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韩永在在他屋里的八仙桌上看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拿起摘在八仙桌上那台粉红色的相机端详,唇角露出笑意。
“真是!居然忘了把相机带走。”这台粉红色相机是任筱绿的,他看见她在临走前拿著这台相机不断地拍摄夕阳照射温室的美景,当对他还主动帮忙,把她站在温室前的倩影拍了下来。
他立即想到,后天会开车上台北的花卉批发市场一趟,届时可以帮她把相机带去,可是,他随即又想到:他居然没有留下她的联络方式,是要怎么帮她把相机送回?
这下可好了,该怎么办呢?任筱绿会不会压根儿没发现相机遗落在他这儿?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获知她的联络讯息,好让他通知她呢?相机里呢?或许会有迹可寻。
虽然说不经她同意点阅她的相机很不礼貌,但这似乎是眼前唯一可试的方法。
韩永在没有考虑太久,手指按下开机键,寻找里头的档案。
很快的,他看见一些跟米有关的相片档,想起任筱绿说过她是为了做一家米商的广告企划才开车南下的。
接著,他又看见任筱绿和一位穿著工作围裙、留著齐肩俏丽短发、有著圆圆讨喜笑脸的女孩子合照,两人靠得很近,身体拥抱著,头贴著头,一副感情很好的样子,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家咖啡店吧台,吧台后方的墙上有咖啡店的LOGO,写著“就是咖啡店”。
他臆测,穿围裙的女孩子应该是咖啡店的工作人员,只要上网Google联络上这家咖蜱店,应该就可以找到那名女孩子,再向她打听任筱绿的联络方式,或是请她将相机转交给任筱绿。
这似乎是个可行的方法,决定之后,他移动手指,准备关上相机,却不慎按到影片文件,相机屏幕上出现的影片让韩永在忍不住继续观看下去。
那是一段求婚影片,拍摄的场景是在萤火虫满天飞舞的绝美夜空下,影片里的男主角是一位高大帅气、眼神精锐,一看就是社会精英型的商务人士,他正掏出戒指,许下一生一世永不离弃的神圣誓言,向女主角求婚,女主角激动地掩唇,颤抖地伸出手让男主角帮她套上戒指,而这位女主角不是别人,她正是任筱绿。
韩永在面容震惊,他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得知她原来已经有婚约了,他竟然萌生一股相见恨晚的遗憾。
为什么会有这种遗憾感呢?他自已也说不上来,他们也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虽然说自从第一次看见她流泪时,她的影像就一直深植他心中不曾抹去,但是……
遗憾?天啊!
他凭什么遗憾?除非他心里对她有所期待或奢求,否则何必因为她名花有主而遗憾?像是突然顿悟了似的,韩永在一脸恍然大悟。
接著,手指头像是有了自已的意识,继续操作相机,切换到下一个影片档。
只是,接下来的影片让他的情绪像是坐云霄飞车似的,忽高忽低,难以消化。
那是一段自拍的影片,影片中他再一次看见任筱绿哭泣的模样,她弓著身子蜷缩在床角,无声垂泪,那哀凄苍白的容颜带著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悲苦,仿佛全世界弃她而去似的,她边哭边对著镜头说话。
“逸澄,我真的不再哭了,这是最后一次哭,我知道你不喜欢看我哭、喜欢看我笑,虽然你不在了,虽然没有你的日子很难熬,但我会努力地笑、努力地好好过日子的。”她说完,闭眼亲吻著戴在手上的戒指。
她的语气像是在对自已洗脑似的,听得出来她用尽意志力,竭力要充服汹涌的悲伤。
韩永在看完,心情沉重到无以复加。不在了?没有你的日子?
什么意思?谁不在了?那个向她求婚的男人吗?上一次他看见的眼泪,也是为了这个男人掉的吗?
