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二,等等,你等等我啦!”
一双腿长得没有人家长,脚上穿的还是有跟的鞋子,难得穿得美美的牧之柔,活像十二点一到,正在逃难中的灰姑娘。
追赶得这般狼狈,穿再美也没用啊!
“颜小二!”气喘吁吁的扑了上去,拖住他行军似的步伐。
颜瀚君停了下来,瞪着挂在臂弯处的两条藕臂,表情很是复杂。
“我们需要谈一谈。”她努力的板起了脸,想要装出他平常那种很有说服力的表情。
“哦?”他虚应一声,看不出在想什么,就一副很没诚意的样子。
“我是说认真的,我们需要谈一谈。”她认真到俨然快愤慨起来的表情,“你刚那样子真的很糟你知道吗?”
被她指责,颜瀚君的表情更见古怪。
“那女孩子喜欢你,你却不留情面给她,你知不知道你刚讲的那些话,真的很伤人,会让她伤心的耶!”要她,她恐怕会心碎了。
“……”瞇眼,颜瀚君看着她,最终只问她这一句,“妳知道妳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啊!”她看着他,觉得他的问题真是怪。
“如果妳耳朵没聋的话,应该要知道,妳刚刚被她们几个骂得很难听?”他再问。
“我耳朵好得很,当然听到了。”扁扁嘴,已经懒得说他的毒嘴。
她的答案只让他怀疑她的脑袋真有问题,平白被人骂了一顿,他帮她出气,结果她却是回过头在教训他?
“妳都不生气?”他怀疑。
“听到时,确实是很不舒服啦!”她承认。
不舒服?
她对别人会不会大方过了头?
被讲成这样竟然只是不舒服的程度,对他的奚落跟嘲弄倒是计较得很厉害嘛!
“虽然你帮我出气,我是很高兴,可是……”没发现他的不高兴,她很认真的指出,“对待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你说的那些话还是太狠了。”
他一脸抗拒,不想响应这个话题。
因为他自己也正在想,为何他会这样沉不住气?
明明他自己说话也没多好听,平常时,口头上欺负她可从没含蓄过,但刚刚一听季予薇把她说得那么难听,就搞得他一阵火大,完全没办法控制的就帮她出头了。
他都还没想清楚,为何她搞得他如此烦躁,没想到出去空中花园透透气后,却撞上这样的场面,又害得他行为失序,让他这会儿更是烦上加烦……
“喏,颜小二,我想过了,如果你喜欢我……”
“我?”他失声怪叫一声,见鬼一样的看着她。“喜、欢、妳?!”
“我本来也不信。”她叹气,同样很难消化这个讯息,“但是经过刚刚的事,看见你这么在意我,我不相信也不行了。”
在、在意?!
他?
说他在意她?
现在,就算地心在此崩裂开来,都不会让颜瀚君更加错愕了,但偏偏太过错愕竟让他发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在意她?
他在意他?
“颜小二,我还没想过这种事……”她看着他,多了几分女孩儿家的害羞跟扭捏,“可是,看在你刚刚努力捍卫我的心意,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颜瀚君只是看着她,怀疑现在听到了这些,究竟是他疯了?还是她疯了?
“先说好,只是给你追求我的机会喔!”虽然害羞,但还是得强调,“以后会怎样,还是得看你的表现……不是我要说,你的修养实在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颜瀚君差点吐血当场。
“我追求妳?”先跳过修养部分不谈,他想也不想,直接吐槽她,“是叫我送花、调情,净干些蠢事给我哥、给妳妹看?”
她愣了愣,因为还没想到那些。
“也是。”想了一下,她附和,自己想象都觉得有点古怪,“我想象不出你是做那种事的人,而且谈恋爱是我们的事,又不是猴子,颜大哥跟芹在一边看,那感觉确实是很奇怪。”
实话说,谈恋爱那三个字让颜瀚君打心底发毛了起来,特别是在他综合所有,所有她说的话,结合了他先前的焦虑、烦闷感之后。
不夸张,想了一遍之后,听她这会儿提起这三个字,真让他打心底发毛。
要他举例的话,那种感觉就像是警铃大响,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在烧,竟无力去阻止。
当然,他大可以告诉自己,她其实是在发疯,才会净说些痴呆的傻话,他用不着理她,不管她就好。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
乍听之下,她宛如天方夜谭一般的痴话,其实正触动着什么,让他无法……竟然无法全盘的否定。
他跟她?谈恋爱?!
