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爽朗豪迈的笑声从柳絮庭里溢出来,让路过的人都不由得缓下脚步,探头一看,瞧瞧到底是谁这么尽兴寻欢。不过当路过的人看清楚柳絮庭里的客人竟然是这个镇上赫赫有名的东方书泉,而且还酒酣耳熟地与一名青楼女子共处一块,不禁露出讶异的神情,错愕不已。
旁人异样的目光东方书泉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尽情的放纵在美酒佳肴之间,彻底的放松自己紧绷许久的情绪,开开心心的畅饮美酒。
“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呀!”东方书泉举杯遥敬泛着渐层橘红的天际,随即畅快的一饮而尽,尽情的沉醉在这美丽的景致当中。
柳絮轻笑的撩起水袖,配合的执起酒杯遥敬天边,“就让柳絮持酒敬斜阳,希望庄主日日都有如此愉快的心情。”
“干杯。”东方书泉一开心起来,又是一杯黄汤下肚,毫不犹豫。
柳絮见东方书泉如此率性豪饮,不禁面泛嫣红,露出害羞的神韵
她执起玉瓷酒瓶,勤快的为东方庄主斟满酒,在这初冬的季节里品尝温热的清酒更是奢华的享受,让她在黄汤三杯下肚之后也不由得醉了起来。
东方书泉微酸的眼凝瞄着眼前娇丽的笑颜,她的笑容就像是烟雾笼罩的牡丹花,股肽而令人心醉,尤其是她那明眸含笑的媚态,让男人看了不禁涌现一股蠢动的渴望。
“良酒配佳肴,夕阳衬美人,好一幅诗情画意的美景,让我流连忘返,都舍不得日阳这么快西沉了呢。”
柳絮温婉笑道;“既然东方庄主有此兴致,反正时间还早,今儿个又正是花好月圆之日,不如留下来下几盘棋如何?”
柬方书泉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很快的附和道:“好,就依你,咱们再来下盘棋吧。”
“好。”柳絮站起身子,踩着碎步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棋盒搁到石桌上,纤细的手指一一将棋子摆好位置后,挑起眉睫看向庄主,“该由谁先开始呢?”
东方书泉微笑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注意到柳絮今日的态度与前几次小叙有所不同,他姑且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的回答:“就由我先开局好了。”他自然的伸出手指移动石桌上的一颗棋子,然后扬唇提醒柳絮,“该你了。”
柳絮认真地看着棋盘,三思之后也选择了其中一颗棋子轻轻挪动。
此时醉花楼的四周已经慢慢点起红烛,昏暗的烛光照在柳絮白皙的脸上,更显得明媚动人。
东方书泉情不自禁的欣赏着柳絮出尘月兑俗的气质,感觉她那不轻易卖笑的个性,以及倔傲的脾气实在令人激赏,尤其是她的自重自爱、不受客人摆布,更是牵引着他的目光。
她就像是一个初成熟的小女人,能书善诗的才气一点也不像庸俗的妓女;反倒像个名门闺秀般聪灵慧。
看着她思索每一步棋的表情,还有那一双水灵娇媚的大眼睛,任谁都会醉倒。他的视线就这样无法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将眼前的一切化作一种独特的享受。
目光缓缓移到她的纤指,他可以想像她那细致的雪肌模起来多柔滑,那只白皙玉手牵起来多柔软,还有她那美丽的小嘴尝起来多甜美……
他的脑海已经不知不觉浮现了两情缱绻的画面。
“东方庄主?东方庄主?”柳絮眨动着密长的纤睫,不解的看着一动也不动的东方书泉,“你在看什么?”
东方书泉在柳絮的叫唤下倏地回过神来,很快的凝聚视线的焦点,随手移了步棋。“我在看你。”
柳絮闻言,美艳的脸庞立刻漾开了细细的笑纹,低垂的美眸全心全意放在棋盘上。“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极了,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角度,都是如此吸引人,让我目不转睛。”
“将军,”柳絮趁着东方庄主分心之际,顺利的吃下一只棋子,并且扬了扬手中的“战利品”。“东方庄主,你输了这盘棋啰!”
