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假回来后,周劭的日子显然变得很难过。
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个秘书的关系呢,还是之前那惊动楼上、轰动楼下的送花事件所造成的后果。反正,总而言之,周劭的日子确实开始难过起来。
但是那些人要是以为他会乖乖认命当阿信,继续逆来顺受下去,那他们就太异想天开了!
要知道,他可是个“知人善任、勇于授权”的好上司呢!放眼所有企业家庭化的公司,没有人会这样做的。在每个人都把权柄握得像生命一样紧,只给自家人表现的机会,不让外人进入决策核心,生怕随时有外人侵夺时,只有他,只有他这个堂堂周氏副总,才有这样的担当气魄去完全授权给下属、给外人,而不去防些什么的。
这是气魄!这是伟大的胸襟!这是与众不同的统御能力!这是——
“随便你怎么说,你想怎么说都好,不过,请你闪边。”
“你!你叫我——叫我闪边?!”周劭嘶叫出声,全然的不可置信!“你小子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的地方是我周氏的地头呀?居然叫我这个主人家闪边!”他当然是不肯闪边的,不过还是在一个不小心之下,被那个穿著一身雪白厨师服的家伙给撞偏了去,被迫把窄小的信道给让出来。
“方畅!方畅!你有没有当人朋友的道德呀?!朋友说话时不用心听也就算了,还这样对待人,更别说这里是我家的土地了,你——”
“闪边。”从后头的小门外抱进了一大篓高丽菜,原路返回,又过路障横阻,那个名为方畅的厨师又这么说着;也在说完的同时又将人顶开。
“偏不——唔!”一声闷哼,显示着那名路障再度被顺利清除。
别看方畅好象很瘦,也别看方畅长得唇红齿白的一副女乃油小生样,就当他是百分之百的弱鸡一只,看轻他的下场就跟周劭一样——被撞得一口气险险提不上来。
“你这小子就不能客气一点吗?就算不看在我是周氏小开的份上,总要顾念一下我们同学一场的情谊嘛!同——学!”
没错,他们是同学,这孽缘一路从国中延伸到高中,不管每年怎么分班,编班的,他们就是有办法被编在同一班。天命如此,只好认命。
别以为周劭看起来比较老就误会他是被留级了三五年,才会与方畅成为同班同学。虽然不容易取信于别人,但他们真的是相同的年纪,都是已步入而立之年的三十岁。说起来是方畅不好,他那张脸向来显小,仿佛自十八岁那年就没再转大人过;而他的天生好肤质更是造孽,像是从小就泡在SKIII里面被养大一般,晶莹剔透得连最青春年华的少女都要嫉妒。
一个看起来像二十岁男孩的人,永远不会有人相信他其实已经三十岁了。以前周劭是吃味的,不过后来就不了。男人呀,是愈成熟愈吃香的,像他穿起手工西装时多么人模人样呀!不像方畅,永远是俊秀小男孩的气质,最惨的是还曾经在某个商宴里被外烩公司的领班当成来打工的服务生支使。
想到这里,周劭偷偷闷笑,大人有大量的不再计较老同学的一撞再撞之仇,依然尾随在忙碌的方畅身后叨叨念念——
“方畅,我今天就尽一下老同学的情谊,留在这油腻腻的厨房陪你了。你不用太感动,我这人虽然力倡君子远庖厨,不过为了老朋友,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丢一边去。”
“你也真的是被你的新秘书赶到绝路了。”将所有的蔬果都搬进厨房里来,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后,方畅才愿意拨出一点时间理会他。
“什么绝路!你别乱说,她一点都奈何不了我。再怎么说我都是她的顶头上司,她能怎样?”周劭拨了拨头发,怎么拨怎么的有型,从来不会显乱。这是半个月前去巴黎砸大钱的成果。他很满意,有点爱现的在老同学面前展示着。
“我们到外面谈。”方畅突然这么建议,然后迳自先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周劭不甚满意的跟了出去——
“做什么到外面谈?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如果外头那些垃圾呀、厨余的还没有被垃圾车收走的话,我肯定是不会出去的。”他娇贵的鼻子闻不得臭味的。
“收走了。”方畅定到外头才允许自己点上一根烟。“就算垃圾还没收走,你还是得出来,免得你头皮屑天女散花四下乱飘污染食物,到时害得贵公司员工午餐之后集体食物中毒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本公子天天洗头、洁头自好,又有拒抹猪油的好习惯,哪里可能会有头皮屑这种东西!你别侮辱错人了。”说着说着,语气不自禁的含恨,似乎针对着什么人。
懒得陪他发神经,方畅问着:
“说说看你那个被重金挖角来的新秘书有什么厉害的能耐吧?居然可以把你逼到厨房避难。”
“什么逼!别胡说好不好,我是专程来看你的。”周劭嘴巴可硬了。
方畅不理他的嘴硬,说着:
“你去渡假之前,不是还得意洋洋的说,能把死对头的得力秘书挖过来是你二○○四年最伟大的功绩?于是放自己大假以兹庆祝。今年也就不必费心去跟范姜颐斗了,你很满意这个大胜利,相信范姜颐会为此吐血一整年。”顿了顿,又说道:“你又说,反正王秘书不仅有能力,人也长得美,搞不好你会如大老们所愿的把她娶来当老婆。也先别谈那些爱不爱的了,光是想到死对头会为此感到震惊不信的表情,就值得你在结婚证书上画押了。你还说……”
“别像只鹦鹉似的只会重复别人说过的话!”招架不住的周劭横他一眼,“我知道我说过什么,不必你提醒!”
