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看着又是一身白色毛衣,下配一条格子裙的木芙,不禁皱了皱眉,“今天下午,我们业务部要面对四大老板,报告详细业绩和工作情况,你怎么穿得这样随便?”
“太太,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做秀的。”
“小姐,你难道不想留些好印象给‘联友’四星?有可能升职哦,加薪哦。”张婉挑着眉毛,很小家子气地利诱她。
“好主意,不过,我宁愿花更多的时间祈祷买中今期的六合彩。”
“喂,四个老板都是钻石王老五咧。”
“你有兴趣?”
“呃……这个……这个……”张婉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下去,“好啦,就算你要穿成吉卜赛女郎一样我也不管了,时间到了,我们要去会议室啦。”
两人来到十一楼会议厅。业务部其他成员已经在座。和同事逐一打过招呼,木芙便选了离主位最远的后方坐下。
三点正,会议室陆续有人进来。木芙低头翻阅手上的资料,细心检查是否还有任何的纰漏。张婉在前方扭头对她说:“小芙,把资料每人派一份。”
“好——”木芙抬头,正要默数一下人数。咦,什么时候,会议桌上坐了几位高大英俊的男人?她略一注目,胸口猛然一跳!
他、他怎么坐在会议室内?木芙无法自主地再次以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向方强,仿佛如同看见一位异乎人类的外星来客。
方强正低头翻阅着摆放在面前的资料,似乎感觉到有人注视,一抬头,面前竟然是那个见了他就会呆愣傻看,接着珠泪暗滴的女孩。
方强毕竟是方强,极短时间内便恢复正常。嘴角略略一牵,便不再理会木芙因他而至的茫然表情,继续低头翻看资料,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坐在旁边的刘锐觉得奇怪——业务部的木芙干吗直了眼看着方强?
既然有机会,刘锐便细细打量她——长发及腰,皮肤白皙,眼神茫然无助地正瞅着方强。模样很秀气哪,只是穿着打扮朴素些。至于胸脯嘛——还行,小嘛——刘锐研究着,更眯起了眼睛,模起了下巴。
“这位同事,请派发资料。”方强再抬眼,看到色鬼刘锐又模起了下巴,心中有些不悦,便开口提示木芙。木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就要分派资料,手抖动得太厉害了,一个不稳,“哗啦”一声,资料落了一起。
唬得张婉白了脸,立即奔过来捡拾起,然后分派在座每人一份。陈剑向来讨厌女人,此时更拧紧眉毛,视线冷得如同利剑。大老板韦诺也皱了皱眉头。倒是方强,依然木无表情地低头审视手中的资料。
木芙羞得满脸通红,幸好张婉及时拉她坐下,那十来双像利刃般的视线方逐渐恢复正常……
木芙准备的资料条理清晰明细,而业务部第三季的业绩也略有增加。四位老板脸色和缓,张婉喜上眉梢。一个小时后,会议顺利结束。
离开时,方强略扫了她一眼。木芙的心,立时又剧跳起来。
回到业务部,张婉才拉了她进自己的办公室,抚着胸口说:“你刚才是怎么了,整个儿失了神,脸白得像要晕倒,几乎吓死我。”
“没什么——”木芙低声答着,思绪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我看你大概是感冒了,请半天假回家休息吧?”
“不不,不用——”
她坐回自己的位子,脑中满是方强的面孔——冰冷漠然,眼神没有一点情感的色彩,眼睛随意向她一瞟,甚至,甚至连认真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为什么渴望他的注视?自己在要求些什么?祈盼他会记得七年前的她的脸孔?然后略一拼凑,知道面前的她就是七年前被他侵犯的人?那一晚,她尖叫,流血,他赫然惊醒,那一刻,木芙非常清楚记得,他的眼中满含内疚。可是,他为什么没有记住她的脸孔?为什么可以当个没事人般安然生活?
为什么不是像她一样,常常躲在被窝里,看着窗外,想着那一抹可怕的身影?
木芙左思右量,眼圈不禁浑红,猛然又记起这是公司,只得强忍着眼泪,偷瞄周围,见四下无人,泪方敢滴了下来。
方强回到办公室,内心突然又想起那个奇怪的女孩。哦,她叫木芙,是他公司的员工。为什么每次见到他,眼中总有茫然无辜的眼神?甚至,甚至不懂“害羞”二字?想到这里,他不禁冷哼一声。
下班时间,方强提着公文包迈进电梯。
在六楼时,电梯停下,木芙拎着手袋低着头走了进去,猛地发觉内中有人,抬头一看——晕,这次是和这冤家近距离相视了。
方强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目微肿红亮,立即猜想——她又哭过了。
木芙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腔,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只得拼命地控制着情绪,良久,才用变了调的声音开口:“呃,方、方副总……好……”
“好——”方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突然想问她:你为什么每次见了我都会哭?
