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谁说过的,上帝若赐予心爱的女人,即使手中握有全世界,也情愿放弃?以前会觉得这是神经病的言论,但是现在,卞朝晖深有体会。
望着自己前几天还垃圾成堆找不到过道的狗窝,摇身一变成为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的星级宾馆,他心中好生感慨。
靶谢社会的进步、感谢行业的发展、感谢保洁公司家政服务的诞生,造福了所有如他这种单身不勤家事的大老爷们。
明明一切都准备就绪,可总是感觉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尽善尽美。卞朝晖整个人坐立不安,一会就从沙发上起身,要不就是将沙发的靠垫拍拍、要不捋捋摆放在茶几上花卉的叶子、要不将墙上的壁画换换位置……
千万不要怪他神经质,毕竟,这是维妮第一次来他的公寓,好歹也得留下一个不算坏的印象吧?
电铃在响,卞朝晖冲到门后,刚要开门,又记起了什么,伸出手,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才拉开门。
“嗨!”演练了千百遍的挥手动作,好像还是不那么灵光,看上去,像是要道别的感觉多一些。
“精神不错。”维妮将手提袋递给他,避免他一直做这种很打击人的动作。
进屋,一眼就看出了刻意整理过的痕迹。佯装不知,她径直走到壁画前,纤手抚上画面,暗地里撕去了还未来得及去掉的标签。
“很漂亮。”她开口赞扬,同时收手,不着痕迹地将标签扔进靠墙的纸篓。
“随便坐。”卞朝晖招呼她,拉开冰柜,“喝什么?”
“可乐。”维妮回头,只看得见卞朝晖的半个身子,笑了笑,她转过身子,看见旁边偌大的五层装饰柜中,放的全部都是尺寸不一的相框,很是壮观。
好奇地推开玻璃,仔细欣赏,发现相片虽多,选取的景色各异,相片中的人,换来换去只有那么几个。
“为什么,只拍他们?”接过卞朝晖递来的可乐,她指指相片,问道。
“没办法,只有看见他们的时候,手才痒痒,才想要摄影。”他也很遗憾呀,为什么上天不多照顾他一点点?本来能够引起他摄影的人已经够少了,偏偏那几个人又异常不配合他,害得他像打游击,艰苦地进行地下工作数载。想一想,为留下他们最幸福的一刻,他卞朝晖容易吗?
“理由很特别。”维妮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第三层的相片上,注意卞朝晖捕捉的镜头中,有两个女人很引人注目。
一个成熟优雅,却总是对身边那个俊秀英挺的男子横眉怒视;一个自信飘逸,与近旁的卓尔男子不是含笑相对,就是依偎细语。一对欢喜冤家,一对男女登对,足以羡煞旁人。
“千万不要误会!”见维妮目光黏着之处,卞朝晖急忙解释,“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我未来弟媳,她们两个,都已经是龙少俊——我不大愿意承认他是我姐夫——和我弟弟的囊中之物,和我毫无关系。”心急之下,亲姐姐和弟媳妇都扫地出门,撇清了一切关系。
酸酸的心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是窃窃的欣喜慢慢渗出。她自认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但是为什么小小的相片,都可以使她心境如此起伏不定?
“到目前为止,我拍过的女人,能够立此存照的,只有四个。”
耳边传来他忽然放慢的声音,语气颇为柔和,低低地,有几分诱惑。她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一个是我妈妈、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夕阳,还有一个,你知道是谁吗?”
