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唐晓若用力的转转水龙头,望著滴不出水的莲蓬头叹气,“真的坏了啊?”
“那要如何洗澡?”她不死心的转到底,再从反方向转回来。
不合作的莲蓬头,还是挤不出半滴水。
唐晓若挫败地坐到一旁,白皙的瓜子脸皱成一团。
最近她忙得昏天暗地,回家唯一小小的犒赏就是泡个舒服的热水澡,没想到现在连洗澡都是种奢求!
唐晓若看看表,再看看莲蓬头,纤弱的肩头无力的垂下。
都晚上十一点了,要修也找不到人吧?
突然,一道灵光从她脑海闪过。
唐晓若急急穿了便鞋,毫不犹豫的出了家门,按下对面的门铃。
“该死的章海洛,这么晚了找我干嘛?”柴田澈问也没问的打开门。
尴尬互瞪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
“天气这么冷,你不穿衣服难道不怕感冒?”脸红心跳的唐晓若首先发难。
柴田澈浴袍半敞,精壮的胸肌若隐若现,看得她差点流鼻血。
上次她脸颊不小心碰到的地方,就是那里吗?
柴田澈咬咬牙,不甘愿的将衣服拢紧,以免春光外泄。
他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件,她对他的态度会好一点,看来是他奢望了。
“汪汪!”门缝中,挤出POWER可爱的脸。
“POWER!”一见到毛茸茸的熟悉大狗头,唐晓若马上用力的开心抱住它,“我好想你喔!”
瞧著难舍难分的一人一犬,柴田澈受不了的浮现笑意。
唐晓若的层层心防,在面对小动物时就会主动卸下,而他那只孽犬又特别喜欢唐晓若。
只能说是天作之合。
“这么晚……有事吗?”他问,语气是出乎自己意料的轻柔。
唐晓若赫然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她扬高小小的下颚。“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柴田澈挑眉,黑眸迎视眼前拜托人家帮忙,偏偏又趾高气昂的小女人。
“我让你拜托。”
“你到底行不行啊?”眼看就要凌晨十二点了,唐晓若终於忍不住问道。
柴田澈阴恻侧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薄唇紧抿。“唐晓若,难道你不知道问男人行不行,是件很污辱人的事吗?”
唐晓若双颊立刻红透,她又气又恼的跺足。
“谁问你这个!”她老羞成怒,“你不行也不关我的事。”
他忍不住又回头瞪了她一眼。
“唐晓若,你别挑衅我。”三更半夜四下无人的,她最好别自寻死路。
“我——”咬咬唇,唐晓若聪明的换个方式问:“你修好了没?”
柴田澈老大不高兴的放下手中的工具,脸色难看的走出来。
他可以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一手遮天,但不代表……
他会修水笼头!
“没有。”他放弃。
他的手是用来批文件,而不是用来拿老虎钳的。
“没有?”唐晓若吃惊的瞪著他,“你修不好?”
“是的。”他承认失败。
“那我怎么办?”
“明天请工人来修吧!”他开始收拾工具箱,“工钱应该不会太贵。”
“但是……”她支支吾吾。
“有话直说。”她骂他的时候不是挺流利的吗?
“那我要怎么洗澡?”她眸光含泪,极度沮丧。
没有洗澡,她睡不著……睡不著,明天的工作铁定完蛋……
柴囤澈黑眸半眯,狐疑的打量她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怀疑她是不是和POWER一起在外面流浪过,否则为什么他们的表情如此相像?
“如果你愿意,我的浴室可以借给你。”
“什么?!”她惊叫。
这样……这样……太奇怪了。
“只是建议,”柴田澈耸耸肩,提起工具箱准备回家,“你可以不接受。”
“我接受。”她急急接口。
她就不相信只会开屏的孔雀敢对她怎样。
柴田澈慢吞吞的转过身,黑瞳里眸光复杂。
“你确定?”他是个男人耶!她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
他很可能对她这样……再那样……
“你等我一下。”
唐晓若忙进忙出的,拿了个苹果绿的漂亮水桶,将所需的东西备妥。
“我好了。”三分钟后,她在他跟前站定,眼里闪耀著坚定的光芒。
柴田澈模模鼻子,眸光慢慢地从水桶移到她的脸。
现在不确定的人变成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踅回他的住处,柴田澈大方的比出请的手势。
“我的浴室,请用。”他很努力地将话说得轻松,
“嗯。”唐晓若僵硬地点点头,一溜烟的躲进浴室里,用力的将门反锁。
其实从一踏入他家门,她就后悔了。
不管她平时再怎么剽悍泼辣,终究还是个女人,随随便便借用男人的浴室,她的神经也太、太大条了。
如果到时柴田澈翻脸不认人,心一横把门锁上,变身成大野狼……
那她……
“我出去买东西,”门外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我没带钥匙,记得洗快点帮我开门。”千万别一洗就是一小时啊!
