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谁 第二章
作者:棠海洛

"学长,我……喜欢你。"

这是什幺?好熟悉的对白,好讨厌的五十层楼建筑场景!好象……我昨晚告白的重演。

"什幺?"站在我身前的男人悠闲地笑问。

我再次鼓起勇气说:"培原学长,我喜欢你!"

"真的?好巧,我也很喜欢你。"他笑得好开心,态度却是不认真的。

"我不是开玩笑,我真的、真的喜欢你!"

"是、是,想要我当你第二十个候补的男朋友,还是挡箭牌?又有人骚扰你了?"

"不!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真的!他们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只在乎培原……学长——你到底在笑什幺?"

"抱歉,我是受宠若惊了。嗯,晚餐你想吃什幺?"

"我在跟你告白耶!"

"好、好,那幺去六合夜市如何?"

"你不相信我是真心的,为什幺?"为什幺?!

为什幺——

为什幺我头疼得像是快要裂开,胸口闷得像要爆炸?

发生什幺事了?四周闹烘烘的……好吵!我房里……怎幺会有那幺多人?

"醒了!右边这个先醒了!"

"救护车还没来吗?"

"先别移动他。"一个低沉有力的嗓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叫救护车做什幺?我承认昨晚失恋很痛苦没错,但我记得自己没自杀啊!才想抬手,一阵痛楚瞬间冲遍四肢百骸,全身像是刚被卡车辗过一般……夭寿!是有仇家趁我睡时痛殴了我一顿吗?我忍不住申吟出声。

"很痛吗?先忍着点。"

是刚才那个声音,我感觉有人轻抚我的头发——

"哎唷!痛死我了!"我疼得弹起身来,要死了!他好死不死模上我像被刀戳似的脑门做什幺?我恶狠狠地张开眼。

"你醒了。"

居然是他!少广峻,子轩的好友兼同学。

我瞪大眼,"少广峻,你在我的房间做什……"我不悦的声音消失在看清四周场景为止。这里是哪里?

一移动,发现有东西压住了我的手臂,往旁一看,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有个同校的女孩伏趴在我身旁不动,脸被长发遮住,头侧竟有一小摊怵目惊心的血!

"她怎幺了?!"我惊喊。所有的记忆霎时都冲回发胀的脑里——我跟子轩在天桥追逐,接着两人一起跌下了楼梯——

却没想到会波及到别人!

少广峻截下我伸出去的手。"别动她,她可能有脑震荡。"

"她……那子轩呢?子轩他没事吧?!"我打量四周没见到子轩,急站起身来,头猛地一阵晕眩。

"先别急着站起。"少广峻快手扶住失去平衡的我。

我惶恐地拉住他问:"子轩是跟我一起滚下楼梯的,他在哪里?!是不是先被送去医院了?"

少广峻面无表情的脸,皱起了眉头,双眼直望着我,仿佛我说的是外星语言。

我急急地摇晃他:"你快说啊!选在这时候发呆做什幺?亏你还是子轩最好的朋友,现在还这副死人脸!你知道子轩他去哪里了吗?"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笛声。他仍旧只是瞪着我。

这个呆子!我转向一旁围观的人问:"你们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滚下来的男生?"

两个女学生面面相觑,疑惑地说:"没……没有啊,我们……就只看到你跟那女孩跌下楼梯而已,没有其它人。"

没有?怎幺可能?!我捉住其中一个女孩问:

"他是跟我一起滚下来的,你确定没有看到他?"我头一阵阵地抽痛,声音也越发的大了起来:"你快说啊!快回答我!"

"住手!你吓到她了。"少广峻捉住我的胳臂,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开,拖到救护车旁去。

"等等!我还没找到子轩……"我挣扎着。

少广峻根本不理我,迳自对医护人员说:"他是病人家属,要一起去医院。"

"什幺病人家属?"我瞪大眼。这家伙在发什幺疯!

也是这幺一瞪眼,我才发觉少广峻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目光一直紧锁着正被搬上救护车的女孩。

一看到那同校女孩,我的内疚才又跑了出来。现在女孩已经拂开了长发躺在担架上,让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

这、这怎幺可能?!

"这女孩居然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张大嘴。是曾在电视上看见几乎一模一样的"明星脸",却没想过自己会遇上!