一楼到了,方强先走出,自顾自地走向停车场。木芙呆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胸口又是一阵刺痛。眼眶,又止不住地热了起来。
木芙踩着秋雨浅沾的水泥路,不时踏过发黄的梧桐树叶,看着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了,那间大型超市的门前早已亮起霓虹灯。
“上车!”背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她下班的时候驱车接送。除非那是张婉的声音。
“上车!”又是一声,她略慢了脚步,头无意识地向后一看。啊!方强正慢驶着一辆黑色宾士,跟在她身后!木芙又傻呆了一会,然后扭头往四周一看,然后又傻呆地看着方强。
方强闲闲地望着她说:“上车,我送你一程。”
木芙不知自己是如何打开车门,又如何迈上车的。整整几分钟,她仍然梦游一样,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坐在这个“冤家”的身旁。直至前方亮起红灯,方强猛一刹车,才把木芙从梦中扯回现实,却因此更加地惶然起来了。
方强从倒后镜看着那张坐立不安的小脸,内心不由好笑起来。刚才还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又一副要急于摆月兑他的模样?蓦然,他又冒起捉弄她的念头。
“公司日本客户的各种资料是你翻译的?”他淡然问着。
“呃,是——”她如坐针毡。
“你做事很细心努力,我知道,你和张婉有好几晚直至十点才下班。”
“应该的,是、是我分内的事——”
“你今晚有事吗?”
“今晚?没——”木芙傻傻地答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赏面和我一同晚饭?”他瞅了镜中的她一眼,嗳,那人儿立即脸都白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你们为公司加班加点,我身为老板,总得慰劳慰劳吧。张婉下班了,不然也会约上她。”
“不,不用了。加班也没什么,反正我晚上有空——”
哦?晚上有空?方强仔细咀嚼着她的话,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他略回头看了她一眼,感觉她正努力集中精神,一副要全神贯注地应付他的说话的姿态。这女孩什么都写在脸上?多大了?不会天真成这个样子吧。又或者,故意的?
木芙见他没答话,便悄悄偷瞄了他一眼,刚巧他也正把目光投过来,两人视线一触,木芙立时满脸通红,急忙把视线投向窗外,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主动看他了。
“喜欢吃什么?”方强又问。
“呃——”木芙愕然,这人怎么啦,人家还没有答应和他一起吃饭。
“我拿主意,好吗?”不等她回答,他手中方向盘一转,车子已转入右边的马路。
我要回家啊,怎么走相反方向?这男人根本没听她的意见就自行决定,甚至还决定了吃什么,去那儿吃。
他不尊重她,他从来就不尊重她!
隐匿了七年的怒火,仿佛在胸口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她突然想指着他破口大骂起来,骂他祖宗十八代,骂他是婬贱下流的采花贼,咒他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我要下车,我不要和你吃饭!停车!”怒火唤醒了勇气,她一反常态地激动,声线高昂起来了。
“你怎么了?”方强被她突然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
“我讨厌你,不要和你吃饭!”难得勇气充盈胸臆,木芙继续发泄。
方强脸色一僵,“吱”一声刹停了车。
木芙拉开车门,双脚踏地后,连车门也不关了,人就朝着公车站飞奔而去。
方强看着那娇小的背影,眼神异常冰冷,嘴里缓缓地说:“讨厌我?你凭什么?”
话毕,他扯了扯嘴角,车子绝尘而去。
木芙边跑边哭,胸口膨胀着快满溢了的委屈。此时,即使经受狂风暴雨,风霜雪染的洗礼,也难以冲刷曾经的屈辱和痛苦。前方忽闪的霓虹,在她的奔跑中化作一片模糊,发出如幻影般的光环,让她更觉双目微痛。
饼度异常的模样,让不少行人对她回望。木芙突然想挺起胸膛,对着向她指指点点的几个女孩大声说:“你们要看就走近些,一次看个够吧!”
