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有人很乐,从一早就不知在乐什么,古古怪怪的目光从上班开始就没停过,动不动就窃笑起来。
但相对于另外一个人……
同样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那人却是很烦恼,非常的烦恼。
特别是当他看见他烦恼的来源,露着一脸神经兮兮的笑,出现在他眼前晃荡时,回想到他昨天被赋予的最新任务时,那种心烦的感觉就更加的强烈。
帮她找个金龟婿?
有没有搞错,她这样蠢笨如猪的货色,又不是瞎了眼,谁会看得上她?
所谓的不可能的任务也就是这样了,但偏偏,条件很诱人啊!
只要帮她找到了金龟婿,保得她后半辈子无忧,他就可以速速恭送走她这尊大佛离开,不用日日看着她让人生气的呆样。
这条件真是太吸引人了,至少它非常的吸引他。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只要熬过这关,帮她找到好人选,他就彻底的解月兑,只是……他要上哪儿找到那个瞎了眼的倒霉鬼?
被他阴阳怪气的直瞪着,牧之柔放下每日咖啡后,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鞋子对,配色没问题,丝袜完好无缺没破洞。
裙子没歪,拉炼好好的,没让人看见她小花内裤。
至于上衣的扣子也是各就各位,怎么看都像安秘书那样的整齐专业,实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颜小二?”突然想起这是办公室,赶紧改口,“不对,我是说颜总……颜总,我哪里不对了吗?”
她问,他却仍是一径的瞪着她。
为了端庄跟专业形象的问题,她忍住搔头的动作,可是等半天,仍是没有答案。
“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出去了。”模不清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她只好先退场再说。
“慢着!”他却叫住了她。
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想怎样。
“那个……”开口,觉得很困难,这种对话在颜瀚君来说,实在是太高难度了。
等半天没个下文,第一次见他这样不干不脆,反倒引发她的好奇心,纳闷起他要说什么,索性追问:“怎样?”
“妳那个……嗯……让我这样说好了。”别别扭扭不是他的个性,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他直接的问了,“妳有没有喜欢的人?”
“……”停顿了三秒,她才反应过来,“啊?”
不能怪她吃惊,实在是他会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完全超出她能理解的范围。
“我是说,像妳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最容易迷恋偶像之类的。”他再接再厉,
“妳有没有喜欢的对象?还是说妳对于男孩子的标准,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
打定主意要问清她的喜好,才好针对这方向去抓那个倒霉鬼,只是没想到,他有他的打算,她却有她的想法。
他的问话不知道是让她想到了什么,她笑,那笑法,一看就是一副贼咪咪的样子。
“笑什么?”他让她笑得直发毛。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一双翦水秋瞳笑成两只弯月,像是洞悉什么似的,有点得意,有点贼兮兮。
“是吗?”他个人相当怀疑这一点。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会希望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也所以你才会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我懂的,真的,我都懂的。”她保证。
“说什么呀妳?”他让她没头没脑的话搅得一头雾水。
“哎呀!不用不好意思,是人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啊!难得你这工作狂也会像个正常人一样,迈入了思春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她保证,一脸的诚恳。
“思春期?我?”颜瀚君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
“是啊!当然是你。”她用力的点头,超级的佩服起自己的冰雪聪明,竟然会发现到这个秘密。
一个好好的人没来由的阴阳怪气,活像内分泌失调的惹人厌烦,除了发春,还能有什么原因?
她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想到,想到他的坏脾气原来是来自于阴阳失调的问题,害得她自己白白受那么多的气跟罪。
“你放心,我没跟人说,就连颜大哥也没有,我会帮你守住秘密,也绝对会帮你的,只要你肯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那个倒霉被他看中的女人,她绝对要好好的为她哀悼一番。
他看着她,回应她一脸热切的,是谈判时的绝对冷然,然后开口--
“妳有神经病吗?”他冷静,为她的疯言疯语下此结论。
“好好的干嘛骂人呀?”她扁嘴。
“我只是阐述现实,哪一句在骂人了?”他很怀疑她的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就有!不是我爱说,你的脾气真是糟到不行,真的需要……”
“算了、算了,妳出去。”他放弃了,“刚刚的问题,妳当我没说。”
“可是……”
“没有可是。”当机立断的截住她未出口的废话连篇,不容拒绝的下令,“妳出去。”
不甘心,可是这里是办公室,是他的地盘,她也只能听话的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颜瀚君只能叹气--
这德行怎么上得了台面?
