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龄姐,你在不在?”关盛色茫然过后,有些迟疑地擦着汪苑雅挤进了门,跑到了汪重龄的房间。
入目所及,简直惨状一片,衣服被拉扯得狼藉一片,书桌上还有果汁的浸渍,房间里落得到处都是碎纸。
必盛色吃惊不已,“重龄姐,发生了什么事?”
汪重龄依旧徒劳无功地拼凑着撕成碎片的海报,仿佛没听到她的问题。
看她这个样子,关盛色急了,半蹲子拉住她的手,“重龄姐……”
一颗眼泪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正好砸在关盛色的手背上。
必盛色一惊之下,顿时抬高了声音:“重龄姐,是谁欺负你?”
“……我没事。”汪重龄垂着头,额发因此落了下来,挡在眼前,让关盛色完全看不出此刻她是什么表情。
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关盛色皱眉不已,但是无意中抬头,却发现刚才给她开门的年轻女孩正站在房间门口。
“重龄姐,她是谁?你们认识?”关盛色下意识地不喜欢面前这个打扮得太过成熟风尘的年轻女孩。
“你又是谁?”被关盛色眸中的防备刺激到,汪苑雅立即毫不客气地对她开口。
“这里是我家,你说我是谁?”关盛色起身,下巴一抬,“我问你是谁还差不多!”
“你管我是谁,我说了你就认识我不成?”汪苑雅也不喜欢关盛色,她讨厌这种一看就是乖乖女的女孩子。
“你站在我家,口气居然还这么嚣张,你什么意思?”关盛色直觉认为汪重龄现在这个模样肯定跟她有关,所以也就不跟她客气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汪苑雅毫不客气地白她一眼,随即进屋推开她,拿了之前丢在床上的衣服和隔离霜,斜眼看了汪重龄一下,“我先走了,你想哭的话,慢慢哭吧。”
汪重龄没做声,但是关盛色因为看她莫名其妙拿走的东西似乎是汪重龄的,于是立即伸手阻拦,“等一下,你到底是谁,凭什么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她给我了,我当然可以拿。”汪苑雅不耐烦地看着她,“你够了吧,我现在想走,你还真拦着我不成?”
“重龄姐,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关盛色疑惑地看向了汪重龄。
汪重龄依旧默默地看着一地海报的碎片。
见她没动静,关盛色立即沉下脸,固执地拦住汪苑雅,“你把东西留下来,随便到别人家里拿东西,根本就是小偷,你到底是谁,不说的话,我就报警了!”
“喂,你死了?还是哑巴了,跟她好好说明白我到底是谁?”汪苑雅见汪重龄没帮她说话,顿时恼了,伸脚就去踢她。
意料不到的状况之下,汪重龄被她一踢,顿时撞到了书桌,原本放在那里的果汁瓶顿时二度酿出惨祸,浇了汪重龄一身。
汪苑雅却只冷眼看着,见她如此,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必盛色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汪苑雅,“你不能走!”
“你放手!”汪苑雅使劲挣开她的手。
必盛色哪肯放她轻松过关,于是死抓着她就是不放,汪苑雅急着月兑身,见她不肯放手,索性手脚并上,关盛色没想到她这么野蛮,顿时被她踢打了好几下,她心里负气,索性跟她对打了起来,两个人顿时像麻花似的扭成了一团。
战况激烈到吓人,板凳被撞翻了,衣架被撞倒了,书桌上的英语资料飞了一地都是,两个人却还是扭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这么大的动静下,汪重龄终于回神,看着一地的狼藉以及房间里的混乱,她忍无可忍之下,蓦地起身分开她们,随即抓起汪苑雅就朝外走,直到把她丢出门外。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她几乎咬牙切齿,眼泪几乎还在打转,可是这次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却都斩钉截铁般生硬。
汪苑雅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顿时呆了一呆。
汪重龄不等她回神,“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第一次将她拒之门外。
房间内的关盛色气喘吁吁,跟过来一看,吃了一惊,“重龄姐,你不要哭啊……”
“我没事。”汪重龄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回房间就关上了门。
必盛色放心不下,探头探脑地走近她的房间,却听不到门那边的动静,在房间门口无奈地转了几圈后,她终于憋不住拨了电话出去,“哥,你快点回来,重龄姐很不对劲……”
必盛景到家的时候,关盛色依旧守在汪重龄的门外,看到他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哥,交给你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家里来了一个太妹似的女孩子,可能跟重龄姐吵了架还是什么的,把重龄姐的房间弄得一塌糊涂,还拿走了她的衣服什么的,”关盛色耸肩,“我刚才一生气,还跟她打了一架。”
“打架?”关盛景顿时提高了声音,简直哭笑不得,“你不想着解决问题,居然跟人打架?!”
