承宽拒绝他时的神情,不由得瞥向床榻上昏迷的人儿,剑眉紧拧。
“小姐,你身子受寒,一整夜发热,六爷寸步不离守在床榻前照顾你,直到今早确认你无事了,这才回房休息。”
“小姐,有件事我想还是先让你知道比较好,你昏迷时六爷曾对太少爷表示希望你这个假未婚妻能弄假成真,而大少爷一口拒绝。”卧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儿,秀眉微蹙,脑中不停回荡着先前她清醒后,喜鹊告诉她的话。
大哥说得没错,她的确是配不上乔誉。
他是高高在上、手握重权、行事难测、人人敬畏的六王爷。
而她是受到诅咒的薄命姚家女。
两人的确不适合,否则她也不会在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意时,会如此为难,甚至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或许她对那个男人并非完全不在意。
桐花林里两人的初次邂逅、她假冒他未婚妻并为他所救,之后留在勤王府作客,他借机找她麻烦,甚且在书房轻薄她,却也在两人紧密依偎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为了她的安全禁止她出府,以及惩罚她不听话,逼她戴上猴子面具,再到进宫她烫伤时他勃然大怒,还有她摔落河里他奋不顾身救起她。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未曾言明他对她的心意,但从他的言行举止间已透露出对她的在意;她虽早已明白,却只能选择忽视,只因她配不上这个男人,或者该说,今生她配不上任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