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时日里,北方发生了两件大事,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耳语相传,沸腾了数月之久,仍未平息。
第一件大事,是雄据一方的岩叶山庄少庄主终于娶妻。据说新娘子是莫家十多年前以一块龙凤暖玉订下的故人之女,长得娇美绝伦,和少庄主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简直登对极了。
第二件大事,就是北方第二大势力的林家庄,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一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剿为平地,林家父女则不知去向。据说,原因是林家庄和某黑道组织挂钩,可是利益分摊不均,林老爷忿而向官府告密,想藉机除掉黑道势力,独吞利益.结果反被黑道势力报复。
浣儿有些漫不经心地在花园里闲逛着,一面想着林家庄的事,心中有些唏嘘。
“不知道林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她找了张树荫底下的石椅坐了下来,闭上眼,抬起头,感受微凉的风带着花香轻轻拂过面颊。
“少夫人,你干么那么关心她?她又骄纵又高傲,而且还对你很凶,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洗春有些不以为然,而且她也曾听其他人说过,浣儿小姐第一天来的时候,林岚芷是怎样口出恶言侮辱浣儿,因此她到现在都还为少夫人抱不平。
“话不能这么说。家破人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浣儿的眼光黯淡下来,想起自己切身的遭遇,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愁绪。
洗春想了想。“对喔,其实林姑娘也很可怜。只怪林老爷太贪心了,才害得林家庄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我们的洗春,心肠也很软呢。”浣儿温柔地笑道。
“少夫人。”洗春被她一赞美,耳根都红了起来。
“洗春的‘少夫人’这个头衔,我都还没听惯,你倒叫得挺顺口的。”浣儿见她脸皮好薄,忍不住继续逗弄。
“唉唷,少夫人。”洗春娇憨地跺脚。
“嗯!多叫几声,让我习惯习惯。”浣儿一脸正经地点点头。
“少夫人,你饶了我吧!”她开始哀求。
浣儿笑了出来。“傻丫头。”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一道低沉的嗓音介入她们清脆的笑声。
“少主。”洗春赶紧恭谨地福身。
“大哥?”浣儿转过头,对上莫殷磊专注的黑眼,她温润的眼眸里不自禁地泛上一抹似喜还羞的光彩。
洗春看了他们之间眉来眼去的模样,吃吃地笑了一声,然后识趣地退下。
莫殷磊等洗春走远了,便在浣儿旁边坐下,然后侧身一拉,抱起浣儿让她坐到他的腿上。浣儿依顺地揽住他的颈子,身子柔软地靠着他。
“你不是在忙吗?”她轻轻闭上眼,不由自主地仰头,承接他密密落下的啄吻。
“已经告一段落了。”他在她鬓边厮磨流连,慢慢滑到耳垂旁,然后张嘴含住,惹得浣儿一声吸气。
在他细细撩拨下,她的全身开始发烫,一股热流沿着背脊直窜而下,引起一阵阵的微颤。
“大哥,会有人……”虽然神智被他挑逗得有些恍惚,但是她没忘记他们正身处在随时会有人经过的花园里。
莫殷磊停了下来,深邃的黑眼凝视着她已经染上红润的芙颊。“咱们成婚已经两个月了,没想到你的脸皮儿还是这么容易烧红。”他一手抱着她,一手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细致透明的小脸,指尖带着呵护疼惜。
“我的性子本来就不似北方姑娘豪迈开朗,而且……”她的小脸又红了一下。“而且现在光天化日下……”这么大胆的亲热,她实在不习惯。
“夫妻亲近是天经地义的事,管他人怎么说。”说着,莫殷磊便身体力行起来,低头啃咬她纤细的颈子。
“不要啦!大哥……”又麻又痒的,浣儿拚命地缩起肩,格笑地闪躲他如影随形的吻,对他故意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
笑闹了一阵,两人才紧抱着对方停下来。莫殷磊轻轻地摇晃她,浣儿将头倚在他的肩窝处,唇角噙着淡淡的甜笑。
“对了,大哥,你知道林家庄的事吗?”她抬起头来问他。
“嗯。”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那林姑娘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她?”他低下头。
“她从小一定是娇生惯养、被人捧着长大,如今面临这种巨变,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浣儿蹙起眉。
