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月的阳光明媚。
一个十来岁的小童用力地吸着鼻子,“二爷,这街市怎么这么大烟味?真比不上我们船上的江水香。”
他小跑几步,跟上前面那位青衣的高大男人。
吕希磊站住了,眉头紧皱,盯着前面拐弯处走出的几个行人,见他们无一不慌张地转头回望,然后又迅速低头匆匆赶路。
他几步上前,来到那拐弯处,眼前赫然是一片冒着薄薄青烟的黑色废墟,依稀可见烧毁前的宏景。
“二爷?”三儿疑惑地望着吕希磊。
“走。”吕希磊只简单地丢下一句,便转身走进对面一家客栈里。
“小二,给我装二十个馒头。”三儿将手里的大布袋搭到柜台前,对着店里正擦桌子的伙计喊道。
“行咧爷!不过您可得等会儿,这馒头还没蒸熟。”小二堆着笑跑过来,看出吕希磊是主子,便用手里的巾子擦了擦吕希磊身边的一张凳子,“爷,您坐。”
吕希磊抿了一下嘴角,“小二,你可知对面被烧的是谁家?”
小二一骇,脸上欢喜的表情尽失,“这……恕小、小的……不知道。”说完,他低下头。
昨晚阮大人府第被一把火烧尽,一家四口以及众家仆无一生还,连尸骨也全无,真是凄惨,好官难做啊!
他们这个城镇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阮大人因为维护百姓,屡屡拒绝勾结其它官员,甚至阻止他们压榨百姓,在官场上处境艰险,而昨晚终于遭了毒手。尽避百姓们对阮大人一家心怀同情,但慑于作恶者的势力强大,只能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三儿一听小二的回答,上前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你说不说?不说,看我家爷砸了你客栈!”好不容易陪主子出来一次,他怎能错过狐假虎威的机会?
小二被他揪得喘不上气来,没想到这个小孩子的力气这么大。他拿眼睛斜看旁边冷冷站着的公子,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剑;小二打了个哆嗦。
“那是、那是监当官阮文臣大人家。”真是倒霉啊,掌柜的去茅厕怎么还不回来?现在是两对一哎!唉……眼前保住性命要紧。(注)
“监当官阮文臣?”吕希磊的脑海里闪过一张清单,排除了阮文臣的名字在外。但他心里恨恨地想,一个小小监当官,竟然住那么大的府宅,必定不是好东西。
“人都被烧死了吗?”吕希磊冷冷地问。
“是……是……”小二惊恐地回答。
“三儿,放了他。”吕希磊转过身,从门口处望向那片废墟。
阮颜躺在膝盖高的草丛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哼调子的声音、水流动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红肿的眼睛,瑟瑟颤抖着,地上的晨露已经浸湿了她身上的衣裳。
她艰难地坐起来,用手撩起和着烟灰和泥泞的裤脚,露出一截沾着草叶与泥水痕迹的脚踝,那里已经肿胀起来。
阮颜不禁申吟一声,挣扎着移动身子,悄悄地扒开前面的一丛蒿草。
前面是一片河滩,停着一艘木船,断续的歌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时一个肥胖的男人从船舱走了出来,阮颜立刻将蒿草掩上。
“二爷,回来啦!”那男子冲着她的方向大喊。
渐渐听到脚步声。
“嗯。”一个声音低沉地应着。
阮颜紧张地喘气,她发现薄薄的篙草外就是一条小路。
老天!不要走到这里来,不要发现我!
“嗯?”一个男人的声音近在头顶,阮颜的心倏地一沉,浑身冰凉。
草被扒开了,接着,阮颜低垂的头从下巴被一把冰冷的剑抬了起来。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望上来人的脸,那是张古铜色的方正的脸,黑发挽在头上,一字眉、挺直的鼻子、薄唇、目光锐利。
“呀!二爷,是一位姑娘!”跟在后面的三儿追了上来,站在路边惊叫。
“妳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吕希磊低声地问。
船上的那个男子因为三儿的尖叫也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他凑上前,“呀!好可怜的姑娘,怎么了?”
