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的脖子怎会突然青一块、紫一块的?”
玉丹璎一回到驿馆,在房里等待的两名宫女便惊讶的睁大眼,只因玉丹璎脖子上明显的掐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玉丹璎面无表情的进到房里,淡淡说道:“没什么,只是出了点意外罢了。”
“娘娘,您快坐下。”其中一名宫女将她扶往一旁的椅子坐好,急着去找化瘀的药膏。“再过几日娘娘就要进宫了,得赶紧让脖子上的瘀痕退去,不然入宫那一日不知能不能用水粉遮盖。”
玉丹璎由着她忙去,不想阻止,一副非常疲累的模样,脸色也有些苍白。
另一名宫女见玉丹璎疲惫的表情,贴心地说:“娘娘,您没用午膳就出门了,奴婢先帮您端些点心过来填填肚子,再过半个时辰就能用晚膳了。”
爆女们来来去去,玉丹璎无心理会,只觉得神思恍惚,心里有种空洞的奇怪感受。
从走出牢房的那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些东西被抽走了,她欲振乏力,只觉得好累……好累……
“娘娘,”拿着药膏的宫女来到她面前。“奴婢帮您在脖子上抹药。”
“你抹吧!”她连回话都没什么力气,声音似乎还有些哑哑的。
爆女帮玉丹璎搽好药后,另一名宫女也在这时端着点心进到房内。“娘娘,奴婢帮您拿了些桂花糕,还有一碗冰糖莲子。”
“先搁在桌上吧。”她现在根本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先下去休息,有事我会再唤你们。”
爆女们明知道主子怪怪的,却也不敢多问,恭敬的行完礼后就一同退出房。
“玉丹璎,我会在地狱里等着你——”
玉丹璎独坐房内,脑海里却尽是言崇宇愤怒咆哮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她,她本以为自己承受得住他的怨恨,但胸口的窒闷却越来越严重,几乎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行,我得振作起来,不能再受他影响了。”她摇摇头,努力要将他的身影从脑海中甩掉,不再继续想下去。
她起身来到桌旁坐下,打算打起精神吃些糕点,却没想到才闻到桂花糕的味道,平时觉得淡雅的香味此刻却让她感到异常的甜腻恶心,肠胃瞬间便翻搅起来。
“恶……”她捂住嘴巴干呕出声,呕了好一会儿才勉勉强强止住吐意,脸色比刚才更是难看,浑身还不由自主地冒起一阵寒意。
“难道我……”怀有身孕了?
她赶紧回想,这才发现月事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来了,其实这也不算是意外之事,毕竟他们俩肌肤之亲频繁,而为防他起疑心,也防被其他人发现而告密,她在宰相府时都没有服用任何避孕汤药,会怀孕也是迟早之事。
她惨白着脸来到衣箱前,打开箱盖,将藏在衣物夹层内的一只黑色锦囊拿出来,锦囊内放的是一帖打胎药,为的就是预防此刻的状况发生。
她接下来还得进宫继续面对棠觐,所以她非得处理掉这个孩子不可,免得坏了大事。
玉丹璎将打胎药收入衣袖内,打定主意趁着今夜打掉孩子,但双手却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她到底怎么了?这一切的发展,她都早已有所觉悟,既然已有觉悟,也非常清楚自己该如何抉择,为何此时却又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她紧咬下唇,努力压下心头的混乱情绪,告诉自己绝不能自乱阵脚,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前功尽弃!
当天夜里,玉丹璎草草用完晚膳后便遣退宫女,早早休息睡下,直等到夜深之际,众人都已睡去,她才一个人偷偷起身,模黑来到驿馆的厨房内,自己熬煮打胎药,免得有任何耳语在将来传入棠觐的耳里。
看着捧在自己手中散发着阵阵热气、又浓又黑的打胎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就连捧着碗的指头也是凉的,双手再度微微颤抖起来。
墨黑的汤水泛起阵阵涟漪,一波接着一波,她的心也跟着出现异样骚动,甚至出现排拒拉扯,想要将这碗药倒掉。
但怎么能倒掉呢?今晚她一定得喝下它,进宫之日迫在眉睫,她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了!
狠狠地深吸一口气,玉丹璎终于举起药碗,硬着头皮喝下打胎药,但才刚喝下第一口,强烈的反胃痛苦马上逼得她吐出汤汁,手上的药碗也跟着翻倒在地,陶碗破碎声瞬间响起。
她傻愣愣的看着地上破碎的汤碗,以及洒了一地的黑色汤汁,早已千疮百孔的脆弱心防似乎也在一瞬间跟着垮了。
鼻头一酸,她终于再也受不住的蹲子,捂住惨白脸蛋痛哭出声,心酸难耐的泪水滚滚滑落,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呜……”
她下不了手,无法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已经受够了这种两面人的日子,不想再强逼自己伪装下去。
她和他都将心输给了彼此,她假戏真上他了。
越是不想承认,内心的挣扎拉扯就让她越是痛苦,直到这一刻,她才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心,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
只不过太迟了,他被她害得即将失去性命,恨她恨到想和她同归于尽,而她甚至连后悔、想救他的力量都没有。
他说的没错,她该随着他一起到地狱去,但……她已经怀有身孕,这是他们俩唯一的骨肉,她就算无法救他,也得为他留下这个孩子,让他的血脉继续留存,延续着他的意志。
她已不能再遵照少主的命令进宫,为了孩子,她只能背叛少主,当个罪人。
反正无论她如何选择,都会成为某一边的罪人,所以她也不在乎了,现在她只想好好保住孩子,这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标,没有任何事情比顺利生下孩子更为重要。
原本的心酸泪水渐渐停住,她双手抚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眼神已经恢复坚定,不再有任何迟疑。
当日深夜,玉丹璎就收拾简单行李,偷偷离开驿馆,从此下落不明。
★★★
言崇宇不怕死,但他绝不甘心死得如此不值!