“多行不义必自毙。”莫殷磊冷酷地说,不带一丝感情。
“莫家和林家不是相交多年?”她疑惑地看着他。
“商场上处处尔虞我诈,所谓的交情多是利益考量而结合,林家庄和岩叶山庄的来往,也是基于生意互惠的因素下交好,若是对方心怀不义,则两庄的交情立即断绝。”他抚着她胸口,手指描着衣料底下玉片的轮廓。
“听说,林家庄被灭的祸根起于林老爷野心太大。”
“没错。他钻营一辈子,错在不该引狼入室,招惹了一批凶神恶煞,还自不量力的以为能将那批人拿捏在手里。”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头悄悄拉出她胸前的龙凤暖玉,感受着玉片上残留的温暖。
“为什么世上的人那么贪心?”浣儿感触颇深地叹了口气。“咦?你什么时候拿出我的玉佩的?”低下头,讶异他的手上正把玩着她贴身系在颈上的龙凤暖玉。
“你的?我记得它应该是我的。”莫殷磊低沉的嗓音调佩道。
“贪心。它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属于我的了。”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回玉佩。
“说的也是,我的确不该再贪心,因为我现在已经拥有你了。”他开玩笑地将她一把抱得紧紧的。
“讨厌啦。”她惊叫一声,被他大胆的举动羞红了脸,在他怀里不依地挣扎。
“你在引火,浣儿。别动了。”莫殷磊脸色变了一下,出声警告她。难道她忘了她现在正坐在他腿上?
“可是你抱得太紧了,我没法呼吸……”她兀自扭动着身躯,浑然不知她在他身上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莫殷磊咬牙低咒了一声,猛然将浣儿拦腰抱住站了起来。浣儿惊吓得环住他的肩头。
“大哥,你要去哪?”他的神色有些紧绷,她刚刚说错了什么或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吗?
“引火自焚,你自找的。”他大步向前走去。
她揽着他的宽肩,迷惑地看着他深峻的侧面。“我……什么意……”然后随着他们逐渐靠近栏云东苑,她突然了解。难道他现在真的想……“大哥……现在……还是白天呀!”
“来不及了,我刚刚已经警告过你,所以我当你是故意引诱我。也许我昨晚太早放过你。”从早上,他就一直想念着她、渴望着她,现在说什么也不会将她放开。
“大哥……”即将发生的事令她全身不由得虚软无力,心跳加速。想阻止,却又忍不住暗自期待,她只有闭紧眼,将火烫的芙颊埋进他壮硕的胸膛。
无言地,她任他抱进房里,任他勾动欲念,火热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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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回廊底,两道兴味的目光将一切过程尽收眼底。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一向冷峻的磊儿,也有这么热情的一面?”莫元叔疑惑地抚着胡子。过去,他曾经有段时间怀疑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女人,现在看来是他太多虑了。
“磊儿的性子外冷内热,跟当年的你一模一样,闷骚得紧。”莫夫人轻哼一声。
“闷骚?娘子,那叫沉着稳重。”他不满地抗议。那可是莫家男人的特性。
莫夫人不理他,迳自转过头去,看着儿子和媳妇浓情蜜意地进入房里。“看样子,咱们快有孙子可抱了。”她忍不住笑容满面。
“不知道浣儿的肚子里有没有莫家的后代了?”成婚两个月,加上儿子又那么勤快,应该快有消息了吧?莫元叔想道。
“嗯。”莫夫人点点头。没错,该有消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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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老想得果然一点都没错。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早上,浣儿开始出现不适的症状。
此刻,原本宁静美好的大清早,让拦云东苑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干呕声给打破了。
“浣儿,有没有好一点?”莫殷磊在一旁扶着浣儿,忧虑地抚拍着她的背。方才他们还在床上耳鬓厮磨,不料浣儿突然脸一白,跌跌撞撞地下床奔向面盆,难受地呕着。结果呕了半天,也只呕出一些酸水,她脸色苍白地抱着面盆微微喘息,眼角含着泪水,看起来孱弱得令人心疼到极点。
