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枝头芳菲至,又告一春。
像是回应一春所至的盛情般,长安城的朱雀大街更逾往常地热闹起来,做生意拉皮条的,买卖谈判商洽的,无一不是卯足了劲地你来我往,每个忙碌的身影无不是在心动间停驻,在满意或扼腕中离开。
“哈欠!”一片繁忙之中,居然煞风景地冒出一声克制不住的喷嚏声,说明寒流的不请自来。
仔细辨听,声音是从角落中堆陈的大堆老破帆布中冒出,照应着旁边出现破洞的字幡上“黄半仙”三字也焉了。
世道维艰呀!似这般改了朝换了代,但命运乖戾的人仍是一蹶不振,浑浑噩噩地挨了一春又一春,黄半仙都要挨成黄半鬼了。
“哈——哈——欠!”嘶声地喷完这一声,证明制造细菌的主人因这一声竭尽了底的一嚏而得到某些餍足,就在猛然间,粗帆布又被粗鲁的手势拔开。
浑浊的绿豆眼仍是绿豆眼,脸上菜色未改,但头上黑发已熬成了灰,仔细看,还可瞧见其他改变之处——
其一,随着他因挖鼻洞而入了神的不雅节奏,他一张瘪唇忘情地张开了来,现出里面孤零零的一角黄牙——具体说,应该是一颗龋得差不多的黄牙,可想而知的是当初他遭受无妄之灾打掉了牙齿之时,全拜龋牙之赐,让他现在还能保有一角牙齿,偶尔探个手去还能感受一下粗砺的线条,并非全无手感。
其二,当半仙努力要将自己披着一补丁结满兀自露馅的敞衣的尊臀移上破凳时,狼狈不堪的姿势说明他至少有一条腿是拐的。
“哈——”扬起的一声在瞧见街角转来的男女身影时而顿住,苦瓜般的嘴巴破开了一声谀笑,热络极了地迎上。
“哈,大爷,小姐算个卦吧,我黄半仙铁口能断谶,可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神机妙算哪!”
迎面而来的英挺笔直男子并没理会黄半仙的呼唤,直至男子怀中蒙住脸的女子发现并扯了男子衣袖一下,才见男子注意到了他,并若有所思地挑起了眉。
“这位大爷——”热络的游说猛断于见到男子的伟岸气势,某个记忆被撞了一下,眼光不自禁在男子挑眉下退缩。
男子在打量他,而眼光所流连的是黄半仙满口的荒凉与连坐住都发着抖的腿。
情况说不出的怪异,黄半仙吞吞口水。“大爷可想问点什么?”
“不用。”男子淡应,探手已在怀中拿出两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放在了桌台,令黄半仙原本垮下的脸瞬间闪亮了起来。
“大爷——”发抖的声音。
“适好我与娘子新婚,这两锭金子算赏你的罢。”
金子?黄半仙瞪着元宝,呆愣得连口涎淌下也不自觉,这小小却磨人的东西它可梦寐了一生啊——
“那该祝贺大爷小姐——”心神大乱的他只能这般应。
“不用啦!”男子怀中女子蓦地轻笑着开口,娇羞喜悦的口吻道尽小熬人的幸福,“祝贺的话,先生已曾说过。”
呆呆地将坐着女子清灵秀美容貌的眼求证般移往男子,竟发现男子温颜朝他点了下头,接着勿需赘言,搂紧了怀中女子直没街心。
手中攒着的金元宝带来梦般的触感,不敢置信地狠掐自己干瘪瘪的老脸——痛的!
这不是梦——
如此荒谬!瞬间泛开傻笑,兀自罢工的大脑在电光一闪中似有一幕晃过,但跟着心神又教元宝的灿光吸附。
而那遥远的一幕似乎是在许久以前,有一个仍由对角街转来的昂岸冰硬男子,与男子怀中清灵绝美的小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