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像游魂般晃出他的办公室,虚弱地伏在位子上——四个月感情啊,她极尽温柔细腻,竟然不能打动他丝毫,反而,反而被他刺得遍体鳞伤。
哀模着扁平的月复部,她的心凄切不已。方强是不能忍受她生下他的孩子的。那么,肚子迟早会现出来,她该怎么办呢?心里乱作一团,千思万绪,皆牵系着来自他对她的种种伤害。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样无情?
她缓缓站起来,拿过手袋迈出公司。
坐在马路旁的花坛边,想用手机,才记起仍放在方强那里。便到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张婉的电话。
“喂,哪位?”张婉爽朗的声音听得她直想哭。
“婉姐,我……我……”声音哽咽着,木芙真不知从何说起。
“咦,小芙?你怎么啦,不在公司吗……声音怎么这样,哭了?”
“婉姐,我……我想见你……”
“好好,你别走开……在哪?好,我立即来!”
五分钟后,两个女人便坐在街心花园的水泥石椅上。木芙一见她,便哭得声音嘶哑,无法说话。骇得张婉手忙脚乱,一迭声安慰着,双手不停抚着她的后背。
“他说我贱……说我贪他的钱……”
“呃?他?”张婉听得没头没脑,好一阵才会过意来,“那男人?”木芙一听,一边点头,一边猛掉泪。
“别瞎猜谜了,说,说了再哭,要是他不对,我帮你揍他——”
张婉一边听木芙说,一边把嘴巴徐徐张大,最后便成了目瞪口呆。不过,张婉毕竟是张婉,不消片刻,立即又回复状态,“那你打算怎么样?还怀着孩子……”
“现在,不是他负责不负责的问题,而是他根本看不起我,还说我贪慕虚荣,说我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婉姐,你借我十万元行吗?我要把所有东西还他,一分钱也不要他的。”木芙抬起红肿的眼睛,缓缓说着,语气有着让张婉无法明白的坚定。
“没问题,你这事我一定帮,死方强太没人性了,怎么老说你贪他的钱!你、你想离开他?”
“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不过,我会把事情说清楚。他误会我贪慕虚荣,我百口莫辩。但他骂我不干不净,我一定会据理力争。”
“好,立即和他说,婉姐支持你!”
张婉用最快的速度开出一张十五万的支票,“拿着……我长洲有一个亲戚是开超市的,不如你到那里待产吧,还可以在超市当个收银员,挣多一点女乃粉钱。”她急急地写了地址,又说:“我会先和她打个招呼,叫她安排你的食宿,你直接去就行了。还有,要给家里打个电话,说到海岛工作或什么的,等孩子生下来再打算吧。”
“谢谢你,谢谢,钱我会尽快还你——不要泄霹我的行踪——不过,他不会在意的,我走了他会更开心……”
木芙踏人公寓,头一阵昏眩,几乎站不住脚。艰难地步人厨房,喝了半杯热茶,才勉强恢复过来。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听着秒针的滴答声响。然后,天黑了。接着,方强回来了,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便直接步人书房。这个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她突然想骂自己,为什么那么傻气,自己什么身份?他怎么会爱你?有一成语说得好“自取其辱”,不就是说她吗?
她站起身子走回客房,把刚才在银行拿的现金放人抽屉,然后来到书房,没有敲门就直迈了进去。方强把头从电脑前抬起,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
“你可以放下手上的工作,陪我到一个地方吗?”木芙强压着心中悲痛,静静看着他说。
“不行——”他甚至没有考虑。
“半小时就行了——”她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方强不语,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连话也懒得和她说。
“我说过,我没有亲密的男朋友,却不是处女,想知道为什么吗?”她凄然地盯住他,声音突然显得冷静,甚至连她自己也陌生起来。
丙然,方强抬起了眼睛。
“去看看,你就明白了。”木芙突然害怕他会不去,如果那样,她在他心中真和妓女没什么分别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返身套上外套,拿过车匙,带头迈出门去。
两人没有再说任何的话,气氛有点难堪。
车子驶入她中学学校前的大路,再途经一个街心小鲍园。然后,木芙叫停车。方强把车停在公园门前的马路边。
木芙下车后,率先前行,拐了一个小弯儿,然后转过三间杂货店的后墙,再迈人那条寂静的后巷。
方强跟在她的后面,四处一察看,不禁一愣。这儿……
木芙已经走远了,方强来不及细想,只得紧跟着她。
地上仍然有着一洼洼的脏水,四周依然是那种尖声惨叫也没人知晓的寂静。她听着自己或轻或重的脚步声,身躯不禁有点摇晃起来。
终于站在那方小石阶前了,她呆呆看着,往事被思绪一下一下无情地揭示——仿佛,她又听见自己痛苦无助的惨叫,然后独自吞咽,含屈忍辱地独自承受多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犹豫——她没有看他,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的心,不知是否木然不动,把过往全然忘记,甚至没有半点悔疚的感觉?
