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崔妏蔷一面处理公事,一面抽空捞起桌上那支铃声大响的iphone。
“嘟嘟嘟……”
手机彼端只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奇怪?”她喃喃的道,困惑的调出来电,发现显示的又是不明来电。
算算她成为“叶瑾彤”已逾三个月,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与努力,她在公事上慢慢进入状况,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自这个月开始,她突然常接到这类彷佛恶作剧般的电话。
没显示号码、一接起就挂断,完全不知对方到底想干么。
究竟谁这么无聊一直打无声电话骚扰她,她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吧?崔妏蔷有几分不安。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这回是她桌上的分机。
她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话筒,“喂,你好。”
“电话会咬人吗?”电话那头传来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她听出是韦佑书的声音,略略放了心,“什么意思?”
“你的语气有种壮士断腕的感觉,令我不禁怀疑公司电话是不是会咬人。”
崔妏蔷被他逗笑了。
自那日后,他们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
韦佑书不再防备她,他们从单纯的上司部属关系变成交情不错的朋友。
或许是觉得她和他的社交圈比较没有交集,不怕她大肆宣传,所以告诉她很多关於他对“崔妏蔷”的观察与感情,那些都是他从未和别人分享过的心事。
“没啦,只是最近常接到诈骗电话。”她随口道,“经理找我有事吗?”
在公司里,他是经理,她是秘书,这点她分得很清楚,没有因为他们私底下突飞猛进的“友谊”而有什么改变。
这也是韦佑书欣赏“现在的她”的原因,他讨厌公私不分的人。
“你还记得晚上我们要出席的餐会吧?”
“当然,我是秘书。”要提醒也是她提醒他才对。
“今天下午放你半天假,回去打扮一下。”
“咦?”
“你不会想穿着套装去参加餐会吧?”
对哦,差点忘了。
“那等我处理完手上的急件后,回去换个衣服。”
“你好好打理,若需要额外花什么钱可以报公帐。”
“知道了,谢谢。”她知道他对部属一向大方,因此只是笑了笑,并未推辞。
一个小时后,崔妏蔷走出办公室,打算回家换装。
“叶瑾彤”身材好,其实穿什么都好看,她想先回家翻翻衣柜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真不行的话才考虑用买的。
她上了公车后慢慢走到后头坐下,手机正好在此刻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瞪着萤幕上显示熟悉的“未显示号码”,实在很想直接挂掉,可惜iPhone没有挂人电话的功能,听说得另外下载应用程式才能办到,她若不接起,就只能任它响到对方挂断为止……
真不懂,玩具就好好当玩具,伪装成手机做啥?
要不是她先前的手机摔坏,韦佑书作主替她买了这支iPhone4,她怎么也不会想买这支玩具功能强大、通话功能却弱到不行的高科技产品当手机。
她一面在心里嘀咕,一面不情不愿的接起,“喂,你好。”
这回电话没被直接挂掉,却也无人开口,只是一阵静默。
“喂?”见对方仍旧没反应,她暗暗叹气,准备挂掉电话。
“叶瑾彤,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电话那端突然传来某个刻意压低过的嗓音。
她愣了下,心底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是谁?”她问。
“连我都不记得了?”那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不过就算你真的失忆,我们先前的合作也得继续下去。”
崔妏蔷心一跳,隐约觉得那个“合作”内容自己不会喜欢。
她吸了口气,“失去记忆也非我所愿,不过如果先前你愿意好好告诉我我们过去曾达成什么协定,而不是一天到晚打无声电话骚扰,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换言之,她现在可不打算和对方谈什么合作了。
直觉告诉她,会这样时不时打无声电话骚扰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就不知叶瑾彤如何惹上这等奇怪的人?
“听说你最近和韦佑书走得挺近的,如果你想起他过去是怎么待你的,还能和他相处如此融洽吗?”那人冷笑道。
崔妏蔷一凛。
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听他的语气好像很清楚叶瑾彤的事?
而且他突然提起韦佑书……该不会他们的“合作”内容与韦佑书有关吧?
她握紧拳,尽量以冷静的语气道:“你用不着挑拨我和我上司的关系,我既然已经失去记忆,便不会再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
别说她本来就不是叶瑾彤,根据这几个月来她与韦佑书的相处及对他的认识,若他真的待叶瑾彤不好,那肯定也是希望叶瑾彤死心,别再对自己抱什么期望。
比起来路不明的对方,她更愿意相信韦佑书。
“没想到你这一失忆,倒突然对他死心塌地起来了。”那人冷哼,“不过我们的计画已进行到一半,你此刻想下船也来不及了。”
这话什么意思?崔妏蔷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咬牙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那我就直说了吧。我的公司与冠阳是竞争关系,先前你主动找上我,说恨韦佑书不愿回应你的感情,还多次给你难堪,因此和我谈条件,希望能藉我的手报复他。”
崔妏蔷浑身一震。
尽避她对商场上的事了解并不多,却也知这绝对是很严重的事。
韦佑书虽然挂名经理,但那只是因为他不愿高调,事实上拥有公司百分之四十股份的他,在公司里完全拥有主导决策的权力和能力。
叶瑾彤身为他的秘书,肯定经手过不少公司机密,如果她真的曾和外人勾结……
崔妏蔷突然觉得浑身冷了起来。
“怎样,我这么一提,有没有让你想起过去的事了?”那人见她不出声,又道。
“不……我不认为自己会愚蠢到做这种事。”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死咬“失去记忆”这点,谅他也不能怎么样。
“叶瑾彤,如果你不是真的失忆,就是实在装得太成功,我都要相信了。”对方再次冷笑,“你以为自己很清高?那不妨去查查半年前冠阳与星河签约是如何失败的,再来思考我话里的真实性。”
对方说得如此笃定,令她心头微沉。
难道叶瑾彤真的曾经帮其他公司对付冠阳?