必盛色不好意思,“我那不是一时气愤嘛,又不是有意要跟别人打架的,你就别念我了,还是赶紧看看重龄姐吧。”
“交给我吧。”关盛景对她点了点头,等她走开后,伸手敲响了房间的门,“重龄,开门。”
房间内静悄悄的,关盛景耐心地站在门外等了片刻,房间的门终于悄无声息地开了一道缝。
必盛景连忙推门进去,只是一眼就看到房间内的混乱,他顿时心下一沉,伸手拉起地上正在拼凑什么东西的汪重龄,“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是你所看到的这些。”汪重龄却固执地垂着头,额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他看不清楚她此刻到底是什么表情。
“盛色说的那个女孩是谁?”关盛景扶住她的肩膀,轻声问她。
汪重龄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低声开口:“是我妹妹。”
“原来是妹妹。”关盛景并没有特别意外,只是叹了口气。
没办法,已经见识过她的哥哥所带给她的伤害,这个造成这般破坏盛况的罪魁祸首是她“妹妹”,也并不是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她:“还好,房间乱了可以收拾,衣服脏了可以洗,被拿走的东西也可以再买,所以……”
他的衣摆倏忽被她揪住,几乎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虽然她压抑得很好,可是温热的眼泪落在他颈子里的感觉,让他实在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重龄?”关盛景心口莫名地发闷,仿佛感染到了她那种难过,“怎么了?”
难道是他的安慰太拙劣了?
“美梦成真……”她的眼泪多的几乎泛滥,“被撕碎了……”
必盛景终于醒悟为什么房间地上的那些碎纸片看起来那么眼熟,原来是那张海报?!
“是她撕的?”几乎是在瞬间,他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对她来说,那张海报的存在,就仿佛昭示着她的梦想也一定会圆满,如今海报撕碎了,她一定会认为梦想也会跟着一并破碎——
“重龄,那只是一张海报而已,没关系的。”他叹口气,轻轻拍着她,仿佛在安慰一个刚出世的婴儿。
“不是的,不只是一张海报……”汪重龄拼命摇头,很想阻止自己这么懦弱下去。
如果是以前,即便苑雅怎样对她,她都可以忍耐,也不会哭,但是……
不一样的。
这张海报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苑雅怎么对她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不动这张海报就可以,可是她却偏偏将它撕得粉碎。
“那天你把它送给我,我真的以为自己否极泰来,以为自己的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那一天,所以我很小心地把它收起来,就像一并收藏起来你所给予我的其他的那些……”她缓慢而低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果不仔细,几乎听不太清楚,“可是我总是不敢相信,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这些,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奢望得到过别人的关怀和注意。但是你把海报给我的时候,我很开心,那种感情,很陌生,让我自己都难以面对我自己,总觉得那样就不像我了。然后渐渐地,我发现你出去的时候,我会坐立不安,我仿佛变得格外粘人,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不习惯,所以我更不能奢望你去习惯。苑雅来的时候,我真的没有想过海报会就这么毁在她手上,但是……但是现在我突然想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先兆,昭示我的美梦不可能就这么成功?提醒我应该恢复以前的生活,不要再像现在……”
“你在乱说什么?”即便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关盛景却依然听得很清楚,所以他此刻简直想摇醒她,“什么叫恢复你以前的生活?难道你以为你的改变,会让我开始讨厌你吗?”
汪重龄垂着头,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沮丧:“是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了。”
“讨厌自己什么?”关盛景决定好好帮她洗下脑。
“我变得太粘人了……”仿佛一只渴望主人的宠物似的,离了主人就无精打采,“就像今天,你刚出去一会儿,我就想打电话给你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说有多不开心就有多不开心。
必盛景很无奈,但是心里却有那么一点点的欣喜涌出来,“那么,为什么没有打?如果你打了电话,我就会回来陪你,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汪重龄却摇头,“我怕你生气,嫌我太粘人。”
是谁灌输给她这样的观点?
必盛景叹了口气,竭力矫正她的观点,“我接到自己所想要接到的电话,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会生气?”
“但是……”汪重龄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确定感。
必盛景立即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没有但是,重龄,如果你打了电话,我想我会很高兴你会打电话给我,因为这会让我觉得,我是被依靠和信赖着的。”
是吗?
原来,他并不讨厌她粘人的举动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下次会打的。”许久之后,她终于再次闷闷开口。
必盛景很高兴能听到她这么说,“真的吗?”
“真的。”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么,重龄你记住,”关盛景也看着她,一字一句,仿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的保证,“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不要有任何的顾虑。下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时,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立即打电话给我,让我立即到你身边来。不要再软弱下去了,也不要想着‘就这样算了’,我不喜欢你那么想,因为我想要看到积极生活的你,以后你不要再一个人想着承担所有的事情,更不要妄意揣测我的想法,你只要记住——我永远会站在你身旁——记住这句话就可以了。”
汪重龄如受蛊惑,几乎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她真的可以那么做吗?
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生活对她来说,就是要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不论再艰难,都要自己解决。
但是现在,因为有他在的关系,她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正在慢慢放任自己去依赖他……虽然似乎还是跟以前差不多,但是她知道,不一样的。
她变得爱哭,变得脆弱,变得……需要他。
只要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一定会在她身边吗?
汪重龄抬眸,迟疑地对上他的视线。
必盛景的眸中,满满地藏着的,是对她的保证和怜惜吗?
或许,真的是吧……
虽然满心里依然藏着问号,可是这一刻,她决定选择相信他。
即便只是说说也好,即便以后有什么变数也好,起码这一刻,他在她身旁——
让她觉得,她是被保护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