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来了……
比镇宇心里激动地想着。在这等待的三个小时中,他的情绪始终没有办法平复。
终于,一架直升机出现在远方的天际。
当它越来越接近脚下这个占地一百坪的私人停机坪,谷镇宇的心跳也跟着不断地加速再加速。
她来了啊!她究竟生得什么模样?是什么样的个性?她应该像任玉秋吧?她应该生得和她的母亲一样美丽,而且和她一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吧?
啊!他实在好紧张!
当年,他和玉秋因误会而分开,两人从此失去音讯,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几个月前,她因病饼世,临终前,她告诉女儿他的存在,而他则是在几天前才接获女儿的电话,得知这个消息。
也是在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女儿!
此时,谷镇宇身旁站着一群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男人,这些人全是他的手下。
“小姐来了!小姐到了!”眼看着直升机越来越靠近地面,大家的心情就越是兴奋。
他们异口同声地对着天空喊叫:“大小姐平安到达了!抱喜谷先生!抱喜谷先生!”恭贺的声音此起彼落。
比镇字则是专心地凝望着空中的直升机,满脸的安慰和感动。
不久之后,直升机终于停了下来,一行人立刻很有秩序地排成了两排,空出中间的走道,让谷镇宇像国王一样地走上全去。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直升机的门打开了。
被谷镇宇派去迎接谷其欢的保镳,首先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弯下腰,好让娇小的她可以踩着他的背,优雅地走下来。
可是,谷其欢显然不太想领情,她伸出脚把这位保镳轻推到一旁去,然后自己砰地一声跳下来。
“小心……”见状,谷镇宇和一旁待命的手下吓得一起冲上前去,想接住她。
可是她的身手显然很俐落,早就顺利着地。
比其欢的样貌清秀,短发,有一双漂亮的凤眼。她的鼻子高挺,菱角般的小嘴,吹弹可破的粉女敕肌肤,宣示着十六岁独有的青春活力。
她的外型和她的母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俨然就是十六岁时的任玉秋。
可是……她的气质却丝毫都不像任王秋。
任王秋是一个温柔婉约可人的女人,说话从不大声,举止优雅,对人亲切和善,而谷其欢……
她大剌剌地走上前来,站定在谷镇宇的面前。
比镇宇则期待着她像一般的小女孩一样,投入自己的怀里撒娇,又哭又笑,就像电视连续剧里演的那种父女重逢的感人场景。
“请问,你就是谷镇宇先生?”没有拥抱,没有哭叫,谷其欢只是平静地开口问。
什么!?她居然敢直呼他们帮主的名号!?
上百人一听到这句中气十足的问话,额头上纷纷滴下冷汗。
身为帮主的女儿,果然吊,敢这样大胆直呼他们帮主的名讳!
听见这句问话,谷镇宇起初愣了一下,但随即敞开双臂,走上前去,想要紧紧拥抱他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就是……”
没料到谷其欢很灵巧地闪过了他的拥抱,然后把右手伸出来,摆出要和谷镇宇握手的模样。
比镇宇虽然错愕,可还是伸出了手和她一握。
“你好,爸爸。”她很有气势地对谷镇宇说出了这一声问候。
这一幕父女相见的画面,让全场的人,包括谷镇宇在内,都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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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镇宇,谷将集团总裁,同时也是谷帮帮主。
比将集团与谷帮两者相辅相成,在黑白两道都拥有可观势力。
而最近,谷帮开始致力于开拓军火生意。做这门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选择上岸的地方。
比镇宇计划了半年之后,决定在某个小渔村进行。
那里的人口不多,也非偷渡客的热门渡口,平常不会特别引起海巡队的关注。选择这个地方作为军火交易地,再适合不过。
而原本拥有这个渔村的是某个小帮,该帮帮主白木得一知道谷镇宇要向他们买下这个地盘,立刻开出了一个天价。
但是他忘记了,谷镇字即使不花一毛钱,照样可以请他乖乖地交出这个渔村。
这一天,谷镇宇约了白木得,来到这个渔村谈判。
他一向不习惯强行掠夺别人手上的东西,不过,如果对方想要软土深掘,不识好歹,那么,他也就不须客气了——
一番讨价还价后,这场谈判在白木得的坚持下,宣告破局,接着,是二十把乌兹冲锋枪连声击发的声音。
十秒钟之后,这个渔村再次恢复了宁静,谷帮也“顺利”取得渔村这块地盘。
等到谷镇宇一行人处理好了现场,离开渔村后,一个女孩才从一旁的船舱里爬了出来。
“三十五分钟。”谷其欢看了一下手表,喃喃自语着:“爸越来越厉害了,我也不能太逊色。”
说完,谷其欢便跳上她的重型机车,呼啸而去。
******
棒日早上,各大报的头条新闻皆是昨日那场械斗的消息。
比镇宇悠闲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和干部闲聊着,一边阅读着早报,他很习惯地看着这则黑帮械斗的新闻,丝毫不在意自己老是抢到社会版的头条。
可是当他看完这则新闻,却赫然惊见右下角的一则小新闻——
某便利超商昨日下午发生一起悬疑抢案,嫌犯疑为一名未成年的年轻女子,身高约一五五公分,短发。据超商店长所描述,劫走店内现金的嫌犯手脚俐落,刻意躲过了监视器的拍摄。奇怪的是,当日深夜,超商却立刻收到嫌犯所归还之现金,这令警方啧啧称奇,初步研判可能为一起恶作剧。
这报纸上的“抢匪”……很明显就是他那宝贝女儿嘛!
