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手机传来简讯--
七点,远企二十楼。
这简讯还真是简洁明了。
这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点人像点菜一样。好在她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
琉璃对着墙上的放大支票嘟嘟嚷嚷,为了给自己打气,还特地花了几百块把它拿去裱框。
“忍耐,忍耐,一个月就好了。”看在这么多零的份上,果然又重燃战斗力。
五点多才接到命令,七点就要到,好像她真的随传随到。
不过,去那种五星级饭店用餐,总不能穿得太邋遢。
琉璃不习惯没事干,所以今天没去上班,一整个下午就把窗帘、沙发套拆下来洗,现在正灰头士脸,像个灰姑娘。
看看时间剩下一个半小时,第一次工作总不好迟到吧!所以她赶紧放下手边一团乱,奔到浴室梳洗。
梳洗后,她穿上昨天买回来的蕾丝绉纱洋装,一转身,宽摆的裙边,像波浪似地飘舞着,然后再披上小外套。
她对自己的装扮满意极了!
她永远也称不上艳丽,但在漂亮服装的衬托下,倒也有几分吸引力。
不知道石垏看到她会不会惊为天人?
琉璃自嘲地轻笑,想大多了,在他眼里,不管她穿得再漂亮,恐怕都只是灰姑娘吧。
匆匆忙忙到远企,已经七点半了。
她老远就看到石垏,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今天的穿着比昨天要随性,浅棕色圆领运动毛衣,灯蕊绒长裤,旁边的椅子上还搭着件褐色麂皮夹克,显得轻松自在。
“嗨!”琉璃来到他面前微笑地打招呼,一副很高兴看到他的样子。
石垏却臭着一张脸。“你迟到了。”
“对不起嘛--今天是星期五,马路很塞车,加上公车每站都停,外带倒楣到每个红绿灯都停。”故意把“嘛”字尾音拖长,又撒娇,保证电死他。
“你怎么不跳下公车,改坐计程车?”
“计程车很贵耶!要是每次都这样坐,一百万很快就没了。”这可要精打细算,毕竟由奢返俭难啊!
“计程车钱可以跟我拿,下次不要再迟到,我没有等人的习惯。”
“既然你要出计程车钱,我当然不会再迟到了。”
“还有,你身上的标签可以撕下来了吗?”不过,话说回来,花总监果然是眼光锐利,她现在的穿着确实配得上他的身份。
琉璃把手往裙摆一模,果然模到标签。难怪刚才在车上,全车子的人都紧盯着她,她还以为是惊艳,原来……
真是丢死人了,以后不敢再坐那一路公车了。
这时,服务生将菜单递上。
琉璃打开一看,眼珠差点掉出来。
一份七千九起跳!最便宜的餐点都比她一个月的伙食费还贵。
琉璃望着仍埋首菜单的石垏。
扁用帅气来形容,他似乎仍嫌不足,除了他那迷人的风采之外,他的气质和自信也在在使人难以抗拒。
虽然他的确很有魅力,但她可不能容许自己迷上他……
石垏抬头看她。
“你想吃什么?”
“呃……随便,你点就好了。”
石垏直接点了两份相同的梅套餐。
服务生走后,琉璃低声说:“这里的东西都好贵喔。”
这一档买卖做完,自己恐怕真要改行了。看里面的服务生素质都不错,也许待遇很高。
“还好啦,我吃过比这里还贵十倍的都有。”他平淡地说。
唉,有钱人的世界,是她这种贫户无法想像的。琉璃想到前阵子新闻报导,广达老板林百里花了一千六百多万买了一套家庭剧院,好奢侈喔!
上菜后,琉璃像饿死鬼投胎似地,拚命把食物往肚子里塞。
“你几天没吃饭了?”石垏瞪大眼睛看她。没看过这么会吃的女人!
“我每天都有吃。”
她念书的时候,晚餐都要吃两盘咖哩饭和一碗拉面才够,可是她虽然会吃,身材却保持的很好,每次都让专科那些同学怀疑,她是把东西吃到哪去了?
“喔,欧伊西,没想到咸蛋黄还可以这样做,蛮好吃的。还有刚才在沙拉上面,那个一片片乌漆抹黑的东西,好像是烧焦的木屑,也能混水模鱼当高级料理。”
“黄的是海胆,黑的是松露,被你说成这样,我看要是给大厨听到,肯定在里面切月复自杀了。”
海胆和松露?那是每次看日本冠军料理节目才有的高级食材!没想到却在她无知的情况下,就这样囫囵吞到肚子里去,早知道就先问清楚,细细品味,顺便还可以偷偷包一点回去给季敏开开眼界。
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东西?