莫殷磊将她小心地揽腰抱起来轻放在床上,用茶水沾湿布巾为她拭脸,然后伸手拂去她额际汗湿的发丝。“现在怎么样了?”他担心地问:她是吃坏肚子了吗?可是,昨晚他们吃的食物一模一样,他一点事也没有。
浣儿紧闭着眼,微微点头,反胃的感觉还在空月复里翻搅着,想吐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莫殷磊坐到她身边,抬起她一只雪白的手腕,细心地搭她的脉。没多久,只见他的神色先是僵了一下,显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死心地再仔细搭一次脉,仿佛想确定什么。
这一次,他渐渐露出笃定的笑容,然后嘴角越咧越大,到最后他的表情简直可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浣儿张开眼后,见到的便是他那副傻样。
“大哥?你为什么那么开心?”她不明白他的奇怪反应。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不但不体贴她的感受,反而看起来……这么的愉快。“你见我不舒服,竟然那么高兴,你好可恶。”她有些泫然欲泣地指责道。
“浣儿,你现在可不比以往,以后要多多注意身子,知道吗?”见状,莫殷磊还是满面笑容。
“不比……以往?”浣儿茫然地看他,对他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莫殷磊的大掌呵护地覆上她的月复部,深邃的眼眸蓄着浓浓的爱怜。“你有身孕了。”浣儿先是眨了下水眸,又眨了一下,直到他的话渗进她暂停摆动的思维。“你是说……”眼睛睁得大大的。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她……“这里正孕育着我们的子嗣,你将成为我孩子的母亲。”莫殷磊抚着她月复部的大手几乎有些发抖。
一阵阵的喜悦涌向四肢百骸,浣儿几乎快要不能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伸出也是微颤的小手,在她仍旧平坦的小肮上和莫殷磊的手紧紧交握,忍不住喜极而泣。
“大哥……”天啊!她的身体里正怀着一个生命,这种感觉神圣得不可思议。原来,即将为人母的心情竟是这么的……难以言喻。
莫殷磊的长指温柔地拭去她颊上晶莹的泪珠。“你的情绪不要太激动,好好保重自己。我猜,这孩子是在咱们成婚没多久就有了,再六个月,就可以见着小娃儿了。”他重新上床,躺回她身边,满足地将她还有她月复中的孩儿一起揽人怀里。
“六个月?”浣儿抱住他的腰,舒适地窝进他暖热的胸膛,迷蒙的双眼充满期待。六个月后,他们将能见到他们的孩儿长得什么模样。浣儿不禁在心中描摹着孩子的模样,不知道是像大哥多一些,还是像她多一些?
“看来,咱们夜夜春宵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个孩子也急着想来做咱们莫家人呢!”他的唇贴着她的耳边,吐着调戏的言词,一手仍旧熨在她的肚月复上,不忍释手。
浣儿闻言,霎时羞赧得将红透的脸蛋埋起来,惹得莫殷磊愉悦的大笑,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他的话勾动了她火热的记忆。
在许多个夜晚,他一遍又一遍地教导她领略美妙极乐的体验。在每次心灵契合的拥抱里,他总像浩瀚海洋般地包围住她,对她无边无际的呵疼、宠爱,让她甘愿陷溺在他浓浓的情爱里。
“大哥。”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小脸轻声呼唤。
“嗯?”莫殷磊懒洋洋地闭眼应着,恣意享受妻儿在抱的充实感。
“我很高兴能够为你孕育子嗣。”浣儿真诚地看着他。原以为,她注定要孤寂一辈子,但是,他找到了她,倾注她执着认定的怜爱,供给她足以依赖的强壮羽翼,而现在,她已经满足得毫无所求。
莫殷磊张开眼,专注地凝视她细致的容颜,然后唇角慢慢扬起。“傻丫头,未来你将会有好几个月的苦要受,到时你可能不但说不出这句话,说不定还会将我怨到骨子里,怪我害你怀胎受苦。”因为本身学医,所以他知道女人怀胎生子的辛苦,想到此,他心底对身子一向娇弱的浣儿感到一阵不舍。
浣儿摇摇头,表情坚定。“就算这样,我还是要说。我希望让你知道,我的心意生生世世不变。”
“我早就知道了。”他将脸埋进她浓密的发丝,模糊地低喃道。
不一会儿,浣儿的眼皮渐渐沉重,在他怀中打了几个小小的呵欠。
“好好睡一觉,孕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充分的休息。”他拉上被子,将他们两人一起覆住。
“大哥陪我睡吗?”她迷迷糊糊地呢喃。
明知天已大亮,他却舍不着在此时离开她。“对,我会陪你,还有孩子。”
“孩子……”噙着一抹笑意,浣儿坠人安稳的甜睡中。
莫殷磊轻轻拥着她,一面想着该什么时候告诉他那对时常躲在角落偷窥他和浣儿亲热的父母亲大人。
