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听闻之后,唇边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家的红发安妮最近还好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自从他上个礼拜把沫宇拐走后,这礼拜又约了她一次。”她将长发甩到另外一边,眼睛笑弯成一条线。
“是拐走吗?”彦玖笑出声来,吸管的前端指著蓝紫的鼻子。“我怎么听说是你粗鲁的把沫宇塞进他怀里,还像一位无良的后母威胁他?”
“意思差不多啦!”蓝紫摆摆手。
“我记得雨烈这两天都没班,如果今天没出去的话,那就是明天。”彦玖看著手机上的行事历,瞪了蓝紫一眼。“你不要多此一举,想凑合他们两个。”
“我哪有!而且你不是也希望安妮从对花墨砚的痴迷中月兑离吗?”蓝紫掩著嘴笑,口是心非的说著。
“我觉得,没有那么容易。”彦玖百般无聊地用吸管在可乐中制造出一个漩涡,但一碰到冰块就失败了。“他会跟沫宇相处,是为了探听花墨砚的事。”
“你怎么知道?”蓝紫放松上扬的嘴角,眼里兴奋的闪烁已经不在。
“你男人的直觉。”彦玖记得陆炜的第六感比鬼还准确,有的时候真希望直觉也有失准的一天,如此时此刻。
“如果安妮敢这么做……”蓝紫将高脚杯中最后一口冰茶吸尽,咬著冰块吸取著口中的冰寒,眼神蒙上一层寒霜。“你就等著替他收尸。”
“你不会这么做的。”彦玖认真的注视蓝紫的目光。“你只会单枪匹马的约他出来,然后苦口婆心的求他别这么做。不然就是威胁他,但效果不大。就像我之前对花墨砚做的那样。”他无可奈何的苦笑著,之前的记忆仍深植于他的脑海。
“你说的对,希望安妮不要这么做。”蓝紫收起眼神中的冰寒,双眼垂下。
“你对沫宇的恐惧症怎么看?”
彦玖决定换一个话题,雨烈的感情归属实在没办法继续讨论下去,定调就定调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很奇怪。”蓝紫回想著。“只能说真的很奇怪。”
彦玖不解地看著她,想明白详细的情形。蓝紫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上课前,我还在帮沫宇乔位子。为了怕在她进教室到位置的中间有男生挡住,所以我把男生都赶到最后几排,替她留了前面的位子。以前沫宇会从前面的门走进来,那天她却从后面的门绕过一群男生走到前面,还笑著说没事。”
彦玖睁大眼,像是在听奇人异士的故事般。
“我当然被她的举动吓傻,后面原本在嬉闹的男生也顿时安静下来,一脸不安的你看我我看你,下一秒通通冲出去抬头看著天空。”
“为什么要看天空?”
“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蓝紫以认真严肃的语气,说著乍听之下是玩笑的话语。但彦玖深知,她绝对没有加油添醋。
“我觉得,无论如何,不要过问沫宇的事会比较好。”蓝紫右手撑著下巴,盯著咏羲忙进忙出的身影。“事实真相,永远比你所能了解的可怕许多。”
“这句话像陆炜会讲的。”彦玖偷瞄了一下远方被女版胖虎缠身的可怜陆炜。
“就是他告诉我的。”蓝紫眨眨眼,那可怜男人总会神奇地说出颇有哲理的话。
“那个……如果你们再不去救陆炜的话,他会被勒死。”
咏羲突然凑近他们的面前,指著他们的后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蓝紫与彦玖转头一看,发现原本还抱著陆炜的两位女胖虎,她们的手此时缠绕著陆炜的脖子,似乎是想表演神奇宝贝中喷火龙的招式“地球上投”。
蓝紫与彦玖吓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不会是喝醉了吧?”
彦玖落下这句问号,急忙跳下椅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去拯救差一点窒息的陆炜。蓝紫则是跟咏羲要了一瓶空酒瓶,然后紧追在后。
“你们!傍我放开他!”