他要上哪儿找个瞎眼的金龟婿来娶她啊?
有志者,事竞成,牧之柔深深相信这句话。
为了要有好日子过,就算当事人不合作,她相信只要她努力一点,还是可以帮得上忙,而现在就是考验她求证的能力了。
她得先找出颜瀚君的心上人,然后不着痕迹的帮忙敲边鼓,才可以助得颜瀚君抱得美人归,而这个美人呢……嗯,有句话说的好,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
“有事吗?”准确无误的逮着她贼头贼脑的注视,安秘书神色末变,完全一副处变不惊的漠然。
“安姊,妳跟着颜总应该也满久了吧?”她问,一脸试探性又讨好的笑。
安秘书并没回答她这问题,只是推了推她专业形象的眼镜,等着下文。
“是这样的。”虽然是很奇怪的话题,但牧之柔很努力把话说得动听,“妳也知道,人都是感情的动物,相处久了,总是会有感情。”
“妳有困难?”专业的人直觉就是想到这个。
“不!不!不!”赶紧摇手,牧之柔郑重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有困难。”
“哦?”安秘书推了推眼镜。
就算被她没头没脑的问题引发兴趣,冷静专业的表情就像面具一样的挂着,文风不动的问:“那是谁有困难?”
“这个……好像也不能说是困难。”有点困惑,话题怎么会变成这个,牧之柔只得再努力导回原意,“我不是要找妳帮忙啦!只是想问一些事而已。”
“我听着。”盘胸端坐,就连聆听都是很专业的架式。
牧之柔模模鼻子,重来一次,“就是啊!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嘛!所以日久生情这种事常常会发生的,那妳跟颜总相处这么久,也许你们……”
“不可能!”很直接,也很无情的一口否定掉她的假设。
这种事用不着听完,安秘书已经能给她答案。
“我跟颜总,不可能。”她说。
“安姊妳别否认得这么快嘛,就说了是日久生情嘛!”
不明白她是哪里来的异想,但是安秘书一句话就能解决这问题,“妳能想象两个颜瀚君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两个颜瀚君?
牧之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真的很认真的想了起来,然后很快的皱起眉头,因为两个颜瀚君的画面。
“这世上并不只有『日久生情』这种事,还有一句话叫『同性相斥』。”安秘书说得再直接也不过。
“可是妳是女的。”牧之柔呆愣的很明显,“难道妳不是吗?”
安秘书表情没变,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冷淡的表示,“同性相斥并不局限于性别上的问题,本质太相近的人,也许理念彼此认同,还能做做朋友,可是要进展到妳说的那种感情,特别是我跟颜总的个性,基本上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安姊。”牧之柔愣愣的看着偶像,“认识妳这么久,这是妳第一次讲这么多话耶!”
假装没听见她可笑的敬佩,安秘书仍是那专业的、冷静的,彷佛天塌下来都有她挡着的气势,反客为主的问:“说吧!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种事?”
震慑于那种“我是万能无敌王”的气势,牧之柔乖乖的回答,“就颜总啊!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帮帮他,省得他阴阳怪气,找我的麻烦。”
“他有喜欢的人?”这奇妙的结论让安秘书愣了一愣。
“嗯!嗯!”用力的点着头,牧之柔分享她发现的秘密,“只有坠入爱河的人,才会那样阴阳怪气,因为他阴阳失调了。”
“这真是……一个……一个……”安秘书很可疑顿了好几下,很用力的才忍住,没让脸上的专业面具给崩落。
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维持住那份一丝不苟的形象,她开口,“很好的发现。”
“安姊妳也这么觉得吧?”没想到被肯定,牧之柔可开心了。
“那妳想怎么做?”专业的安秘书发挥着良好员工的好形象,表现出对上司的适度关心,但实际上却是--这么有意思的事,她要不跟着搅和两下,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她的对手生女敕得紧,浑然不觉在那份专业精明下,纯然邪恶的,只为了好玩就大肆搅和造乱的坏心眼,带着点害羞跟不好意思,很认真的说明,“没啦~~我是想,如果能帮忙他就帮忙,不都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吗?”