"子兰她不会有事的。"少广峻严厉地扫了我一眼说。

"子兰?她不是子兰,她只是跟我长得像而已!"我跳了起来。"你看清楚!我才是——咦?!"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伸出去的手——

鼻节分明的手指,白皙的大手掌!手腕上戴的是我去年送给子轩的生日礼物,这、这代表什幺?!

我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跟少广峻一式一样的男生制服,一式一样"平坦"的身材……我颤抖地模模自己的身体、胸部……

我什幺时候换衣服的?我的制服呢?我——玲珑有致的身材呢?!

现在就算向来不苟言笑的少广峻在我面前大跳艳舞,都不能教我这幺吃惊!

"不!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

我无法接受的大喊,猛地站起身来,"叩"地一声撞到了救护车顶。这也不是我的身高!

"子轩,你冷静点!子兰会没事的。"

少广峻用力捉住我手的力道,让我针孔似的脑子清醒了几秒。

我缓缓地回身,他正冷冷地看着我,仿佛我犯了什幺天理不容的罪被他当场逮着一般。

"你……喊我什幺?"我哑着声音问……不,不是哑!这声音是……我压住自己的喉咙,却模到了喉结——

天!谁来告诉我这是怎幺一回事?

"子轩!你清醒一点!"少广峻对着我吼。

我闭上眼,心乱如麻,不想相信这场荒谬。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少广峻把我压回座位上,手在我眼前晃动:"这是几根手指?"

"不要问我!我现在什幺都不想知道……"我逃避现实的别开脸去。

下颚突然传来疼痛,少广峻毫不留情地把我的下颚扳回去,我见到他冷冷的眼底正狂燃着火焰。他在这节骨眼气些什幺?我才是那个最该哭的人吧!

"你刚才醒来时喊过我的,你记不记得?"他的口气像在隐忍着什幺。

"不要碰我,放手!"我大力挣扎着。内心正千头万绪,他为什幺偏要挑这时候来插一脚?

"那你总该记得自己是谁吧?"他不动如山,语似寒冰。

"我说过了!我不知……"

他不待我说完,一把揪起我的领口,把我整个人扭到窗边去,对着我的耳朵咆哮:"看清楚了!你是若子轩!是大若子兰两岁的亲哥哥,一个快满二十岁的男人,不是女人!子兰发生意外,你的肩膀是该给她靠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心疯似的胡言乱语!你讨厌别人说你软弱,自己就该有所担当!遇事就逃,像什幺德性?你该不会把脑子也撞坏了吧?你今天若不是在公共场合发生状况,恐怕子兰现在还躺在冰冷的地上流血——要是你因此害死她了呢?你这样还配为人兄长吗?你给我振作一点!"

我猜他这辈子从没一口气说过这幺多话。

耳膜隐隐作痛,我闭上双眼。是不是该笑一笑呢?

事实摆在眼前。

罢才才说当男人好的,但我可没指着流星许愿哪。为何上帝这幺"照顾"我?我平时从不烧香也不上教堂的,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子轩!给我张开眼睛,好好看看你自己!"

显然身旁的暴龙不肯给我一点自怜的时间。好吧……

我放弃挣扎了。

张开眼。玻璃窗上映出一张能吸引任何女人的男性脸庞,他忧郁的眉头深锁,一个我从小看他由清秀转而俊美的男人;而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看起来恨不得把他掐死的严肃男人。是的,我是若子兰。虽然不知这一切是怎幺发生的,但我魔鬼般玲珑的娇躯,确确实实已变成了男人身。

我竟然变成了自己的哥哥。

***************

"这种事你能相信吗?"

我优雅地捻起莲花指,轻啜了口水果茶,好整以暇地望着放学后被我拉出来的商雨。

"什幺?"她嘴巴打开的程度,让我担心她的下巴会月兑臼。

"不相信就算了,商雨,别让我看到你嘴里的蛀牙。"现在我总算知道,当我发现自己变成男人时的表情了。

"子轩哥!"商雨脸上摆明了不敢置信。

"我是子兰。"我纠正她。是啊,不敢置信。

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也希望自己在作梦,但却偏偏是真的、真的!刚才上厕所的"感觉"还留在我"手里"!呜……我连男朋友都还没有交过呢。真想哭。

"你说你是子兰,那子轩哥呢?"

商雨问了个好问题,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他在医院,暂时……不宜会客。"我一想到子轩就头痛。

"谢绝会客?伤的很重吗?"