方强走近,他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再顺着她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小石阶,整个人赫然如跌进冰窖。
“十六岁那年,因为校庆在即,我负责帮助陈老师布置壁画。那晚,陈老师的先生撞车了,她匆忙便赶去医院,我便一个人步行回家。已经十一点多了,为免家人担心,于是,我选择走捷径。当我走到这间酒吧的后门的时候,门打开了,一个醉汉撞倒了我。本来,我是可立即离开的,但是,那醉汉似乎十分痛苦,而且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脏水。于是,我好心要把他扶到前面的小石阶,只是希望他不会浑身湿淋淋地过一个夜晚。然而……”
说到这里,木芙突然拼命地吸气,胸口的痛楚和方强这四个月里对她的伤害,再加上怀孕的不适排山倒海地袭来,她几乎要昏厥了。不,不能倒下,仅存的意志力支撑着她,要把事实说出来,告诉这个没有热血的男人,她隐藏了七年的痛苦,不是让他当成她的过失而一次又一次地讥讽她。
“他强暴我,说我是他的女友,那个女人的名字,我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叫唐子妮。”她终于缓缓地回过头,直视方强。
方强听着,已是脸如死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木芙在初见他时,会目瞪口呆、会流泪、会莫名其妙地骂他——他懂了,终于懂了。胸口突然泛起一阵阵剧烈的刺痛,那感觉很陌生,却针针直插心头。
“我抹净血迹,挣扎着回到家。妈刚好感冒,爸爸开夜班,而弟弟是大老粗,所以,没有任何人间起,更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次之后,我便害怕黑夜。因为每到夜晚,我会做噩梦,梦见有野兽要吞噬我,把我撕成碎片,然后用惨白尖利的牙齿把我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大学里,有很多人追求我,但我不敢接受,因为我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羞耻。陈亮是最真心的一个,他追了我三年,我仍然没有答应他,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你要我当你的情妇时,我惟一的感觉又是什么?因为,经历那件事后,你是我惟一一次与男人接触交往而没有萌生羞耻感的。
“你讽刺我出身低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忍受;你说我不干不净,我也忍受。但你,你竟然说如果我怀孕了,就要拿掉孩子——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我没奢望过要成为你的妻子,我更不是贪你的钱,我的孩子甚至不用你负责,而你……”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因为哭叫凄切嘶哑。
方强听着她的泣诉,句句如剜心头,听到她说怀孕了,立即冲上前扶住她的肩头,“你怀孕了?”
“是,不过,几天前你对我说,没有任何一个情妇能当你孩子的母亲的时候,我已经到深圳拿掉了。”她强忍着泪,尽量用最平静的音调,只为不让他看出自己的软弱而怀疑她仍然怀着孩子。
“不,不,怎么会这样——”方强愣住了,脸部瞬间铁青。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骚扰你了。”木芙看见他难受,心中涌起一丝惊讶。
“什么意思?”方强连忙抓着她的手。
“你一直担心我贪恋你的钱财地位,以为我不会主动离开吧,你现在大可以放心了。”木芙从手袋中拿出他送给她父母的房子的锁钥和金卡,“这房,我没进过。这卡,我也没刷过。还有那十万元放在客房的抽屉里,现在全还你!”木芙把锁钥与金卡递给他。
方强心中一惊,连忙扶着她的肩,“小芙,我不是那种意思——”
“请拿着——”木芙再一次把东西递到他的面前。
“不!我不会收回来,那是我送给你的——小芙,我、我……”
“随便你!”木芙松手,锁钥与金卡赫然坠地,顷刻沾了一身的脏水。她默然转身离去——“你去哪?”方强急急上前拉着她的手,用力要把她扯向自己。
“我去哪,不关你的事吧,方副总。”木芙看着他的眼睛。
“呃——小芙,我、我知道我很伤你的心,对不起,原谅我——”
“七年前的事,我当那是意外,毕竟你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我也从来没想过再要说出来。而这四个月,你用最真的面目待我,让我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点,真要谢谢你。”木芙挣月兑他的手,转身离去。
“别走,小芙,原谅我——”他又紧捉住她的手。
“放手——”
“不——”
“方强,你不要迫我说出最绝情的话才离开吧,我和你不同,所以不想说。”
“我是太过分了,常疏忽你——原谅我,小芙——”他突然搂过她的身子,硬要把她扯进怀中。
“那不仅是疏忽吧,还有卑视、侮辱、残忍、践踏……你放手!”她拼命挣月兑着。
“不,除非你跟我回去!”