踏进家门,爸妈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孙柳明一见她回采,立即就到厨房要盛汤给她喝。爸爸躺睡在木椅上,对她略应了一声,又继续打起瞳睡。木芙立即闪进卧室,把门紧紧掩上,整个人方放松下来——把脸沉沉埋在枕里,感觉很累,真的很累了。
重遇方强的今天,混乱如麻的思绪让她无法理性思考,无法安心工作。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子为何要如此落寞?为什么要渴望他记得起自己?又或者,她在渴望他对自己说声对不起?又或者,渴望他会,会负责?
昂责?这两个字突然闪进脑海,木芙立即大骇一跳!
天啊,怎么可能?方强是大企业的老板,自己是个小司机的女儿。不,不,她不要改变,她不要金钱。她只要在将来的生活,即使有人知道她的过往,还能给予她些许的尊重、些许的笑意,就心满意足了。
“方强,我就当你毫不知情,请原谅我刚才的失言吧。千万不要,不要再为我带来任何的伤害了,哪怕,哪怕是最微少。”她自言自语地说着,腮边尚挂着两串泪痕,慢慢沉人了梦乡。
孙柳明细细敲了几下门,里间无声无息,猜女儿是睡着了,只得捧着汤碗来到客厅。她一边啜着汤,一边推了推老伴,“喂,肥佬,觉不觉得女儿这阵子有些古怪?”
“别吵……”她的男人咕哝一声,又歪过头睡去了。
第二天,木芙微肿着眼睛踏进业务部。张婉一见她,立即红了眼。
“怎么了,婉姐?”木芙自己爱哭,却见不得人家流泪。
“今早上班后,我椅还没坐暖,方副总就来电话,说你工作认真踏实,从今天起调升为他的助理。小芙,和你一起工作这三个月,是我在‘联友’最舒心快乐的日子。我、我真舍不得你……”
木芙傻了眼。方强是因为她昨晚骂他那几句话,便玩报复?他是男人啊,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板啊,怎会如此的没度量?
“我不去,我要留在业务部!”木芙心里震惊,心中升起难以言述的怒气。
“傻姑娘,你这是升职,自从他把秘书留在海岛后方副总就没主动要过助理。你做事的确又细心又有条理,唉,业务部是留不住你的。”张婉虽然不舍,但又不想误了她的前途。
“我不去不去!要我当什么方副总的助理,我宁愿辞职!”话音刚落,她心中一阵犹豫,如果现在失业,父母的心将是何等忧愁?她,她不敢想象了。
“快上去吧,我知你重情义,但工作更重要。只要你有空来探望我一下,婉姐就开心了。”
“婉姐——”这次,她想不哭都不行了,因为,前者已经眼湿湿了。
小家子气的男人!她在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慢吞吞地挪上十一楼。
昨晚被木芙骂了几句后,向来不为小事费神的方强竟然想整治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孩。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这种小家子的心理,因为他一向讨厌为女人的问题而思考。
木芙来到副总经理室。站在门前犹豫了好一阵子,才轻敲了敲门。
“进来!”是方强的声音。
七年后,她竟然会成为这个男人的助理,甚至与他朝夕相对。世事怎么会如此奇妙?看来,一切在冥冥中都已经是注定的了,那,她还担心什么,害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木芙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努力把恐慌压进心底,然后推门进去。
“方副总,我是木芙,今天来这里报到。”
好一会,方强抬起眼睛,然后缓缓把身子挨在皮椅上,盯着她说:“你好,木小姐。”
“呃,请问,我可以做些什么工作?”
“这儿有部分急需整理输入的资料,门外的桌子是你的办公桌。”方强表情木然,浓密的眉毛略向那叠厚厚的资料挑了挑。
“好——”木芙答应着,走近他的桌前,捧起资料就要离开。
“能否在今天内完成?”
“啊?”木芙吓了一跳,这么急?随即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便连忙说:“我会尽快完成的。”
整个上午,木芙的十个指头不停飞舞,心情,竟因为忙碌而变得舒坦了一些。只是,她怎么说也是外语系的绩优生吧,现在却沦为打字员?木芙不禁有些委屈。不过刚才听张婉说,她今月的薪金大概会增加百分之十呢。忍气吞声向来是她的强项,嗯,就当一切就向钱看齐吧。
晚上九点正,大叠文件居然被她全部弄好。当她把一切整理妥当后,正要保存进磁盘,突然,整个办公室一片黑暗!
