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灯寂寂夜沉沉。
凤栖梧坐在窗边,看着拉开的小轩窗外梧桐花盛开,他静静地轻呷一口酒,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平静无波,但是他握着酒杯的力道却是沉重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捏碎手中的酒杯。
对此刻的凤栖梧来说,内心的愤怒已渐被一根名为背叛的针,扎入心脏,伤口是看不见的疼痛,但是足以令他心绞痛的毛病再犯,他用了平常的二倍药量,才将疼痛压制,然后下了命令。
现在整座小王爷府里,皆堆满了浇上桐油的干柴,一切就等他下指令了。
望着天空的那抹悬月,凤栖梧想起白心璃那夜哼唱的歌,也想起她在这座宅邸里,是如何地臣服在他身下,而今这一切美好的回忆,到头来竟然都是一场骗局!
“原来你跟当年的那个蓉妃是一个德性,为了成就你的私欲,就将他人的感情,任意踩在脚底!终究女人所谓的爱,不过就是这么肤浅庸俗?”凤栖梧恨恨地自齿缝间,挤出这些仿似自语的话。
仰尽杯中残酒,他发泄的摔出酒杯,将之掷向窗外的一堆薪柴之上,仅此举动,仍是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他看着这样的夜,觉得那压在心房中的沉沉怒火,为何竟让他犹豫不决起来?他不是很想亲手杀了背叛他的白心璃吗?
他不是恨她的薄情寡义吗?
为什么临到关头,他却又无法果决的做出割舍呢?
沉郁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至喉头,最后他连眼眶都热了。
打从母妃亡殁后,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尝过除了心绞症引起的痛心感觉了?
难道当年李氏下的诅咒,真的注定他今生都要伤心无爱吗?
女人……
看着窗外的一朵梧桐花,被夜风卷下了枝头,颤颤地落到泥土地上。
凤栖梧负手身后,对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寂影下了命令。
“动手吧!将这座宅邸傍烧了,不要让任何证据流出去。”他顿了顿,忽觉泪珠遮眼,他仰了仰脸,又继续缓慢地说下去:“我们走地道离开,顺便送那个女人一程。”
送她去赴死亡的路程。
抬眼看了下凤栖梧悲伤的侧脸,寂影眉心的郁色更浓。
凤栖梧真的忍心亲手送心爱的女人上路吗?
对于这个疑问,身为奴才的他,也只能看下去才知道。
因为凤栖梧的命令,在首城有家室的仆侍,先分批以各式名义遣出府,其余的奴仆在完成府内的布置后,逐一走地道往四面八方散去,甚至连府里的府卫也早一步派到某处会集,因此整座小王爷府,如今仅剩凤栖梧主仆,还有尚被关在牢里的白心璃三人了。
确定府里没有其他的人后,寂影在凤栖梧的示意下,点燃浇上桐油的干柴,没多久腥红的火舌,就在小王爷府的各个角落窜开来,乱舞的火舌,伴随着烟雾弥漫的冲天大火,在寂夜之中,显得更加骇人。
奉命守在小王爷府监视的戒律府人员见状,连忙飞奔通报宇文仲此事。
同时,凤栖梧与寂影,已相继走在暗道之中,那是一条由石头做成的阶梯,一直往下延伸到很深的地下,在这片黑暗的地下,他们两人靠着寂影手中的火的折子照亮脚下,终于看见幽深的地道里,那间上了锁的牢房。
牢里有个人影蜷缩在那儿,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正好与凤栖梧的复杂眸光撞在一块儿。
“栖梧……”白心璃借着幽微的昏光,认出他。
白心璃的轻唤,不经意间揪疼他的心房,对这种因她而起的情绪自厌,却又抵挡不住的向她靠近。
要走出地道,一定会经过这间牢房,本来他可以装作没看见她,不理会她,就这么离开的,但是……他做不到。
站在牢门前,凤栖梧以冷淡的语调,对着从潮湿发出霉味的平房角落中,走到他面前的白心璃说话,当然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冰冷的铁笼。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现在这地牢之上的小王爷府,已经烧成了火海,如果你够幸运的话,等火熄灭之后,你也许有机会能被戒律府的人找到,若不能,你就只能活活的被饿死在这里,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
听到凤栖梧放火烧房,白心璃连想也不想,马上开口:“栖梧,带我走。”
眯眼,口气十分不悦,“你现在还有脸求我带你走?”
面对他的愤怒,白心璃丝毫不退让。“带我离开,必要时,我可以成为你手中的人质。”
白心璃的话,让凤栖梧发噱失笑,“人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让我带你走,根本是因为害怕会被遗忘在这里,而想出的月兑身之词吧?”
水眸因他的轻鄙而漫上一层水雾,她本不是存心要伤害任何人,偏偏又无可奈何的就是会让人受伤,她在考虑是否要将另一个真实告诉他。
白心璃的沉默,被凤栖梧视为默认的表现,他重重拂袖,不愿再看见她,“你好自为之。”
白女敕双手,紧抓着冰冷的铁柱,冲着即将离去的背影,蓦地喊道:“栖梧,我有了你的孩子。”
“什么?”凤栖梧与寂影的身影,同时僵住。
她叹了口气,伸手按压月复部,翦水的眸垂落在她犹是平坦的小肮上低语:“我怀孕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一凤栖梧的。”
带着恨意的眸,先是望定白心璃,像是想借此看穿她的谎言,但目光随着她一同看向她的小肮后,凤栖梧外表的武装,再次被白心璃给亲手解下。
他以低不可闻的叹息声对寂影说:“带她走!”
闻言,寂影扣刀的手紧了紧,手背还因此浮起青筋,他绷紧下颚,心里只为他们可预见的未来,觉得大大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