"头上缝了四针,手术不久后就醒了。"醒了,才是真正悲剧的开始。

"那为什幺谢绝会客?"商雨疑惑地看着我。

我揉揉太阳穴。该怎幺形容?"防止你们吓到彼此。"

"吓到彼此?"商雨的疑惑更甚。

"子轩他……"这实在很难解释,"呃……子轩他'暂时'疯了,所以我们最好别去刺激他。"这样形容可以吗?

"什幺?!"商雨提高声音问。

"别喊!"我赶紧捂住耳朵说:"我今天受够尖叫声了。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以外,现在所有见到子轩的人都会以为他疯了。"

子轩那种纤细的性子,我本不想让他一醒来就接受刺激的,但从头到尾,少广峻铁青着一张脸,硬是揪住我站在子轩的床旁直到他醒来。结果子轩一睁开眼就看到我——他的躯体,困惑一阵后,大家都围上去问他"子兰你好不好?""子兰你还有哪里会痛?"之类的话。

我实在无力阻止。

等到他终于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反应只能用鬼哭神嚎来形容;那尖锐的叫声,直到现在还刺痛着我耳膜的深处。

天底下大概就只有我能了解子轩的心情了,但是……他的反应也未免太激烈了吧?变成我是那幺一件痛不欲生的事吗?

而更诡异的是,正当我忙着安慰以为自己女儿疯了的爸妈时,一向见面连瞄都不瞄我一眼,从不肯跟我多讲半句话的少广峻,居然紧紧地拥抱住我!……不,是抱住子轩——我的身体,柔声安抚在崩溃边缘的他。害我眼珠子差点喷出来!

这真是太可怕了!

看在外人眼底,就是少广峻温柔地对待子兰,而子兰在稍稍平静下来后,就死死地回搂住少广峻,嘴里还不断低喃着:"喔!广峻,喔!广峻真的是你……"之类的。我整个人真是当场凉了半截。

案母还在一旁追问:"他们是不是在交往?昨天伤子兰心的是不是他?"云云。

我只能说,我头真的很痛。

"子轩哥,你还好吧?"商雨担心地望着我问。

这家伙平时对我像只母老虎,一遇上心仪的人就换了个人似的。标准的重色轻友,看我怎幺治你!

我手支着额,装出痛苦状。"抱歉,商雨你可以过来坐在我身边一下吗?"

"你……头痛吗?"

好商雨,居然这幺听话就坐过来了。

"再过来一点。"我说。

"如果真的很痛,我们该去医院——啊!"趁她接近,我大力抱住她的腰,让她整个人贴在我身上。

商雨惊得倒抽一口气,马上脸红到耳朵去。

"子……子轩哥?"

"错!我说过八百次了,我是子兰!"我更大力搂紧她说:"商雨你想一想,我那个有礼到极点的哥哥敢对你做这种事吗?就算他交了女朋友,也不可能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你观察他那幺久不是假的吧?"

"子轩哥有女朋友了?!"商雨瞪大眼问。

"你可真会捉重点呵。"我咬牙。"你一定要逼我说出'那件事',才肯相信我是子兰吗?"一件世上只有我跟商雨知道的秘密。虽然,我不觉得那事有啥好保密的,但商雨坚持,我也只好遵命。

商雨沉默了好一会儿,"什……什幺事?"从她的表情,我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你真的要我说吗?"我扬扬眉。

看她一脸的倔强,我只好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

"咳咳……本山人,也就是若子兰大美女是也,国中时就有了近一百七的身高,迷人的外型不消说,那时还留了个超短的发型,迷煞了不知多少的学姐学妹们,为此上演全武行的也不是没有,但其中来势最汹的就是你;那时我年少单纯不懂事,等到你占了我身边的位置之后,我才发觉你根本别有居心,是为了子轩才来接近我的……"

"乱讲!子兰她乱讲!"商雨粗着脖子打断我的话:"是子兰那时要接近培原学长,又听说学长不喜欢太主动的女生,她才会找我当烟雾弹,想让学长以为她喜欢女孩而放松戒心跟她日久生情;没想到她跟学长哥儿们做的太成功,学长完全把她当成男人来看,子兰这才欲哭无泪……"

"说的真好啊!"我的声音是从齿缝进出来的。

臭商雨!居然戳我痛处。

但这事也只有她知道了,谁教我们是一对苦情姐妹花呢?同样暗恋别人四年——她暗恋子轩;我暗恋培原学长。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什幺不肯主动告白的原因,但商雨知道我重承诺的脾气,是绝不可能泄密的。

"既然说清楚、讲明白了,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呵呵呵!"总算快拨云见日了,我不禁发出巫婆般愉悦的笑声。

商雨却一脸阴天的看着桌面。"她……子兰是这幺告诉子轩哥的吗?"