蓝紫凶狠地挥舞手上的酒瓶,用盖过舞曲的音量使大家让出一条血路。两位女胖虎惊愕的转头,看见有人张牙舞爪的朝自己飞奔而来,手上还拿著疑似凶器的物品,不禁倒抽一口气,立即放开她们手中的脖子。
陆炜跌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气。“蓝紫,谢谢你。”他抬头,却望见酒瓶的影子快要问候自己的脑袋。陆炜往旁边一闪,抱著头倒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打我啊?”他哀嚎,但蓝紫冷笑一声。
“少装了,我根本没碰到你。”
“我是受害者欸!”
“我又不能得罪你们的客人,只好得罪你来消消气。”蓝紫再度挥下手中的酒瓶,这次被陆炜双手接住。
“有够过分!”
陆炜不满地嘟囔著,在与蓝紫互相拉扯的同时,酒瓶被后方的人一把夺走。他往后一看,突然自己的鼻子被酒瓶指著,彦玖眯著眼漾起嘴边的梨窝。
“再不起来,酒瓶就砸下去。”彦玖半威胁半命令的语气,逼得陆炜马上从地板上跳起。
“干嘛这样……”陆炜拍掉上的灰尘,还不忘抱怨一番。
彦玖用力地打下陆炜的后背,转头一看,两位女胖虎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身旁的其他人早已继续未完的舞蹈,随著音乐拍打著节奏,刚刚停顿的氛围已经不在。
“好了,我要走了。”蓝紫整理著头发,拉一拉裙摆。“你最好给我注意一点,要嘛也让漂亮一点的女生吃豆腐嘛!被胖虎模上模下的你也开心?”她边说边戳了几下陆炜的胸膛,力道重得让陆炜忍不住后退几步。
“我也不想啊!”
“少来。”蓝紫瞪了他一眼。“对了,你明天白天有没有空?”
“怎么了?白天没事,但晚上一定要上班,因为雨烈没班。”陆炜心不在焉地回答。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跟踪?”
“你说什么?”这是陆炜今天听过,最不像话的一句话。
“跟踪”两字从蓝紫口中说出时,陆炜从没想过会化为真实。但到了隔天,当他从甜美的梦中缓缓苏醒时,却发现自己不是缠绵于柔软的床,而是僵直的坐躺在硬梆梆的轿车后座。
他如偶像剧般揉了揉未醒的双眼,希望眼前的景象像是水中的涟漪,旋转著从他眼帘里淡出。他怀抱著期望,映在眼帘的画面从模糊逐渐清晰之时──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
什么都没变。
没有逐渐回旋淡出的涟漪,没有镜头转换的场景,没有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的画面。他面对的依然是车子内部的天花板,灰朴朴的碍眼。行进的车子稳度不高,在颠簸的路段他不断地咬到自己的舌头,害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咬舌自尽。
“你可以闭嘴吗?”
蓝紫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夹杂著不耐烦的啧啧声。在一条安全带的束缚之下她艰难地转头,宁愿难受也要狠狠地瞪陆炜一眼。
陆炜下意识的撇头避开蓝紫的目光,却瞥见前座旁边正在开车的男人。他倒抽了一口气。
“彦玖你在做什么?”
“开车,看不出来吗?”彦玖的右手调整了一下车内的照后镜,将自己灿烂的笑容刻印在镜子中,再投射到陆炜的眼里。
当陆炜清楚的看见彦玖嘴角两旁的梨窝时,一阵寒冷爬上背脊。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绝望地连“我怎么会在这里?”问都不想问,想必是蓝紫伙同彦玖将半睡死半昏迷的他抬上车,为了怕他反抗故意不叫醒他。陆炜属于深眠型,熟睡之后天崩地裂都没办法将他叫醒。让他醒来的方法有两个:一是自然醒,二是将蟑螂放在他的脸上爬行。
“跟踪。”蓝紫简单地丢出两个字,懒得回答。
“跟踪谁?”