他静静地待在牢房内,回想这些年来他扶助棠觐坐上王位、为国事操劳烦心,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他就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棠觐竟会被美色蒙蔽,蠢到亲自斩断帮助自己的左右手,已经可以预见,棠觐终将自寻死路,谁都救不了他。
至于他自己……也一样愚蠢,被那个该死的妖女所迷惑,中了美人计!
“呵……”他自嘲的低笑出声,他厌恶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偏偏就是挣月兑不了,不想认命也得认命。
只能怪自己,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落入玉丹璎的圈套中,败得如此凄惨狼狈。
他恨她!若他是被朝中政敌所陷害,这一次他败得心服口服,但换作是她,他就是不甘心。
因为她践踏了他的一片真心,这样的羞辱,他死也忘不了!
但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在行刑之日到来之前,他都还有一丝希望,他相信自己还有机会翻身。
“啊——”
半夜,阴暗的牢房内此时突然传来莫名的惊叫声,让人冷不防吓了一跳,吵闹的声音从远方逐渐逼近,像是正有人试图闯入地牢。
言崇宇不急不慌,静待情况发展,没过多久,好几名蒙面黑衣人打倒试图阻拦的狱卒,一路闯进了地牢。
其中一名黑衣人动作迅速地来到关着言崇宇的大牢前。“崇宇!”
这声音是慕敬白!言崇宇激动的站起身,奔到门前。“你果然来了。”
他就是在等这个翻身的机会,英骥堡虽然主业是养马,但堡内的部属个个身手非凡,身为堡主的慕敬白更不是省油的灯,凭他们俩多年来如兄弟般的深厚情谊及义气,听到他被关起来的消息,慕敬白势必会有所行动。
“那是当然!”
慕敬白用手中的利剑一口气将锁链斩断,顺利打开牢房大门,抓着言崇宇在手下的护卫之下快速撤退,有惊无险的离开大牢。
出了大牢,外头已有接应的马匹,他们跳上马后直接往北城门的方向奔驰,北城门的守卫已经被慕敬白先一步派过去的手下打昏,因此他们一路顺畅无阻的离开了青云城。
直到隔日近午,他们乔装打扮抵达了最近的县城,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他们才在一间客栈内落脚,稍作休息,并且商讨接下来的行动。
客房里,言崇宇虽然一身疲惫,但还是难掩见到慕敬白的开心。“敬白,多亏了你,我才能逃过一劫,这份恩情我会尽力回报你的。”
“唉,你别谢我,反倒是我觉得亏欠于你,不把你救出来,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慕敬白可是苦皱着一张脸。
言崇宇被带走的那一夜宰相府异常混乱,有下人见到玉丹璎跟随一名太监悠然离去,之后就不知所踪,于总管明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却无心顾及她的去向,一心只想着要赶紧想办法营救主子。
棒日一早,于总管派人快马加鞭到英骥堡报讯,而慕敬白在收到信后,也马上召集人手连夜赶来青云城。
慕敬白在青云城内有一座宅邸,平时只有少数仆人维持屋内清洁,而在言崇宇被抓的隔日,宰相府就被查封,所有奴仆全都遣散了,于总管只好来到慕敬白的宅邸等待消息。
在等待慕敬白前来的期间,于总管在城内四处打探消息,知道相爷即将被处死,而棠觐也将新纳一位才人;棠觐前阵子才刚新纳一批嫔妃,现在又要多纳一位才人,顿时这位新才人就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大家对她神秘的来历议论纷纷,不知从哪流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新才人曾经是言崇宇之妾,于总管听到这则流言,感到错愕震惊,继续打听之下,知道新才人正住在驿馆内,等待进宫之日到来。
他特地花了点银子向驿馆的人打探新才人的来历,终于得到证实,棠觐即将新纳的才人,正是玉丹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棠觐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却防不住其他人的嘴,及众人喜好窥探秘密的人性。
于总管从中嗅出不对劲,相爷被捕当晚,就有宫中太监送玉丹璎前往驿馆,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呀!
当慕敬白风尘仆仆的从英骥堡赶来,于总管就将自己打探到的所有消息,以及玉丹璎入宰相府的经过全部告诉慕敬白,让慕敬白了解情况。
慕敬白没想到玉丹璎竟会成为言崇宇之妾,而言崇宇被捕及玉丹璎被送入驿馆的时机太过刚好,他不得不怀疑,那个被美色冲昏头的棠觐是为了得到美人才捏造罪状,要置言崇宇于死地。
都怪他,如果他当初没有一时兴起,拉着言崇宇一同去见玉丹璎,牵起了两人之间的交集,或许言崇宇此时就不会因为这个祸水差点丢了性命!
“敬白,这件事不怪你,就算你当日没有带我去见玉丹璎,我相信她也会想其他办法接近我的。”言崇宇和缓着脸色安慰。
听到言崇宇如此回答,慕敬白也跟着释怀不少,终于有心情扬起笑意。“接下来你就跟我回英骥堡吧,棠觐那个昏君,已经不值得你再为他效力了。”
在他带人闯入地牢营救言崇宇的同时,留在城内的其他人已经先一步撤往英骥堡,言崇宇和慕敬白之间的友好关系,只有他们身旁的亲信知道,所以慕敬白也不担心劫犯人之事会怀疑到他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