"轰"地一声雷劈进我脑里,快露脸的阳光又被乌云全面封锁,我感觉四周像是狂风大作——朋友多年,商雨居然不相信我?

她居然怀疑我会背信?!

对朋友坦然一向是我最自傲的地方,我全心信任商雨;原以为商雨也会如此待我,可是现实却是如此——一阵沮丧袭上心头,我闭了闭眼。

"算了……"我低下头,情绪一糟,就无心解释了。"我……子兰她承诺过的便会做到,请你相信她的人格。至于我为什幺会知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心情荡到谷底,我起身买单。

明明来时就隐约猜到,要理性的商雨相信这事是困难了点,但她那种全然不信的眼神教人心寒。她对我有距离,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一夕间姐妹变路人……是我太性急了吗?

甩甩头,我理性的告诉自己;这幺荒谬的事,会随便相信的人才有问题呢!换个立场来想,若是少广峻跑来告诉我他就是子轩的话,我会相信吗?少广峻那张酷脸……是子轩的性格?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我是不会相信他的;现在整人的节目那幺多,我怎能确信这不会是哪一出?想想商雨的反应情有可原,我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罢了!我就不信以后天天来缠着她说往事,她还会不信。

"子兰!"踏出店门时,商雨喊住我,手上拿着我跟她逛街时买的蓝色亮皮酷企鹅卡通皮夹。

"谢啦。"

我撇嘴,对于自己的忘性很无奈,接过手的同时顺便敲她额头一记。商雨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当然要惊讶,这是每次我们略有争执之后,我表示休战的讯号。笨雨商……你可发现是我了吗?

"我叫你'子兰',你却很自然的就回头了……"商雨喃喃自语,陷入沉思状态。

我月兑口而出:"你的好朋友我——失、恋、了。"话说出口后,才发现胸口一整天闷着的竟是这一句话。

"失恋?你……你是说……培原学长?"

商雨睁大眼。普天下除了我自个儿外,就只有商雨知道我昨天要跟学长告白的事。看来她有点进入状况了。

"对!他居然敢拒绝我,"我一脸风雨欲来的回想昨天的状况,"我恼羞成怒,就强吻了他。"是他先对我无义,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什幺?你真的那幺做了?!"商雨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被强吻的是她似的。

昨天我有跟她说过我告白的沙盘演练步骤,包括万一失败了,我会采取的"诱吻"A计划……嗯,虽然最后诱吻变成强吻,跟计划有些出入,但毕竟没离题吧?

"失恋都失恋了,我就不能夺些战利品来补偿自己破碎的心吗?"我重复昨天说过的话。

可惜学长精明得很,"灌醉他"的B计划行动失败!想当然尔,接下来的C计画、D计划也相对的付之一炬。

"我以为你昨天只是说说而已……"商雨陷于震惊中,完全明白我真正"行动"起来会是什幺模样。"天哪!那培原学长不就被你吓坏了吗?"

喷!瞧瞧商雨把我形容成什幺了?辣手摧草魔吗?

"他完全没有反应。"这才是最糟的反应。

"你是说……培原学长对你的'色诱'完全无动于衷?"

"色诱"是我昨天下的耸动标题啦!想当然尔,计划步骤就是接照字面上那些意思进行。

商雨上下打量着我,结巴地说:"你昨天……呃,就是用这个样子,嗯……去……压倒培原学长?"

"当然不是!"我瞪大眼,商雨在暗示什幺?"意外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我昨天告白的时候还没有变身——噢!看看我到底在说什幺?'变身'?!变成酷斯拉吗?"这一切真是荒谬的可笑!我忍不住又懊恼了起来。

看我跺脚快要捉狂的蠢样,商雨却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商雨的习惯,一开始笑就停不下来。

"小姐,有谁点到你笑穴了吗?"我装作很疑惑地看着她四周:"需不需要我帮你把犯人揪出来?"这是我们之间的冷笑话。

商雨惊奇地看着我:"这……说话的方式……"

我再趁她看我时,出奇不意地作了个我常扮的丑鬼脸;由子轩的大帅脸做来,让爱笑的商雨直笑到弯下腰去、上气不接下气。

"不……不……别再逗我笑了。"好一会儿,商雨擦掉笑出的眼泪,才用熟悉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想,我开始有点相信你了。"

这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我想要去放烟火,有没有人要跟我来的?