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了,缠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在她的注视下,伸进柜子,揭下了柜子最顶层一个相框上覆盖的红色丝绒。
“呀!”维妮忍不住低呼,随即又捂住嘴。
她在海滩拍摄的那张相片被精心装帧,别有匠心地嵌入一个完全是由贝壳制成的相框里,颇有风味。
“维妮,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
“我——”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震慑了心房,手,在微微颤抖,可乐不小心溢出,滴在卜朝晖雪白的袖子上。
“维妮……”
本想拿过一旁的面纸,为他擦拭,不想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卞朝晖将她搂得更紧。只能感觉自己被席卷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背抵着的,是温热的胸膛,他的头,由后枕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根,痒痒的,说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
“我是一个行动派的人,凡是想到了,就一定要去努力。”卞朝晖靠在维妮的肩头,闻着她秀发淡淡的薄荷香味,“虽然老天不怎么厚待我,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它的,至少,它没有让我错过你。”这样靠着她、这样依偎着她,心底有一股真实的幸福在涌动,告诉自己宁愿一辈子这样下去。
“维妮,我爱你,你爱我吗?”渴望又害怕听到答案,此时此刻的心情,矛盾不已。
她背对着她,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很久没有听到回应,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几乎绝望得要放弃的时候,不期然,却看见维妮缓缓抬高了一只手,拿下那个贝壳相框,放在第三层,置于卞朝霞和孟夕阳的相片之前。
“卞朝晖。”伴随着低低的呼唤,搁在她腰间的手被另一双手盖住,接着是维妮在他怀中慢慢转过身来,一脸粲然心动的笑容。
“今后,记得要永远将我放在三个人的最前面。”
暗示的含义、委婉的承诺,好一会,卞朝晖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欢呼一声,抱起维妮原地转了一圈,在她面颊落下密实细吻。
他像吻上了瘾,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维妮气喘吁吁地躲避他的攻击,寻得一个缝隙,准确无误地捂住他连连作恶的嘴巴,“好歹换件衣服,减轻我的罪恶感,好不好?”
卞朝晖扫了一眼衣袖上的污渍,撇撇嘴,“小意思,别管它。”
凑过嘴,准备继续被维妮打断的好事,没想到她却不让步,“要么换衣服、要么吃泡面,给你三秒钟,任你选择。”
针对她的提议,卞朝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牢牢抓住他的弱点来威胁,还那么一脸无辜地微笑,悠哉游哉的模样,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嘛!
“选好了吗?”瞅见他很是泄气的样子,笃定了答案。维妮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问他。
“换衣服。”卞朝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很“屈辱”地选择退让。
眼见卞朝晖委屈地退回卧室,还以示抗议地甩门出声表示他的不满,对于他有时像小孩子的脾性,维妮早已熟悉,见怪不怪地耸耸肩,满不在乎。
主人暂时消失,她堂而皇之地开始正式巡视卞朝晖的住所。走过光洁可照出人影的地板,弹弹几乎看不到存在的玻璃窗,走到一闪虚掩的门边,回头看了看对面房门紧闭的卧室,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
是书房,但却被临时来做了库房。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被堆放在里面,腾出空间,换了客厅干净整洁的模样,想当然,在她走后,它们也可以一一归位,不必再挤在这里受苦。
搜寻的目光,不经意地定在凌乱的桌面和散落一地的书籍文稿上,不愧为卞朝晖,办公室和书房都可以近似到这种程度。维妮无奈地摇摇头,走进去,拾起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整齐摆放在桌面。
收拾到最后,还剩一个软垫,她提起来,却看见下面有份东西。拾起来,仅仅翻了一页,她愣住,脸色急剧变化。
“维妮——”卞朝晖的声音传来,她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看手中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维妮,你在哪?哎呀,买了这么多材料,又新学了什么菜?”
房间外,卞朝晖在欢呼,她却觉得有点冷,忍不住环抱住自己,却仍然遏制不了心底的那一股寒意。
“维妮,维——原来在这儿。”卞朝晖欢呼着,往前一蹦,抱住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的维妮,“被我找到了!”
僵硬的身躯,毫无反应,感觉不对,他急忙扳转过维妮,发现她一脸苍白,禁不住大惊失色,“维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卞朝晖,你究竟知道多少?”维妮转过头,木然地看着他。
她突然莫须有地横加指责,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卞朝晖不明所以,诧异地开口:“知道什么?维妮,我不明白,你……”
“别再撒谎了!”维妮突然提高了声音,将手中的东西重重向他丢去,“你在挖掘这些材料,你是真的爱我,还是在利用我?”
这样的指控严重,卞朝晖捡起丢在脚边的一份稿件,展开一看,心中叫苦不已。该死的杨悠悠!居然将她撰写的陆家喻的秘密恋爱史堂而皇之地扔在他家,造成天大的误会。
“维妮,你听我解释,这份稿子,不是有意针对你。”
“不是有意针对我?这么说来,卞朝晖,你早知道我和陆家喻的事了,对不对?”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破绽,维妮苦苦一笑,心里酸涩不堪。
“维妮……”察觉她的情绪在骤然变化,他想要心平气和地将前因后果说清。
“我只想听答案。”
卞朝晖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是。”
“什么时候?”维妮拉开他环在自己腰问的手,慢慢后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怀中骤然空虚,卞朝晖无奈地看眼前对他躲之不及的维妮,“两个多月前。”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他们才相识的时间,“你接近我,你追求我,是为了找出陆家喻更多的野史,炒作更大的新闻……”
“维妮!”卞朝晖终于失控地叫了出来,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公平一点好不好?能不能冷静地听我说完所有的一切?”