他真是自找麻烦,让那株仙人掌借用他家的浴室,然后大冷天的他跑出去吹风受冻。
唉~~
但他就是不忍看她可怜兮兮的为难样子,他倒宁愿她凶巴巴,像根朝天椒那样充满生气。
唐晓若一震,回过神。
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吗?
“柴——”她开门唤他,可惜人已出去,只留下活蹦乱跳的POWER陪她。
唐晓若慢慢地垂下目光,回头望了眼满是他气息的浴间,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定他是个好人哪!
“喂?”
“澈!我等等要过去你那里,”电话一接起来,对方就噼哩啪啦说个不停,连让人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真受不了我妈,她这次竟然把我赶出家门,只不过不想结婚而已,有那么严重吗?要我娶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人,你说我怎么会愿意嘛!生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唐晓若尴尬的看著话筒,不知道要不要出声。
她还以为是柴田澈打电话回来,结果不是他。
“都什么年代了还指月复为婚,如果对方长得很抱歉怎么办?不会太对不起我这张俊脸吗?”
唐晓若原本不打算接话,但听到这里,一种熟悉的心痛又起。
丑女也有爱人的权利呀!
“所以我下定决心了,就算她把我赶出家门,我也绝不退让。”
“说不定……对方还嫌你长得像癞蛤蟆。”唐晓若冷冷接话。
“吓!你哪位?”章海洛被突然出声的女生给吓住,“我打错电话吗?”
他都抱怨这么久了才出声。
“我是谁不重要,”唐晓若美眸泛起雾气,“重点是对方说不定根本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章海洛激动的惊叫,“章公子我长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一向都只有我嫌别人的份,还没人敢嫌弃我!”
“那么恭喜你,我是第一个。”唐晓若难掩气愤的挂下电话。
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难道长得好看就高人一等?
另一头,章海洛愣愣地看著嘟嘟响的话筒,俊脸微微泛青。
他拨的是澈的电话没错,那刚刚接电话的是谁呀?
“唐晓若!”大门外断断续续传来低喊的声音,“是我,柴田澈,麻烦你开门。”
唐晓若吸吸鼻子,就过去帮他开门。
“我买了一些消夜回来,”他搓搓双臂,外头真冷!“咦?你哭了?”
他错愕的看著她红通通的双眸。
“没什么,”唐晓若不安的别开脸,“谢谢你让我借用你的浴室,打扰了。”提起水桶,她往外走。
“等等!”少了尖锐外壳的唐晓若让他担心,柴田澈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千万别告诉他,是因为看了肥皂剧而掉眼泪。
“放开我!”唐晓若像被刺到一下,激动的甩开他的手,“我怎样都不关你的事。”
“唐晓若。”她这副受伤的模样教他怎能不管?就算是他对朋友的关心吧!
“我叫你放手!”她怨怒的瞅他。
柴田澈静静看了她半晌,松手。
“随便你。”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他了。
这女人的态度反反覆覆,说变就变,有谁受得了?
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唐晓若倔强的扬高下颚,返回她的住处。
孔雀就是孔雀,他们不会改变,都是一丘之貉。
柴田澈重重的关上门,瞪著眼前的消夜,久违的怒焰熊熊燃烧。
这不是他平时发的小脾气,这次是玩真的。
“课长,林雪莉找你。”办公室外,柯心恰探进头来。
坐在办公桌后的唐晓若没有反应,她咬著笔,怔怔出神。
“课长!课长!”柯心怡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什么?”唐晓若猛然回过神。
她刚刚的思绪,飞到柴田澈身上去了。
昨晚的那顿脾气,他一定被飙得莫名其妙,他大方让出浴室给自己使用,却还安看她脸色。
“课长,你还好吧?”柯心怡古怪的瞅她,“不舒服吗?”