也许,让他们再等等吧!他要先好好独享拥抱浣儿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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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浣儿怀孕的消息传开,整个岩叶山庄上上下下完全骚动了起来,所有人都为这件事雀跃不已。
由于大伙的重视,浣儿的行动现在完全被四周的人紧紧的保护,只要她有任何需要,或有任何意图,立即会有一群人冲出来打点得妥妥贴贴,完全用不着她动到一根手指头。
这种情况往往令她啼笑皆非。大家对待她的眼光,仿佛她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女圭女圭。
“少夫人,你别动,我来帮你倒水就好,你在一旁坐着。”洗春紧张兮兮地抢下茶壶,不让浣儿劳动。
浣儿无奈地叹口气。“洗春,我很好,我没事,只是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女圭女圭:我的手脚完整无缺,还可以使用。”
“唉呀!少夫人,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如果有个什么闪失,十个洗春都赔不起,到时候教洗春怎么对得起老爷、夫人,还有少主?”她像个老母鸡般,尽责又鸡婆地照顾浣儿起居。倒了一杯水后,洗春小心地端给浣儿。
浣儿认命地接过茶杯,有种被打败的感觉。不只是洗春,连庄主和夫人都是这么紧迫盯人,常常弄得她不自在极了。
莫殷磊的态度更是一绝,只要事情一处理完,便立即迫不及待地到处找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一步,就怕她在他看不到的时候碰着了或绊着了。
说人人到。才想着他,他颀长的身影就出现了。
“少主。”洗春唤道,见他扬起手挥了一下,便识趣地退下,留下私密的空间给他们两人。
“浣儿,今天怎么样?身子还好吧?”他在她身边一坐定,马上就拉起她的皓腕把起脉来。
浣儿意兴阑珊地任他去检查,懒得理会。
她差点忘了莫殷磊最近养成的习惯。现在只要他一看到她,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脉。
当初她怎么会以为莫殷磊是个冷峻漠然的人?瞧他现在的模样,小心翼翼得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巴不得一整天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哪像个冷静卓绝的岩叶山庄少主?“我很好,很健康,一点病痛也没有。”公式化的回答令她有些心浮气躁。她知道他的举动出于关心,可是的时刻刻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令人窒息。
莫殷磊抬头看她,收到她心情不佳的讯息。
他将她从身边抱到腿上,安抚地搂着她。“别恼,我知道你心烦。原谅我的焦虑,但是你的身子骨一向很弱,我无法不担心。”
浣儿楚楚的大眼霎时充满水雾。“大哥,对不起。我晓得你担心我,可是我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不能控制情绪,只想生气、只想哭……”她揽着他壮实的肩膀,开始抽抽噎噎的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以后,她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动不动就掉泪、发脾气,连她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傻浣儿。”莫殷磊心疼地拥住她,低头埋进她香暖的颈间轻轻磨蹭。
“好痒。”浣儿破涕为笑,缩起肩膀格格地笑出声,躲避他搔痒似地逗弄,小手搭在他胸膛上推拒着。
“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透透气。”他轻声开口。
浣儿愣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真的吗?大哥,谢谢你。我们好久没一起出门了呢,”她的小脸充满期待的光彩。
莫殷磊心里升起些微的愧疚和怜惜。自从她随着他离开江南来到岩叶山庄后,他几乎没有带她出去好好的玩过。不是她体弱带伤、橙需休养,就是他被山庄大小琐事缠身,搞得他分身乏术。
以前爹将整个山庄放手归他管理时,他从来不以为苦,甚至游刃有余、乐此不疲。可是现在他心里倒有些埋怨了,就是爹放得太完全,结果老人家清闲得没事做,他则忙得无法好好地陪伴他娇弱的妻子。
“大哥,我总觉得你变了好多。”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懊恼的神色。
以前,他绝不可能将他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总是用一层冰冷的面具隔绝他所有的热情。可是现在的他却不吝于展露属于他的温存、开怀、恼怒,甚至……。