“很好,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不回你的副总办公室与王秘书培养感情,为将来的结婚进行曲做一些必要的铺陈,莫非你以为只要时间到了,向她丢出一只钻戒,她就会乖乖嫁入你周家大门?”
“我可不敢这么想。”哼了哼。
“所以,只送一次花是不够的,就算那一次送了一整车,数量多到差不多是十个女人这辈子可能收到的总量。虽是这样,但还是只能算一次。你应该明白。”
“说得好象你多懂女人似的,你对女人的了解有我多吗?你又没追过女人!”这个女乃油小生向来只有被女人狂追着跑的份,不曾主动对女人献过殷勤,也好意思出口指导他!
他耶!从三岁就开始跟小女生玩亲亲的情圣耶!
虽说他们都长得一张好面孔,但他跟方畅最大的不同是——他享受着被女人追求、以及追求女人的过程,在爱情里如鱼得水、乐此不疲。但是方畅从来没法对这样的追逐感到享受,只有更加的不耐烦与厌恶。
可能是家世的不同,可能是成长历程的不同,而方畅又长得特别漂亮好看,于是女人对他的爱慕通常会流于性骚扰。在方畅年少无知、还没体会到温香软玉的好处时,就被女人倒尽了胃口,以至于成年之后,情感世界空白得让人忍不住往禁忌的方向想歪,结果……招来的桃花不只是女人,还有男人。
真是教人忍不住代为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呀!
方畅没兴趣谈彼此对女人的看法。拉回话题道:
“一个能力很强的秘书照理说应该可以让你打混得更轻松,怎么搞得你这么狼狈?”
不想正面回应,周劭只是闷闷的问:
“方畅,你帮我想想,我可以用什么借口把她调走,还我原本自由愉快又知人善任的生活?经过比较之后,我觉得刘秘书真是我的最佳助手,有她坐镇副总办公室就很够了。至于很厉害的王秘书嘛,就让她上调总经理办公室,一定能够大材大用,也不枉我们家花大钱把她挖了过来是吧。”
“以前天天嫌刘秘书不够漂亮、不够时尚,是带不出去的土包子,看不到她的勤奋与任劳任怨,现在给你找来一个厉害的、美丽的、带出去很有面子的,你又消受不了,真是个难伺候的大少爷。”冷言冷语,讽刺得不遗余力。
大人有大量,不跟女乃油小生一般见识!
“你可以叫我周阿斗没关系,只要记得帮我想办法就好了。”
“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方畅,我们是好兄弟嘛!你都来到周氏了,不挺我的话,你怎么好意思不是?我是怕你脸皮薄,明明想帮我又不好意思开口,我才先说的呢,你也知道我是阿斗的。阿斗身边有个诸葛亮是应该的嘛,这一点你也同意是不是,同学?”
涎着脸、搓着手,周劭默默含泪的把自尊收进不见天日的口袋里,一心讨好老同学。
方畅长长吐出一口烟,连带把交友不慎的叹息也一道吐了出来。
这个娇贵的家伙其实是需要受一点教训的,相信这也是周家大老们一致的看法,不然不会把千辛万苦才挖来的人放在周劭身边大材小用。他是该让周劭有些历练的,不然日后他要如何在商场上立足?