没错,加重火药,目标就是那碍眼的五十层楼。

***************

晚上七点半。

我不清楚一个人注射了镇定剂会昏睡多久,我是趁子轩注射镇定剂时偷溜出来的。

苞商雨碰面让我心情平静了许多,我们聊了许多有建设性的方案。现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抚平子轩的心情,并设法让生活回到正轨……如果可能的话。

"你去哪里了?"

正当我前脚才踏进医院,就听到这句冷到不能再冷的质问。少广峻迈着大步伐朝我走来,我很惊讶他还未离开。"子轩……不、子兰她醒了吗?"我刻意忽略他的怒意问。我知道在他们眼底,我是个一出状况就胡言乱语的子轩,弃昏迷的妹妹于不顾的哥哥。因为他们不了解"子兰"在惊慌失措些什幺,只以为她受了刺激,而我居然在她最脆弱时丢下她,殊不知我也同样需要"心理治疗"一下。

天知道发生这种事教我枯坐而不找人商量的话,我会疯掉!

这种话,现在大概就只有子轩跟商雨听得懂吧?

……唉!子轩只需要让他尽情喊一喊就没事了,这是我的经验谈,否则,我又怎能真正的放心离去呢?

"她下午就醒了,一直在找你。"少广峻双目不怒自威,字句饱含斥责的意味。

"喔……谢谢你照顾她。我爸妈呢?"我不知该说什幺,只好故左右而言它。

他对我的反应蹙起眉,但没再开口,领我往没去过的楼层走去。原来子轩已转到一般病房,爸妈都还留在房内,正围着子轩点蜡烛。

原来,还有人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啊!

"子兰!是你吗?!"子轩一见到我就失声喊道,那其中夹着急切的惶然语调,让我心猛地一揪。

我眼角瞄到爸妈微变的脸色,赶忙纠正子轩说:

"子兰你撞迷糊了,我是子轩啊!"上前轻拥他时,才在他耳畔悄声道:"别吓着爸妈了,我们私下再谈。"

"好、好……你回来就好,我以为你不见了,他们没人知道你上哪里去,我好怕……"子轩圈住我不肯松手,我快速感觉到衬衫湿了一片。

子轩面对现实后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担心我,我为丢下他而感到浓浓的歉意。噢,连好脾气的老爸都在瞪我的不负责任。

"对不起,让你担心,"我对着子轩轻道。"我急着帮'你'选生日礼物,忘记跟爸妈说一声了。"为了安抚爸妈的怒意,我从手提袋里拿出方才商雨送给我的礼物,转递给子轩,双眼猛打"收下"的暗号。

"你……谢谢。"子轩呐呐的收下。

"太好了!现在人都到齐,子兰可以吹蜡烛了。"妈妈说。爸则去把灯关掉。

"呃……"子轩为难地看着我,因为今天真正生日的是我啊!

我不在乎地鼓励他:"快吹啊!我要吃有巧克力片的那块蛋糕!"基本上我只要有得吃就很满足了,其它什幺都不重要,毕竟知道全家人都很关心我,那就够了。

我突然想到少广峻,他带我到病房后就消失了。

我不自觉左右张望。

"子轩?……子轩怎幺了?叫你也没反应。"爸摇了摇我身子问。

因一时还没适应"子轩"这名字,我呆了呆才回应:"不喊少广峻进来吗?"

"谁?"爸不了解。

"不行!还会是谁?"娇小的妈妈一头挤了过来,把高她一个半头的老爸撞开,拉我远离床边,悻悻然的问道:"那跟你穿同校制服,长得高高酷酷的年轻人是你同学吗?"

"嗯。"老妈说的是少广峻吧?原来他算长得"高高、酷酷"啊。

我为老妈一脸保密防谍的神情失笑,静待下文。

"你叫他以后都别再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他!"热情好客的老妈难得板起脸。

"为什幺?"我惊讶极了。少广峻对老妈做了什幺?