“是吗?”他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心不在焉地回答。
“以前人家常常看不透你的表情,只觉得你冷峻得难以亲近,连照顾你许多年的下人都怕你。可是现在的你亲和多了,表情也有了变化,庄里的人都对你是又爱又敬呢。”她常听洗春提起仆人之间看着他的转变,除了原有的敬畏,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值得让我改变的对象。”莫殷磊抬起她的小脸,轻轻在她的唇瓣上一啄。
“大哥,谢谢你。”她感动地低喃。他不说,但是她知道他的用心。
以前,她对感情犹豫、对未来惶恐,所以,他选择不断地释放出自己内敛沉潜的情绪,让她了解他、接纳他,直到她愿意全心全意地信赖他。
他的改变,只是为了让她飘摇不安的灵魂能够安定下来。
莫殷磊吻上她温润的樱唇,封住她其他多余的言语。
清风袭来,夹着淡淡的花香,围绕住这一对浓情缱绻的伴侣。
☆☆☆
早知道,他应该偷偷带着浣儿溜出门才是。
莫殷磊脸色不悦地走在一大票女眷的后头,早就没了赏玩的兴致。
当他们早上准备出门时,莫夫人不知何时知道消息,竟然不解风情地登高一呼,召了上上下下分堂主管们的十几个女眷,说是要跟他们一起出门,顺便去庙里拜佛祈福。
莫殷磊本想在今天好好地陪着妻子,两人安静惬意地游玩一番。他连洗春丫头都遣退了,只带了随身的两名护卫。怎料到最后竟然跟了一群浩浩荡荡的娘子军。
“浣儿身怀六甲不方便,咱们一起走有个照应。况且男人总是不够细心体贴,我得好好保护咱们莫家的孙子。”莫夫人如是说。
莫殷磊莫可奈何,咬牙握了握拳,他怎会不了解心思古灵精怪的母亲。她分明是故意的。
莫夫人牵着浣儿走在最前面,不用回头,她就可以想见儿子现在是什么表情。
“浣儿,不要理他,他的个性本来就是这么闷声不响的。”莫夫人偷偷地低头和浣儿咬耳朵。
“可是……”浣儿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落在最后的夫君一眼。“他的情绪看来不太好。”其实她了解莫殷磊生气的原因,而且在她心里也浮着淡淡的失望,因为她也非常期待这个和大哥独处的机会。虽然她明白长辈跟着他们出来,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老实说,我是在整我那个木头儿子。”莫夫人坦白地告诉她。
“啊?”浣儿睁大她的一双美目,偏着头疑惑地看向她。莫夫人为什么要整自己的儿子?
“我好歹生养了他二十几年,从没见他对我有多么和颜悦色过,从小就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冷淡模样,也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对人撒娇,谁晓得自从你来了以后,我这个做娘的才知道,原来儿子的骨子里还有热情这种东西。”莫夫人的话里充满调侃,也含着一丝丝些微的醋味。
看到儿子对媳妇展现出难以想像的温柔,说心里不酸是骗人。但是,她又高兴的知道,自己的儿子并非天性凉薄,只是将它藏了起来。
这心头……真是矛盾哪!
“娘……”浣儿有些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讷讷地嗫嚅了一声。
莫夫人突然笑开来。“我开个小玩笑,你别介意呀!浣儿。不过我这一闹,只怕磊儿会离我更远了。”莫夫人的笑容里融进了一丝失落。
“娘,你放心,下次我和大哥一定会再带你一起出来走走。”由于母性的感应,即将为人母的浣儿轻易贴进莫夫人的心坎里。她知道那是种母亲渴望亲近孩子的失落。即使孩子已经独立成熟,做母亲的依旧希望孩子能多依赖她一些。
莫夫人眼角含泪地扬起笑容。“你是个难得的好女孩。我留你够久了,去吧!磊儿在后面等着你呢。”她放开浣儿的手,向身后的女眷使了使眼色。
只见那票女眷合意地让开一条路,由莫夫人带头,绕过浣儿的身旁离去。看样子,所有的女誉都参与了这一场捉弄。
浣儿站在原地,等着莫殷磊慢慢地向她走来。当女眷们掩嘴吃吃笑着经过时,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烧红了起来。
莫殷磊这才缓缓地踱过来,接手方才母亲的位置,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持着她的手肘。“她们终于决定将你还给我了?”他的语气中有些压抑的火苗,但扶持她的动作却极端轻柔。
“大哥别恼了,她们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浣儿安抚地拍拍她腕肘上的大掌。
“她们的日子太清闲了。”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总爱槁出一些名堂,“下次,我们也邀娘一起出来散心。”她向他轻声要求。
莫殷磊抬起一道浓眉,扶着烧儿,两人不疾下徐地沿街漫步。