全台湾还有第二个抢匪会把钱寄回去给人的吗?除了她,还会有谁?
镑镇宇边拿着报纸手边发抖,心里想着:这是第几次了?这是半年来第几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真是……真是……
“谷其欢!”谷镇字激动地叫唤着女儿的名字。
比其欢搬来已经半年了,对新的生活,她适应得很好,而且是“超乎想像”的好。
而对于“黑道老大女儿”的这个角色,她更是特别地投入。
“什么事啊?”正在一旁厨房里做早餐的谷其欢忙不迭地应声:“我正在忙呢!忙着打蛋做早餐。”
“你打那个蛋打了二十分钟了,从一起床就在打,不是吗?”谷镇宇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知道谷其欢从一起床就躲在厨房里,偷听他和干部的谈话内容,却佯装在打蛋。
他的宝贝女儿似乎对他的事业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这实在很令他头疼。
要是谷其欢是个男孩子也就算了,一个小女孩这么热中这种黑社会的生活,她还要不要嫁人啊!?
可是他实在也没有什么立场去苛责她,毕竟她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这些黑社会的勾当。
可是……他可不想培养出一个大姊头啊!
他谷镇宇的女儿应该是要蕙质兰心、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像他那个无缘的妻子任玉秋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子,才不过十六岁,就已经往小太妹的目标前进了。
“喔!阿梅买的这颗蛋很固执,切都切不开。”谷其欢知道自己被拆穿了,不过,她还是皮皮地回答谷镇宇的问话。
“你昨天干了什么好事?还有,我知道你还不习惯有个后母,但是我既然都跟她上床了,麻烦你以后喊她一声阿姨,不要叫她阿梅行不行?”谷镇宇没好气地说。
他知道谷其欢一直有所谓的“后母情结”,不懂当年状况的她,始终认为是冉梅从母亲手中抢走了老公,所以对她的态度虽不算太差,但也称不上很尊敬。
我既然都跟她上床了!?哇勒!这……这是什么话嘛!躲在厨房另一个角落的冉梅一听到谷镇宇说的话,整个人从头顶红到了脚底。
这男人难道不能挑一点比较文雅的词吗?例如说“既然我爱上了她”之类的,怎么就这样大剌剌地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上床”这两个字呀!?羞死人了!
冉梅和谷镇宇同居了十年,两个人之所以一直没有谈到婚嫁,就是因为谷镇宇一直无法忘怀他的前妻任玉秋,而之后,谷其欢又出现了,为了顾虑她的感受,谷镇宇不打算改变现状。
尽避如此,谷镇宇还是把家中大小的事情多数交给了冉梅负责,以表示他对她的尊重和重视。
听到这句话,站在谷镇字面前的那些干部都忍住笑,假装没听到。
“知道,我尽量。”谷其欢不甘不愿地允诺。“而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啦,你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则新闻是我干的,干净俐落。而且我昨晚就已经用快递把抢来的钱寄回去了。”
现场的所有人一听到这样的话,惊讶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虽然“抢劫”这种事情在他们黑社会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可是……把抢回来的钱再寄回去,这大概是台湾犯罪史上最匪夷所思的一件抢案了吧?
虽然惊讶如此,可是大伙儿还是忍在心里头,不敢作声。
而谷镇宇听到了这一席话,立刻皱起眉头。
不行,他得保持冷静……阿梅拿给他的那本“亲子教育”的书上有写,不可以对子女太过情绪化。
忍住……
深吸一口气,他出声说:“你先把那颗固执的蛋搁着好吗?我有话问你。”
比其欢这才放下已经被她打成水状的蛋,走到客厅去。
比镇宇瞪着谷其欢,对她说:“‘听说’你很久没去上课了,是吗?为什么!?”
“因为不想上课。”
“抢劫呢?”
“兴趣。”
“唉……”谷镇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这宝贝女儿,搬来这没多久后,便告诉他——
“爸,你超酷的,我挺欣赏你。”
一开始谷镇宇开心得不得了,因为,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称赞,感觉上就是比被那些下属称赞开心多了。
“我真是没有想到,我老爸居然是个鼎鼎大名的黑道头头,真有你的!”她觉得混黑社会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闻言,谷镇宇当场脸都黑了一半。他女儿欣赏他竟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他黑道老大的身分!?
他还没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谷其欢立刻又丢过来一句让他更吐血的话——
“爸爸,请问这几年我在报纸上看到的重大刑案,到底有哪几件是你干的啊!?”
这话吓得谷镇宇差点没昏倒。
“我实在觉得与有荣焉说……”谷其欢接着又说出一句让谷镇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话。
总之,谷其欢在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鼎鼎大名的黑道头头之后,居然没害怕也没反对,反而崇拜起父亲,父女两人的感情也因而迅速加温。
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乎谷镇宇的意料之外,女儿这么大力支持他,他不但不高兴,反而因为担心“上梁不正下梁歪”,而曾经有了收山的念头。
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谷其欢似乎已经“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
回想起来,谷镇宇又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不要以为混黑社会的都是不识字的土包子……总之,你要好好去上学,不管以后你混不混黑社会都一定用得到。”
比镇宇为了要“教育”她,只好用她听得进去的方式,很严肃地告诉她:“黑社会也要跟得上时代脚步,不能人家都去抢攻网路市场了,我们还在菜市场打群架,这种不进步的观念是会被淘汰的。”
比其欢点点头,表示了解。
但……她其实玩得正起劲,才听不下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