东方书泉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落到她的手中,不免露出愕愣的表情,不过下一瞬立刻被笑脸给取代。“哈哈,真有你的,我甘败下风了。”
柳絮放下手中的棋子,娇憨的微笑着,“是东方庄主承让,不然柳絮怎么可能赢得了这盘棋呢?”
“你太谦虚了,若不是你对琴棋书画学有专精,今儿个我也不会失神让你占了上风。”
柳絮面对他的夸赞,总是掩饰不了红霞飞上面颊的娇羞,自然的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或许是因为她真的醉了,才会对东方书泉松懈防心,在如此轻松的气氛之下,她也容易被勾动柔情,真心真意地给予笑颜。
望着柳絮琼姿玉貌的笑容,东方书泉为之心醉神迷,就连许久以来的苦闷也在她的媚眼勾挑之下全部烟消云散了。
“回想起这一年来,我每天几乎是用工作来麻木自己,心中的苦闷似乎也唯有在酒醉之时才能一吐为快。不过当我醉得厉害时,竟发现身边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想想还真是无奈。”
柳絮微笑地坐正身子,不忘拿起玉瓷酒瓶替他斟酒。“想不到人人称赞的东方庄主竟然也会有愁闷的时候,这倒令柳絮有些讶然。”
“其实我根本不像外界所说的那么好。”东方书泉的眼神就像池水一样平静,让人难以窥探出心中情绪的变化。
柳絮因为他突然迸出这一句认真的话而愣住了,“庄主……”
东方书泉沉默的看着酒杯,脑于里浮现的尽是这二十五年来所强忍下来的喜怒哀愁。身为赫赫有名的东方布在庄主,真的那么值得别人羡慕吗?若是,为何他一点也不引以为乐?
回想自己常因特殊的身份而寸步难行,就连想要厚葬晴儿,也只能无奈的将它化为一份心意,永远无法付诸行动,而这一切全都只因为他是一名庄主。
可笑的是,权力与财富是世人所追求的目标,而在他集钱与权于一身的时候,却连一件小事都感到窒碍难行,他这堂堂一名庄主可真是比一名柴大还不如啊!
“我只是一名凡人,当然也会有苦闷的时候,只是以前从没有机会可以去体验忧愁的滋味;要不是晴儿离我而去,我想我现在应该还是过得很快乐。”他话一说完,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咚”
的一声用力将酒杯搁在石桌上,眉心不知是因为酒劲太过猛烈而蹙起,还是因为心烦而纠结?
柳絮默然的将手上的玉瓷酒瓶搁在石桌上,一颗心像是石子一样沉甸甸地潜到了身体里去。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听见“晴儿”
两字时,一股酸意便没由来的浮上心头,让她觉得相当不舒服;尤其当东方书泉那双深情的黑眸凝望自己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他看见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别人?
柳絮抬眸看着东方书泉愁闷的表情,抿紧了朱唇,真诚地说:“若是东方庄主不介意,柳絮倒是愿意倾听东方庄主的心事。”
东方书泉对于柳絮的这番话感到讶异不已,不过他随即露出苦笑的表情,摇摇头,“虽然明知道你这么说只是应付之辞,我却是感到开心不已,真傻。”
“东方庄主,柳絮绝无半点敷衍之意。”柳絮很快的反驳,并且紧握玉瓷酒瓶,激动的表示:“柳絮所说的每一个字绝对是出自内心最诚挚的情感,我可以发誓!”
