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热,我会睡不着的……”也不知道半梦半醒,他神游到哪儿,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夏天就快来了,又要热得跟知了比“金蝉月兑壳”了。
令人痛苦的夏天……
“七月?”
这会儿,床上的人没了回应,安安静静的沉睡在初夏的午后。萧兰摇摇头,拾起桌上的蒲扇,轻摇。
避家端着茶点推门而入:“公子……”
萧兰轻轻摇头,示意他噤声。
避家是噤声了,可是多半是因为床上的情景,让他不能发声。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斜照入室,虽没直接照在床榻上,可那光芒却不多不少给帷帐里的一切镶上了金色柔软的光晕。
温和的男子身着雪白单衣轻摇蒲扇,凝视蒲扇下的少年,目光温柔如水,嘴角一抹浅笑,如纯白的花。
少年枕在他的腿上酣睡沉沉,即便是睡梦之中,嘴角依旧轻吟笑意,他身上的迷离之光,不见了影踪,只留熟睡的娇憨。
空气弥漫羞涩香甜的味道,那是青涩果实所散发的气味。
这羞涩,这清甜,让人措手不及。想要看清些,却唯恐扰了这情景,不敢擅自靠近。
此情此景,悠悠远远,犹如一场迷离的春梦。
是夜,初夏的夜。
梨园夏虫鸣叫,流萤闪烁如星辰的碎片。
屋内一盏青灯如豆。
床榻之上,少年依旧沉睡,只是由白天的面朝外边,转成面朝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不再轻摇蒲扇,抖开一张薄被盖在少年身上。随后,他将桌上的灯移近来些,翻开未读完的书册继续阅读。
这样的夜,该是在安静祥和里等待黎明的夜。
可床榻上的少年却突然张开眼睛,睨着天花板,目光凝结,似是刚刚他根本没在睡觉。
“醒了吗?”萧兰放下书,微笑地望着他,“怎么了?”
温和的话语,让七月如沐春风,收回视线,长长伸个懒腰,像只睡醒的猫儿:
“嗯,醒了。”迷离的目光,添加了慵懒之意,七月突然有说不出的娇媚。萧兰深深呼吸,双颊泛出一抹羞红,微微避开七月的视线。
“因为照顾我,累着了吧?”
“嗯……”七月摇头否认,“我有没压疼你?”
“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七月立刻爬起来,紧张地掀开薄被,揉捏观察他的腿,“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只是腿有一点儿麻……”
萧兰拉住饼分紧张的七月,他的腿一向没有知觉,七月枕着也是没事的,虽然现在有点酸麻,不过……
思其此,两人突然都噤声瞪着对方。
良久。
七月最先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你说、说的可是腿麻的麻?”
因为七月的兴奋,萧兰反倒平定下来,看着双腿,酸麻的感觉在腿上循环,他微笑点头。
“哇,太好了太好了!”七月扑上来一把抱住萧兰,又摇又晃,“好高兴好高兴!我想飞起来,怎么办,我快坐不住了!”
他现在就根本没坐着……萧兰哭笑不得,七月把高兴给抢完了,他反倒像局外人,双手停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抱住七月,半晌,下定决心要抱七月。
敲门声起,未得到应允,门口的人已经推门进来。
萧兰赶紧收回尴尬的手。
“苏桦。”
“这么晚了,七月你怎么还在萧兰的房里?”苏桦瞧见七月坐着萧兰的怀里,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七月笑嘻嘻地反问:
“那苏桦你这么晚了还来公子的房里做什么?该不会是睡不着,来跟公子秉烛夜谈?”
被这么一问,苏桦红了一张脸。他下午看到萧兰的身体,整日心绪不宁,动辄脸红心跳的,所以有些话,他再也无法压在心底了。
“我有事情要跟萧兰说,你先出去。”
“有什么事情我不能听的?”