木芙呆住了。仿佛间,她又突然被扔进昏黑肮脏的小巷里,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正向她狠狠压来——恐惧刹时直卷全身!她尖叫着缩在桌下,双腿簇簇发抖,脑内恍若阵阵的晕厥……一阵脚步声朝她而来,而且越来越近!木芙六神无主,仿佛,仿佛又要遭受一场可怕的梦魇——灯突然亮了。
“你没事吧?”方强的声音自她身边响起。
木芙仰起青白的小脸,对着面前的方强使劲地摇头,好一会才颤抖着说:“没,没事——”
方强不禁有些好笑,即使停了电,办公室里仍然有好几支装着蓄电池的小灯泡,怕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
又或者,想吸引他的注意?
“文件我……我弄好……了。”木芙努力平静下来,用犹自颤抖的手重启计算机,把资料存进磁盘,交给方强。
“弄好了?”方强有些愕然。
如此过了两天,木芙总是由早上忙至晚上八九点,于是一天两餐,只好饭盒处理了。
这天,方强从办公室出来,正巧碰见木芙低头说着电话。
“你移民去了英国?什么时候的事……哦……恭喜你了。到英国玩?呃……和你几年同窗,你知我连买衣服都不舍得了,更何况旅游……嗯……男朋友?没,没人追……真的啊。呃?钓大鱼?晕,你说什么啊……”
方强微咳了一声。木芙扭头一看是他,立即扭头和对方说了句后便收线了。
“下午和我去见一个客户。”他漠然吩咐着,然后转身离去。显然,木芙的那通电话,什么不舍得买衣服,钓大鱼的词语让他对她少得可怜的好感顷刻荡然无存。
木芙看了看时间,啊,十二点了。她连忙直奔楼下餐厅,在柜台点了西红柿肉片饭,便坐在桌上等了起来。
“木小姐?”一位英俊男人向她打招呼。哦,原来是会计部的张先生。
“你好,吃饭?”木芙连忙报以一笑。
“是,不介意我坐下?”对方微笑点头。
“当然!”
他们的饭来了,张先生点的是蜜汁鸡扒饭。
“木小姐似乎很喜欢吃西红柿。”他微笑着说,似乎在暗示他其实很注意她的哦。这位张先生大概二十七八岁,是温文尔雅的类型,很讨女性缘。听说,除了“联友”的四星外,这张生大概排在第五位了。
“西红柿有利美容皮肤。”木芙顿了一顿,故意眨着眼睛说。事实上,整个餐厅除了西炒饭,最便宜的便是这个西红柿肉片饭了。如果不是吃西炒饭觉得燥热,她还真会天天吃它呢。
方强进入餐厅。看见木芙正和张会计同坐一桌吃午餐,而且满脸笑意,像一朵款露风情的纯情小花。他突然觉得有点冒火,这女人总是一脸无辜的笑意,她究竟知不知道在“联友”工作,男女员工最要注重形象,免惹绯闻?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先向一脸笑意的张会计点了点头,然后说:“木小姐,能否抓紧时间?出发见客前,你还得准备一份资料。”
“呃?是——”木芙立即跳起来,从裤袋掏出纸巾,抹着嘴追在方强后面。
约见的是几位日本客户。木芙的日语十分流利,这大概是方强要她一起赴会的原因吧。两人正准备外出之时,方强突然望向拿着手袋整装待发的木芙,皱起眉头。
“怎么了?”木芙看着他拧紧浓眉,上下审视自己,不禁茫然地回望着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立即意识自己那一身不超五百元的服饰,与他浑身名牌的西服无法配衬!她的两肩顿时变得僵硬,脸绯红一片。
看见她的窘迫,方强没有说话便起步走在前面。
车子驶至一时装店前。方强把车泊好,率先下了车。方强下车时,瞄了木芙一眼,发觉她已经从刚才的窘态回复过来,态度又回复至平日的不卑不亢。伪装?方强从心里冷笑一声,等一会再看看你真面目。
他领头迈人时装店。木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有点奇怪——和客人见面约在时装店?
“方先生,你好,欢迎欢迎。”一名漂亮贵气的中年女人满脸堆笑,从服务台迎了出来。
“嗯,你好,请你替我助理选一套赴宴的衣服。”方强似乎不喜欢女人的熟络,脸上一派淡然。
女人似乎也熟知他的脾气,脸色丝毫不变地转身迎身木芙。
“小姐你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微笑打量木芙的身形外貌,“你很漂亮,有一种清纯干净的秀气,真好,我们刚进了几款适合的礼服,来,我帮你试试看。”
啊!方强带她来买衣服?木芙还未来得及惊讶,便被服务小姐推进了试衣室。
一会,木芙又被推了出来。方强只觉眼前一亮!她身穿一袭纯白的窄身裙长,领口处滚着银绒闪亮薄毛料,更衬得她的颈项光洁如玉,无袖的设计,露出她似若纤细无骨的手臂。身材虽然略显瘦削,却因为全身比例适当而显得更加文静娇美,宛如一朵娴静的木芙蓉,轻颤枝头,含羞绽放。
可惜,木芙却不是这样认为。她觉得领口开得太低!自步出试衣室后,左手便遮掩着前胸,还不时地向上拉提着,一眼睨见方强两目发亮,脸立即飞红一片。
女人在身边不停赞叹:“小姐,这衣服订回来后,你是穿得最漂亮的一个。”
“呃,谢谢——”木芙忐忑不安,因为刚才在试衣室,她瞅见价格牌上,标着四位数字!