这个猜测让韩永在敛眉,表情显得阴郁寡欢,心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舍得让她为我哭。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却很坚定,缠绕著他的脑海一整晚,严重占据他的心思、影响他的睡眠,他的梦里,全是任筱绿无助哭泣的脸。
棒天一早,一整晚辗转难眠的任筱绿拖著睡眠不足的身体起床,她逃速梳洗完毕,换上轻便的T恤和牛仔裤、布鞋,接著打电话眼公司请假,然后背起皮包、抓起车钥起,急奔下楼。
“绿,你今天好早,你喜欢的黑咖啡我还没煮好耶!你等等,我马上弄咖啡和早餐给你。”对她打招呼的人是咖啡店店长兼筱绿干妹的任芯宁,她已经系上图裙,在吧台里工作,因为平常任筱绿总是喝过她煮的黑咖啡后才会出门上班,所以她赶紧替她张啰。
“小宁,不用麻烦了,我赶时间。”任筱绿行色匆匆地拒绝,她没时间逗留,要立刻赶去田尾。
“赶时间?你不是九点才上班?”看看墙上的时钟,也不过才八点十分,从这里出发到任筱绿的公司也只要花二十分钟而已,任芯宁忍不住对任筱绿的穿著投以疑问的眼神。“咦?你今天怎么不用穿套装?”
任筱绿语气急促。“我今天请假不上班,有事情要出去一趟。”
任芯宁从干姊的反应中看出不对劲,她所崇拜的干姊向来是冷静沉稳又内敛,怎么今早会这般急匆匆的,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赶紧趋过来,语气关心地问:“绿,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咖啡店的门忽然被打开,截断了任筱绿的话。
一位留著削薄短发的妙龄女子推门而入,她穿著紧身红白格子衬衫搭配紧身牛仔裤,牛仔裤上头还有几处蓄意扯破凸显颓废风格的洞口。
那女子一看见任筱绿,立即开心地蹬大快步走向她。“筱绿,太好了,真的遇上你了。”
“简洁?!”任筱绿愕然,来人居然是前些日子在大学同学会碰过面的简洁。
“对!就是我,你都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费心,我们那个同学会的主办人死小胖给我跑出国去度假,害我最近才联络上他,跟他要了这家咖啡店的地址。”简洁一口气把她辗转得知她下落的过程说了。
“你找我?”任筱绿纳闷,简洁找她做什么?而且还是在这时候,此时此刻她有急事要忙,怎么事情偏偏都兜在一块儿。
“你那天突然一声不响离开,我都快紧张内疚死了,对不起啦!我这个人心直口快,讲错话了,你一定很气我!所以才会匆匆跑走,我真的真的很抱歉。”简洁双手合十举到眉衷心致歉。
“我没有生气。”任筱绿急忙出声安抚。“简洁,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戒指!戒指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人事物她现在都没心思理会。
“等一下吓??”简洁直觉认定任筱绿在生气所以闪避她,她挡在任筱绿面前,双手攀住她手臂,哀声讨饶。“还说没生气,你一看见我来就要定,筱绿,对不起??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乱说话剌激你,你别走好不好?”
任筱绿一脸为难,对眼前哀求的女人感到很头大,她真的没在生气啊!但是若简洁耽误了她去找戒指的时间,她可真的要生气了。
她转向一旁的任芯宁求助。“小宁,这位是简洁,我的大学同学,你帮我招呼她一下,我先出去了。”
“好……”虽然觉得怪异,任芯宁还是乖乖点头。
好特别的一个早晨哦!冷静内敛的筱绿忽然变得急惊风,再加上一个莫名出现“哭夭”的大学同学,真稀奇!任筱绿又转向简洁说明。
“简洁,别乱想,我不是一看见你就想闪,我真的有急事。我非常欢迎你来作客,但是对不起,今天先由我干妹妹来招待你,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两方都交代完后,任筱绿脚步快速,笔直地往门口走去。
吧台内的任芯宁在她身后喊:“绿,你刚刚说到一半,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清楚,她会担心的。
“我的戒指弄丢在出差的地方,我去找戒指。”任筱绿头也不回地丢下话,推门离去。任筱绿离开后,简洁和任芯宁面面相觑。
简洁干笑了一下,问:“她所谓的戒指是指……天啊!懊不会是同学会那天我在她手上所看到的婚戒吧?”