东方书泉对于她认真的态度感到有些愕然,姑且不论她的话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诚意,能够得到如此回应,他仍是欣悦不已。
“你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女子。”他眸子夹带复杂的情绪,凝睬着她晶莹的黑瞳,“不仅饱读诗书,又能与我对谈如流,笑言之间更拥有令我动心的魅惑,以一名妓女而言,你已经够让我啧啧称奇了。”
柳絮脸上的血色瞬间刷去大半,东方书泉的这一席话像是一双无形的黑手,用力的击碎她几乎快要重拾起来的自尊,并且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回了残酷的现实当中。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番真诚竟换来如此讽刺的一句话,让她又重新拾起了面具,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封闭起来。
“柳絮的身份本来就是要取悦男人,能够得到庄主的赏识,是柳絮的荣幸。”她目光呆滞,声音低沉地说。
东方书泉隐约注意到她异样的口气,自己并不是刻意要挑剔她的态度,只是她的话中确实夹杂一股讽刺的意味儿。“你的口气听起来很酸。”
“庄主多心了,喝酒吧!”柳絮没有抬眸看他,只是提起玉瓷酒瓶为彼此斟酒。
倒酒之际,柳絮注意到有人在柳絮庭外头徘徊不去。
只见那名姑娘将回廊上的一只灯笼吹熄,随即快步离去,这个小动作看似无意义,柳絮却是将其中的暗示看在眼里。
她先以舌尖湿润干燥的唇瓣,尔后嘴角扬起僵硬的弧度,委婉的笑道:“看样子时候也不早了,几杯黄汤下肚之后实在令人有些昏沉,若是东方庄主不介意,柳絮想要休息了。”她以手轻按太阳穴,希望东方书泉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东方书泉浅笑的看着一旁的回廊,那名姑娘熄灯的动作正好落入他的眼中,再回头看向柳絮时,她心虚的笑颜更是引起他的疑心。
他目光在那盏灯与柳絮的脸上来回比对,顿时有了了悟。
他深信这熄灯的动作与她玉体微恙绝对不是巧合,其中暗藏的玄机,相信一定与刘太原月兑不了关系。
他索性轻笑的点点头,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也好,我是该告辞了。”
柳絮款款起身,向一旁的小红交代,“小红,东方庄主是咱们醉花楼的贵客,等会儿别忘了要亲自送到门口,目送东方庄主离去后才可以进来,知道吗?”
“是。”一旁负责执香炉的小红在放下托盘后,恭敬的向东方庄主福了福身,“东方庄主,请。”
东方书泉微笑的站了起来,既然人家都已经下达逐客令了,他引能恋栈?他率性的向她点点头,在丫环的引领之下,转身离去。
柳絮原本那微上扬的唇角,在他离开之后,缓缓地敛了起来。
看着东万书泉刚才坐的位置,思绪在此刻转为复杂且紊乱,以她进入醉花楼三年之久的资历,无论是陪客唱曲儿或谈天说地,应该是驾轻就熟,面对客人情绪的变化更是应该早就练就一身应付之道,但不知为何,她的心竟然会随着东方书泉情绪的起伏而有所改变?
到底是什么原因牵引她的思绪跟着改变?是因为东方书泉是她见过的男人当中最具魁惑的吗?还是因为他的文才洋溢深深吸引着她,所以她的一颗冰心在不知不觉中融成了一潭池水,任由他的撩拨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呢?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心已经因为东方书泉的出现,陷入了柔情漩涡里头,无法自拔了。
☆☆☆
“少爷,回来啦。”等候多时的黄浩一瞧见少爷回来,立刻上前迎接。只见东方书泉步伐快速的从他面前走过,他不敢怠慢的立刻跟上少爷的脚步。
自从离开醉花楼之后,东方书泉神情就一直相当凝重,眉心也始终不曾舒展,或许是因为他瞧出了柳絮逢迎的动作,所以原本温暖的心蒙上了一层冰霜。
虽然他早已看透风尘女子具有八面玲珑的本能,心中也不时的提醒自己不该对此种女子存有一丝期待,然而不知为何,每每与柳絮独处,心情就会感到怡然自得,不自觉的松懈了心防,以至于迷乱了心智,差点陷入泥沼之中,沦落到无法翻身之地。
他现在只要想起自己失态的表现,一股烦躁就会涌上心头,填满整个思绪。想不到他冷静多年,竟然会沉迷于一时?心中的羞愤更是令他感到十分不悦。
“我吩咐你调查的事,办得如何了?”东方书泉步入书房,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的黄浩。
黄浩赶紧上前回复,“完全调查出来了,一切就如少爷所预料,刘太原方才在开完布庄会议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布庄里去,反而是从醉花楼的后院进入与秦嬷嬷见面,也就是在少爷出来前不久而已。”’
东方书泉在书案前蓦地停住脚步,拧起剑眉回头看向黄浩,“喔?”’