“我没事。”按著抽疼的额角,她摇摇头。
“采购课的林雪莉在外面等你。”柯心恰小声提醒。
课长今天究竟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林雪莉?”听见这名字,不祥的预感从她心中掠过,“请她进来吧!”
“好。”
“唐课长。”年过四十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林雪莉走进办公室,脸色凝重的在唐晓若对面的沙发坐下。
浓郁的香水味立刻漫开。
“林小姐,找我有事吗?”采购课和生管课不同楼层,她出现在这里绝对没有好消息。
“唐课长,是有关零件的问题,”林雪莉不安地拢拢长发,“上礼拜五我急著下班,交代采购课里的工读生帮我联络厂商,没想到……”
“她忘记了是吗?”
“是呀!”林雪莉乾笑,“我刚刚才发现她忘记了。”
“所以呢?”
“所以……在这个月内一万辆的车可能赶不出来。”
不是可能,是肯定。
“不能重新叫货吗?”听见她这么说,唐晓若的头疼得更猖狂了。
“我叫了,”她急急申明,“但是他们说时间太赶,无法准时出货,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要过年了,他们也不愿意临时接如此大量的订单。”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们的库存有限,因为赶工已经用掉不少。”
今天星期四,离上礼拜五已将近一星期过去,她发现得会不会太晚了?
以现在的特殊情况来说,差一个工作天就差很多了。
“唐课长,你曾说过我尽量叫货,如果来不及不会怪我,你会负起责任的。”林雪莉焦急的看著她。
唐晓若沉默,美眸低敛。
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前提是请她尽力。在林雪莉身上她并没有看见尽力的痕迹。
“唐课长……”
“我明白,”纤指沿著发际轻按,她的头疼又开始肆虐,“我会负责任的。”
听见她这句话,林雪莉放下心,嘴巴开始喋喋不休。
“不过这批货会来不及我心里早有底了,时间这么赶,也怪不得别人。”
清冷的眸光扫向她,唐晓若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是哪家厂商?”
“嗄?”
“是哪家厂商来不及出货?”
“是森野。”
“除了森野以外,其他厂商都能按时进货吗?”
“嗯,我都联络好了,只有森野不能配合。”
“好吧!把森野的电话、地址和联络窗口都给我。”从抽屉拿出止痛药含在嘴里,唐晓若吩咐。
“唐课长要做什么?”林雪莉奇怪的反问。
“我亲自去登门拜访,看还能不能有其他折衷的方式。”
“唐课长,森野在新竹耶!”林雪莉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外星人。
“再远也得去,”叹口气,唐晓若按下分机,“我一定要如期交货。”
除了帮她自己,也希望能帮柴田澈达成目标。
她这样想会不会很奇怪?不管他们之间的相处有多恶劣,一旦出了事,她第一个不愿影响的人就是他。
她是不是痛昏头了,所以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原本听说新任的营业部经理很年轻,我还不大相信,”周董事大摇大摆的定进柴田澈的办公室,后面跟著畏畏缩缩的叶大荣。“今天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柴田澈挂下电话,黑眸望向躲在门后、一脸无奈朝他摊摊手的陈姊。
“你是……”他起身,比矮胖的周董事足足高出半颗头。
“你竟然不认识我?”周董事笑了,笑得很讨厌,也很夸张,“我是周大福,是兆阳汽车的董事,”他将叶大荣一把推到前面,“叶经理你总该认识吧?我们是亲家。”
“柴经理。”突然被推出去的叶大荣尴尬地向柴田澈打招呼。
“原来是周董事。”柴田澈薄唇勾笑,笑容诡谲。
鼎鼎大名的周大福他当然听过。他收贿、霸道,在公司里安插了好多“自己人”,大玩派系游戏,是元德翰少数头疼的人物之一。
就是这种人在阻挠公司的改革。
身体里流动的恶质血液在沸腾,他正满肚子怨气无处发,他们却自动送上门来。
“周董事亲临,有何指教?”柴田澈表面平静无波的问。
“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大荣的新主管,”见到是名温文的年轻男子,周大福根本没放在眼里,“来打声招呼而已。”他大笑。
“是吗?”手插在裤袋中,柴田澈陪著他微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后,小小的办公室的气氛冷却下来,柴田澈仍是含笑望著周大福。
周大福笑久了,嘴唇不觉有些抽搐,大笑到后来逐渐转变成乾笑,再笑下去会变成疯子。
“不请我们坐吗?”他悻悻然的问。
柴田澈没说话,静静地看著他。
他不请,他自个儿坐下总可以吧?