七月虽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可萧兰看出了他已经开始不悦。七月,在生气的时候,眼睛眨动的频率会更慢。萧兰轻拢七月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衫,笑望着苏桦。
“苏桦,你有事直说无妨。”
苏桦暗自埋怨,萧兰平日对谁都是以礼相待,却从未曾见他对一个人,那么亲昵无芥蒂,可为何是没心没肺的七月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萧兰,这事儿属隐私,我希望你一人倾听。”
“不成!”七月想也不想便拒绝,“今晚上不行,你改日再说。”
他还偏要今天晚上说不可!苏桦认识萧兰很久,自然知道怎样能让萧兰听他说话,他眼中流露些许哀伤:
“萧兰,此事在我心中已经很久,若不是再也无法承受,我也不会深夜来访。”
苏桦向来谨慎仔细,若不是有事要说,确实不会这个时候来找他的。萧兰微微颔首,对着七月缓声道:
“七月,你先回房,我跟苏桦说一会儿话。”
“不成,你们不能单独留在这个房间!”七月执拗,“苏桦你快离开!”
“七月,不可无礼。”萧兰可见识过七月欺负苏桦的本事,“你先回房休息,听话。”
“我……”
“你不是说了,以后都听我的?”萧兰还是温和的模样,可脸上的认真显示了他的坚持,“听话,回避一下。”
“你也答应我不跟苏桦亲近的,我可真的会不高兴的!”
“听话,七月。”
“唉!你现在耳根子软,待会儿便知后悔了!”
七月又急又恼,却不得不退出去。可他并非退出门外,而是跃上屋顶,随后暗暗叫糟,房上的人影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罢刚他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便是因为察觉有人闯进了云府。此人能躲过云府四大护卫的耳目,必定是身手不凡。
就在这会儿功夫,屋内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见鬼!”
七月掠身下屋顶从窗户进入屋内,房内黑衣人挟持萧兰,举长剑朝七月刺来。
窗前书案上的灯被剑气熄灭,在袅娜的灯烟里长剑更显阴寒夺命。
“七月小心!”萧兰惊喊。
七月侧身躲避滚入屋内,利剑与他的脸只差半寸,还削去他些许发丝!
小心小心……都说他会后悔的嘛!
情况岌岌可危一刻,只见一道清凌的剑气挥来。这不是黑衣人的剑气,而是来源于七月手中的剑。七月的剑若凝练的月光,破空而入,挡去了黑衣人的杀气。
黑衣人一怔,七月的剑薄如月,犀利如冰。
是长月剑!
长月剑?长月剑曾是药王鬼还魂的剑,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苏桦趁黑衣人微微分神之际,借着月光,对黑衣人发起进攻。
七月大叫:“苏桦别靠近!”
可是已经来不及,长剑直奔苏桦心口。剑尖点到苏桦的胸口便收,黑衣人反手用剑把一推,将苏桦推向七月怀中,抱着萧兰夺窗而出。
“若想救人,随我来!”
七月丢给苏桦一瓶药,追随黑衣人而去。
一直追到城外的山上,黑衣人钻入一扇红漆的门,七月没多想跟着进去。
随即,惨绝人寰的咒骂声顿时遍及四野,在深夜的山头久久回荡不息。
“鬼大夫你个糟老头子,你要跟我赌,也不能用这么阴的招式啊!”
七月当然知道是鬼大夫,他身上那药草的味道想遮掩都遮掩不住。也只有鬼大夫才能用药喂养出那么凶狠的药犬,追得他满院子跑!
表大夫轻哼:
“你不是要跟我赌吗,我现在奉陪。”见七月准备抽出腰间的长月剑,鬼大夫冷声道,“你若是伤了我半只药犬,赌约的事情立即作废。”
“见鬼!”七月怏怏收回腰间的剑。
表大夫微微勾起嘴角,但他绝不是在笑,而是在看戏。他就是要挫挫这小子目中无人的锐气。
“经过药犬这关,我就把云萧兰还给你。然后,你们能通过那……”他指着一座极大的屋子说,“我就允了你的赌注。”
“七月,着急无益,先出去想办法再进来,别被伤着了。”萧兰万分担忧。
七月细想,对啊,这样耗着不是办法,是该去想办法!
“萧兰,等着我来接你回去!”
说罢,七月冲出犬群,可是他该用什么办法引开这些药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