“你……”木芙气得浑身颤抖。突然,她张嘴朝他的手臂咬去!
他任她咬着,手臂仍然紧紧搂着她。可恶!木芙恼火,不再顾及他的感受,用力狠狠地咬下去!方强“啊”一声,痛得松了手。木芙乘机挣离他的怀抱,飞似的向巷外奔去,她一边跑着,嘴里一边大声哭喊:“方强,你是魔鬼。我恨你!我恨你!”
方强飞似的追上去——冲出巷口时,正见木芙跳上的士——那一刻,她回过头望着他——他看见她双目垂泪,满脸的绝望和凄切。他的心,刺痛得几乎停止跳动。
“shit!”他吼叫着,偏自己的车子又停在巷弄的另一头,只得拼命招手叫的士。好几分钟后,他才跳上一辆破车。可惜,没驶了几步,路口又是红灯了。而木芙坐的的士,早已绝尘而去。
家里还有她的东西,她不会走的!方强突然想起,立即冲下的士,奔向自己的车子……
屋里还亮着灯。他心一喜,却立即记起是刚才出去时忘记关灯了。他冲向木芙住的客房,拉开衣柜一看,里面挂着他送给她的两套黑白礼服和一套米色套裙。旁边则整齐叠着几件她平素穿的衣裳。偌大的衣柜就那么零星的几件衣服,显得十分冷清。他立即又冲向床头柜,拉开一看,内中整整齐齐躺着一大叠港币!
她不是住了好几个月吗?为什么东西会这么少?他又冲向浴室,只见到一只玻璃水杯上插着一支牙刷和一支牙膏,旁边是一瓶洗面女乃和一瓶滋润霜。
四个月啊,他除了三套衣服,竟然什么都没有送过给她。而她,居然毫无条件地陪了他四个月,还冒险拿掉了孩子。方强颓然坐在客房的地上——他说她贪慕虚荣,说她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她仍然不肯说出真相,只是不想他以为自己用借口要他负责。
天,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的啊,每日忍受他的冷酷和猜疑,还有他心情不佳时的粗暴。他有别人艳羡的背景和地位,有最专业高明的技术,有最精细谨慎的生意头脑,然而,他的胸襟竟然及不上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女子……
蓦地,他想起她父母的家。立即跃起身冲向放在书房的公文包,掏出她的手机,搜索木芙母亲的来电号码。找到了!他甚至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立即致电过去。
等了好一会,那边传来一把女声,是她妈妈!
“呃,伯母你好,我是方强,小芙的男朋友,我想问一问,她今晚有没有打过电话回家?”
“哦,你是方先生,你好啊。”孙柳明兴奋起来,“有啊有啊,她下午打电话回来,说被公司调到海岛工作哪,哎呀,方经理,她是你女朋友啊,怎么会调得这么远哪,我到现在还担心得睡不着哪,很想要求你通融通融,又怕唐突了——呃,是了,你是总经理啊,她调职你不知道吗?”醒目的孙柳明,立即狐疑起来。
“知道,我当然知道,不过她今晚说到外面买些日用品,大概逛商店逛得忘了时间。”
“哦,那孩子也是——手机还在你那儿?”