黄浩谨慎的点头,并且上前几步追述道:“不仅如此,柳姑娘在少爷离开没多久后,随即乔装打扮经由偏院后门悄悄离开了醉花楼。”
东方书泉讶异的急问道:“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黄浩垂首摇了摇头,“跟踪的人尚未回复,所以不清楚柳姑娘的去向,不过依照柳姑娘神秘的行动看来,黄浩认为柳姑娘应该是去探望她的弟弟。”
东方书泉闻言愣了愣,“柳絮的弟弟?”
“是的。”黄浩从怀中取出一卷草纸,拱手呈递给少爷。“这是少爷上次交代调查的内容,请过目。”
东方书泉很快的将草纸取来,旋身坐在椅子上,解开草绳将它摊平在书案上,仔细阅读内文,不到一会儿,眉头因为草纸里头一个陌生的名字而逐渐拧起。
“朱楷?”书来抬头看向黄浩。
黄浩微笑的走到少爷身边,“是的,朱楷就是朱夫子惟一的儿子,也是柳絮姑娘的胞弟。”
东方书泉讶异的低头看着草纸上的文字叙述,虽然他回到镇上不过一年的时间,对于朱楷这位青年却多少有所耳闻,毕竟朱楷的父亲朱明达曾经是他的老师,所以朱氏姐弟的名字在他求学时就烙下记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
柳絮竟然就是朱樱,而且还是朱先生的千金?!
世事难料,他离开城镇的这五年,不但自己历经了感情的成长,就连教育他的老师也遭遇到不测风云,葬身于一场无情的大火中。
对于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消息,东方书泉感到相当震惊。
据他了解,朱老师与师母两人很久以前便身处贫病交迫的窘境,朱老师生前微薄的收入常常必须抵充沉重的债款,直到他学成,朱老师仍是继续受聘于他人,为有钱人家的公子授业,每日不辞辛劳地奔走于府第之间。
印象中朱老师常常提及他的两位子女,其中朱樱的聪明伶俐最是令朱老师骄傲肯定,而朱楷的反应机灵,则是令朱老帅寄予厚望,两个孩子对朱老师而言可算是毕生的骄傲与期盼。
朱家之前已经是家徒四壁,相信朱老师往生之后所有债款与负担一定是全部落在两个孤苦无依的姐弟肩上,而朱樱为了让弟弟可以在没有压力的环境下继续求学,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进入了醉花楼,从此改姓易名,唤作“柳絮”。
东方书泉缓缓的合上草纸,思绪像是野林中的藤蔓似的,扭曲紊乱、错综复杂。
“现在我终于明白一切,原来柳絮出自书香世家,难怪她会拥有如此令人惊叹的才华,还有出众的气质;可惜朱楷自甘堕落,辜负了朱樱的一番好意,这三年来的委屈,也真够令她受的了。”
东方书泉感慨的叹了口气,为朱樱的遭遇感到相当怜惜。
黄浩只要一想到朱楷近年来在这镇上的不良纪录,眉心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朱楷那小子自从朱夫子死去之后,几乎是每天醉生梦死的过日子,而且还变成一个玩岁偈日的废人,不单单欠下了刘太原三百两黄金,还欠了县太爷公子一百两银票,以及东门城郡王公子五十两银元。不过这些都由刘太原全部偿还了,所以柳姑娘目前可说是代弟偿债的身份,被刘太原逼迫签下醉花楼的卖身契,留在醉花楼里直到欠款抵销为止。”
东方书泉听完黄浩叙述朱楷如此胡来的行为之后,心中愤懑的情绪更是高张,“现在朱楷人呢?”