“你叫我怎么冷静?”她狠命抽回手,只觉得脑袋很乱很乱,无法正常思考,也无法正常判断。愤怒、怀疑、猜忌……占领了她的心房,爱情的甜蜜,昙花一现,只不过一瞬问,她从天堂跌进地狱。
她要如何冷静?对他的话,究竟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地站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冷,患得患失的感觉在他心中益发强烈。
失望,一点一点凝聚,维妮不再说什么,走出书房,默然离去。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门被打开,而后又被关上,卞朝晖盯着手中那份闯祸的稿件,用力捏成一团,狠狠向前丢去。
☆☆☆
杨悠悠最近很老实,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不敢随意开玩笑、不敢拖稿误稿乱发稿,没有事的时候,则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当乖宝宝。
这样的日子,岂止用无聊来形容?她也不想热血生命就这样度过,但是,没有办法呀,谁叫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成了棒打鸳鸯的关键催化剂。
哭丧着脸,觉得好委屈。她尽职尽责挖掘新闻,结果一份稿子就克死了自己——虽然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出来那份稿子究竟什么地方惹到了卞朝晖,惹得他大发雷霆。
“杨悠悠!”主编室探出一张黑黑臭臭的脸,点明道姓地叫她。
寻根溯源的冥思苦想就此被打断,杨悠悠一个激灵,反射性地跳起来,报数一般:“到!”
“你进来。”
耷拉着脑袋,在众人投来的同情目光中,杨悠悠提心吊胆地站起身。
反思自己这几天谨守本分,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被揪住小辫子,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被炮轰吧?
慢腾腾地推门而进,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被一股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勉强看见烟雾缭绕中、凌乱的房间内,除了她,总算还有卞朝晖的存在。
般什么鬼?杨悠悠咕哝着,卞朝晖,明明就是不吸烟的嘛。
“卞编,你这是——咳咳!”又被迫吸进废气,一句话愣是没说完。
如果这就是卞朝晖惩罚她的方式,那么恭喜他,他的目的达到了,依照房间弥漫的一氧化碳的浓度,不出十分钟,她要么被毒死、要么被憋死。
“拿去!”头也没有抬,卞朝晖摊开手,言简意赅地发话。
定睛一看,卞朝晖的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展开的方向,似乎是对着她。
“卞编!”在大腿上狠狠一拧,杨悠悠拼命眨眼睛,酝酿悲伤的情绪,尽量看上去能够楚楚可怜,以此博取一点点同情,“我知道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辞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谁说要辞退你了?”卞朝晖终于抬头,啼笑皆非地扫了一眼杨悠悠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是……”收起哀怨状,杨悠悠小心翼翼地问。
“恭喜你!”卞朝晖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你的新闻稿过了。”
“真的?”杨悠悠的眼睛瞬间大放光芒,迫不及待地冲上前,一把夺过卞朝晖手中的东西,仔细看了三遍,失声兴奋尖叫,“头版头条!”
“这一下,你不用担心要养活一家老小的问题了。”
卞朝晖托着脸,一脸戏谑。
想到自己之前匆忙之间瞎掰的理由,忍不住心虚。想她杨悠悠芳龄二十二,父母年龄还不到五字头,正当壮年,至于下面的……家里养了一条狗狗,不知道能不能充数?
“好了。”很难见到大咧咧的杨悠悠也有这么窘迫的模样,卞朝晖将手中的烟蒂掐灭,“你先出去吧。”
“哦。”杨悠悠应声,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卞朝晖,欲言又止。
“怎么?”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卞朝晖问。
“卞编,那个——你真的没事吗?”
卞朝晖愣了愣,随即强迫自己挤出笑容,“我能有什么事?”