"傻子轩!你还看不出来吗?"妈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说:"早上子兰打完针后,就是我'请'他出去的。你没看子兰一醒来,见到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哭叫,还紧搂着他吗?我不知道他是用什幺方法拒绝子兰的,但欺负我女儿的人,我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若还在外面徘徊,你就叫他走开一点!别来刺激子兰,否则我再骂他一顿。"

"妈,你骂了他?!"我瞪大眼,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莫怪他杀气腾腾的,原来是受了冤枉。"我……子兰喜欢的人不是他啦!"难怪我一进大厅就碰到他,原来是老妈把他赶下去的。他在大厅待多久了?从中午——到现在?!不行,我要去找他!

"子轩,你要去哪里?"

"子兰——"

彼不得身后的呼唤,我急奔到走廊,下楼至大厅,绕遍整个医院的里里外外,都没再见到他。

他已经走了吗?我面对马路喘着气,突然,一个穿越马路而来的身影让我整个人钉在当场。

"子轩?"来人很快发现了我,他唇边那抹好看的微笑,总是能轻易左右我的情绪波动。

是培原学长。

我心跳不自主地加速,真是没用!这是告白失败后第一次见面,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这里见到他。

"你怎幺会在这里?"他坦然地望着我问。

他当然坦然,他又不知道我是子兰,但我却不自在极了,下意识回避开他的目光,嗫嚅道:"因为子轩住院……"

"什幺?"他往前跨一步,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不!是子兰,她住院了。"我这才想起现在自己的身分。努力压下别扭,我很想看清他现在的表情。

"子兰住院?什幺时候的事?"培原学长似乎很吃惊,剑眉拢紧。他看来……是不是有点担心?

"你真的会担心她吗?"

我月兑口而出,见到培原学长楞住,才发现自己又心直口快了。

他神色复杂地盯住我好一会儿。"昨天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不知该说什幺,这实在是个尴尬的话题。

"她住院是怎幺回事?"他没再追问下去,教人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早上我们不小心从天桥的楼梯跌下来,她撞伤了头,但不要紧,住院观察一天,没有脑震荡就可以回去了。"

"你们一起?那你没事吧?!"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臂,剑眉紧蹙地上下打量我。培原学长从没有这幺主动碰触过我。

"我没事啦。"我摇头,不知哪来的不对劲,也许是培原学长捉住我的力道吧,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说:"培原学……培原,你也是来医院探望人的吗?"

"嗯……我表姊住院。"他黑如点漆的眼看着我,慢慢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脸上似乎瞬间闪过一丝……苦涩?

"你表姊病得重吗?"我担心地问。

培原学长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轻轻地摇头,仿佛言语只是多余般地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眼神……他在想什幺?发现了什幺?为什幺要用这种仿佛想看穿一切的目光来看我?

晚风送来,我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动的气息,我真想上前模模那张总是挂着浅笑的脸庞。虽然……那张笑容现在看来有些忧郁。"我先走了。"学长终于再开口了,却是道别。

"什幺?你不想去看看子兰吗?"我差点跳脚,再怎幺说我跟学长也当了四年的"哥儿们",他居然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

"我现在去,恐怕会被人丢出来。"他笑说,眼神却不看我。怪哉!盯着人说话是他一向的习惯啊。他说过眼睛是人类最无法伪装自己的地方,它会自动代替人们说出心底一切说不出口的事,几乎无所遁逃,所以他爱盯着人的眼看。我还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呢!

"什幺被丢出来?"我绕到他跟前问。

他仍是那副笑容:"子兰现在一定想把我大切八块,然后丢进太平洋喂鲨鱼;或是直接绑我上五十层楼,推我下去。"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咀嚼着他的话:"所以……昨天你是故意装傻、听不懂子兰告白的,是吗?"

这推论让我心为之一沉。

"子轩……你明知我不能给她期望……"他黑色眸子转过来望着我,淡然的眼神竟有些痛苦。

"为什幺?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不解地问。

培原学长闻言只是看着我,一瞬也不瞬的,眼神甚至还带点凌厉,让我心慌。

我忘了,培原学长从不喜欢人论及他的隐私,尤以感情为甚;可是……过往他就算不想谈,也只是自行轻轻带过,从没像现在这样,眼神锐利得让人不知所措。

子轩是他的好朋友啊!难道朋友之间也不能谈吗?

我真的不懂!

"你真的不去看子兰吗?"我绕回原来的安全话题,故作轻松地说:"我保证她绝对舍不得推你下楼的,顶多只是把你吊起来毒打一顿而已。"

"是吗?"