黄浩撤了撇嘴,照着他所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回答少爷,“听说朱楷欠刘太原太多钱,刘太原担心朱樱姑娘会想办法帮助朱楷逃出城,所以将朱楷强制带回刘家庄充当三年的家仆。据消息来源指出,刘太原还曾经向朱樱姑娘表示,如果想要朱楷早日月兑离仆人的身份,就得替他办事,至于是什么事……我想少爷心里应该有底了。”
东方书泉微微眯细了黑眸,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哼,刘太原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响亮,他当真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受他控制吗?”他将草纸小心翼翼的收在一旁,嗤鼻冷哼道:“刘太原实在太小看我的能力了。”
黄浩瞧见少爷又恢复以往精明能干的神情后,不由得高兴起来,“就是啊,刘太原确实太小看我家少爷了!少爷你是这么的明智理性,怎么可能轻易陷入女人的温柔圈套里头嘛!”
东方书泉眼眸带笑的睇了黄浩一眼,虽然黄浩嘴上是这么说,不过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担忧可与现在的表情截然不同。
其实黄浩的担忧是正确的,若不是黄浩给了他这份资料,他确实差点陷入了刘太原的圈套里。不过目前讨论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清了刘太原的阴谋,以及柳絮的底细。
“黄浩,这段日子,我要你继续监视刘太原的一举一动,最好连他嫖过什么花妓、喝过什么花酒都一一向我报告,我要确实掌握他的一切。”东方书泉眼神带着一抹玩味的对黄浩交代着。
“是,黄浩一定慎重办理此事。”虽然不清楚少爷想要知道刘太原这么多细节做什么,不过他相信少爷聪明的脑子一定已经萌生出奇致胜的妙招。
东方书泉敛褪了方才调皮的眼神之后,很快的恢复平常认真的态度,“对了,世伯那里安排得如何?”
虽然他在醉花楼待了一整个下午,缺席了邱庄主邀集的会议,不过他倒还没胡涂到将如此重要的事给遗忘,该有的事后弥补自然是少不得。
“少爷放心,邱庄主那边全都已经安排就绪,就等少爷前往邱布庄,向邱庄主解释这一切缘由了。”
“嗯。”书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暂时先别张扬,等时机成熟之后,咱们再来揭发刘太原贪婪的真面目。”
“是,少爷。”
东方书泉垂眸再看向书案上的草纸,黑眸渐渐的黯沉了下来。
朱樱,这个令他又怜又惜的女子,曾几何时在他毫无戒备之下,完全侵入了他的心房?
东方书泉一直以为这一生中心里只会有一个女人,直到遇见朱樱之后,他才了解,感情这种东西真的令人无法掌握,即使他已经冰封起情感,不再对人用心,当他遇到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子时,冰山也会不知不觉地融化,为所爱的女人沸腾、燃烧。
他不知她那妖娆、美丽的背后藏有多少辛酸?也不知道她过去到底尝遍多少苦头,可以预料的是,她的将来将会有他一块承担,并且揽下她肩头上的重担,让她在自己的羽翼底下,感受到无穷尽的安全与幸福。
东方书泉肯定的望着窗外,准备对她撒下情网,重重将她包围。
☆☆☆
“恭喜刘老板,贺喜刘老板!”秦嬷嬷尖锐的笑声溢满了整个大厅,只见她眉开眼笑地直嚷着祝贺之辞,一双凤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两手忙碌的替刘老板又是敬酒又是夹菜。“看来其他三间布庄对你的支持度明显提升不少,白花花的银两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哈哈哈……爽快!爽快!”刘太原开心得几乎合不拢嘴,尤其在秦嬷嬷谄媚的奉承之下,更是得意得快要飞上天了。
秦嬷嬷细长的凤眼瞥向一旁始终不曾开口的柳絮,媚眼这么一流转,不忘向刘老板讨赏,“不过这话说回来,刘老板可别忘了咱们家柳絮,若不是她卖力的表现,东方庄主岂能被迷惑得神魂颠倒?”
“对对,你说得没错。”刘太原看向静默的柳絮,略略敛褪笑容后,抬手对站在身后的管家做了手势,随后不忘对柳絮表示,“柳絮,昨儿个你表现得很好,不但让书泉那小子完全将这次的会议忘得一干二净,还能让他沉迷在你的才气当中,这次我若真能顺利得到众庄主的支持,你可说是功不可没啊!”