“是——”方强双肩一垮,不想再说下去了。
“那怎么办啊,现在十二点多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容易出危险的——”孙柳明担心起来。
“我知道她常逛哪里的,我去找她,伯母你快休息吧。”
等孙柳明收线了,方强懊恼着扔下话筒,不由益加担心起来。他连忙披过外套,直冲了出去——凌晨三点,他仍然开车四处兜着,一双眼睛如猎鹰般地搜索,企图再见佳人倩人,可惜……
天亮了,他站在海旁,看着手臂上她留下的齿痕——两弯新月般的伤口还浸着血渍。她用这个小小的齿印,就把对他的恨一笔勾销?傻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便宜我,怎么可以!方强一拳打在海堤的铁栏上,空间立即荡起“嗡嗡”的回音。手背上泛起一团青黑,他却似乎无知觉……
时光,为什么不可以像电脑一样,可以恢复?他为什么会这么糊涂,把所有女人都想得像唐子妮般浅薄?唐子妮喜欢交际、活动,讨厌平淡家居生活。而木芙温婉细致,会在不知不觉中,把他们的家点缀成温馨的港湾,让他不知不觉地驻足停留……他后悔啊,真的很后悔……
木芙离开方强后到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直奔长洲。
长洲位于屯门西南海域,岛民大部分世代而居,故相处融洽、民风简朴。环境优美,设施齐备,空气清新,绿化面积超过百分之七十。除了必须的运输机车及医院与老人院间的小型车辆外,岛上没有任何其它可发出废气的车辆行驶,故长洲可以说是无烟小岛。由于它形状南北阔而大,中部窄且长,状似哑铃,故又称哑铃岛。聪明的渔民便将西面的港湾发展成渔港、码头及避风塘;东面则成为名闻港九,甚至海外的东湾泳滩。
经过张婉的安排,木芙暂时安身在她的表姐佩姨家里。
佩姨是一个独身的女人,年龄大概四十岁,脾气很温和,和张婉是两种性子。她的家是一座两层半的楼房,地下开超市,二楼是佩姨和两个女职员的居处。木芙住在三楼的小房间,小小的一厅一屋,是她喜欢的干净简洁。外面有一处宽大的阳台,左边是两排铁铸的衣架子,右边空荡荡的,种着几盆病恹恹的凤仙花。
第二天,木芙就在超市上班,任职收银员,月薪五千元。不过木芙坚决只要四千,余下的就当是租金了。
店里两个年轻的女职员青和雪,都是直爽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她怀孕了,更刻意地照顾着她,有时连晚饭也叫她下楼一块儿吃。
吃过两顿后,木芙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一来是自己没有凑合伙食费,二来是洗洗弄弄的功夫她们都不让她帮忙。本来一块煮食也是挺开心的,不过伙食费每人要凑一千五百元呢。木芙有些心痛,于是便推说自己怀孕后口味特别,坚持自个儿弄,希望可以再节省一些。
木芙过了妊娠反应期后就有了精神,先到市集买些花种子回来,阿青又不知从哪儿替她弄来好些小花盆,然后花了一个晚上清洗它们,种上海棠、桂花、蝴蝶花和她最爱的百合。过了一个月,整个阳台就青绿起来了。
她只打过一次电话回家,怕的是被眉目精明的妈问个不停,却会经常和张婉联络。有时,她想问问方强的近况,却始终忍着没说出口。离开他已经两个月了,那男人又怎么会记着她这个出身低贱的情妇?说不定,下一位情妇早就上任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心酸,手轻轻模着已经隆起的小肮。孩子已经会动了,常常轻轻地一颤,会扯动她全身的神经,让她又惊又喜。原来,当母亲的感觉是如此神奇的。
罢来时,她没带任何的衣物,便到附近的小地摊买了几件宽大的棉恤。后来逛市集,看见一个档子竟然有孕妇裙出售,上前问价,要三百元一条呢,木芙犹豫了好一会,才买下一条浅绿色的,胸前有一圈小花边的裙子。
木芙捧着孕妇裙回到屋子,欣喜地左模又看。肚内的小宝宝仿佛也感染了她的高兴,连续踢了她几下。她微微笑了,模着肚子说:“你爸爸说我老穿街边低档的衣服,不顾及他的脸子呢。你是他的孩子,却会用另一角度欣赏我、理解我,和我站成一线,对不?”宝宝似乎听懂***话了,便又动了一动……书香……书香……书香。
一连十多天,方强不回公司,甚至连电话也不听。
韦诺和刘锐感觉不妥,便直闯上方强家中。
门铃按了足足半个小时,大门才打开。刘锐不看犹可,一看立即吓了一大跳。这人、这人是方强吗?满脸胡碴,眼圈深陷,头发乱糟糟地竖着,后脑还睡出一个显眼的鸡窝!上身赤果,随便套了条短裤。嗳,刘锐瞪大了眼睛,扭头问韦诺:“见过方强满脸胡碴吗?”
“没!”
“见过方强的头发睡成鸡窝吗?”
“没!”
“见过方强不顾仪容穿短裤吗?”
“没!”
