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相信寒御不会骗她,所以她马上联想到──
“那绿烟山庄庄主李挽风的死,也是李挽临在背后搞的鬼?”
她希望寒御给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惜她失望了。当寒御噙着恶笑再度对她颔首,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李乘思这回死定了!
“寒大庄主,你可不可以想个法子救救李乘思那个笨蛋呀?”蝶儿搔搔头,不太敢迎视他的小脸有着莫名的窘意。
这下可好,她真的弄巧成拙……原本还可以多活几天的李乘思被她这么一搞,恐怕会更加短命。
寒御邪眸倏眯,异常低柔的话声有着压抑的怒气。“是妳说错还是我听错?妳居然叫要去杀他的人救他?”
蝶儿干笑数声,“别这么无情嘛!我想你既然愿意告诉我主使者是谁,就应当会取消这桩生意才对啊。”
“羽大小姐,妳错了。我之所以告知妳,是因为我要妳后悔救出李乘思。”他的表情、声音以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皆是冷冽无温。
“你──”蝶儿脸蛋登时一阵青一阵白,“喂!本姑娘到底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让你如此厌恶我?”她一双快要喷出火的亮眸直勾勾地瞪住他,摆明了他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跟他没完没了。
“厌恶妳?”他若厌恶一个人,绝不会让那人知道──因为一个已死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不是吗?若非如此,为什么我每次提到李乘思时,你都是那种鬼样子?”
寒御没说话,可他现在的模样倒是很符合她刚才所形容的鬼样子。
完蛋了,她好象说得太溜……蝶儿原本盛气凌人的架势在目睹寒大庄主一下子化成厉鬼后马上褪变成一只缩头乌龟。
“哈!庄主大人别生气,因为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您就算是个鬼,也是天底下最俊美最潇洒,也是心地最善良的鬼。”
寒御真想掐死她。
他也真做了。
就见他五指一抓,眨眼间,蝶儿的纤颈已落入他手中。
蝶儿傻眼,呼吸顿时一滞,“喂喂……你再用力真的会死人的!”她吓得哇哇大叫。
“早知妳的存在会带给我如此大的影响力,当初我就应该提早下手。”盯着她涨红的脸蛋,寒御喃喃低吟着。
“下手?下什么手啊……喂!现在掐死我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更何况我也不信你当真下得了手……”
“妳说得没错,我的确无法再对妳下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意外地多了丝宠溺。
“这就对了。像我这般可爱又聪慧的女子可说是世间少有,倘若我真的呜呼哀哉,就真的没人陪你度过枯燥且乏味的日子……”她现在只求月兑身,至于要不要陪恶鬼过日子,等以后再说。
“这倒也是。”他还真的在考虑。
“所以,您可以放过小女子了吧?”她赶紧陪笑。
“蝶儿,妳,死定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低语,让还在庆幸自己即将月兑离魔掌的蝶儿顿时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不是要放过她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取她的小命?!
癌首逼近她乍白的俏脸,寒御黝深的瞳眸倏然溢出邪意,“别怕,我所谓『妳死定了』并不是要杀妳,而是……”
“而、而是什么?”咕噜!她咽下一口唾液。
“妳以后便知。”
“还要等以后?”她不解。
寒御诡笑,终于放开她。
“走吧!”他身形一转,不再多言。
可走没几步,他脚步又停顿,“妳还在踌躇什么?还不跟上!”他没回眸,不过声音已显示出他的不悦。
“我……”她并不想回秋雾山庄。
“莫非妳还挂念着李乘思?”寒御回身,冷冷扬眉,冷冷嗤笑。
“没有!”蝶儿一吓,马上否认。
“过来。”
望着那只朝她伸来的大掌,蝶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下该如何是好?万一李乘思回去后马上遭到他二叔毒手,那岂不是变成她的罪过?可寒御他又……蝶儿偷偷瞥向她方才所骑乘的马,怎知却发现那匹马已倒卧在山道上动也不动。
哇,寒御下手真重……也不怕把她摔成白痴!