“你是做人家儿子的,有时候也要放一些心思在老人家身上。娘今天捉弄你,就是因为她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莫段磊这一次皱起眉头。“吸引我的注意?娘在搞什么?像个孩子一样。老小老小,果然是越老越小。”他皱起浓眉。
“大哥。”她轻斥他。
“下一次,我会的全家人一起出游。”叹了一口气,他答应了她。这阵子,他为了照顾浣儿,近来的确很少与爹娘碰面。
浣儿温柔地笑开了脸。“大哥,你真好。”
“你都作主了,我还能说什么?”他轻哼一声,仿佛对她的赞美不当一回事。
但是,她还是满怀爱意地更偎近他一些。
她的先君呵……
☆☆☆
走了一阵之后,浣儿也有些累了,正巧莫殷磊临时有事离开,于是浣儿便在莫家开设的玉铺子里一边等着丈夫,一边欣赏老板端呈上来的精美玉饰。
突然间,门外起了一阵骚动。
只见一抹灰土色的影子激动得要冲进来,却被莫殷磊带来的随身护卫给挡了下来。
“浣儿姑娘,浣儿姑娘。”急切的呼叫声引得浣儿转过头来。她好奇地看向门外,想不出是谁在叫她。
“你是……”浣儿走到门口,瞧见一名衣衫褴褛、脸上沾满污泥的小乞儿正和护卫奋力地拉扯不休。
“放开我,放……开我……”乞儿奋力挣扎着。她好不容易见到了浣儿,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只怕她也没命等到下次了。
“你们放开她。”浣儿轻皱眉头。好歹她也是个女孩子,怎堪两个壮汉粗鲁的压制。
“少主命属下要保护少夫人,不能让来路不明的人靠近少夫人。”
“我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我是林岚芷!”小乞儿气愤地抡起拳头怒吼道。
从小到大,有谁敢蔑视她、侮辱她?可是现在,林家庄毁了,她也从云端狠狠跌下。这段日子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她体会到原来人性都是现实的。一个人失财失势以后,他就什么都不是。
就像她的爹,在现实和恐惧的催逼下,早就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只剩一把摇摇欲坠、枯朽的身子骨苟活着。
“林姑娘?”浣儿又惊讶又难过地看着面前浑身尘垢的人儿,完全不见以前娇俏犀利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路边落魄无依的小乞儿。
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浣儿姑娘,求你救救我爹,请你们莫家放过我们吧!我爹已经受够教训,该停手了,他年纪很大,不能再受折磨了。老来失意对他来说已是最致命的打击,若是还要付出什么代价,全由我承担吧!可是,求求你们饶了我爹、饶了我爹吧!”
林岚芷说着,不顾一切地就在大街路边跪下来,泪流满面不停的磕头,对于围在身后指指点点的人群视若无睹。
浣儿震惊得胸口疼痛起来,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泛出泪花。
曾经是多么心高气傲的千金小姐,如今竟然会当众拉下脸,为了她的父亲折腰求饶。所有的英气,完全消蚀殆尽得一丝不剩。
在听闻林家遭遇时,浣儿心里便曾经设想过林岚芷可能遭遇的处境,但终究还是比不上亲眼目睹的震撼。
命运,有时诗人是多么的残酷。
“你先起来,我们好好说话。”浣儿上前轻柔地扶起哭得浑身发颤的女孩,将她带进玉铺里。“店家老板,请你搬一张椅子过来,顺便再端一杯热茶。”她转头向老板吩咐。
这家铺子也是属于莫家的产业,因此少夫人一吩咐,玉铺老板便毫无异议地连连称是,赶紧去张罗,还教人关上了大门,隔绝住围观的百姓。
“浣儿姑娘……不,少夫人,我求你,求你让莫哥哥放了我们林家,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浣儿才刚拉她坐下,林岚芷又跳了起来,在她面前跪下不停地伏拜,神情绝望苍凉。
“林姑娘你先起来……”从没遇过这等景况,浣儿有些慌了,直拉着林岚芷细瘦的手臂。
“我不要……求你答应我,我爹真的快不行了,他不能再受苦了……”她跪在浣儿脚边,两手抓着浣儿的裙摆不肯起来。
浣儿没办法,急得也跪了下来,想扶她起来。“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先起来吧……”
话还来不及说完,大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砰地一声吓坏了屋内所有人。
“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店门为何关上?”冷硬的声音从门口传送来。
当莫殷磊回来时竟然看见铺子的大门不寻常地紧闭,门口还围了好些人,心里一突,冲动地抬脚破门而入,原本围观看戏的人顿时被他的怒气骇得四处散去,不敢再逗留。
一进门,看到浣儿党跪坐在地上,裙幅还被地上另一个小乞儿扯住。
浣儿被人绊倒?