两人一问一答得正欢,方强瞪了他俩一眼,返身就要用力把大门关上。刘锐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哗,他的头不但成了小鸡窝,连住的地方也成了大鸡窝。报纸杂志扔得随处都是,衣服乱掉,茶几边沿还吊着几包方便面,无数的啤酒罐七零八落地堆在上面。厨房外面的地上有玻璃和碟子被打碎的残骸,餐桌上的水晶花瓶插着的香水百合全萎垂在桌面上,发出阵阵臭味。
“你这是搞什么啊——公司的事不管,电话不听,左滕他们要签合约了也找不到你,最后只好找曼青。”
韦诺看见他这样子,原本的担心变成生气,“什么事邋遢成这个样子?”
方强没理他,顺手捞起放在茶几的半罐啤酒,自顾自地倒在沙发上,猛灌入口。
“木芙十多天前突然离开公司,八成和你这小于有关。”刘锐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木芙是离开他了,便故意挑他的刺。
“关你什么事!小子!”方强听他提起木芙的名字,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轮起手中的酒罐朝刘锐扔过去。
刘锐一闪,又撇着嘴说:“看你这心虚的样子,不知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方强一听,握着拳头跃起身来!刘锐一闪,站在韦诺背后。
韦诺火了,用眼瞪着刘锐,“你闭嘴!”然后又向方强喝道:“你把事情说清楚!兄弟能帮你的一定帮,即使不能帮,你也要说出来,省得我们全部为你累!”
方强颓然坐下。韦诺在桌上挑了两瓶未开封的啤酒,扔给刘锐一瓶,自己开了一瓶,独不给方强。
“七年前唐子妮的事你们知道吧。那晚我在酒吧后巷侵犯的女孩就是木芙。”
“啊——太玄了——”刘锐睁大了眼睛。
“我一直以为她跟我就是为了钱,便经常猜疑她的企图,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还迫她堕胎。她走时,把我给的钱全部留下,甚至、甚至连这几个月的生活费都是她倒贴的。”
韦诺和刘锐听呆了。
“兄弟,如果今年公司在年终酒会上设个超级贱人奖,你铁定中第一名——”刘锐冷笑着损他,事实上,他对木芙一直很有好感。
方强没发火,却越发满脸哀痛,让韦诺不忍。
“之后,你又发觉自己爱上她,对不?”韦诺虽不认同方强的所作作为,但此刻,他想起他和赵怜心的爱恨纠缠,也是心有戚戚然,对方强的情感更心中了了。
“唉,老大老二的情路都如此坎坷,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的。希望我刘锐一生平平安安,别沾上什么爱情的东西。女人嘛,用来上床好了,用来爱太累人。”刘锐叹着气挨在沙发上,然后望了方强一眼,“找不到她吧?放心啦,我找兄弟帮忙,帮你遍布视网。她父母在此,定不会一辈子不回家。”
方强略点了一下头,依然低头不语。
“好了好了,你定是吃了几天方便面了,快换衣服一起出去吃饭。刘锐,你打电话给钟点女佣,叫她过来清理一下。”韦诺不愧是老大,几下手脚就把方强处理妥当。
棒天,方强又重新投人工作中。脸上的表情冰冷,整天黑着一张脸不发一言。对公事的态度更加严肃认真,有时还通宵达旦地呆在公司不回家。弄得韦诺担忧不已,最后下令,每晚方副总过了十点还不下班,大楼警卫就关闭电源。
这段日子,经常要和方强照面的张婉如坐针毡,生怕这个冷血男人拿她开刀,以泄心中不满。不过,张婉虽然怕他,却一直会留意他的动静。自木芙离开后,她便不见方强回公司。十多天后,却见回来的他外形消瘦且性格大变。张婉不禁怀疑,他会不会是不舍得木芙离开?有了怀疑就有了探究,更何况是活力充沛的张婉!她深知四位老板极重兄弟情宜,对于私事相互间绝不向外透露,惟一的探讨对象便只有经常满脸堆笑的刘锐了。
偏刘锐又跑到北京公干了。过了差不多两个月,刘锐返港,恰有任务交托张婉,两人交往便多起来。张婉乘机说要请刘锐吃饭,刘锐喜欢张婉的爽朗,自然也乐得赴约。两人东南西北地聊了一大顿,然后,她便小心翼翼地步人正题。
“刘副总,我花了好些口水才说服PT公司的订单加额哪。你不知道,上次方副总爽约——害得PT的小开等了他一个下午,后来气鼓鼓地走了。”
“哦?什么时候——”“两个月前哪,他突然消失了十来天,打他手机也不接——”嗯——那家伙病了——“
“看他平日很健壮哟,怎么说病就病?”