“我、我、我……家被仇家放火烧了,我逃了出来……脚扭了。”阮颜抖着声说,她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话,谁知道这个凶巴巴的人是不是对他们家赶尽杀绝的?想到昨晚的那场灾难,眼泪在她的眼眶里不停打转。
吕希磊打量这姑娘身上脏兮兮的薄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服色,上面布满了黑色的炭灰还有褐色的泥土,脏兮兮的还被露水打湿了,贴在她瘦小的身子上。
“妳是阮文臣阮大人家的人,妳和他有什么关系?”吕希磊一字一字地说。
阮颜惊恐的瞠大了眼,他猜出来了!是啊,任谁说到昨晚的那一场大火,都能猜到他们家去。
她的脸仍被那把冰冷的剑抵着,那是一张被黑炭擦过的精致小脸,长发半披面,几绺浏海被露水贴在额前,惊恐的大眼睛氤氲着雾气。
阮颜已经快撑不住了,她又累又饿又冷,痛苦、害怕的眼泪扑簌簌地从眼里滚落,滴到吕希磊的剑上。
吕希磊的胸口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大海,把她抱上船!”说着,他拿开抬着那张小脸的剑,站起来向岸边的船走去。
“二爷……”大海喊,“谁是阮大人?哪个狗官?”他气急败坏的吼着,官府的人是他们最痛恨的人,二爷怎么不一剑杀了这个官家小姐还要救她?
“前面镇上的监当官。”三儿拉拉大海的衣裳小声地说,觉得地上这个孱弱的人儿甚是可怜。
“那救个屁?”大海狠狠地瞪了一眼阮颜,抬脚就走。
三儿同情地看向地上的阮颜,尽避这个姐姐看起来那么善良,他不认为她也像那些狗官一样坏。
走在前面的吕希磊缓慢地转过身,“大海……”他叫着,目光如剑。
满脸怒气的大海低下了头,“我抱。”转头走向草丛。
阮颜现在一身干爽的坐在一张很大的竹榻上,惶恐地打量着这个光线低暗的船舱。
她被强迫换上男子的衣服,还盖了条薄薄的被子,渐渐暖和起来。
这艘木船远比在岸上时看起来要大。
这个船舱除了她正坐着的陈旧大竹榻子以及两张发着潮气的棉被外,地上还有几张小板凳,成捆的粗麻绳,弧形的蓬顶上还挂着几个布袋,还有几把刀……
看到刀,阮颜的心跳又加快了几下。
为什么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听到自己家被烧时露出那么厌恶的神色,他把自己弄到船上来干什么?
她爹是受人爱戴的好父母官,他们阮家在这个县城里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家,难道他们不知道吗?难道他们也是坏人?
正想着,外面响起一道声音。
“大海,找出来没有!”
“找到了,二爷。”大海从对面的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他满脸怨气,“二爷,你从来不近女人的,干嘛要把她弄上来,还找药给她擦?再说,她不是监当官府里的人吗?把她杀了算了!”
吕希磊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剑上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灼到一样。“我自有主张。”吕希磊接过大海手里的小药瓶。
大海愣了一下,二爷对一个女人……有什么主张?
“大海,你想让二爷变成真的大魔头吗?大爷不是吩咐过我们要阻止二爷滥杀无辜,你不要纵容二爷杀人。”三儿在一旁说。
“是啊……”大海恍然大悟,但马上担忧起来,两人紧张地看着吕希磊走进船舱。
“你要干嘛?”看到吕希磊进来,阮颜立刻抓起腿上的薄被拉到胸前,并缩起双脚。
吕希磊高高在上地站着,没有表情地看着阮颜,“拿去擦。”说着,他将药瓶丢在竹榻上。
阮颜狐疑地看了看药瓶,又看了看吕希磊,“你……要救我?”她安心了一点。
“妳是监当官的什么人?”吕希磊反问她。
“我……我……是他们家的丫鬟。”阮颜想起母亲临死前的叮嘱,惴惴不安地说道。
“是吗?”吕希磊瞇起眼睛盯着她,如果她真是监当官家的丫鬟,那他会帮她把脚治好后放她走人;如果她骗了他,那他会一剑杀了她!
阮颜心虚地将头低下去,她还没有撒过谎,怕自己的眼睛泄露了秘密。
吕希磊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嘴角扯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妳最好不要是他的女儿或妻妾,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阮颜听着他冰冷而深长的语气,刚刚冒出来的一点安全感全部消失殆尽,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这时,一条小小的人影溜了进来。
“唉,妳别哭。”三儿坐到她身边,捡起榻上的小药瓶。
阮颜抬起泪痕斑斑的脸。
“妳别哭,我刚刚听到妳说的话了,原来妳是官府里的丫鬟,那就好,我们不会杀妳的。”
阮颜将眼泪吞进肚里,听三儿说下去。
“妳别害怕,我们都不是坏人,就是讨厌当官的;如果妳是那个监当官的女儿或妻妾,说不准二爷就会杀了妳!还好妳是他们家的丫鬟,妳也是不得已才去那里做丫鬟的吧?一定受了很多苦……妳看妳这么瘦,妳现在是不是没有家了?唉……妳的脚还受伤了,不过没有关系,既然二爷收留了妳,妳先跟着我们吧!对了,我们二爷是从来不接近女人的,妳真幸运,妳也是第一个没被他杀掉的丫鬟!”