有回跟没回一样,陆炜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获得解答,但他也不想再问了。百般无聊的伸了一个懒腰,突然一种可怕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我该不会要被卖掉了吧?
“你放心,没有人想买你,卖你还要倒贴油钱,多不划算。”彦玖的唇笑成优雅的弯月,但那弯月的勾角却直直刺入陆炜脆弱的心中。
“你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陆炜小声嘟哝著,转过头看著窗外不断快速移动又变换的风景。
虽然车窗外的画面正迅速的平行移动著,但看起来是千篇一律的单调简单。绿色与土黄色交织揉合的构图,有波浪的圆弧,也有角锥的尖锐,色彩的深浅制造出来的层次,却无法使画面丰富。如同一个人穿著灰色的棉质衣服与短裤,搭配灰色的袜子与鞋子,没有材质上的变化,看起来会单调无趣。
山路就是这样,只有往上与往下的分别。面对山壁的这一边,都是相同的景色。
都是相同的。
花墨砚的刺青,彦玖说与‘她’一模一样。陆炜突然想到,彦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花墨砚的刺青,为什么之前都没有提过他口中的那个‘她’?彦玖很少提起关于自己的事情,陆炜才发现自己几乎对他毫无所知。他所知悉的彦玖:二十五岁,警大毕业,转换跑道当上夜店的公关长,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他总觉得,彦玖似乎私底下在追查什么。
陆炜的脑海中浮现出沫宇父亲的自杀案件,所有他所知道的信息如一团黏土彼此牵扯著分不开,将他的脑袋黏在一起无法思考。他盯著把彦玖后脑勺挡住的前座座椅,仍无法把思绪理清。
他讨厌这种感觉──浑沌不清、纠结缠绕。
“啊,到了!”
蓝紫兴奋的声音传来,他伸长脖子往前一看。
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他清楚的看见沫宇与雨烈的身影。
车子的右侧是一座瞭望台,为了便于眺望山下的风景,旁边设有投币式的望远镜。雨烈和沫宇坐在中间的石椅上,似乎在聊著天。
彦玖缓缓将车驶向左侧,停靠在山壁旁。为了能看的清楚雨烈与沫宇的身影,陆炜将身子挪向另一边,整张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幸好车窗的玻璃是外侧灰蒙的款式,不然他有百分之百的机率会吓到路人。
蓝紫将车窗缓缓升上,直到密合。而后,车子熄火,车内少了引擎声,连一根针掉落于地都清晰可闻。
沫宇与雨烈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后停了一辆诡异的轿车,自然也不会对车子突然熄火而感到怀疑。一部车莫名在身后熄火,且没人下车察看,对于正常人来说无比的可疑。但如此低级的跟踪术,居然能套用在沫宇与雨烈身上。
车内异常的安静。
“我们把车窗都关起来,怎么会听的到他们的声音?”陆炜一句话就突破盲点,点出了他们现在的困境。
如果连跟踪对象的对话都听不见,那就失去了行动的意义。等于陆炜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抬上车、被蓝紫无视、被彦玖言语上的伤害等等,这些他所经历过的都会成为无意义的泡影。
“可是开窗会被他们发现。”蓝紫摊手,无奈地耸耸肩。
“唉,难道我们只能到这里了吗?”
陆炜垂头丧气地叹息著,蓝紫跟著唉声叹气。当他们打算放弃所有的希望之时,蓝紫的眼角瞥见彦玖伸出右手阻止了她的叹息。
“你们把我当成谁了?”彦玖歪嘴笑著,只有一边的梨窝使他看起来高深莫测。“我可是陈彦玖,怎么会连这种芝麻绿豆小事都没预见?”他对身后指了指,陆炜马上将他的包包递给他。彦玖翻著包包从里面拿出三副耳机,递给大家一人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