他看着我的视线甚至让我脸上有刺痛的错觉,我很想知道是什幺触动了他的情绪?只可惜他的眼神,我一向读不懂。

"去看看子兰吧!她会高兴的。"我尽量表现自然,对他灿烂一笑,还很哥儿们地拍拍他的肩。

"……你真想要我去?"他看着我搂住他肩膀的手问。

"当然!"

虽然本尊在此,根本不用去病房的,但多几分钟也好,我想跟学长独处。

听了我的回答,培原学长终于慢慢收掉了锐气,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近距离看,真教人难以呼吸。

我想到昨天偷来的吻,实在太仓促了,根本来不及感觉。喔!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笑容会让人好想偷亲他好几口?

突然,我的手臂被莫名的巨力向后拉去!我跌入一个人的势力范围中。

"你在这里做什幺?"极不友善的低沉嗓音由我耳旁冲来。

是少广峻!他还没走?不过更教我惊讶的,是他恶劣的口气是冲着培原学长而来的。

"我来看心艾姊。"培原学长说。

"没有这个必要。"少广峻毫不客气。

原来他们有共同认识的人?

"这要问心艾姊才知道。"培原学长勾起惯常的淡笑。

"她不想见你。"少广峻态度恶劣。

"也许该由她亲口告诉我。"培原学长仍是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别再骚扰她。"

即使他两人的语调都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这其中升起的紧绷感却是瞒不了人的。他们之间暗潮汹涌这点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了,不过现在对我而言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

"心艾姊是谁?"

我的发问让两个男人都回过了头来。

少广峻用淬毒的视线瞪着我,仿佛我问了个极蠢的问题。

"她是我表姊,广峻的亲姊姊。"培原学长解释说。

培原学长和少广峻是表兄弟?这情报我居然没有搜集到!"那你们两人在吵什幺架?"

"我们看来像在吵架?"

培原学长似笑非笑地问我,脸上看不出真正的心思。每次他不想再谈一个话题时,就是这个表情,以你问他的话回问你,以微笑隔出距离。

他总是这样神秘,让人捉不住他的心思,但我不在乎,连他开朗底下的淡淡冷漠我都喜欢!商雨总说我当局者迷,说学长根本是只老狐狸、笑里藏刀……她对他总有说不完的意见。但我从没被这些说词影响过。我只知道自己喜欢培原学长,像中了盅惑,心神俱迷。我痴痴地凝视着学长的一举一动,明知自己现在是男人的外表,以这样的眼神看另一个男人会教人误会,但我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以致于学长突然转头对我说话时,害我吓了一跳!

"我们去看子兰吧。"学长说。

"喔,好。"我一回神,就赶快帮学长带路。

"子轩!"少广峻拉住我,一脸怒意。我忘记他也在场了!刚才他们吵到哪里了?还没吵完吗?

培原学长拉住我的另一只手,和气地问少广峻:"我们要去探望子兰,广峻你也想来吗?"

幸福咧!学长握着我的手。我忍不住悄悄朝学长挨近了一些,被少广峻发现,他使劲差点要把我的手腕捏碎!却又在我呼痛之前放了松。

怒视我一眼后,他不发一语,转身离去。看来真的生气了!

"少广峻!"我喊他。

他却置之不理,跑上了马路,颀长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川流的车阵中。明明我是想来为老妈的态度道歉的,却搞成这样……

"唉!"我忍不住叹了好大一口气。

***************

"不、不要!"一具仅着内衣的美丽女体在我身下蠕动。

"你再说一次?!"我吼。压按住"她"。

"不……"子轩委屈地、怯怯地喘息着,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不能……代替你去学校,那会穿帮的……"

"若子轩!你胆敢再用我的脸哭一次看看!上礼拜是谁在医院答应我要去上课的?现在没人看得出你是男人,穿裙子不会死的!"我粗鲁地帮子轩套上粉红色的女校衬衫,再一把捉过格子校裙来。

"那时没说要穿裙子——"子轩梨花带泪的挣扎。

"废话!难道你要穿男生制服去女校上课?"这真是够了!为一件裙子花掉半钟头的时间,孰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就算不择手段,我也要让子轩乖乖穿上格子校裙!

卷起袖子,我伸出魔爪——

"啊——不、不要!求求你——"子轩左闪右躲,怕痒是他致命的弱点。

结局,他当然是不敌而降了。

"放心吧,商雨她会罩你的,我们所有状况她都很清楚,学校里有任何不懂的事就找她。"帮他穿上裙子后,我从床上爬起来,用手整理松掉的领带跟乱掉的头发,像足了个刚做完坏事的男人。

我拍拍仍侧卧在床上的子轩,把嘤嘤啜泣的他扶起来,柔声安慰:

"好啦,别哭了。第一次会不舒服、感觉奇怪都是难免的,以后习惯了就不会这幺难受了,嗯?"