前提是,如果周劭想要在商场上立足的话……
思及此,方畅又叹气了。
才想说些什么,抬起头,不意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从前方的大马路款款转进这条窄小潮湿的小巷子里。居然有人,而且还是个年轻女人,敢独自定进这条暗巷!就算是大白天,也真是勇气可嘉了。他以为会在这里走动的除了清洁工,送货员,以及流浪汉外,不会有其它人了。
于是感到诧异,一时忘了先前想跟周劭说些什么,而那也不重要了。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凝放在那抹秀丽的白影上;这样的白,被一线天的日光恩泽着,那微光在她身上照出萤亮光晕,多么出尘!让四周的潮湿阴暗更加凸显出森然氛围。
距离还有点远,看不清她的样貌,只看到那纤雅玲珑的身段被俐落合身的套装完美的勾勒出来;而这样就很够了,很够吸引他的目光,把他冷淡的眼眸化为灼灼,像狩猎中的迅豹,不动声色,静待着最甜美的猎物到来。
他好奇着她的容貌,不一会,如愿看清她的模样。是一个美人,挺鼻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却不曾让她的美丽失色些许,反而凭添几分知性。一头秀发整整齐齐的绾梳在脑后,将她脸部的线条全都呈现;是瓜子脸,但不是柔弱单薄惹人怜的瘦瓜子脸,而是比瓜子脸更丰润一些、更有气势一些、更个性一些,让她显得端正威严,不容侵犯。
这样一个有气势的美女,想必在职场上不容易遭遇到所谓性骚扰事件吧?职场也是看对象下手的,有些人就算非常的美,他们也是不敢动的——眼前这位美女就是最佳例证。
她,是谁呢?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方畅心底的疑惑。
是他!是他!是他!
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胸口正不断的激烈撞击,怎么也平复不了;而她无法克制这样的失控。
是他!看到他了!澎湃的心潮化为两个具体的字——方畅。方畅。方畅。怦怦!怦怦!怦怦!
她好想转身逃开,又好想走近他。想将他看个仔细明白,不要有一分一毫的遗漏,又怕控制不了自己,终致失态,给了他太差的印象,那该怎么办才好?
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一直想着要怎么靠近他;但她实在是个笨拙的人,她从来没法去与人经营出热络的人际关系,所以只能无计可施,暗自干著急。
她天天来吃饭,可是来吃饭的人何其多,而且在前头卖餐的是欧巴桑,不是他。她就算在周氏的大众食堂吃到七十岁,也不可能会与他有任何交情上的进展的!再加上他不幸的长着一张“俊美得很罪恶”的脸——这是整幢办公大楼女性给他一致的封号。他很好看,好看到想接近他偷看他、近而结识他的女人老是挤爆点餐台,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过去,更别想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真是的,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他就不能五官端正就好吗?害她想接近他都这么困难;长得太好,他自个儿麻烦也不少不是吗?
她暗自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再一次,再一次……吸吸吸——呼出来!
这样做向来很有效的。想当初她一介小小唉出社会的菜鸟,就胆敢去与其它四十九名有着优秀秘书经历的人一同角逐“长富金控”总经理秘书的职位,还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到最后有惊无险的、跌破所有人眼镜的成为商界最年轻的重量级秘书……也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平静自己,向来都很有效的。
呼吸,再用力呼吸!好象真的好多了,而她刻意放缓的步伐也终有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近了,好近了,她想真切的看清他,却无法如愿,因为他——在看她,看得她不由自主的感到局促,别开眼不敢直视,怕被看穿了什么,于是无所着落的眼光只好放在她那跷班成性的上司身上——
“副总。”她语气恭敬的叫着,微一颔首后,直视帅脸布满惨淡的上司。很好,看着周劭可以让她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这是个好方法,记下来。
“王秘书!你、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厨房耶!还是厨房的后门耶!不可能、也不应该会有人猜到的藏身地!天呀,这王攸贞简直是神通广大了!
她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事实上,她确实没猜到周劭会在这里。她放大胆子走进这条不可能有人敢定的暗巷,是因为……因为……算了,没打算说就不要多想。周劭又不是她前任上司范姜颐,需要她随时随地的有问必答,全力以赴、不可以出一丝丝差错。不想答的问题就可以不理会,算是跳槽的福利之一吧。
苞在工作狂上司身边做事,可以学习到非常多的东西,并将自己也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而现今换成了一个只领白薪不做事的上司,也自有他的好处。周劭不是个会摆派头的人,他几乎称得上是平易近人了,这是共事了几天的初步感想。而他在这里,正好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出现的借口。她将PDA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沉静说道:
“十点整,也就是十七分钟之后,您有一个会议得参与,在董事长会议室。这里是相关的会议资料,请您过目。”
说完,像变魔术似的,一大迭约有十公分厚的文件就这么从看起来轻薄得不太具存在感的公文包里被变出来了。
身为一个专业秘书,她的公文包里到底还装了多少东西?这是方畅与周劭心里一致的疑问。而周劭没空好奇太久,当他看到厚厚的文件以及密密麻麻的字被塞过来后,便开始感到心律不整、呼吸不顺,且往后退,退到方畅身后,虚弱的道:
“我、我、我不太舒服……”
“董事长的专属医生正在二十五楼,我立刻请他下来为您诊治。”王攸贞拿出手机,就要按下电话号码——
“不用了,这点小事怎好麻烦高医生!”周劭赶紧阻止,并提供可行方案:“王秘书,这样吧,我们等一会上去开会,你就替我报告吧!我人不太舒服,恐怕无法清晰确实的上台做工作绩效报告,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我们上去吧!”好了,就这样,解决……了吧?