阮颜打了个冷战,可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啊!
“对了,妳叫什么名字?”三儿又问道。
“我叫、叫小燕。”阮颜低声地说。
“小燕,没有姓吗?”
“呃……嗯……”阮颜支吾。
“我明白了,妳一定是从小就被卖到官家去的,他们没有给妳姓?唉……对了,我叫三儿,二爷叫吕希磊,那个胖家伙叫大海。”三儿一会叹气一会兴奋。
阮颜看着他表情丰富的脸,感觉到他的真诚,想请他协助自己逃走,怕万一暴露了自己的身分会送命。
但心里又担忧,自己下了这艘船又能上哪儿去?她不禁感到茫然。
“小燕,妳的脚肿得好厉害,我帮妳抹点药。”三儿关心的说道。
“哦……不用了,我自己来。”阮颜半天才反应过来,小燕这个名字她还真不习惯。
“那好,妳自己擦。”三儿笑了笑,“这是二爷做的药,很有效的,妳抹几次就好了。妳看,二爷将自己最宝贵的药拿出来给妳擦,所以妳不要怕他,他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心很好的!”
阮颜半信半疑地听着。
三儿出去后阮颜自己擦药,那绿色的液体敷在肿痛的脚踝上一阵冰凉沁心。
后来三儿又给她端来一些吃的,吃过之后,阮颜就极度疲惫地睡了过去。
太阳渐渐地落下山。
三儿伏在船头的炉子边升火做饭,大海坐在一张板凳上剥着一堆从镇上买来的花生,吕希磊则站在一旁看着江边零星的几间茅屋。
船静静地泊在岸边,一切景物都在金黄色的黄昏里。
他们停在这个镇子上一整天了,晚上也要在这里过夜,第二天才起程。
“二爷,你打算怎样处置她?”大海忍了一天,终于开口道。
吕希磊不说话,心里翻腾着,自己怎么可以开始容忍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边绕了?
“二爷,我们把她带回去做下人好了,反正她以前也是丫鬟,现在她又没有地方去。”三儿热切地建议。
他们是从下游丹棱县到临邛买酒回来路过这里的。
“二爷院落里除了厨娘,从来不要女人服侍。”大海嘟哝了一句,听到阮颜是丫鬟后,他也接受了她。
“可以让她去大爷院里,要不,让她去酒铺帮忙。”三儿说。
“嘿……大爷院子那么多下人了,肯定不会再收了,让她去酒铺帮忙?亏你想得出来,就她那瘦弱样,她能干什么?你当她程姑娘啊?”
“也是……”三儿垂下脑袋,他们酒铺都是跑来跑去的传菜,打酒等活,她一定做不来的;再说,自己怎么忘记了,酒铺是不要女小二的。
“不过看她真的挺可怜的,二爷,我们就带她回去随便安插个事给她做好了,好人做到底。”大海又喊。
吕希磊看着黑下来的天,想到阮颜无辜的泪眼,“再说!”他说了句。
阮颜在竹榻上过了一夜,她不知道昨晚吕希磊、大海、三儿他们如何度过的。
吃过晚饭后只有三儿进来过一次,三儿安慰她不要担心,说他们的主子会安排好她的。
阮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明天如何,只要他们没有害她的意图,她就放心了。于是她很快地又昏睡过去。
清晨,睡梦中的阮颜迷迷糊糊地申吟起来。她身上很痛,骨头好像散了一样,身子不停地摇啊摇啊……
梦中,她又回到那天晚上的场景──
房子塌下来了,震得她脑袋痛痛的。
女乃妈扯着自己和露露从地道里跑出来,不远处浴在火烟里的房子又腾起一阵滚滚的火星。
她和露露哭喊着……
女乃妈哭着催促她和露露快走。
悄悄地,却上来两个拿着大刀的差役,大喊着围上来。
她与露露牵着的手分开了,纷乱中,她被一个差役抱住,她低头狠狠咬了那差役的手一口,差役大叫着放手,然后她向前奔去……
跌跌撞撞的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脚下一扭,跌在地上。
“露露,女乃妈,妳们在哪里?妳们在哪里?妳们有没有事?”她低声压抑地喊,眼泪渗出眼角。
“露露,女乃妈……妳们在哪里?露露,露露……”
“爹,娘,不要丢下我们,不要丢下我们呀……”阮颜激动地喊着,身子在竹榻上痛苦地抖动。
罢起床走出自己船舱的吕希磊就听到她的喊声。
“怎么了?”他冲进来。
这时三儿和大海从岸边借宿回来,也钻进了船舱。
“露露,妳在哪里?爹……娘……不要丢下我们,爹……娘……”
吕希磊一窒,狠狠地盯住晨光里阮颜痛苦的脸。
“爹、爹……你不要和他们斗,你斗不过那些坏蛋的,他们会害了我们全家的,呜呜……爹,娘……你不要丢下小颜和露露……”
吕希磊咬着牙,抓过阮颜的双肩,“妳起来!”他用力地摇她。
阮颜猛然醒了过来,她看到吕希磊愤怒的目光,看到后面大海与三儿惊讶的目光。
“妳竟然敢骗我!”吕希磊恨恨地说,双目森冷。
阮颜这才觉察到自己的眼泪,原来自己作梦了,在梦里喊的梦话暴露了身分!看着吕希磊的眼睛,她一下子绝望了,她一定会被他杀了!