开什么玩笑!
要他,他一定会这么说,但偏偏……偏偏……
“不然这样子好了。”浑然不觉他暗自焦虑的心情,她很认真的在找寻适合的方式,“先别跟大家说我们在谈恋爱好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不让人知道你在追我,感觉就没那么奇怪了。”虽然仍是很害羞的感觉,但实话说,没扯上谈恋爱三个字,让她觉得比较自在一些些。
回应她羞怯笑颜的,是他臭到不行的坏脸色。
“这算什么?”话一出口,颜瀚君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要还有点脑袋,就应该终止这话题,最好还顺带骂她个两句,让她知道她在发疯,说的净是些浑话。
结果是怎样?
他不但没制止她,没斥责到她,来上这么一句,不但没制止到她,好像他大爷很不满意这样的安排似的,是在搞什么呀?
“你不喜欢这样吗?”她露出困惑之色,“我以为你不喜欢张扬……”
“不喜张扬,不表示我就喜欢当贼一样的见不得人。”再一次的冲口而出,他努力的说服自己,他是在就事论事,他这是在就事论事。
“也不是说你见不得人啊!”她突然的笑了。
那笑容,好似洞悉了什么,无端让颜瀚君觉得有点剌目。
“只是在确定之前,先找个让你跟我都自在的方式嘛!这样不好吗?”她无辜的看着他,很尊重的问道:“还是说,你想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的不说话就是一种回答。
“我是没差啦!”她老实说,完全表现出她的民主素养,“就算被知道,也只是被追求而已,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又不是什么坏事,倒是你,我怕你觉得糗啊!”
相处了这么久,她对他的基本个性,也算是模得一清二楚了。
“你平常是那样一个工作狂的人,要你追求女孩子,样子一定很矬……”
“妳这是在瞧不起我的能耐?”脸色一沉,他没想到被这样看轻了。
“也不是啦~~你别想那么严重嘛!我只是举例,再者,我刚说的还不包括被人关注、像猴子一样给人看着耶!”她觉得那很奇怪。
确实,他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变成动物园的猴子。
“让人看着,那铁定是会矬上加矬的,而且你要想想,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失败的,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你,那你不是更糗?”她还真的很就事论事的想过一遍,“因为我只是说,要给你追求的机会,又还没说一定要当你的女友,说不定相处相处,就发现我们合不来的啊!”
说到底,她还是看轻他了!
这认知让颜瀚君不爽,超级的不爽。
“哎哟!不然我换个方式说好了。”几个月相处,她已经很会看他的脸色,也抓住苞他相处的要诀了,“现在呢!就什么都别想,不管你想怎么做,我们先相互作伴吧!这样想比较自然嘛!之后的事就顺其自然好了。”
作伴吗?
这说法,让颜瀚君觉得顺耳,相对的,累积在心头的那股压力似乎减轻许多。
就只是……先作作伴嘛……
“那就这样说定啰!”她当他答应了,下了定论,很害羞很害羞的欠了欠身子,细声道:“请多指教了。”
看着她羞怯的娇颜,颜瀚君有几分的闪神,然后愣住。
慢着!
是说定了什么啊?
罢刚……刚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是在请他多指教批评什么啊?!
虽然颜瀚君有些些的惊慌失措,但还好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她所谓的作伴,其实跟过往平常没什么两样……
一早起床,他开车载她上班,一样的为避人耳目,省得流言非议的困扰,在公司外、莫约五分钟路程的地方他就会放她下车,两人分别进公司。
之后的一整天,两个人隔着一墙之隔的各自忙着,偶尔她会进来,为他送文件、煮咖啡,而在忙碌一天之后,两人再一块儿的下班。
下班的时候比上班的时候方便。
因为她的慢动作跟拖拖拉拉,加上他偶尔看不下去,会抓着她恶补一些及时就要用到的报表使用方式,搞得她每每能离开公司时,都已经是办公室中最后离开的人,因而也不用担心罗特助跟安秘书的异样目光,就能直接载她回家。
说起来日子几乎没什么两样,真要说有不同的话……
那就是他的耐性似乎好了许多!