柳絮对于刘太原的赞赏之辞,可以说完全无动于衷,就像是一尊玩偶一样,低垂眼睑、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位置上。
刘太原对于柳絮木讷的回应感到不悦,蹙起浓眉、绷紧脸皮问道:“怎么?我要赚大钱了,你不开心?”
秦嬷嬷一看见刘老板拧起眉毛,立刻笑盈盈的替柳絮解释,“怎么会呢?咱们柳絮当然是替刘老板开心啰!只不过这丫头天生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我都不曾见过她真正开心的表情,所以刘老板就别为难她了。”
秦嬷嬷极尽本事的化解僵局,笑声在这大厅之中从未间断过。
“算了。”刘太原索性撇了撇嘴,不理会这脾气冷傲的丫头。
这时,管家正好差遣几名家丁从内房端出了几个托盘步入大厅里头,每一个托盘上头皆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行头与绸缎。这一端上桌立刻吸引了秦嬷嬷的目光,一双细小的凤眼也睁得圆圆的。
“这……这些是……”秦嬷嬷目眩神迷的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珠宝饰品,整个人像是被震傻了,连讲话都结结巴巴的,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刘太原因为秦嬷嬷的表现而露出讽刺的笑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看到这些饰品之后,不表现出惊诧的表情,秦嬷嬷的态度一点也不令他讶异。
“这些全部都是要赏给柳絮的,你点点看。”刘太原不屑的挥了挥手,眼前这一点点钱财,他完全不看在眼里,因为他很清楚若要获得更大的财富,损失一小部分的资产是值是的。
秦嬷嬷忘形的伸出手去触模这一堆沉甸甸的银两,以及光鲜亮丽的布料。
“丫头,你快伸手模模,这丝绸的触感多光滑、多柔细,模起来就像湖水一样清凉舒服,若是将它们制成一套露胸连身裙,在头发上插一支翡翠簪花,脖颈再挂上一串珍珠,天哪,秦嬷嬷相信你的美艳绝对不亚于江南名妓苏小小的。”秦嬷嬷已经开始计划要如何处置这些衣料了。
柳絮微挑纤睫,看着桌上这一堆白澄澄的银子,感觉它们仿佛正在嘲讽自己一样,让她无地自容,不知道该怎么重拾自己的尊严。难道自己展露才艺与娇媚,为的就是得到这些绸缎、金饰吗?
如果是,为何她一点也不感到快乐?
柳絮黯然的别开目光,不愿瞧见这些自己贱卖媚笑所换来的耻辱,深怕多瞧它们一眼,她就会更加看不起自己。
刘太原见柳絮别开目光,立刻蹙眉,不解地问:“难不成柳絮姑娘还嫌不够吗?”
秦嬷嬷原本专心清点厚礼,在听到刘庄主的问话后抬起头来,美目瞥向柳絮,赶紧陪笑的解释道:“哎哟,怎么会呢?柳絮一定是看到刘老板送来这么多厚礼,高兴到讲不出话来。女孩子家嘛,哪个不喜欢穿金戴玉呢?况且刘老板这么大手笔的送上丰厚的行头,柳絮一定会尽力配合你的计划,让你顺利拿到这次进贡的代表权的。”秦嬷嬷手这么一伸,以肘部轻轻推了推柳絮。“你说是不是啊,柳絮?”
柳絮不得不抬起素白的容颜,看向刘太原那一张市侩的嘴脸。
眼前这名狡猾的男子正朝成功的道路迈进,而她却因为良心的谴责而逐渐掉入地狱的深渊,兀自在这溢满欢乐的气氛里郁郁不乐。
面对这一切的委屈,她实在有所不甘,却又不得不咬牙硬撑下去,任凭酸涩的情绪溢满心中。
柳絮低垂着眼睫,想到朱楷还在刘太原的手中无法月兑逃,心中的担忧自然不在话下,既然她已经是一名青楼女子,何不利用自己的优势来替朱楷争取自由呢?
