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这胭脂的颜色是不是很漂亮?还有这个也是……”丫鬟苏黎拉着黄衣女子在专门兜售饰品的摊贩前,神情兴奋地、好奇地东挑西拣,巴不得把整间小铺都翻过来似地。
热闹的街上,从四面八方挤进来的人,让人连站都显得吃力,只能随着人群往前走。
被苏黎唤做小姐的李莹,正被身后的红倌稳稳地从后护住,完全感觉不到身后的推挤人群,脸色安然地看着丫鬟的好奇探索。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是今日才刚到的货色,保证整条闹街上只有本间小铺才有的独卖品。”小贩适时又翻了几样货色给客人瞧。
“老板,有没有骗人啊,要是骗了我们家小姐,包准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苏黎挑眉质疑,不过还是受不了好奇心驱使,小手仍在木桌上不停挑拣。
“小姐你看,这颜色真美。”苏黎看中意一款胭脂,急忙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姐献宝。
“这颜色搭你很衬。”李莹微笑,拿起苏黎手上的东西细看,粉女敕的红,就该搭年纪轻一些、活泼些的人。
“真的吗?老板我要这个,帮我包起来。”得到小姐认同,苏黎开心地转头向小贩掏碎银购买。
“姑娘,难得上街,怎么不替自己挑一个?我的货色绝对是全闹街中最齐全的,这里要是挑不到,保证别处也找不到了。”小贩收下苏黎手中的银两,心眼却已经打到一旁的主子身上;他对于自家的货色一向很有信心,没道理做丫鬟的都买了,主子还不买吧。
“不用了。”陪站在李莹身旁的红倌冷冷地开口。
“姑娘别说得这么斩钉截铁。这样好了,如果看到中意的,价钱可以再便宜些成交,就当是大家交个朋友的优惠价。”小贩嘻笑地从后头拿出压箱宝,一一放在李莹面前。
这种大富人家的小姐,自是对他们这种专卖一般人家的小店没兴趣,不过其中若有一些稍具年代的古物,她们的注意力就会增加许多。
当小贩把最后一个对象摆妥时,李莹眼睛一眯,拿起尾端镶有黄玉的发簪,发簪本身玉色澄清,雕工细腻,看来像是出自行家之手,且看来年代有些久远,却没有因此而生绣或褪色,足见主人十分爱惜此物。
“老板,这东西怎么卖?”见小姐拿起发簪,红倌开口问道。
“小姐果然是识货之人,这发簪是我这间小铺中最昂贵的一样对象,也算是镇店之宝,多少人跟我开口,我都坚持不卖;好货,自然要留给懂得赏识它的人收藏才是。”小贩自吹自擂地讲个不停。
眼神还不时来回留意客户脸上的表情。
李莹低下眼,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手中之物。
“开价多少?”红倌直视小贩,再次问道。
“嘿,既然姑娘都开口了,那我就算便宜些,就五十两好了。”也不怕人家说他狮子大开口,一出口就是高价。
五十两银子已经可以让一些穷苦人家过上好一阵子的安稳生活了,当然他也不是非坚持五十两不可,他说过,价钱方面好商量,开高价只是为了要凸显发簪本身的价值,接下来要怎么杀价怎么砍价,只要宾主尽欢即可。
一切好说好谈。
“红倌。”李莹偏过头低低唤了红倌的名字。
红倌立即从怀中拿出五十两银票奉上。
小贩登时傻眼。他正等着她喊价呢,怎么她连喊都不喊就成交了?
李莹没多说话,将发簪交给红倌收下,准备转头离去。
“等等、等等!”小贩回神叫住李莹。
“还有什么事吗?”红倌在一旁问。
“这发簪原有个木盒的,让我把东西包妥后再走。”小贩模模头,搞不懂为什么他明明是对着主子讲话,却老是丫鬟在回话。
将东西包好,小贩慎重地将东西交给红倌。
红倌点点头,算是答谢,与苏黎二人一前一后护着主子走远。
“小姐,出来的时间已经太久,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三人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后,红倌恭敬地躬身对李莹说。
偏过头,李莹看了一眼巷外的繁华热闹,莫可奈何地幽幽叹了口气。
“就依你。”短短一句,却说得有如千斤重;此行之后,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次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红倌及苏黎弯子领受命令,不寻常的谨慎态度远超过一般富贵人家的礼节。
之后随着前头的红倌在巷中转来绕去,李莹走在其中,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沈。终归,她还是要回到那个专属于她的大牢笼中,失去自由。
她多么渴盼能够抛下所有,只当个平凡人;可是有些事,偏偏不是她能自主做决定;除了思想,她所有的一切都归那些人控制,半点不得违抗。
“小姐。”红倌见后头小姐的脚步有些落后,回头唤着。
李莹勉强露出微笑,要她别太担忧。
自十岁起就一直伴随在小姐身边,红倌懂得小姐的不快乐,也知道要出来一趟是多么的不易;但,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困扰,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烦恼,谁都会有忧虑,并不会因谁身分地位比较特别,就可以享有免烦忧的权利。
小姐的忧愁,她虽懂,却无法替主子解开。
她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再拐两个巷子,就快到了──
突然间,无人巷中冲出几个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般地露出贪婪的表情盯着李莹一行人。
红倌还来不及开口问对方到底有何用意,后头就传来苏黎的大叫声,她正被一名大汉用力强押又捂着嘴。
“嘿嘿,把身上所有的银两都交出来,大爷们就饶了你们一命。”其中一人说道。
为钱而来?是刚刚在大街上买东西钱财露白,所以才引起这帮人的觊觎吗?