“病起来就不分时候吧——”
“呃,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你很关心他咧——”刘锐眯起了眼睛瞅着张婉。
“没没,哪有——我是怕被PT小开当成靶子——”张婉立即解释,夸张得连腰板都直了。
有问题!这女人的语气和动作有点问题!刘锐模起了下巴,“我也不知道啊,他那几天不停地捶胸顿足,说辜负了什么人哪——”刘锐故意说着,然后眯着眼睛打量张婉。
“哦,方强也会这么激愤?为了女人?”张婉似乎有些愕然,甚至忘了掩饰感情,便立即问刘锐。
“嗯,我猜是为了女人——没事吧婉姐?”
“没、没事,哪有事呢——”张婉立即故作轻松起来。
偏在刘锐看来,她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实在太为‘联友’高兴了,有你这个关心上司的下属。”刘锐笑着说。或许你就是解救他的灵药呢,不过,这句当然没说出口。
十五分钟后,刘锐带给方强一个不十分准确,却极有可能的消息——张婉知道木芙在哪里!方强猛然醒悟,是啊,木芙一向和张婉感情极好的,既然她连父母家里也不回,身上钱财有限,朋友也没几个,不找张婉找谁?
彼不上什么形象了,方强立即冲至六楼,几个在走道上的员工连“方副总好”四个字还没说完,便不见了老板的身影。
方强直冲至张婉的办公室前,门也不敲就直闯了进来,正在埋头工作的张婉抬头睁眼看着他,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老板亲自来找她?
“小芙呢?!”方强嘴角绷紧,眼睛盯着她。
“啊?你……你找……小芙……怎么找到……这、这儿来……”任张婉是何等精明,仍然无法不害怕方强利如猎鹰的眼神,心下有点慌乱,只得支支吾吾地强装镇定。
“你知道她在哪儿!是不是?说,说出来!”他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我怎么知道哟副总,她是、是你助理嘛——”张婉不敢看他的眼睛,却不肯屈服。
“你——你要怎么才肯说?”方强火了。
“我真不知道!你要我怎么说?她走时和我借了十万元,说要还给你——因为你给她的钱她已经全部给了父母,还说是你孝敬他们两老的。你却整天说她家境贫困,贪你的钱,她又怎么开口说是给了家里呢。”张婉难得有这种机会,便起劲地数落老板。
“是她那种不懂保护自己的人才会笨成这样,做情妇竟然做到身五分文的地步!要不是我借给她一些钱,怕这刻她早饿死街头了。”张婉看见铁青着脸的方强,知道说中他心里了,更添油加醋起来。
“她究竟在哪?”方强的声音压抑得有点嘶哑。
“我真不知道,她借了钱就走了。我还以为她为了再和你在一起,怕你不高兴,才忍心打掉小孩哟。”张婉自然不会说,就怕他一旦知道木芙留下孩子,又不知会怎么讽刺她。‘“你——”方强狠狠瞪着她,眼睛像冒出火一样,唬得张婉直打冷颤。这个臭男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可怕,怎么还会怀疑单纯的木芙有心计呢。
“方老板,杀了我也没用咧——我真不知道——”张婉耸耸肩一摊手,便故意不理他,坐回位子继续工作。
方强呆在原地,半晌,才不言不语地离开。回到十一楼,刘锐正闲闲地喝着咖啡,一见他满脸乌云地回来,不用问也知道他碰钉子了,且碰得不轻。
“她不但不说,还磨了你一顿?”刘锐瞄着兄弟的脸。
方强点头,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小芙向张婉借钱还给我,原来她把那些钱给父母了。”
“早就猜到啦,只有你这自以为精密的脑袋才会把事情复杂化。她那种性子怎么会拿钱去养小白脸?你看看,她跟了你四个月,便玩掉了半条命,如果这样也是钓金龟婿的料子,没几天就被人玩死了。”
“我、我怎么会那样想的——”方强的心又被刘锐翻揭得一阵一阵地发痛,捧着脑袋懊悔不已。
刘锐心中不忍,便说:“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找到小芙的。”
“什么办法?”方强立即抬起头来。
“和张婉说清楚,承认你爱木芙。女人心软,只要你真心实意,石心女也会被软化,更何况本是性情中人的张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