“卞编,别装了。”杨悠悠摇摇头,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镜子,很干脆地递到他眼前,“你看看,面皮浮肿,脸色难看,还有,一反常态开始当烟鬼……”
卞朝晖看圆镜中的自己,头发乱乱的,胡子拉碴,无精打采,硬要说没事,确实没有说服力。他叹了一口气,卸下伪装,望向杨悠悠,“悠悠,给我讲个笑话吧。”
耶,笑话?这个,她不太擅长呐。
“什么都可以,只要可以让我笑。”拉开百叶窗,推开窗户,房间里的烟雾慢慢散去,涌进新鲜的空气。刺眼的阳光射进来,眼睛一时不适应,他抬高手挡在眼前。
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杨悠悠面皮抖了抖,干笑两声,“譬如说,我杨悠悠是个淑女,很端庄,很娴静,魅力无限,风情万种……”
话还没有说完,卞朝晖已经指着她,爆笑出声,上气不接下气,“悠悠,你的笑话,确实蛮搞笑。”郁闷的心情被杨悠悠这样一逗弄,顿时好了不少。
见卞朝晖终于有了笑容,杨悠悠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卞编,你和维小姐之间,要真是我稿子出的问题,我去道歉好了。”宁可成人之美,不毁他人姻缘,这一点,她还是懂得。
“不、不关你的事。”面对杨悠悠眼中的愧疚和致以的十二万分诚意,卞朝晖摇摇头,“开始埋怨过你,但是后来想想,不能怪你。我对她有隐瞒,她对我有猜疑,双方的摩擦,迟早难免。我和她之间,不能单纯地判断谁对谁错……”
不太喜欢冷战的局面。见不到她的音容笑貌,思念,如藤蔓缠绕,勒紧心房。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
讨厌心烦意乱,却无力改变,心情异常浮躁,连带着,觉得自己整个人也情绪化起来。
不理卞朝晖,不听他的电话,目的是要自己平心静气,重新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料到,结果却是她无法冷静。
没有喝酒的,没有买醉的想法,为什么,心里反而更难受,胸中郁闷之气,久久无法消散?
躲着他、避着他,非但没有缓和心绪,念他想他的感一觉却越发强烈?惦着他孩子气的笑容、惦着他滑稽逗笑的对白、惦着他风风火火的举止,甚至,还惦着他今天的晚餐是否又随便凑合……
“维妮?”一声轻咳,附带小声的提醒,拉回了她已经飘远的心思。
“对不起!”有些困窘,她微微红脸,将手中早该在谈话完毕后就递出去的资料送给对面的委托人。
“蒋小姐,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这样说定,你按照我提供的这份资料准备口供,其他的,交由我来办就好。”童记礼推了推金边眼睛,很炫目的笑容,帅气无比,电得对面在座之人顿时神魂颠倒。
“童律师,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我想再与你单独——”
“今天和老婆有约,无论公私,都得放下,实在抱歉。”
三言两语,轻易打发,堵得人家哑口无言,碎了一地芳心,暗想这般优秀的男人怎么这么早就掉进了婚姻的陷阱?
“有必要这么张扬吗?”见那位深受打击的委托人黯然离去,维妮摇摇头。不过是多年的怨夫结了婚,梦想成真,也不必见到一个人就老婆不离口,还将婚戒大显特显,生怕别人忽视了他的已婚身份一般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童记礼潇洒地手枕在椅背上,笑声听在维妮耳中,好生奸诈,“好歹我等到了一个张扬的机会,不好好利用,太可惜。”
“你们夫妻的事情我不管。”不想卷进他和林小小斗法的是非中,维妮抬腕看看表,“公事谈完,向老板请示,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可不可以下班了?”
“你这样说,倒真提醒我了。”童记礼收回手,突然凑近维妮,仔细看她的眼睛。
被童记礼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维妮不自觉地别过脸,怕他过于敏锐的眼神看穿她的秘密,令她无所遁形。
“维妮——”沉默了一会,童记礼终于开口,“你是不是,爱上其他人了?”
维妮心跳了跳,随即尴尬地问他:“好好的,怎么忽然问这个?”她和陆家喻的事,除了她和他,知道的,也只有心细如发的童记礼了。
她倔强不愿意承认,童记礼也不以为意,只是晃了晃手中精美的高脚杯,看里面的红酒沿着杯壁慢慢滑下来,“要是你以为我会将你的心神不宁当成是思念陆家喻的表现,这个律师,我就不用再当下去了。”
“我表现的,真有这么差吗?”维妮无奈地笑了笑。
她和陆家喻的事,三年来,除了她和他,了解内情的,也只有童记礼。什么样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无论是陆家喻称不上变心的“移情别恋”,还是她谈不上分手后的“琵琶另弹”。
“另结新欢了?”童记礼很不给面子地戳了她一下,用词不准确,却是事实。
维妮没有回答,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问他:“假设性地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童记礼耸耸肩,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老婆欺骗了你,譬如说,她早知道你有女朋友或者是情人……”
“咳咳咳……”被这句话呛到,童记礼猛咳几声,才瞪大眼睛,提高音量,“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女朋友或者是情人,你可不要胡说。”即便有,也在爱上小小之后撇得一干二净了,绝对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翻供的证据。
他急于洗清罪名而涨红了脸的模样看来有些滑稽,和平日间的洒月兑判若两人,对林小小,他果然很在乎。
“好,当我胡说好了。”要照顾老板面子,这是优秀员工守则最重要的一条,“其实,我要说的,是我。”
“他知道你和陆家喻的事?”话题一不在自己身上打转,童记礼顿时来了兴趣,“他生气了?嫉妒了?”