这里的每一道菜,都伴着精致的设计和食器,可惜食材好看又好吃,就是份量少了一点。
“喝点清酒,品尝起来会更好。”石垏抬手招来服务生。
琉璃拉起三号警戒。“我酒量不好,要喝你一个人喝,我不陪你喝。”
“拜托,你以为我是要灌醉你,然后对你怎样?我没那么卑鄙下流,何况没听过有人喝清酒会醉的。”说完后他向服务生点了瓶顶级清酒。
服务生很快送来清酒,他斟好酒把杯子递给她。
“你喝一小口看看。”
琉璃轻啜一口。
“嗯--好好喝,好像甜酒酿,加点糖加点小汤圆,就更好了。啊!对喔,明天是冬至,记得要吃酒酿汤圆。”她感到酒精流过全身。
她喝光了杯里的酒,腼腆的把杯子递过去。因为,真的很好喝。
美酒几杯下肚,她渐渐放松了,还不时听到自己的笑声。
尤其是一有好吃的,她就掩不住狂喜又夸张的表情,一直赞赏不已,完全忘了要假装淑女。
石垏饶富兴味地看着琉璃,心想,她真特别,和他认识的所谓“上流社会”的女人大大相反。
她们吃鲍鱼鱼翅就像吃早餐一样,娇矜虚伪,吃两口就推说吃不下,还不时斤斤计较吃进多少卡路里。
而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体重问题。
其实,她并不特别光彩照人,只是纯洁清新,一副傻女孩的样子,但不知怎么地,他觉得这样的她很有吸引力、也很可爱。
石垏把盘里的鲍鱼和龙虾全夹到琉璃盘里。
她愕然地看着他。
“很好吃耶,你不吃吗?”
“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吃,”石垏亲切地微笑。“所以你多吃一点。”
他的微笑使她心跳少跳一拍。
她敢打包票,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男人,一定常常请女人共进晚餐。她们也像她此时一样,感觉倍受宠爱吗?
一定是。他很能让女人自觉颇富吸引力,且惹人爱怜。
琉璃责骂自己,他只是在演戏,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没醉。”
琉璃傻笑着,想要站直身子,却晃了一下。
石垏皱眉看着她。“既然你喝了一缸子清酒,当然你是醉了。”
“没有,我没醉,我只是吃太饱了。”
她一点儿也没醉,只不过是脚步有些踉跄,有些颠倒。
“我们到林荫大道去散步,消化消化。”
她摇晃到马路边,没注意到台阶,一脚踩空后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石垏及时扶住她,将她紧搂在怀里。
她觉得有股电流过全身。
“你干嘛抱着偶,偶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趁偶差点摔跤,就对偶非礼……”大概是偶说太多次了,琉璃突然捣住嘴,皱着眉,强忍着酒精在胃里翻搅。
看到她快吐了,石垏轻轻抓着她的后颈,帮她催吐。
“不要忍,吐出来会比较舒服。”
话还没说完,琉璃已经蹲在地上,呃--把一个晚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掉了。
好难受哦,在她往后的生命里,绝对再也不要喝一滴酒了。
石垏扶着虚弱的琉璃走向停车场,打开车门后,把她放在客座上。
琉璃一上车便吁了口气,把头一罪在椅背上,合上双眼,喃喃自语:“八千块,我吐掉了八千块,我会遭天谴……”
石垏坐上驾驶座。“你家在哪里?”
“台北。”琉璃嚅嚅地说。
她说话的声音好小声,他几乎听不见。“台北的哪里?”
“景美……我不住景美,我妈说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家里的住址……”
石垏感到啼笑皆非。这女人醉的不轻,看来是问不出她的住址,只好把她带回家了。
他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
开到中山北路七段时,他把方向盘向右一转,琉璃撞到他身上,就这样斜枕在他左肩。
在等红绿灯时,他转头看向琉璃。
她已经睡着了,胸脯微微地起伏着,秀发披在额前,盖着那秀气的鼻子,从鼻孔呼出来的气,吹动着发梢,神情极是可爱。
石垏看得有些失神了,突然听到三声喇叭声,才收回心神开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