“属下怎好这样不识大体的妄自僭越?这是不行的。”王攸贞严正说着。
“我对下属是充分信任的,也不吝给表现机会,你无需太过客气。”周劭差点跨出去的脚步很快煞住,决定明智的转移话题——
“就别谈那些无聊的公事了,我都忘了跟你介绍。”一掌在方畅后背施力,将这个靠山死死抓住,不让他有机会逃掉,“来,王秘书,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叫做方畅,我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他呀,可红了,这几天大众食堂的用餐人数倍增,都是为了他的缘故。你看他是不是很帅?”说完又对着方畅道:“方畅,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攸贞王秘书,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优?来,你们握一下手认识认识!”话毕,不由分说且过分热络的居然把两人的手拉起,手心对着手心的贴在一块,然后一压,才放开。
握……握……握手了!
王攸贞一双杏眼瞪得好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现下这样的情况做出反应。
她讶然呆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而方畅,则兴味的看着她的反应,也是不急着收回手的,大方的由着她去细看。难得对女性这么纵容。
他的手很白,跟她的一样白;他的手不算太大,大概就比她大上两号而已;手指修长好看,指节不太凸显,仿如一双艺术家的手。要不是他的手心相当粗糙,而且硬,显示出一种与他女乃油外表不相衬的内蕴的话,实在很容易在第一眼就认为他是一个吃不了苦的小毛头;若不是天生公子哥儿命的话,那就会是一个靠外表吃饭的男孩……
他不是。他的手心很粗糙,是吃过苦的人,跟他白女敕的外表一点也不像。他的手掌有力而温暖,完全不似他跩跩酷酷的睥睨神态所呈现出来的模样——一副我行我素、谁也不甩的高傲貌。还有他……咦?这什么味道?
“你抽烟!”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彼此都没意料到是这样的开场。
所以她说完就又怔住了。而他,方畅,勾起一边嘴角,左手在这时抬了起来,
一缕白烟袅袅,来自他尚未抽完的烟。他将烟衔回嘴角,没有吸啜,只是说着:“对,我抽烟。”
他期待她的下一句。
她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说话了——
“周副总,您还有十分钟可以走回二十五楼,而我并不建议您绕远路。”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应,让方畅一楞,却成功的阻止了周劭乘机逃走的心思。就见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住正在暗自遁逃的步子,一副被识破也就认了的模样。不过她觉得还便恨不得有个洞可以去钻,好把自己埋起来。怎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在她与他还全然不熟的情况下,她是在倚老卖老些什么呀?!活像他妈似的,真是太丢人了,快走!
逃,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之道,也是最想做的;然后,她也做了——“抱歉,失陪了。”草草话毕,她管不得失礼不失礼的,拖着不知道一同在一边发呆些什么的周劭走人了。
天呀!天呀!天呀!
她一定在方畅心中留下差劲得不得了的坏印象了!
这下是她要的呀!怎么会是这样呢?跟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办?呜——
王攸贞是一个很冷静又很称职的秘书。每个人都知道她做事是一丝不苟的,纵使她脸上总是挂着客气和煦的笑容,但并不好商量。在公事上,她从不打任何折扣,该谁做的事、该做到什么程度,她是不允许别人对她打马虎眼的。
氨总办公室里共有七个员工,对于王秘书的到来,大家当然心存巴结,却不以为她来到之后,可以改变这里什么。毕竟副总办公室里自成文化,一直以来七个人分工合作得还不错,也相安无事,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相信王秘书也是如此认为。
这间办公室虽然多了一个未来董娘,但他们的太平日仍是被保障的,毕竟他们有一个天天把上班当渡假的上司做靠山,就算王秘书想要新官上任点个三把火的,也得看她的顶头上司允不允了。要知道,就算她再强,位阶还是在副总之下,想当副总未来的夫人,就要对副总千依百顺,日后周家的饭碗才捧得起来,聪明如她,是不会为了求表现而把金龟婿吓跑的,一定的。
可是……情势似乎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耶……这个办公室的山大王依稀仿佛换人做了。嗅觉敏锐一些的人开始有这样的察觉,并有着不太妙的预感;尤其是这两天,更是不知道为什么的胆颤心惊了起来,因为这样的争执愈来愈常在这个地方发生……
“什么?还要开会?王秘书,我说过了,这种小事你来处理就好,以前我都是叫刘秘书处理的,也从来没出过问题,你能力不是很强吗?这种事也做不好吗?那你就交给刘秘书吧,我晚上有约会——”很客气的声音。
“我已经帮您取消了。”很冷静的说着。
什么!?她怎么敢!就要跳起来,但是天生的好风度让他无法对女人发脾气。只好闷声道:“你这样做并不恰当,我不相信你敢擅自取消范姜颐的约会。”
“我不必这么做,因为范姜先生从不会为了私人事务耽误工作。”
“要是有时公与私就是会撞期呢?你敢?”