任芯宁表情惊愕,唇角匀起一抹涩笑,呐呐说:“好像是耶!会让她那么紧张的戒指恐怕只有那一枚婚戒。”
“哦……”两个人异口同声,发出恍然明白的声音。
接著简洁缓缓看向任芯宁,把她和任筱绿在同学会上所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地讲了一遍,说完后,她以寻求认同的语气问:“虽然我这么做很鸡婆,但你身为任筱绿的干妹妹,不觉得筱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吗?我们应该帮帮她,别让她一直活在过去的感情中。”
任芯宁一听,瞪大双眸猛点头,激动地露出一副知音难寻的表情,急切地说:“嗯!我当然也有同感,我那个无缘的姊夫因为飞机失事过世都两年了,筱绿还一直走不出来,本来就内敛理智的她变得更加沉默了,我看得都很替她担心。”
“噢……”简洁明白地噢了一声,语气袁倬。“原来是因为飞机失事,这样的意外太突然,难怪她很难定出伤痛。”
任芯宁嘟唇点头,想起无缘的姊夫刚发生意外那阵子,筱绿憔悴得简直像是一抹幽魂的模样,她就好心疼。“我好想让筱绿快乐一点,可是,要怎么帮她呢?我没个头绪。”
只见简洁双层一挑,表情活灵活现,像个准备出鬼主意的军师似的,她对任芯宁洗脑说:“任妹妹,简姊姊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爱护姊姊的好妹妹,只要你好好跟我合作,我有办法帮助筱绿。”
“真的有办法?”任芯宁眼眸露出期待光芒。
“当然,”简洁热络地拉著任芯宁的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投入另一段感情,而且是甜蜜温馨、足以滋养她干涸心灵的感情,我跟你说,我啊,有一个超级善良、老卖正直的表哥,他住在田尾,和筱绿很相衬……”
咖啡店里有客人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简洁耐心地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等任芯宁服务完容人之后继续和她讨论。
就这样,在任筱绿开车前往田尾的路程中,简洁和任芯宁组成了“帮助筱绿迎接阳光恋情”的双人联盟。
任筱绿带著不去的心情一路开车南下,下了交流道,凭著韩永在帮她带路的印象,将车子开往韩永在家的方向。
很快的,那座室字塔造型的温室出现在眼前,任筱绿的心口因为紧张而快节奏地忤动,她将车子停在温室旁,速速下了车,却发现韩永在家大门紧闭著。
她按了门钤,没有回应。
她只好绕到屋子四周的花圃察看,有一些戴著遮阳斗笠正在花圃里工作的工人瞧见陌生的脸孔,停下手边的工作好奇探问:“小姐,你要找谁?”
“我找韩永在,他在吗?”
其中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回答她。“哦??你找老板喔!他不在耶!本来听说他后天才要去台北的花卉批发市场,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开车出发了。”
“什么?”任筱绿傻眼。她专程南下要麻烦韩永在帮忙找戒指,可是他却北上?是怎样?这么巧,他们在高速公路上擦身而过了。
另一位皮肤脑得黝黑的男性工人问:“小姐,你是我们老板的谁?以前没看过你耶!好难得喔,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来找老板……”
“我是他朋友。”事实上是昨晚才认识的。
另一名年纪较大的男工大胆地开玩笑问:“昀!你该不会是老板的女朋友吧?”
任筱绿脸色困窘发红,急忙否认。“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
先前的那位中年妇女见她脸红,笑地替她解围。“小姐,我们都很爱乱开玩笑,你不用那么紧张啦!你要不要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等老板回来后我再转告他,还是你要留言给他?”
任筱绿不想留言,也不想拖拉,她不能等,现在就想去找戒指。
她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告诉那名妇人。“我叫任筱绿,昨天天在韩永在家里作客,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掉在温室或韩永在屋里,我先自已找看看,我保证不会干扰到你们工作的。”
那些工人你看我、我看你,作不了主,最后是年纪较大的工人提议。
“老板门锁著没办法进去找啦!我看你先在温室那里找,边找边等看看老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继续工作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说一声。”
“谢谢。”任筱绿感激地道了谢。
她快步走到温室咐近,在昨天天傍晚曾逗留过的地方蹲了下来,手上握著捡来的小树枝,低著头张大眼睛,在地上拨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