模模鼻子,她很老实的道出真正的心意,“再说,这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虽然颜小……嗯,颜总他脾气大,乎常对我不怎么好,但我想只要他开心了,就没空找我麻烦,我才有可能有好日子过。”
“是吗?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安姊!”牧之柔无敌感动。
她正愁着一个人力量太小呢!“安姊肯帮忙,那真是太好了。”赶紧表示。
没理会她的感动万分,安秘书问:“妳想怎么做?”
“目前喔!我是想先把那个女孩子找出来,探一探对方的心意,才好决定该怎么做。”她也只能先想到这样。
“基本上这方针是对的。”安秘书肯定。
被人肯定,信心增加许多,牧之柔进一步分享,“我想过,要先过滤最近颜总接触的异性,因为古人都说日久生情,还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我才会第一个就先想到安姊……”
“不可能是我,看样子也知不可能是我。”光是外型,就不及格。
“那可不一定。”对这点,牧之柔有不同的见解,“看样子是最不准的,谈恋爱又不是只看外型,重要的是相处的感觉啊!包何况安姊现在的打扮是工作的模样,又不是妳私底下的模样。”
“什么意思?”那副完美的秘书造型眼镜,镜片反射的光芒闪了两闪,镜面下的真实情绪没人看见。
“以前我读书时,同学借我看过一些爱情小说,有好几本是写总裁跟秘书的,里面的秘书都嘛是两面人。”回想过去所见,她可兴奋了,“虽然上班时的打扮是古板严肃又端庄,可是一下了班,发髻一松开,就是成熟美艳的大波浪长发,眼镜一拿掉,那一双电眼就像火力发电厂一样,电死人不偿命,风华绝代啊!”
“那只是故事。”推了推眼镜,挺直的背脊已不似方才的紧绷,但并没人发现这片刻间的微小差异。
“故事反映人生啊!”牧之柔已经兴奋又期待了起来……“安姊哪天也换个私底下的造型来看看嘛!”
“先别管故事的事了。”轻描淡写的带过,要她注意主题。
“也是,这个以后再说,先解决颜总的事比较重要。”点头,赶紧追问:“安姊、安姊,妳跟颜总工作比较久,应该知道很多颜总的事情,他有没有什么定得比较近的异性朋友?”
“没有!”两个字,斩钉截铁。
“怎么可能?”不信。
“基本上,他是一个工作狂,年纪轻轻接下家业后,为了跟家族的人证明自己,一方面也是他本身的兴趣,他眼中向来只有工作。”
“也是啦~~他确实是个工作狂,但这样子的话……”苦恼,感觉走进一条死路,只能努力开新路,“那他会不会是在工作场合时,因为应酬还是怎样的,因缘巧合的看见他喜欢的女孩子?然后爱她在心口难开,才会让他这么焦虑,脾气变这么坏?”
“妳觉得可能吗?”安秘书只问她这一句。
“好像没有。”她苦恼,发现真的走进了死路。
好歹跟班小妹也跟了两个月,颜瀚君每天的行程除了工作、开会,洽谈、会商,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
就算偶有推不掉的应酬,没办法让罗培安出面解决的,应酬的对象也大都是大着啤酒肚、要不就是一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一同在大草原上进行有阳光、有汗水的活动,追逐着小白球跑来跑去,是哪里来的动心的对象啊?
“完蛋,颜小……我是说,颜总,我发现颜总他的生活真是太苦闷了,我想半天,竟然想不出他哪里有什么艳遇的机会,难道是我搞错了吗?”她挫败的面对她有可能搞错的现实。
“倒也不是。”安秘书却如此说。
“什么?”牧之柔一下没反应过来。
“颜总的工作狂生活中,要说艳遇、要说认识心仪对象的机会,并不是没有,有一个,就那一个。”安秘书说道。
这讯息,燃起无限希望啊!
“谁?是谁?”兴高采烈,洗耳恭听。
安秘书看着她。
“那人是谁?”捺不住性子的追问:“到底是谁?”