“蝶儿!”
怎么办?寒大庄主又快要发作了……
算了,她豁出去了!
“寒家哥哥,你行行好,带我去救他可好?”她脸蛋一垮,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朝他膜拜。
如她所料,寒御脸色果真沉下,不过倒也没像刚才那般可怕。
“寒哥哥,你听我说,我要救李乘思绝不是因为我良心大发,而是那个笨蛋实在太可怜,与其让他死在李挽临手中,还不如让你一剑做掉他。”
“看来不让妳瞧瞧李乘思的下场,妳是不会死心的。”缄默许久,寒御才懒懒开口。
“嘿,被你料中了。”
“蝶儿,别以为我不知妳在打什么主意。”寒御冷笑一声。
“凭寒家哥哥的聪明才智,自是模清了小女子的底细。”等救下李乘思,她当然不会坐视寒御出手杀他。
“过来。”
“寒哥哥是答应了?”
“妳说呢?”
“太好了!”他没变成恶鬼就表示他答应了!
“先别高兴。要我出手可以,只不过我要索取的代价,妳恐怕负担不起。”他凝向她的眸忽地变得无比锐利,就连他的语气亦透着无法忽视的认真。
蝶儿虽有片刻的怔忡,可由于他的人及他的话一向教人难以捉模,所以她只能傻傻的回他一记甜笑,还一副大不了的模样回道:“放心,你要什么就尽避开口,届时我一定双手奉上。”
“先前妳也是这么说,可那一夜妳……”
蝶儿的脸蛋在一瞬间爆红,“你还敢提那一夜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她话说到一半就宛如遭到雷殛般,震得尾音完全消失。
他的表情,说有多邪恶,就有多邪恶。
她可从未忘却那一夜他是如何月兑她衣服,然后再对她伸出……一幕幕煽情的画面自她脑中不断浮现,她浑身竟不由自主的发烫。
天吶!别再想了,否则她真的会烧起来……
“想起什么了吗?”他问得邪肆万分。
“哪有!”她马上大声否认。
“没有就好。不过咱们的第一次竟落得半途而废,确实可惜。”
“你再胡说,小心我不理你喔!”
“那好,我本就无意──”
“寒家哥哥,走啦走啦,咱们现在就去绿烟山庄救那个笨蛋……”
呵呵,见风转舵的本领,她羽蝶儿最在行──
☆☆☆
已来到绿烟山庄大门的寒御及羽蝶儿,却意外被挡驾。
“很抱歉,本庄因整顿内务的关系,无法招待二位。请回。”侍卫往前一跨,挡住两人去路。
蝶儿欲怒斥,却被寒御拦下,之后便带着满脸不甘的她上马离去。
“咱们可以硬闯呀!”坐在他身前的蝶儿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回眸瞅向始终没发一语的寒御。
寒御瞟她一眼,虽没说话,可眼神已表达得很清楚。
就凭她?呿!
将他的轻蔑完全看在眼底,蝶儿嘴儿一撅,差点翻脸。
“你要带我上哪?”不想跟他吵架的蝶儿硬是隐忍不发。
“秋风别苑。”
“秋风别苑是什么地方?秋雾、秋风……喔,我晓得了,秋风别苑是你另一处贼窝。”蝶儿说完,就瞧见不远处果真有座占地不小的典雅别馆。
“既然妳称秋风别苑为贼窝,那住进这儿的妳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贼婆?”他又睨她一眼,声音夹杂讪笑。
“你居然敢骂本姑娘是贼婆?!”
“妳敢说我这里是贼窝,寒某又为何不能骂妳贼婆?”
“当然不可以!你可以骂我贼女人贼丫头贼浑蛋或是贼小人,就是万万不能骂我贼婆!”