想着,阮颜的眼泪流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喊道:“为什么要杀我?我爹是好官!我们一家是被人谋害的。”喊到这里,她哽咽了,再也说不出来。
大海和三儿站在后面,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原谅了阮颜,并同情起她来,但他们不敢开口,因为自己的主人尚在盛怒中。
“妳马上给我滚下船去!”吕希磊喝道,一把将她推开。
见鬼的女人,竟然敢欺骗他,真想一掌劈了她!
吕希磊大步走出船舱,撇后阮颜悲伤的哭声与大海和三儿的沉默。
“那个……对不起……”三儿不知道该喊阮颜什么了,他将她带下船,站在江边,伸手将用纸包着的两个馒头往阮颜手里塞去,然后转身跑回船上。
阮颜眼睛红红的,她颤巍巍地站着,原本以为自己得救了,但只是一个晚上,自己又从天堂掉下了地狱。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到地上,看着三儿一点一点地走远;不消一会儿,那船也缓缓地驶离江边。
“二爷,我看……那女孩真的挺可怜的,你听她说的那些梦话。”大海摇着船桨犹豫地说道。
看到阮颜痛哭诉说的样子,他心里还真是不好受,尽避她骗了他们,但想必是因为怕他们会杀她吧。
吕希磊望着远处的天空,没有出声,他脑海里一直闪现着阮颜的泪眼和梦话。天边的云蒙蒙的,就像压在他心头一样的难受。
“说不准她爹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是好官,她看起来也没有那种官家小姐的刁蛮霸道……”大海感受到二爷的坏心情,不敢把话说得太大声。
“哼!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吕希磊低斥。
“要下雨了!”在一边准备生火做早膳的三儿冷不防地说出一句,他知道往往二爷和他们辩论的时候就是内心挣扎的时候,他一定后悔将那个姑娘赶下船去。哼!他就是要刺激他,让他心里不好受!
丙然,吕希磊心一惊,脸上闪过惊慌的神色。
“二爷,我看真是要下雨了,而且这雨估计不小,我们回去避避吧。”大海拿眼睛偷看着吕希磊,看出他心里有动摇的痕迹,只是恐怕是因为老大的身分而不好意思说出来。
“回去!”吕希磊下令,转身钻进自己的船舱。
船舱外,三儿与大海相视一笑,他们的二爷还是心软的。
“还能找得到她吗?”三儿问。
“能,她的脚伤了应该走不了多远!”大海说。
阮颜抹去眼泪,捡起江岸上一根和自己一样高的竹子拄着,慢慢沿江边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妹妹、女乃妈都与自己失散了,不知道放火烧他们家的人还有没有逗留在镇子上寻她们准备灭口,她只好沿着江边朝下游走去,那是镇子的反方向。
天阴沉沉的,像还没有天亮一样。
阮颜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时地向右边的那些土丘上张望,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这时,搁浅在岸边的一条小船上站起一个孩子,一个小乞丐。
“阮小姐。”他喊。
阮颜吓了一跳,看到是个小乞丐,便轻声问:“你认识我?”
“当然!妳是阮大人家的大小姐,每个施粥日我都会看到妳。”小乞丐走出小船向她走来。
听他这样一说,阮颜放了心,轻轻哦了一声。
“全镇的人都知道你们家被烧了,我以为你们全部被烧死了。”小乞丐直接地说。
阮颜不语,眼睛又开始湿润。
“要下雨了,来,我带妳去躲一下雨。”小乞丐倒也不说什么,伸出一只手去扶阮颜。
阮颜也不避嫌,他们家的施粥日,她都会和那些小乞丐们在说说话的。于是,便任由他牵着往土丘走去。
注:监当官,隶属州府,征收茶、盐、酒税事务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