虽然她并非叶瑾彤本人,可如今她占了这身体,若这身体过去的主人曾做了什么坏事,她也无法卸责。
她是自小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的千金小姐,说好听是娴雅沉静,性情温婉甜美,说难听些就是没主见,是株温室花朵,禁不起风雨摧折,没有任何抵抗恶劣环境的能力;在她二十七年的生命里,最严重的打击也不过就是未婚夫的背叛。
可如今她的灵魂突然被困在另一个身体里,一时必须面对许多困境和难题,反而一夕间成长不少。
若换作从前的崔妏蔷,也许会因对方几句话而惊惶失措,但现在的她震骇过后很快就逼自己冷静面对。
“这位先生,就算我们过去真有什么协议,现在我也不记得了,再者你说我当初因爱生恨想报复我上司,但目前韦经理对我极好,我没有任何犯险害他的动机,你既然已得到过好处,劝你见好就收,也请以后别再打电话来骚扰我了。”
说完,她直接切断手机,关机。
***
下午五点半时,韦佑书来接她。
韦家和崔家一样皆是富了数代的名门,像这样的世家,无论食衣住行方面极为讲究,但韦佑书却是个异数,生活得非常洒月兑随兴。
饼去她还是崔妏蔷时非常不习惯他的“另类”,总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导致他误以为她讨厌他。
不过现在她却觉得他真诚率性,不虚伪不做作,待人处事不迂回不拖泥带水,相处起来极自在,永远不必担心他口中说一套,心底想一套,背地又做另一套。
只是当她看到他难得穿着一身正式、开着漂亮优雅的AUDI出现时,尽避心底有事,仍忍不住笑出声。
明明看起来很帅很有型,可她完全明白他心中其实有多么不乐意和不自在。
“嘿,你这什么表情?”他佯怒的瞪了她一眼,举止明显比往常拘束许多。
“没,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打扮很不错。”崔妏蔷忍笑道,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拌嘴,是她过去绝对无法想像的。
“你抢了我的台词喔。”韦佑书撇了撇唇角。
叶瑾彤本来便生得美,可今天却舍弃能衬得她更加艳丽的大红,改穿了件小露香肩的乳白色小礼服,除了脑前的项链外,未有多余配件。
然而这样的打扮非但未令她失色,反而让她的娇艳平添几分典雅知性美。
明明不该对她有任何感觉,但在乍见她的身影时,仍令他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情况好像有点糟糕,他不禁思忖着,最近自己似乎老对她起了不应有的心思。
和现在的叶瑾彤相处很愉快,甚至他偶尔还会觉得,如果她从前就是这样的性格,也许他不会爱妏蔷爱这么久。
不过很多事都是没有如果的,所以他们现在只是交情不错的普通朋友。
两人随口聊了会儿,之后便把话题转至晚上的餐会。
“今天有不少软体公司的高阶主管甚至老板会出席,你先前失忆,多半都不记得人了吧,可以藉这机会顺便重新认识一下我们的盟友和敌人。”他半开玩笑的道。
崔妏蔷突然想起下午打电话给她的那个人。
“我们……在商场上有什么敌人吗?”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消极的无视那些骚扰电话,反而应主动查出对方身份。
那人既然可能曾买通叶瑾彤,也可能买通第二个、第三个人。
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不仅是为了叶瑾彤,也是为了韦佑书和公司。
韦佑书失笑,“做生意哪可能会没有竞争对手?我们公司代理的几个游戏在国外都很热门,当初签代理竞争可激烈了。况且就算约签下来,也不代表便能永远代理下去,后头一堆人虎视眈眈,就等我们出大纰漏,好取而代之。”
“这样啊……”这么说起来,可疑的嫌犯岂不是很多了?她有些失望。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以为她是怕公司不小心出包,丢了代理,“我们尽力而为,也就够了。”
“对了。”她忽然想到下午那人提及的某个关键字,“我们是不是曾经打算和一间叫星河的公司签约?”
“你记得?”开车中的韦佑书意外的瞄了她一眼。
而她也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改变,像是……有些凝重?
“哦,没啦,只是我前几天在整理资料时,似乎有看到这个名字。”她随口道。
“嗯。”他表情再度放缓,“说起来那案子也挺奇怪的,本来我们和星河已经谈得差不多,却突然杀出程咬金,把代理合约抢了去。他们签订的合约当然是保密,但之后我透过其他管道得知,那公司与我们开的条件几乎差不多,却又在各方面都稍微让了点步,所以最后星河就选择他们了。”
崔妏蔷的心慢慢往下沉。
所以叶瑾彤真的曾帮那人偷过冠阳与星河原欲签订的合约?
她很不想相信,但……那份被抢的合约,又该如何解释?
“最后那间与星河签约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她小心的问。
“叫擎威,其实他们这些年来和我们交手过不少次。不过多是我们占上风。”
擎威……她在心底咀嚼这名字。
下午打电话给她的,会是擎威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