安秘书仍是没开口,伸手,长长的指尖指向了她--
“妳!”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静止,瞪着指过来的手指头,有人的灵魂出窍,飞得很远很远。
放空之后的空壳只能愣愣的跟着指过来的指头,模仿一般的也指向自己。
对方、也就是说出超现实话语的人没再说话,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不知飞哪里去的灵魂过了好一下才归位,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愣愣的问,怀疑刚刚空白的半分钟是发生了什么事。
“妳听到了。”安秘书神色未变,依然冷静的开口,“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妳,妳是近期以来,唯一能出现在颜总身边的异性,是唯一的生面孔,实际上,妳也是他暴躁易怒的源头。”
这话就某一方面来说,完全是有凭有据。
特别是那句指称她身为颜瀚君暴怒的问题源头,这话只要不细究问题源头,就事情本身可是一点儿也不假。
最后,要再加上说话的人板着一张播报新闻一样、可信度很高的专业表情,牧之柔这样的单细胞生物要不被唬住,才真是有鬼了。
“不、不、不……”她太吃惊,一颗头涨满了慌乱跟无措,失声喊了一声,“不会吧?”
安秘书像是没看见她见鬼的表情,继续很专业的播报道:“根据统计,欺负也是一种喜欢的表现,有人就是专门欺负喜欢的人。”
秘书室的房门突然的被打开,惊慌感累积到极限的牧之柔像被电到一样,差点整个人跳了起来。
对于那看见鬼的诡异行为,颜瀚君习惯性的皱眉,本想念她两声,叫她有点定性,但想想还是算了,正事要紧……
“颜总有什么交代?”安秘书不动如山。
“Ann,我记得今天晚上,原本有个宴会邀请的是不是?”
“没错,辜家千金的订婚宴,开席时间……”安秘书准确无误的报上时间、地点、名目与主办人的基本数据。
“OK,我知道了,培安回来时跟他说一声,说今天的宴会我会出席。”要找倒霉鬼,也只有这种场合最适当了。
“颜总要亲自出席?”太难得的事情,安秘书做确认。
颜瀚君没正面响应,只道:“妳手边的工作先停下,带这只猪去打点门面,晚上我带她出席。”
所谓的“她”正是一旁灵魂再度出窍的人,她已经放空到对那句“猪”没办法做出反应。
特别是,安秘书朝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看吧!我说中了”的表情,对着那彼此才懂的小暗号,牧之柔更是逃避现实,放空得更彻底。
颜瀚君当然看见她们的眼来眼去,可是他没那精神也没那心情去追问她们在搞什么鬼,话说完就要回他办公室,但突然又停了下来。
“对了,妳顺便教她一点规矩。”觉得太不保险,特地停下交代,“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带她出去时,不让她丢我的脸就好了。”
“没问题。”安秘书对答如流。
直到颜瀚君离开……
“不用我说,这段时间以来,妳也应该知道,颜总他一向不主动参与这种社交应酬。”收拾东西,准备带人出门打点门面。
“是啊!”有人喃喃自语,“他那人一向就怕麻烦,与人交际其实是他的弱点。”
“但是他今天主动表示要去,还说了要带妳去……”
“为什么?”不用人问,那个已然失神的人也想不透。
遍类所有未完成的档案,完美的女秘书还能分神提供方向,“有一种手法,不好意思表白,所以藉由第三者的认定,好造成既定事实。”
“他想向人介绍我,让其它人认定我是他的女伴,跟他是一对,用舆论逼得我跟他成为情侣?”太震惊了。“他、他、他……他喜欢的那个人……”
好困难,这结论狂猛的冲击那颗不怎么中用的脑袋,让她很困难的开口,
“……真的是我!”
几乎是她说完的同一时刻,超级无敌的秘书已推上椅子,收拾完毕!
并没发表任何感言,那专业度、冷静度直达完美无瑕的超级秘书开口,“妳在这里等我,我上个厕所就出发。”
留下这句,没再理会那份因为过度震惊而起的失魂落魄,高跟鞋叩叩叩的叩离秘书室,直向女化妆问而去。
之后,从女化妆问传出可疑的爆笑声,久久……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