寒御一勾薄唇,险些笑出声,“为何独独不能骂妳贼婆?”他一扯缰绳,坐骑在停下的同时已有属下赶来迎接他。他抱下还鼓着腮帮子的蝶儿,从容地牵着她的小手走入。
“这还用得着解释吗?本姑娘还没老耶,你怎么可以现在就叫我『婆』?”还在气头上的蝶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一间华美的厢房,且手中还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
“原来如此。那寒某以后就尊称妳一声贼夫人好了。”
“贼夫人?这……算了,勉强接受。”
“贼夫人。”
“嗯?”她很神气的应道。
“这一路奔来,妳都没怎么休息,不如等妳用完膳,寒某再来好好跟妳讨论我的问题。”
“你会有什么问题?”她美眸一瞥,状似不屑。
“既然寒某都称妳一声贼夫人了,妳该如何称呼寒某?”
“这个嘛……”
“贼相公如何?”
“贼相公……贼相公跟贼夫人……念起来倒也挺顺口的──啊!你……你你……”蝶儿你了个老半天,才无法顺利说出口,“你竟敢占我便宜!”
砰!掌心用力拍向桌面,震得不知何时摆上的碗筷铿锵声大作。
“蝶儿,小嘴不用张这么大。来,尝一口鲜女敕的鱼。”
“我不要吃!”她闭上嘴,拒绝他的殷勤。
“好吧。既然别苑厨子所做的菜不合妳口味,为免让妳挨饿,咱们还是立刻动身回秋雾山庄。”
“等等!我吃我吃。”她一惊,马上埋首扒饭。
“慢慢吃,这些菜不会突然跑掉的。”
呿,真是得寸进尺。要不是他的武功比她高那么一点,她还用得着求他帮忙吗?蝶儿放慢吃饭的速度,心里猛嘀咕。
可她吃着吃着,却发现有一道诡热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打转。
哼,看什么看?菜这么多,还怕我吃垮你不成?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他的目光实在太邪太坏,教她浑身上下变得好不对劲……
“李挽临为什么要他大哥及李乘思死?”不想再胡思乱想,她只好随便找个话题。
“妳说呢?”他微微敛起眸光,唇边漾出的笑透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浓情。
可惜,一直低头猛吃饭的蝶儿并未发现。
等她吞下嘴中的饭菜,她才慢吞吞地抬起螓首,勉勉强强地回道:“李挽临想夺庄主之位嘛!”打从她知道幕后的主使者是他,她就猜出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妳猜得没错。”
“寒家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晚来了一步?”在迎向他一双精敛却又带有某种情愫的黑瞳时,她竟下意识地对他吐露出内心的担忧。
“妳很担心他?”他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十度。
乍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阴沉,蝶儿终于受不了的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拜托,别又来了!我根本不喜欢那个笨蛋,因为我喜欢的人是──”紧急将最后两个字吞回,她故作无事地清了清嗓子,以近似玩笑的口吻继续说道:“李乘思长得又丑又笨,如果真要我挑,我当然会选择又俊又坏又酷又狡猾又爱生气的寒哥哥啰!”
当她陡地被一具温热的躯体紧紧搂抱住,她还真的有点吓到:尤其揽住她的力量着实太强,以致把她肺部的空气全都挤压出去,她立刻狰狞着小脸臭骂,“喂!你想勒死我呀?”
寒御亦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于是稍稍放松手劲,可仍旧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吃饭?”他又是哪根筋不对了?
“妳不是已经吃饱了?”
“我哪有!我只是……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死。”
“嗄?”
“李乘思没死。”
“你怎么知道?”她一脸狐疑。
“李乘思一回到绿烟山庄,李挽临便清楚他与弒神间的交易已毁。可如果他亲自动手,难免会遭人异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身为少庄主的李乘思主动向外宣布将庄主之位让予他。”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救他!”蝶儿反手拉住他,就要往外冲出。
“慢着。我为何要去救他?”
奇怪,他的脚是不是生根了,要不为什么她怎么使力,就是拖不动他?