“我会提醒他,然后他会请我代为取消私人约会。”
啧!是个工作狂就了不起哦?“要是我就是无法出席会议,你又能奈我何?”不爽了,存心要赖了。这三、四天以来,他决定自己受够了。“还有,就算我出席了,不肯上台报告,你又能拿我怎样?”
“是不能。”她道。
“哼。”他得意了。
“副总无故在会议上缺席或出席了却不肯上台发言,那身为您的下属,自然是以您马首是瞻,同进同退,不敢妄自做出僭越的事。”她顿了一顿,问着:“那是说,我们整个办公室的人现在都可以下班了?”
周劭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怔怔地问:
“什么下班?晚上七点不是还要开高阶主管会议?”
“恐怕副总办公室这边得缺席了。”王攸贞脸上摆着淡淡的无奈笑容,也不打算为这样的无可奈何做任何补救工作。
周劭低叫:“可是你们今天准备了一整天,不就是为了晚上这个会议?”为了证明自己没眼花,他还特地问着呆站在一边的前秘书刘若宝:“阿宝,你手上抱着的那一迭文件是不是晚上开会时要发给别单位看的报表?”
“是的!”这个老实又忠心的前秘书当然立刻大声回答。但一瞧见威严的王秘书向她看过来,她也很快补上一句:“本、本来是的。”谁叫王秘书才是她现在的直属上司呢?
“若宝,你把文件收起来。我们今天难得可以提早下班,别忙了。”指示完,王攸贞拿起电话本子,摊开记满花名的那一页,问她的直属上司道:
“老板,您晚上有空了,请问您想找哪一位小姐约会呢?我马上帮您约。”
“你、你你!你——”狠角色!真是个狠角色!
“请老板指示。”非常恭敬的声音。
“不用了!我晚上留下来开会!”没好气的举起白旗投降。
“这怎么好意思?您没兴趣的会议,又得坐上三小时,岂不无聊。”
她就是不放过他就是了!
“阿宝,把那些该我看的文件拿过来我恶补一下!”这样成了吧?
周劭气呼呼的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不看任何人。
而王秘书的大获全胜,让这间办公室的所有成员一致涌着类似“兔死狐悲”的感伤,非常的不寒而栗。
“王秘书,这些文件……”刘若宝小心谨慎的捧着文件,没有直接走进大上司的办公室,反而是先问着王秘书。
王攸贞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对她笑了笑,一点也不像刚才打完一场仗,平和而轻松地道:
“进去吧。我三十分钟后会进去。建议你只给他五分钟吐苦水,其它的时间用来让他了解晚上要开会的内容。可以吗?”
“是的,我明白了。”
刘若宝很快的走进去了。
然后,四十坪大的办公室,一下子静得只剩空调运转的声音。王攸贞没有费心去注意其它同仁此刻在做什么,她状似在专心工作,但其实心思已经转到好远的地方去了……
唉!这五天都没有机会见到方畅。
但见到又怎么样呢?他对她的印象一定是很差的吧?
她一直幻想能在方畅心目中建立起“可靠温暖而亲切的大姐”形象,可不幸的,在日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训后,建立起来的形象大既就跟学校的教官、训导主任一样“亲切”得让人想海扁。
唉……对方畅这种血气方刚的青少年来说,这样爱说教的人物绝对是他最讨厌的,虽然说年纪轻轻的就抽烟真的很不对……
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他对她的看法呢?
好烦躁。
这几天她实在好烦躁。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老把这样不稳定的情绪转移到周劭身上,这样他实在是太无辜了。让周劭对工作更用心一点,本来就是她该做的,但她不应把情绪带进来,这样太公私不分了。
要改,一定要改。
唉,真苦恼。
她要怎么接近方畅呢?
好困扰。