在旁人眼中,近日他的咆哮怒吼很久不见,就像转性一样,不再对她嫌东嫌西,也不会挑着她的毛病笔意斥责她。
另外,回到家之后,他们两人待在书房的时间多出许多!
泡在书房这件事对颜瀚君来说,是件很正常的事,他本来就常泡在书房里看书看资料,这事并不稀奇。
但同样的事要套在牧之柔身上……
有鬼!
知她甚深的牧之芹直觉感到有鬼,这当中必有古怪……
“妳跟颜瀚君怎么回事?”
唉回房的牧之柔对着一室的光明,正在纳闷她是不是出房门时忘了关灯,差点让房里突来的声音给吓去半条命。
“芹!”拍着胸口,完全是惊魂未定的神情,“妳在我房里做什么?妳差点要吓死我了!”
扬眉,牧之芹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吓成这样?妳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哪有啊!”再笨再呆,也知道不管怎样,都得先否认再说。
“怎么可能没有!”太过了解她,牧之芹才不信她这时的话。
“没有就是没有啦!妳找我什么事?”
再次的扬眉,牧之芹笑了,赞道:“不错嘛!讲话愈来愈会抓重点了。”
很少被胞妹赞美的牧之柔有些的受宠若惊,露着很害羞的笑……
“什么事?”做妹妹的那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妳问我?”做姊姊的那一个愣住,“是妳来找我的啊!怎么问我……啊!是颜大哥,妳问的是颜大哥。”
后知后觉的发现颜瀚雅就站在她身后,牧之柔赶紧闪身,让他进到房间内。
“妳的电话。”颜瀚雅递交出手机,“刚响了好久,来电显示是令堂的来电,我猜想应该有什么急事,也许会再打,所以帮妳拿过来。”
他的话才说完,来电的乐音就响起……
“妈?”
“妳们在哪里!”
才叫了一声妈,就被炮轰回超大声量的质问,就连一旁等着要哈啦两句的牧之柔都能听见那吼叫声,也难怪牧之芹要把电话远离耳朵了。
确定没有异常的巨大音量后,一头雾水的她把电话放回耳边……
“什么?妳说什么?”刚刚太大一声,根本没听清楚。
“唉!妳别这样,会吓到孩子,让我来说好了。”
隐约听见自家老爸在电话那头安抚,然后接手过电话,“芹啊!版诉爸爸,妳跟柔柔现在在哪里?”
“我跟柔柔?”不明白双亲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下想让跑路的双亲为她们担心,自然有标准答案回应,“我跟柔柔都很好,爸爸你们不要担心。”
“芹啊!别再骗爸爸、妈妈了,妳跟柔柔如果还是生气,气爸爸、妈妈爽约没赶回来参加妳们的毕业典礼,再怎样闹脾气也不应该离家出走啊!”牧家的老好人爸爸苦口婆心的劝。
“啊?”牧之芹呆滞得很彻底,她严重怀疑刚刚所听到的话,“离家出走?”
“一家人嘛!有事好商量,妳知不知道妳们两姊妹一声不吭的闹失踪,会让爸爸、妈妈多着急?更何况妈妈之前不是已经说了原因,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要爽约。”牧家的老好人爸爸仍是苦口婆心。
“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牧之芹真要错乱了。
“听话,不管在哪里,赶快回家……”
“问她们在哪里,直接开车去接她们回来啦!”女强人妈妈在一旁指挥。
“妳别急,欲速则不达,孩子们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爽约是理亏在先,慢慢说理就是,不要硬碰硬。”
“可是我之前就说了,我们是逼不得已才会爽约的啊!芹也说她能理解,之后我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一直说她们很好,她会照顾柔柔……”
“爸!”很不想这样,但心急的牧之芹只得打断双亲的对话,“你跟妈现在在哪里啊?”