恐怕不仅是要劫财,极有可能还会劫色。
李莹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
“小姐。”红倌握紧李莹的手,要她别太担心,但自己的手却无端发起颤来。这帮人来意不善。
怎么办?
“红倌,记得到相府找郑公子搬救兵。”李莹相当镇定地交代红倌,并把自己随身的玉佩交给她。
“小姐。”小姐知道她略懂一些武功,应当可以自行月兑困,但这也仅限于自保,根本无力再保小姐及苏黎平安月兑身。
“记得。”李莹平稳的声音再重申一次,无视眼前的未知可怕。
“是。”红倌咬紧牙答道。现在要以大局为重,只求小姐别发生意外,一定要橕到她找来救兵。
“快点啊,把钱快快交出来,否则……”大汉嘿嘿嘿地婬笑起来,其中那个被叫做小姐的美人儿,还真是让人瞧了浑身发热,心口怦怦直跳。
“去。”无预警地,李莹从背后推红倌一把,她身子立即像支箭般飞出,奋勇向前奔,对于迎面而来敌人她自知没有能力抵抗,只能采取闪躲方式,走为上策。
以小姐的安全为第一考量,闪躲过程中虽还是被那些粗夫给打中几拳,所幸她闪躲得快,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也逐渐从那些人的围攻中顺利找到出路,幸运逃出。
“呿,竟让她给逃了。”大汉其中一人啐道。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主子还在他们手上,还怕做丫鬟的能不乖乖回来吗!
“现在,把银两统统给我交上来,乖乖配合,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贼匪围住李莹及苏黎二人,眼神中除了有掠夺的贪婪,更有婬秽的贼笑。
像这种平常无人路经的小巷,也只有这几个傻瓜才会呆呆的走入,成了他们手中的待宰羔羊。
“小……姐。”苏黎害怕得簌簌发抖,紧抓住李莹细女敕的手。
“快啊,把钱交上来,否则大爷我就只好自己动手拿喽。”大汉话一出口,身旁的几个贼匪笑得更邪气。
“我拿、我拿!”苏黎慌了,赶紧掏出身上所有的银两丢在地上。
地上全是一些碎银,前后加一加根本没多少,连塞牙缝都嫌不够啊。
“你把大爷们当要饭的啊,就这么一点钱”歹徒大怒,脸色顿时胀红。
“大爷,我身上真的只有这么点钱,而我们小姐出门是从来不带银两的,所有的钱都在刚刚那个逃走的丫鬟身上。”苏黎试着解释,深怕这群人恼羞成怒,真动了什么坏念头。
她横竖只是一个丫头,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小姐不同,她可是……
“看来要是不让你们尝点苦头,你们是不会乖乖配合了。”几个贼匪很有默契地步步逼近主仆二人。既然没钱,就拿身子来抵吧。
“你们不要过来!”顾不得全身在抖,苏黎以手护在主子身前。
“住手。”突然有个声音中断了匪徒的恶行。
李莹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同样身形壮硕的大汉出现在巷口一端,冷静喝止这些人的动作。
“老大。”一见到老大开口,所有人都弯下腰鞠躬。
“你们这些蠢蛋,还不赶快动手处理这两个人,莫非要等到那个丫头找来官兵,你们才晓得要逃吗!”再说这个被叫做小姐的人冷静异常,像是料准了他们拿她们没辙。
“不如把她们抓回去,回头再向有钱的老爷要钱赎人?”有人提议。
“蠢蛋!这样不就让人家知道是我们强掳民女了”
大伙面面相觑,觉得老大言之有理,但一时又没有更好的法子。
“请老大定夺,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抢不到钱,人也没碰着,老大就现身,也许老大心中早有主意?
老大嗤笑一声,瞄了一眼主仆二人。
“我看这丫头没说谎,所有的钱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不过姑娘,既然我们是抢匪,当然也有抢不到钱的打算,要怪就怪你们让身上带钱的丫头逃走了。”老大趋近李莹身边。
这个千金小姐从头到尾都没吭半声,不屈服也不特意压低姿态,安静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事。
“别过来,我们家小姐可是──”苏黎来不及讲完话,就被李莹打断。
“苏黎。”平淡的音调,却有不可抗拒的威严。
苏黎顿了会,知道自己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
可是,歹徒已步步靠近……
“你、你们想做什么”苏黎后退几步,和李莹两手紧握,与其说是她想给小姐勇气,倒不如说是李莹给她面对恶匪的力量。
“做什么?我们想做什么也不是你决定得了的。”老大哼一声,转头下令底下喽啰将苏黎及李莹押住。
一群人往另一条巷子速速离开,避免身后官兵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