“你都已经跟我来到这儿,何不好人做到底?”她喘了口气,不得已放弃。
“他只要把庄主之位让出,李挽临就不至于杀他。”
“这可难说。万一李挽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那咱们不是白来了?”
“要我救人可以,不过,妳千万别忘记妳要付出的代价。”
“知道知道啦!咱们这就走!”
☆☆☆
被下了软骨散且幽禁在房里的李乘思,乍见自窗口疾速掠进的两道人影,一开始是错愕、惊喜,最后,他沉下了脸。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李乘思转过身,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狼狈。
“李乘思,你以为我们吃饱没事干啊!”蝶儿首先发难。
李乘思没再说话,但掐紧的拳头已泄漏了他的挫折与忿懑。
“喂,是我叫你回来的,所以我必须把你救出去才行。”
“我不走!”李乘思马上吼道。
“你想死?”哼,真是好心没好报。
“这里是我的家,我绝不走!”李乘思低哮着。
“你倒挺有骨气的嘛。只可惜你二叔比你更狠、更绝。”蝶儿踱到他面前,笑嘻嘻地凝睇他,“我说李少庄主,你就别逞强了。我这个人难得有心助人,你就成全我一下嘛!要不这样吧,只要你开口,我们一定帮你。”
李乘思蓦然涨红脸。“我不必你们多管闲事!”
“哎呀呀!你是怎么搞的,吃了炸药不成?”
“蝶儿,是妳这番话伤了人家少庄主的自尊。”寒御在这个时候开口,且一出口就成功地让李乘思有了杀人的冲动。
“寒御,本公子用不着你可怜!”
寒御嗤笑一声,一双没含任何情绪的眼懒懒地扫了他一眼。
“你等着看好了,本公子一定会亲自扳倒二──李挽临的!”他吼得面红耳赤。
“好耶好耶!咱们马上就去教训你那个阴险的二叔,好让他瞧瞧你的本事!”蝶儿随即在一旁敲锣打鼓。
“不必去了。”谁知寒御却口出此言。
“咦,咱们不是配合得挺好的,干嘛突然喊停?”蝶儿拚命朝寒御挤眉弄眼。
“因为人已经来了。”寒御话才说完,房门果真被一掌挥开。
“寒庄主,竟然是你!”李挽临吃惊之余,亦有几分戒慎。
“李挽临,你来得正好,咱们三人正要好好的教训你一顿!”蝶儿仗着寒御在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底。
“哼,不自量力的臭丫头!就凭妳,也想替李乘思出头?”李挽临轻蔑地扫瞪蝶儿一眼,即把目光放在寒御身上。“寒御,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李挽临一个弹指,四道人影便凭空冒出。
“是……是魔异四煞!”李乘思马上认出这四人正是以凶残闻名,让正道人士十分头痛的恶煞。
“若没有强势的力量做后盾,你二叔我怎敢轻易出手?”李挽临佞笑一声,不再掩饰自己的企图。
不过,他仍有失算的时候,那就是弒神竟舍弃两万两银,回绝杀李乘思的这桩生意。可也无妨,等四煞解决寒御,李乘思也就不重要了。
“蝶儿,回去等我。”相较于李乘思的一脸灰白,寒御的表情可以说是无一丝变化──倘若真要说他有什么改变,就只能说他微微上勾的唇角,好象多了抹近似残狠的意味。
“不要!我要留在这儿帮你打坏人。”有好戏可看,她哪舍得离开!
“妳不走,我走。”
“你……等等啦!”眼看寒御真要走人,蝶儿赶忙上前拉住。“真的不用我帮忙?”她至少可以在旁边加油打气。
“回去后,妳不妨泡壶茶等我。”以她的轻功,要回秋风别苑是没问题。可她若留在这儿,他反倒担心四煞死时的模样会吓着她。
“好啦,我回去就是。”唉!真是太可惜了。
“寒御,等一下四煞会让你尝到什么叫做分筋错骨的滋味!”被彻底忽略的魔异四煞,个个怪笑起来。
然后,五道人影便在剎那间交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