恼怒地瞪了处之泰然的柴田澈一眼,周大福拉著站在一旁陪著傻笑的叶大荣一块坐下。
“上次听说你特别关照我们家大荣。”板著脸,周大福不想笑了。
“周董事口中的特别关照是什么意思?”柴田澈还是站著,居高临下的看著他们。
“不是说如果大荣做不到业绩就要请他走路?是不是啊?大荣?”周大福转头询问当事人。
叶大荣不敢开口说是,仅微微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柴田澈乾脆的承认。
“哎呀!年轻人做事别太冲动,”周大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再怎么说大荣在公司里也待了二十年了,你也要敬他是个元老啊!”
原来是找人来关说呀!
柴田澈扬眉,听他把话说完。
“如果你待我们家大荣好一点,”周大福拉开西装,露出半截红包袋,“我们也会对你好一点。”
现在变成是贿赂了。
他可真明目张胆!
“人啊!别跟自己过不去,”周大幅忍不住又笑了,粗肥的两指一揑,比成钱的形状,“更别跟这个过不去。”
柴田澈眼眨也不眨,缓缓回答,“这是公司规定的制度,不适任者淘汰。”
听见如此强硬的口气,周大福微微变了脸。
“我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懂吗?”
“周董事,叶经理可能没和您说清楚,我一切……”柴田澈笑了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说出口,“都按照公司规章办事,谁来都一样,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话别说太满,”周大福重重一哼、“不买我的帐,小心到时后悔。”
“就算董事长他老人家来了,我的决定还是不会改变。”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硬脾气,元德翰最清楚。
“我说了这么多,”周大福勃然大怒,“你还是冥顽不灵!”
“我已经很卖周董事面子了。”俊秀的脸庞在笑,却隐隐透出邪恶的味道。
“胡说八道!你连小小的让步都不肯,还敢说卖我面子!”周大福气得脸孔都扭曲了。
“要不是卖周董事面子,早在这个月初我就直接请叶经理走人了,”柴田澈双手撑在桌上,语气嘲讽,“要不是卖周董事面子,在您不请自来的时候,早就叫警卫把两位请出去了。”
周大福气红脸,猛然站起,原本就很小的绿豆眼现在更眯成一条线。“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分?”
“我当然明白,周大福,周董事。”柴田澈微笑,笑意未达眼底。
“好!很好!年轻人如此嚣张,我倒要看看你的位子能坐多久!”周大福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
“周董事,不送了。”柴田澈一派轻松的说。
周大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把拉起不知所措的叶大荣往外走。“走了,和他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唇舌。”
“是……”叶大荣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料的差很多啊!
“等等,叶经理。”柴田澈叫住他。
“啊?”叶大荣回头。
“有时间找闲杂人等来帮你求情,不如多花点心思冲业绩吧!”黑眸含冰,他冷冷提醒。
最近他的脾气太好,大家都把他当病猫了。
“你!”听见他形容自己是闲杂人等,周大福更是气得快吐血。
柴田澈不再搭理他们,任周大福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一路咒骂离开。
“柴经理,这样好吗?”陈姊端著咖啡进来,一脸忧色,“你和他们正面起冲突,到时闹到董事长那里……”
“无妨,”柴田澈无所谓的耸肩,有种宣泄后的快感。“迟早要闹翻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是。”
“对了,你早上有看到唐小姐吗?”
“哪位唐小姐?”
“生管课的唐晓若。”
“没有耶!”首次听他主动提起唐晓若,陈姊有些吃惊。他们不是八字犯冲的死对头吗?每次见面都会闹得不愉快。
看来传说他们同居的流言有部分可能是真的。
“要不要我打电话到生管课问问?”
“不用了,没什么事。”那女人喜怒无常,找她只是自找罪受。
“那我回去做事了。”
“嗯。”
柴田澈埋首於厚厚一叠的文件中,没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