方强眼睛看着木芙,却对那女人说:“我们要见几位日本客人,都是男性,有没有再端庄一些的。”
“有,有,小姐,请这边来——”
木芙又被推进了试衣室,知道方强不太喜欢这件衣服,不觉松了口气。
十分钟后,木芙又以另一种的美态出现在他的面前。无袖的黑色高领筒裙,线条简单流畅,前襟别着一个白水晶的胸针,外配一条纯丝长围巾,更衬得她的皮肤白皙细腻,气质自刚才的娇美变为高贵优雅。
“就这套吧。”方强递过金卡,“把刚才那条也一同打包。”
“好好好——”女人一迭声应着,愉快地叫助手包装结账。
木芙直到上了车,尚不能相信,刚刚有人替她买了几万元的衣服。几万元啊,天啊,她不吃不喝也得工作半年以上。
“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两人沉默良久,木芙终于鼓起勇气,把话吐了出来。
“不用!”方强木无表情。
“但,那是你的钱。”木芙觉得极不好意思,“不如我穿过后洗净再还给你?”她天真地说着,尚不知这是个非常糗的主意。‘“我从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你留着,以后公司有宴会时可以再穿,还有,你就当这是公司福利吧。”
“哦——”木芙没有做声,却轻轻吁了一口气。
方强注意着她立即放松的表情,蹙了蹙嘴角。
木芙那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让几位日本客人大为赞美,几下交谈,更喜她日语流利。内中一位叫左滕的年轻男人更为热情,后来干脆坐在她的右边,殷勤地为她斟茶递水,布置食物。
方强坐在她的在边。他的日语也十分流利,在与客人聊天时,不时会露出笑脸。虽是应酬式的笑容,但看在木芙眼里,觉着他那冷淡的线条被融化了,显得十分的迷人。
左滕百般殷勤,不停逗着木芙说话。
“木小姐去过日本吗?”
“哦,没——”木芙微笑。
“日本是一个漂亮而文明的国家,如果你要来访,我可以做向导!”左滕打蛇随棍上,立即递上自己的卡片。
“谢谢,谢谢——”她嘴里应着,心里却说,父母年老,自己负担日益沉重,别说日本,连北京也没钱去呢。
“我以前在瑞士读书,那儿也十分美丽,到处是大片的草坡和红木林,内中时不时露出一间间红皮小木屋,上面露着炊烟,让客居的人看着,十分温暖。”左滕又说。
“荷兰也不错!”另一个客人说。
“我喜欢西班牙!”
“嗳,我喜欢水乡威尼斯。”
木芙插不上嘴,事实,她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而方强整晚都有意无意地瞅着她和左滕聊天,却并不插口。
“木小姐,你去哪儿玩过?”左滕一脸热情,等着木芙说出地名后,大发言论,以示博学多才。
他这样问,让木芙觉得非常突兀。心中蓦然惊觉,她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自己身穿华服,同席而坐,却仿如隔着千沟万壑,内中的疏离是永远也无法填补的。
只是,她木芙没什么好,就是懂得认命,且为人诚实!于是,她轻轻抬起头,微笑着望向左滕,“我哪儿也没去过,我从没出过国。”
左滕料不到她会如此作答,不禁一愣,脸色讪讪地有些不自然。其他客人也听得一清二楚,气氛不知不觉地显得尴尬起来了。
“木小姐非常年轻,且刚刚大学毕业,打算先学习一些社会经验,再四处游玩。”方强微笑着作出适时回答。
“是啊是啊,我看木小姐顶多是二十岁。”一个较油嘴的客人立即回应。
“不会,二十岁不可能大学毕业嘛。大概二十二吧。”不愧是生意人,左滕立即又活跃起来。
气氛又回复融洽,于是,双方进入商讨继续合作的事宜,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