直到子轩乖乖点头,我心底的一颗大石头才终告放下。

虽说他是穿上了裙子没错,但若他打死不出门的话,那我也没辙,总不能教他哭着上学吧?

喘了口气,我把泡泡袜丢给子轩。"我得趁饿死前先下楼吃东西,你整理好就快下来吧。"

脚才跨出一步,手就被子轩拉住,我狐疑地回头瞧他。

这小子该不会又反悔了吧?

"对不起……那你怎幺办?"

子轩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问我一个人代替他去五专,人生地不熟怎幺办?我就说子轩是个体贴的人吧!每次他六神无主的心一归位,第一个反应就是关心别人。

我不正经地挑起他的下巴说:

"小美人,你还是担心自己吧!我是只打不死的蟑螂还怕什幺?少广峻不是你的朋友吗?顶多就缠他喽!你信不过自己的好朋友吗?"

"广峻……嗯,这样就好。"

子轩一听到少广峻的名字就明显放了心,露出个小小可爱的笑容。喔!不是我在讲,我怎会长得这幺迷人可爱呢?

身随念动,我忍不住倾身去香了香子轩,那触感真是太完美了!香滑水女敕,让我真想一口接一口……只是子轩不太识相地在挣扎。

待我俩下楼,商雨已在客厅久候多时了。

"怎幺那幺慢哪!"

商雨直接走向子轩抱怨。看来她还是习惯面对我原来的外表,一见到"我的身体",她声音就大起来,忘记"子兰"的外貌下是她日思夜念的子轩。

"咳!商雨,你何时舍得对你的子轩哥这幺凶了?"我移近商雨小声提醒:"你不想把握机会,让他喜欢你了吗?"

"你……别离我这幺近!"商雨吓一跳似的把我推开。

嘿!这女人是不是脸红了?她明明知道是我若子兰的,不是吗?只因为我身体是子轩的模样?我故意揽她的肩,把气喷在她的苹果脸上问:

"商雨小姐,敢情您是在害羞吗?"

"别、别闹了!子兰。"没想到是子轩先阻止我。

他先困窘地望望商雨,再瞪着我说:"你别用我的身体做……坏事,商雨也许还不是那幺清楚我们现在的状况,她会……误会的……"愈说愈小声。

"搂个肩膀就算做坏事?"我露出邪恶的笑容,刻意用膝盖夹住商雨,把她整个人钳进怀里上下其手问:"那——这样算什幺?"

"若子兰!"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吼。

我一脸皮皮的说:"这幺凶啊?谁怕谁?有胆来咬我——哎哟!"商雨狠狠地捏了我一把,而且还是用"转"的那一种。哇!犯不着这幺狠吧?

"子兰,你再胡闹我要先走了!"商雨又羞又怒的祭出杀手裥。

"好吧!我不阻止你。"我爽快地放手。暖场的工作已做完,他们应该已经不那幺紧张了吧?我把子轩塞给她说:"反正今天需要你的是子轩不是我。"

仁至义尽。

我吹着口哨进厨房觅食,留他们在客厅熟悉彼此,能出的力我都尽了,接下来会如何发展,也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别看我这幺轻松,正大口嚼着烧饼灌豆浆,其实我心里乱紧张一把的。

我没跟子轩说和少广峻不欢而散的事,怕他担心。依少广峻那种冰块性格看来,现在去巴着钢板可能都比他温暖些。虽说是老妈先开罪了人家,但我想我还是道个歉就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好,免得又莫名惹他生气,坏了他跟子轩难得的友情。

不过,好处还是有的——那就是能跟心爱的培原学长同班!

"呵呵呵——"我发出巫婆的笑声。被拒绝个一、两次算什幺!蟑螂岂是那幺好踩死的?

不过,上次在医院听到学长跟少广峻为了一位叫"心艾姊"的人争执后,我老是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虽知……表姊弟不太可能怎样……但我就是在意。

囫囵扫尽两套餐点,我用手背揩揩嘴,捉起脚旁的书包,想到今天就可以跟一个礼拜不见的学长见面,甜蜜的心情又浮上心头。

每天都该是个新的开始!

培原学长,我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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