“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倒好了。”维妮苦笑,“如果没有猜错,他早就知道。只有我,一直瞒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人发觉。没想到,他了解得一清二楚,还写了稿子,准备报道陆家喻……”
“等等,等等——”觉得她这样说,事态严重了些,童记礼截住她的话题,“他利用你,写你和陆家喻的恋爱史?”若只是为了出位和炒作新闻,这样的手法,简直是卑劣异常。
维妮摇头,“不,报道的,是陆家喻和白若林。”
“你是陪衬?”
“没有,没有提我的名字。”维妮还是摇头。
“既然没有提你的名字,也没有写你和陆家喻的事,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客观公正地评价,童记礼提醒她。
维妮愣了愣,随后反唇相讥:“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但是……”奇怪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再说下去。
“但是什么?”童记礼饶有兴趣地看维妮少有的结巴,“维妮,你是真的恨他的隐瞒,还是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过去?”
“什么意思?”维妮的身子微微颤了颤,一时间,声音居然有些发抖。
“你想保留自己的秘密,无可厚非。若那篇报道真是写的你,你生气,很正常。关键是,对你只字未提,你的反应,却这么激烈,只能证明一件事——”说到这里,童记礼停住,故意卖关子。
“是什么?”正在全神贯注听着的维妮禁不住问他。
“你爱上了那个男人,你不希望自己过往不顺利的感情,影响彼此自己的关系。所以当你有一天发现他其实已经知道,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情绪失控发脾气,很正常。”童记礼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副颇有心得的样子。
是这样吗?因为太在乎,所以无处适从?
“上述言论如果有错,请与林小小林教授联系,我完全是看了她的心理书后,才了解,原来女人的心思这么复杂。”看维妮有些迷惑的眼神,童记礼彬彬有礼地解释,不忘记顺带帮老婆宣传一番。
因为深藏心底的秘密忽然被发现,赤果的心灵毫无遮掩地被袒露,感觉自己被欺骗,感觉自己被愚弄,所以不留任何机会给他解释,她选择逃月兑、选择躲避、选择远远地离开他?
——公平一点好不好,能不能冷静地听我说完所有的一切?
他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要她公平,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衡量。心乱如麻,起伏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对自己公平,才能对他公平。
“有这么困难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只要回答自己一个问题,就可以找出答案。”
“什么?”她下意识地回答,神志还在游荡。
“谁可以让不善家事的你费劲苦心做糕点?你做出来的东西,想要给谁品尝?想要被谁赞扬?是谁花着脸毫不顾忌形象只在乎一块点心好不好吃?是谁紧张得不住问小小味道好不好?是谁在事务所请教厨艺还专门用小本子记下……”若不是心有所属,又怎么会开始注意这些生活细节?
一句话,劈开鸿蒙,她幡然醒悟。
她想要为卞朝晖做菜煲汤,她想要给他品尝,她想要看他很过瘾地吃个精光,然后拍着肚皮打嗝地问她还有没有……
毫无预兆地,维妮忽然站起身,连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和童记礼说一句,转过身子,就匆匆向餐厅门外奔去。
自动门开启,她和来人重重撞了一下,反作用力令肩膀有些生疼。坐在不远处的童记礼看着戏剧性的一幕,暗叹冤家路窄。
维妮看着挡在面前的登对男女,居然是陆家喻和白若林,一个不假辞色、一个冷若冰霜,似有暗潮汹涌之势,可惜她现在已经没有闲心再去猜测。她惊奇地发现再站在陆家喻面前,心态居然可以很平和,心,不是在想他,而是在挂念卞朝晖。
“对不起,请让让。”
陆家喻看了她一眼,侧身让路。她大步迈出去,忽然觉得此时的心情无比轻松。
六个字,她结束了她和陆家喻之间所有的纠葛,为过去三年的时光,画上一个句话,随后尘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