“在买给妳们的那间小鲍寓里面。”牧家的爸爸省略了要给惊喜不成,却反被惊吓的过程。
“你们回台湾了?”牧之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破产的事都解决好了?”
“破产?”这字眼让牧家的老好人爸爸愣住。
“什么?什么破产?女儿在说什么?”那头的牧妈妈可急的。
“她说我们破产,问我们解决好了没有?”牧家爸爸一脸呆滞。
“呸!呸!呸!”牧家的女强人妈妈边呸边抢过电话,“芹啊!妳现在是在说什么傻话啊?”
“妈,妳不是投资失败,现金被卡死又收不到货款,搞得破产跑路去了?”牧之芹觉得她要疯了。
“是谁跟妳说这种疯话的?”邱玉盈发誓要打断那人的狗腿。
“是妳自己说的啊!”
“我?”愣住。
“就有一次,我打电话去,要提醒妳别忙到忘记我跟柔柔的毕业典礼,结果妳以为我是林叔叔,电话一接起来就破口大骂,说妳参加他的投资案,把家底都投进去,结果另一笔他应该早交给妳的货款却迟迟拖着没给,最后还跳了票,害妳没钱可以周转……”
“芹啊!妳是不是近墨者黑,照顾柔柔照顾到连妳也傻啦?”邱玉盈听了这些险些要昏过去,“妈那时是接错电话,后来知道是妳,不是跟妳说了没事?”
“我以为妳那是随口要安抚我的。”加上双亲在毕业典礼时果然爽约没出现,后来又找不到人,别说是在当时,就算是现在,都是很合理的推论。
“如果真是破产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跟妳商量,自己拖着妳爸去跑路?”对邱玉盈来说,这真是太荒谬了。
“但是妳那时说得很严重……”
“做生意嘛!妳林叔叔又是那么老油条的人,我不说得严重一点,他怎么可能当一回事,赶紧把货款还来?”
“可是妳跟爸后来就不见了……”
“这事我出发前不是跟妳说过了?说在回台湾前,我跟妳爸会先绕去看一个投资案?”
这事牧之芹有印象,那是一个大型的景观区开发案。
“那个场地是在一个还没开发的深山里面,没想到我们上去之后突然下起豪大雨,搞到山崩,把我们一群人困在山上,害我跟妳爸错过妳们两姊妹的毕业典礼,我在山上等修路时,等了几天才等到电话有讯息,那时不是打过电话给妳?”
这件事牧之芹也有印象,那是一通毫无通讯品质,更加让她误会双亲正在跑路的电话内容。
“你们被困在山中,到这时才出来?”
“当然不是,我在山上时下是有跟妳说了,因为被困的事,公司让那个林秘书搞得一团乱,那白痴竟然忘了缴电话费,公司的对外联络断了几天,让预计要出的一批货整个流程大乱,所以就算能够下山了,我跟妳爸也是得先赶回去处理,就是这样,才会一直忙到现在才能回台湾。”
经由一一比对,鸡同鸭讲的结论很明显,最初的那通电话因为讲得不清下楚,造成后来一连串的误会……
牧之芹无言,只能无言了。
“芹啊!妳跟姊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了什么事不开心要闹离家出走呢?”邱玉盈学起丈夫,也要来个动之以情,“爸爸、妈妈这次让公司的事绊住,处理到现在才能月兑身,本来要给妳们一个惊喜,没想到回到家里没人,开车赶来妳们学校这边的小鲍寓也没人,妳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吗?”
“妈,我跟柔柔没有离家出走。”目前只能先声明这个,然后报出颜家大宅的地址,“误会太多,还是当面说比较清楚,我跟柔柔就在这边等你们,你们快来。”
又说了几句,牧之芹挂上了电话,不意外的看着两双好奇的目光。
“芹,发生什么事了?”始终在状况外的人一脸怯怯的模样,“谁离家出走了?爸妈他们回来台湾了吗?会不会让追债的人抓住?”
颜瀚雅没加入追问,但那一脸忧色已表明太多。
面对他们的追问,牧之芹一脸土色,无言以对。
要她怎么说?
是要她怎么说?
掩面,只能痛苦的自责……
妈啊!好大的一场乌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