念头才冒出,心头一火,又是一脚踢去,硬生生地直接踢飞了那个小乞儿。
“大哥不要……”浣儿高声尖叫,想要阻止,可是为时已晚。林岚芷整个身子酒烈地撞上墙壁掉了下来。然后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伤了你吗?”莫殷磊瞪视着痛苦地蟋缩成一团的乞儿。
“你错怪了,她没有伤害我。她是林家庄的岚芷姑娘呀!”浣儿跑过去护在林岚芷身前,害怕莫殷磊又对她动手。
“林岚芷?”他愣了一下。
“岚芷姑娘?你还好吗?”浣儿蹲下来,忧心地察看正抱着胸月复申吟不已的林岚芷。“大哥,你快看她有没有事呀!”她焦急地要莫殷磊过来。
莫段磊不想帮,他忘不了当初林家差点害得他的妻子回归九天。但他舍不得浣儿忧心如焚,莫段磊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制住林岚芷的几个大穴。
“她的内脏受损,不过,死不了。”他犯了她的脉后说道。当时他虽然恶极状态,可是他没有失控。
“你怎么下手那么重?”浣儿难过地责备。
“我以为她要对你不利。”莫殷磊答,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反悔。
“唉呀。”浣儿生气地跌了一脚。“现在先将她带回去疗伤吧!”浣儿张着焦急的明亮大眼,向他要求。
莫股磊只是看了伏在地上的林岚芷一眼,没有说话。
☆☆☆
稍后,林岚芷缓缓地醒了过来。
“少夫人,她好像醒了。”洗春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
“唔……”她的胸口好痛、好闷,每一口的呼吸就像是火焰烧灼而过。
“林姑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浣儿坐在床边看顾她好几个时辰,直到她渐渐转醒,她才放下心来。
“少夫人……”林岚芷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又抬头看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四周,不敢猜测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
“这里是岩叶山庄。我们将你带了回来医治你身上的伤。”浣儿柔细的声音澄清她心底的疑惑。
“我……”林岚芷一手抓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胸月复里头仿佛有一道火炬正在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他们真的将她带回山庄了?
“对不起,大哥太冲动,竟将你踢伤了。”浣儿的眼里有些愧疚。
林岚芷苦笑地摇摇头,“无所谓,反正是林家亏欠你们的。”
“怎么这么说?”浣儿不敢相信这句消沉的话出自她的口中。依她的个性,应该是火辣地反击回去,而不是如此逆来顺受。
洗春也眨了眨眼,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位似乎转性的小姐,心里泛起一阵同情。
她认识林家庄的大小姐比浣儿还要久,受到的震惊自然也比浣儿来得大。
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多么骄纵的千金大小姐,竟然会说出这么谦卑的话来。
“这是报应吧!以前我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民间疾苦,要什么有什么,完全教人给宠坏了。现在是老天给我惩罚,让我尝尽人情冷暖,莫哥……少庄主给我的伤害还算是轻微的。”说着说着,林岚芷忍不住掉下泪来。
浣儿温柔地抱住她,也跟着难过起来。“不要说了……千错万错,都不该由无辜的你来承担。”
林岚芷只是摇头哭着,说不出一句话。
“少夫人,你别哭呀,万一少主看见了……”她会挨骂的。洗春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无力地翻翻白眼。人家哭人家的,少夫人跟着人家哭成一团做什么?
自从少夫人有喜了以后,整个人像是水做的,眼泪说掉就掉,比以前还要多愁善感,“好了好了,少夫人,林姑娘,你们都别哭了……”洗春认命地安慰两个泪人儿。希望少主别在这个时候进来,否则哭的人就会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