她心里很快的萌生一个主意,抬起眼睑看向刘太原,“刘老板,对于你上次所提的事,我想再做一次确认。”
柳絮唐突的开口,惹来两人错愕的目光,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她清楚自己无论再怎么苦,一定要苦得值得。
刘太原原本愉快的心情在柳絮认真的问话中完全被淹没,他不解地看了秦嬷嬷一眼,随即回头看着柳絮,“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是我能帮你顺利取得代表权,你将不再追讨朱楷所欠下的银两,这事你应该没忘记吧?”
刘太原虽然对于柳絮突然在这个时候要求确定这件事感到一头雾水,不过他还是做了答复,“是的,我确实答应过这件事没错,怎么?有问题吗?”
柳絮深吸了口气,挺直背脊,鼓起勇气又说:“我不希望朱楷因为欠债而终日过着被人追打的日子,也不希望他继续待在刘布庄当家仆,困住前程与希望。如果可以,我恳才刘庄主能够在今日兑现承诺,让朱楷摆月兑家奴的身份,并且保证不对他做出任何伤害之举。”
“这……这可难倒我了,”刘太原愕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朱楷这小子所欠下的银两可不是小数目,要我放走那小子,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柳絮明眸一转,立刻掬起一张娇滴滴的笑容,无辜地看着刘太原,“刘老板,就算我求你好不好?如果你愿意还给朱楷自由,我保证一定尽力配合你拿到代表权,嗯?”
对于柳絮突来的转变,刘太原愣了一下,随即勾起一张欣赏的表情,笑看着柳絮这只小狐狸精使媚的娇态。
虽然柳絮的外形称得上花容月貌,不过他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想要以姿色诱惑他,她的功力还是太过生女敕。不过若是放了朱楷那无用的臭小子能换来柳絮更彻底的服从,这何尝不是一件可行之事呢?
刘太原抚了抚下巴,仔细盘算这件事的可行性。
“要我答应这件事,当然不是问题,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看你能不能配合了。”
柳絮眨了眨双眼,认真地问:“刘老板有什么条件,尽避说。”
刘太原眯细了眼,邪气的轻笑,“我要你利用姿色彻底迷惑住东方书泉,让他完全受你的控制,并且利用你的让他身败名裂,这点……你愿意否?”
柳絮闻言,杏眼睁圆露出错愕的表情。刘太原竟要她利用让东方书泉……身败名裂?!
这个可怕的要求就像是把她押到悬崖之上,正面是一个无底深渊,后面是千刃峭壁。她知道自己无论前进或后退,都将会是万劫不复的选择,然而环境所迫,她又保有多少生存的权利呢?
秦嬷嬷在一旁瞧柳絮相当困顿的表情,索性开口帮她指点迷津,“柳絮啊,不是秦嬷嬷想逼你,只是你也要想清楚,咱们做妓女的为的不就是把握住‘摘花’的好时机吗?难得东方庄主看上你的美貌,你可要把握住这个‘梳拢’的机会,若再错过,难保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了。”
柳絮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偏偏秦嬷嬷又不时点醒她卑贱的身份,更是令她感到无地自容、万分羞惭。
秦嬷嬷没有歇口,很快的又接着说:“况且身为一名清倌根本挣不了几两银,等客人们兴致一过,只怕你就要成了昨日黄花,无人问津了。所以你若真的为自己与朱楷着想,何不考虑考虑刘庄主的条件呢?”
柳絮完全讲不出一个字来,毕竟她从小到大都是在“自重”与“自爱”
的环境下成长的,她又该如何在短时间之内说服自己,为了朱楷的未来而出卖自己的与灵魂呢?
秦嬷嬷见柳絮完全没有反应,本想再追加几句劝说之辞,却被刘太原一个抬手的动作给打断。
“没关系,我不想逼你,我甚至可以给你时间好好想想,毕竟你出身于书香之家,要你答应这项要求确实是困难了点。”刘太原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这样吧,等你考虑清楚后,再给秦嬷嬷一个答复吧!我会随时等候你的回应。”
柳絮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刘太原微笑的表情和秦嬷嬷拼命点头的笑容,眼前的一切已经让她没有退路可走,她该怎么在这死局当中,寻找到另一条活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